怎么说呢,《宣传队纪事》写得花团锦簇。身为剧团,肯定有鼓动的使命,若说最初只为吃一顿炸油饼和炖肉,站位好像低矮了些。却也质朴可信。几万字的故事,到底不单是讲口腹之欲,世上疮痍,民生疾苦,自然涉及,还有新与旧,灵魂深处的革命,特定年代的情事,甚至同性之间的暧昧,都在作家的笔底荡起波澜。是乌合之众吗?里面的人来来去去,走马换将,是为了活着,唱念做打,都有腔调,即便是隐晦的笑谈,也足够健朗。他点明,却不道破。眼看就要收尾,一台大戏却又像才刚刚转场。正是在这欲罢不能的铺排中,作家遮遮掩掩的真情,淋漓呈现。
按照伯特兰·罗素的说法,人类的逃离,与远古驯化始终伴随。自从刀耕火种,开始深谋远虑,审慎对待生存,痛苦与无聊就已产生。日常顾虑的监狱折磨着多少人?反映到现代小说里,不再讲述英雄出征,即便试图翻越藩篱,也多是反抗庸常和虚无。总有内在觉醒,心灵成长。这些千面英雄式的讲述,前有霍桑的小说《威克菲尔德》,身为丈夫,突然出走,隐居到家的对面,后有若昂·吉马朗埃斯的《第三条河岸》,把父亲流放在日夜漂浮的河面,甚至是像卡尔维诺,直接让男爵上树,尽可能拓展自我存在空间。《消失的父亲》却让父亲匿身于按摩院,又有什么新的意图?作家李小江导演出身,对故事的走向自有设计。语言清晰,叙述又那么肯定,通篇下来,却如同骇人的梦境。似乎还写到了父权的困扰,变形的科层制。结尾《城堡》的出现,消失在人群中的诱惑,生而为人,又面临怎样的境遇?答案被作家故意悬置,我们也为人物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成长暗自揪心。
《悦然》由五篇文章集成,笔墨简省,汉学家马悦然与小说家李锐的情谊却足够绵长。《小凤》仍然是在书写晋北农村,闾巷草野,大地上的风物人情,房光驾轻就熟。让人服气的不单是他对农事的熟捻,正是因了这些细节的编织,凭空建构的人物才结结实实走到了眼前。《杂病记》是纪实,也有虚构的笔法,李燕燕并没有把文字耗在病痛本身上,她对背后的隐疾更感兴趣。那些来自田野,从民间涌动出来的生命体验,总与更为宏阔的背景勾连。
又是新的一年。正逢创刊七十周年,实力作家和文坛新锐集结聚拢,又邀请到中国人民大学杨庆祥教授主持评论专栏,诗人张二棍编辑散文,青年作家顾拜妮继续组稿步履,诗人唐晋策划汉诗,编辑家杨晓敏编排小小说,改版扩容后的刊物会如何变化,新老朋友們敬请赐候。
(克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