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荒田(作家)
我少年时住在小镇。隔壁是茶楼。时间久了,已习惯它凌晨的刀勺碗碟声。但有一天,被恐怖的吆喝吵醒——“追呀! 追呀!”有贼! 我跑到阳台察看,茶楼一片忙乱,“堵住那边!”“快来!”“看你逃!”五六个汉子摸黑捉贼,餐厅的桌子椅子噼噼砰砰地倒下。有人摔了个仰八叉,叫骂:“妈的,逮住要大卸十八块!”
想象中的小偷灵敏非常,在桌子上蹦跳,躲闪刀子和扫把。我飞身下楼,从门旁抄起一根扁担,冲出去。巷子漆黑,茶楼的后门推不开。从窗子看,只有厨房漏出的微弱光线,人影和棍棒乱舞,激战在进行。我正要把窗玻璃敲碎,进去助战。里面发声:“下死劲捆,看你还跑!”哦,已逮到,下一步是扭送政法部。
忽然,有人加一句:“怕有45斤呢!”原来,一只行将变为“香肉”的土狗咬断了绳子。教我奇怪的,是它从头到尾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