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滢
我是一颗在潮实默默转动的小行星,始终有自己的轨道,在摄影和读书上,慢慢地运转。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意的远方。我喜欢用我的镜头发现苟且里灿烂的远方,赋予生活美好的意义。方寸之间,定格瞬间,自己的心真切地感知生命,热忱面对失败和竞争,这是属于生活的仪式感。同样的仪式感,还在于字里行间的墨香味。特别乐意和朋友分享我看的书,就好像把朋友介绍给另一个朋友,充满期待的,希望我的朋友也喜欢。读书是一件特别安静的事,我爱所有安静的事物,认识我的同学都知道我是多么热忱地沉醉着故宫的故事,在书里,在纪录片里,我慢慢走近故宫,越发强烈地希望自己未来能成为一位守护文脉的故宫人。哪怕沧海一粟,能像他们一样,在历史的对岸,偏安烟火一隅,赏秋天银杏,品冬天雪景,一生只做好一件事。
关于食物的记忆和思念总是绵长的。
每当在学校面对寡淡无比的白粥,无从下嘴之时,被饥饿催发出的想象力,让我时常忆起母亲做的豆瓣姜酱。靠着美妙的回忆,咽下了这一碗寒碜的粥。
母亲总是勤快的,硬是把小小的厨房用馨香的火祭供成了庙宇,自己是终身奉献的祭司,比任何僧侣都虔诚。除了一日三举火.还爱做各种下饭菜和创造美食。
每年的7月是我最期待的。当母亲向卖菜阿姨批量预定嫩姜,购买回七八罐顶级豆瓣酱,洗净玻璃罐时,我知道,不久后家中就会弥漫着生姜微微辛辣的清香。我看到十来斤嫩姜,个个都多汁饱满,粉粉的芽儿,拼命向外挤。母亲早已磨好利刃,静静地站在水槽边,慢慢削去它轻薄的外衣。时光,静止在姜味崩裂的空气中。菜刀与案板碰撞出轻快的响声,“咚咚咚”成了家中跳跃欢快的声音。间隙,她总会拈起一根薄如蚕翼的姜丝,悄悄走进书房。在写作业犯困之时,我猛一抬头,晶亮的汗珠挂满了她的青丝,她嘴角微扬:“喏,提下神。”说罢,姜丝塞进了我的嘴,她微笑着便离开了书房,生怕打扰我的思考。我慢慢地咀嚼着温馨的姜丝。饱满的汁水,微微刺激着我的味蕾,辛辣中还带着一份难以觉察的清甜。哦,母亲的姜丝,就如厨房里的她一样,是清爽的味道。
待到午后,一锅几乎透亮的姜丝,整齐地码放着,母亲极为娴熟地润锅,慢条斯理不失节奏的动作,安静诗意,又不乏烟火气。“刺啦——”姜丝率先下锅,豆瓣酱紧随其后,酱黄色的酱汁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粉嫩的姜丝在晃动呢。不——,不是晃动,是摆弄着身子抛着媚眼在诱惑我!文火慢慢将豆酱分解,渐渐融为一色,即便是最闷热的夏日,我们也丝毫不觉。此时厨房内热腾腾的奇香悄然攀满了屋,我与母亲都静静地品味着空气里醇厚的姜与酱完美融合的味道,幸福与温暖顺着绵长的味觉攀缘于脑际。母亲夹起一小撮鲜香冒着热气的姜丝,寻觅着一个瓷白的小碟,招呼站在门口巴望的我:“来,小心烫啊!”她小心翼翼,满脸期待。姜丝顺着舌尖的方向滑入喉咙,还有些许脆,豆瓣的咸香混杂着丝丝辛辣在口腔里扩散。我细细地品,缓缓竖起了大拇指,母亲殷切的期盼转化为孩童般的欣喜。
母亲将锅里的酱交给时间,让她用—下午去为它温柔地降温。纯黄色的姜丝酱被装入一只只空灵的玻璃罐,整齐地码放在桌子上時,父亲便回来了。他一进屋的第一句话:“好香啊!”母亲嘴角掩不住繁花似的笑意,假意淡定地说:“我多做了几罐,你可以拿去送给同事们。”父亲说:“他们还念叨着呢,别人直接用生姜腌和你这用心没法比!”
是啊,哪能比呢,这是各种氨基酸给味蕾带来的极致体验,除了母亲,还有谁愿虔诚地为我们熬制一罐鲜香浓郁的姜丝豆酱呢?
(指导老师:纪丽娜)
创作感悟
学习汪曾祺《端午的鸭蛋》,我深深地为那一口充满情趣的鸭蛋诱惑着,到处盖章的美食顽童在生活中幽默的生活智慧,让人忍俊不禁。我有滋有味地读着汪老充满炯火气的美食篇。后经纪老师鼎力推荐,又读了美食纪录片导演陈晓卿的文集《至味在人间》,手不释卷。这本书我看了不下五次,生活中那些由食物勾起的小确幸,让我温暖不已。吃饭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俗语道:民以食为天。陈晓卿的美食,“厚积于舌根,薄发于舌尖,逆向地深入泥土,深入地表,深人人心”,读得我直流口水。特别是《—坛酱,四十年》巾,关于西瓜酱幻妙的描摹,味美,是因为情美,情美,是因为人美。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潮汕典型的家庭妇女,勤勤恳恳,贤良心善。她手艺极好,好东西左邻右里必要分享。如果我身上有乐于助人的美好品质,都是母亲的影子。她微辛而鲜美的姜丝豆酱,香气盈满我的口腔。吃什么、在哪里吃这些问题远不如“和谁吃”来得重要。最爱你的人,用最普通的日常,满含虔诚的用心,这就是最美好的味道。人间有味是清欢,至味往往酝酿于人与人之间。在美食当中佐以人情,原汁原味原生态,实实在在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