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娇
(南京师范大学,南京 210097)
安丘市是山东省潍坊市辖县级市之一,位于山东省中部偏东,东与高密、昌邑以潍河为界,西接临朐县,南隔渠河与沂水县、诸城市毗邻,北连坊子区、昌乐县,地理位置较为封闭,且安丘早在夏商两朝时便为斟寻国地,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厚重的文化,因此方言中至今还保留着很多古汉语的用法。
钱曾怡在《山东方言研究》一书中将山东方言分为了东西两区四片,其中东区又分为东莱片和东潍片,西区分为西齐片和西鲁片[1]。安丘方言是东潍片中的一个重要分支,隶属胶辽官话。安丘方言中存在很多特殊的语法现象,其中以主位移位句、比较句、指示代词等最具代表性。本文从安丘方言中这几种特殊句式和特殊指示代词入手,以普通话的语法体系作为参照标准,追根溯源,对安丘方言中特殊的语法现象进行分析和描写。
布拉格学派的Mathesius 从信息传递功能角度出发提出了“主位”和“述位”的概念,其中“主位”是指话语表述的出发点,即在某种语境下,已知的或是容易得知的内容。而“述位”是指话语表述的核心,即说话者关于表述出发点所要述说的内容。系统功能语言学家韩礼德先生在继承这一观点的同时又提出“主位”包括“意念成分”“人际成分”“篇章成分”。其中“意念成分”指在句子及物性结构里担当角色的成分;“人际成分”包括语气、态度和呼语性成分;“篇章成分”指句子中的各种连接成分和关系成分。[2]在普通话口语的正常语序中,一般是包含话语次要信息的“主位”在前,话语表述的重心“述位”在后的,这样先从最熟悉的情况说起,再引出新的信息的方式最符合听话人的心理认知过程。而在安丘方言中,则刚好相反,主位出现移位现象。例如:
①睡觉了我。 (普)我睡觉了。
②我难受这儿。 (普)我这儿难受。
③几点了这么? (普)现在几点了?
④我和我的小伙伴儿们都是这么说话的从小到大。
(普)我和我的小伙伴儿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说话的。
从以上5 个例句我们可以看出,在安丘方言中,作为话语中“主位”部分的例①中的主语“我”,例②中表空间的地点状语“这儿”,例③中表时间的状语“这么”,“这么”在安丘方言中意思为“现在”,例④中的补语“从小到大”都移位到了句末,这些后置成分一般在语义上表程度、范围、时态等,在句子中往往起追补性作用,是话语中的次要部分。日常交流时,最容易引起对方注意的是句首成分,在安丘方言中,话语表述的核心部分“述位”移位至句首,有利于强调新信息,突出话语焦点,保证说话者在有限的说话时间里将最重要的信息传达出去,这种移位现象的实质并非句法成分互换位置,而是话语信息根据交际的需要而进行的重新排列。[3]
在安丘方言中还有一种特殊的主位移位句——省略倒装句,例如:
⑤家去!走走走。
⑥我家走了。
例⑤“家去”是“请你和我一起去我家”的省略倒装,在安丘方言中常用于邀请朋友到自己家里玩。例⑥“家走”在安丘方言中不是家会走的意思,而是“我要走回家了”的省略倒装。倒装句是指为了强调突出话语中的某些信息而颠倒原有语序的一种特殊句式,这种省略倒装一般出现在对话语体中,日常交流时,话语和用时一般都较短,说话者在说话的过程中把想要表达的最主要的意思,整句的焦点放到最前边说,利于听话者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接收到关键新信息。[4]因此省略倒装句在对话语体中是最符合人们心理习惯的一种方式,也是最清楚地突出新信息、强调焦点的合理方式。在安丘方言中,这类倒装句出现的频率极高。再如下面一段话:
⑦A:多钱啊这衣服?还奇好看来。
B:五十!我眼光还中吧?
A:五块钱的事儿!你还花五十买?你个嘲巴。
B:阿迪!看着了吗?五块的哪有这个标志?
这段话用普通话说:
A:你新买的这件衣服真好看,多少钱呀?
B:你觉得好看?我也这么觉得,五十块钱。
A:看着不值五十,我上次在路边看到过一件一样的,只要五块钱。
B:你仔细看看,五块的跟我这件不一样,我这件上有阿迪标志。
通过例⑦安丘方言和普通话对比,我们发现在普通话的这段对话中,句子焦点信息放在了最后,在对话的过程中,我们的注意力要一直持续到句末,这样才可以接收到每一句的关键新信息。而在安丘方言中,说话者想要表达的新信息都被放在了最前面,这样很容易忽视后半句的信息,这段话在实际听来是这样的:
A:多钱?B:五十!A:五块钱的事儿!B:阿迪!
这种省略式的倒装句是将话语中最核心的关键信息提到最前面,目的是为了强调焦点信息,引起说话人的注意,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关键新信息,次要信息则放到了句末,并作了弱化处理,这些弱化处理的次要信息有的信息量极弱可以完全省略,如一些虚化的主位成分;有的如同鸡肋,去留皆可,如代词、一般名词性成分,动词性成分等;有的则起补充说明作用,不可以省略,如起说明补充作用的介词结构、表时间空间程度范围的副词等。
比较句指的是在句子中前后两项含有在量或者质等方面不相等的比较句式,是将两种事物或两个人或者同一件事物或同一个人的两个不同方面进行程度差别比较的一种语言表达形式,结构上一般由比较主体、比较客体、比较标记、比较点及比较值组成的比较语等构成。安丘方言中的比较句除了具有跟普通话的比较句相同的一般表达句式之外,还存在一些异于普通话的特殊句式,具体分析如下:
普通话中最常用的肯定式比较句的比较标记是“比”,用“比”来引出比较对象,其格式一般为:A+比+B+比较语,而在安丘方言中常用的比较标记有“起”“差不多”“差不离”“一般”/“一样”“赶上”/“跟上”等。
1.主体+比较语+起+客体
①:小刘跳起来高起小王。(普):小刘跳起来比小王高。
在安丘方言中“起”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比”,两者都是肯定式比较句中最常用的比较标记,引出比较对象,但两者语序存在明显不同,“起”字句中,比较语被提至比较标记“起”的前面,有利于强调比较项,而普通话中比较语部分在比较标记“比”的后面,并无强调作用。
2.主体+比较点+比着+客体+形容词+得+形容词
②这个苹果比着那个苹果酸得酸。
③小明跳得比着小华远得远。
如例②、例③,在安丘方言中,当对比的双方相差距离较大时,常用“比着”作为比较标记,用两个相同的形容词中间加得的“A 得A”形式做比较语,表示两者相差程度之大。
3.主体+形容词+起/着+客体+得多
④:吃粗面强起吃细面得多。
以上三种句式,均为安丘方言中肯定式比较句的表达形式,适用于相互比较的双方相差程度较大时的语境,通过将比较语提前或在句末加“A得A”“A+得多”等形式,强调比较项。其中“起”字句使用频率最高,既可以用来比较不同的两事物或两人之间的程度差距,例如“王东的年纪大起你”,也可以用来表示相同事物或者人程度上的渐进累积变化,例如“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强起一天了”。这种“起”字句在明清时期山东方言的小说中屡见不鲜,例如《醒世姻缘传》中第48 回“姓龙的怎么了?强起你妈十万八倍子。”《聊斋俚曲集·磨难曲》中“虽不如中一双,还强起没一个。”均用以比较两不同的事物或人之间的程度差距。[5]在《聊斋俚曲集》中,表示两种不同事物或者人之间的程度差距时,比较标记“起”有时也会由“的”“及”替代,例如《姑妇曲》“珊瑚虽然强及如今的,只是可不如您那媳妇”,《慈悲曲》“那跟着您姑强的您娘,娇儿呀,我进里还来走一趟。”而在明清时期的山东方言中表示相同事物或者人程度上的渐进累积变化时,比较标记“起”则多由“似”或“如”替代,例如《醒世姻缘传》第8 回“细雨下得一阵紧如一阵,只得寻了齐整宽绰客店歇下”,第66 回“这疮一时疼似一时,一刻难挨一刻”等。明清时期的山东方言中这些比较句多为性质、状态的比较,而动作、行为的比较则比较少见。[6]而在现在的安丘方言中,“起”字比较句的使用范围扩大了,既可以用于比较性质、状态,也可以用来表示动作、行为,而且比较标记“及”“的”“似”“如”等全由“起”字替代。
4.主体+和/跟+客体+差不多+比较语
⑤这件衣服跟那件衣服差不多大小儿。
⑥这条道和那条道差不多远近儿。
⑦这根绳和那根绳差不多长短儿。
当比较的双方在程度上相差不大,条件上近似时,多用以上句式来表示,由“差不多”做为比较标记,比较语则由一组具有反义关系的联合式复合词表示,并添加儿化色彩。有时也会用“差不离”做比较标记,比较语则被提至比较标记之前,变为“主体+和/跟+客体+比较语+差不离”的形式,比较语依旧是一组具有反义关系的联合式复合词,无儿化。如:
⑧这件衣服跟那件衣服大小差不离。
⑨这条道和那条道远近差不离。
⑩这根绳和那根绳长短差不离。
在具体的使用过程中,“主体+和/跟+客体+差不多+比较语”句式使用频率更高。
5. 主体+跟/和+客体+一般/一样+比较语
⑪这片棒槌跟那片棒槌一般高了。
⑫这块西瓜和那块西瓜一样甜。
6.主体+比较点+跟上/赶上+客体+比较值
⑬你妹妹长得快赶上你高了。
⑤⑥两种句式为等比句,适用于当相互比较的双方条件相等。结果相等或者没有差别时的语境,由“一般”或“一样”作为比较标记,或由“跟上”“赶上”引出比较对象。在明清时期的山东方言中,等比句多用“比”字做比较标记,但在比较句中数量极少,例如《醒世姻缘传》第35 回:“每一会场,一省也成二三十中了进士,比那南方也没有什么争差。”山东方言中等比句以“比”字作为比较标记始见于宋代,明清时期蓬勃发展,大约到清代中后期,慢慢走向枯萎,几近绝迹。
普通话中最常用的否定式比较句的比较标记是用否定词“不”加“比”,用“不比”来引出比较对象,其格式一般为“A+不比+B+比较语”,而在安丘方言中常用的比较标记有“不掩”、“不与”、“赶不上”、“般着”等,来表示两相近事物或人相比程度上有差距。
1.主体+不掩/不与/般着/赶不上+客体+形容词
⑬王英不掩刘芳高。
⑭这块瓜赶不上乜块甜。
⑮这块肉不与那块新鲜。
⑯今年棒槌般着去年好。
在安丘方言中,比较标记“不掩”“不与”“般着”“赶不上”都是安丘话中的同义方俗词,相当于普通话中的“不比”,都用于句中表示两个程度相近的事物或者人某方面程度上存在差距,且主体比客体的程度要差。“不掩”“不与”实际上都为普通话“不如”的方言记音,因安丘方言中无r 声母,所以由零声母替代,明清时期的山东方言中多用“比……还是不如”做否定比较句的比较标记,句式为“主体+比+客体+还是不如”,例如《醒世姻缘传》第33 回:“教这样书的人比那王八还是不如!”这种句式不仅是一种否定式比较句,也是一种比喻句,用比喻的手法强调主体在某一方面比不上客体,安丘方言在明清山东方言的基础上简化了比较标记,并衍生出“不掩”“般着”“赶不上”等一系列新的比较标记。
2.主体+不+比较语+起+客体
⑰这个桃儿不甜起那个。
这种在“起”字肯定式比较句的基础上加否定副词“不”的句式,在安丘方言中使用频率也很高,多适应于比较双方程度相差不大,比较结果相近时的语境。
3.主体+赶不上/撵不上+客体
⑱这一点我撵不上她。
比较标记“赶不上”“撵不上”前后的比较双方具有某种相同特征,但两者的具体情况和条件并不相等,相当于在肯定式等比句肯定意义的基础上添加否定副词“不”,表示主体在某一点上“比不上”客体。
4.安丘方言中的比较句中有时也常用反问句的形式来表示否定意义
⑲这根葱哪辣起乜根?
这种形式是对明清时期山东方言的一种继承和发展。在明清时期的山东方言中,常用反问句的形式来表示比较句的否定意义,例如《醒世姻缘传》第88 回:“本乡本土的人,不胜似使这边的生头?”《聊斋俚曲集·寒森曲》:“在这天上享受香火,不强似在人间享富贵么?”这些反问句形式上仍为肯定式比较句,但语义上则表否定意义,且多用“形容词+似”的形式作为比较标记。[7]现代安丘方言继承了用反问句的形式表示否定意义,但比较标记“形容词+似”已由“形容词+起”取代。
指示代词指的是代词中用于指称或者用来指定人、事物或者情况的那部分代词。安丘方言中的指示代词不同于普通话中近指和远指二分的形式,分为远指、中指和近指三种。[8]具体包括指代一般名词和指代谓语成分的两组形式,其中指代一般名词的指示代词包括近指“这”、中指“乜”、远指“那”,指代谓语成分的指示代词包括近指“章”、中指“娘”、远指“囔”,因安丘方言中的“这”与普通话中的“这”语义和用法完全一致,都是表示近指,故本文不做细究。以下重点讨论“乜”“那”“章”“娘”“囔”的用法。
“乜”作为指示代词在安丘方言中表示“中指”,常与“那”并用,所指之物比“那”更近一些,当“乜”与“那”不在同一个句子中出现时,“乜”则表示远指,与近指的“这”相对,例如:
①树底下一共就站着两人,不是乜个,就是那个。
在例①中,“乜”“那”同现,“乜”表示的与说话人的距离比“那”更近一些。
②这棵柿子树比乜棵结的还多来。
在例②中,“乜”与“这”相对,表示远指。
从以上两个例句我们可以看出,“乜”所表示的距离和时段介于近指“这”和远指“那”之间,但具体表示近指还是远指,需要结合具体语境进行分析。“乜”所表示的“中指”位置灵活,与“近指”、“远指”没有清晰的界限。
“乜”在安丘方言中还可以用在主语或宾语之前,此时“乜”的意义虚泛,没有明显的指示义。
③她就不是乜种人!
④洗洗乜菜炖豆腐吃。
“乜”还可以用在定语和中心语之间,表示领属关系,相当于“的”。
⑤芳芳乜包该换了——芳芳的包该换了。
⑥我拿了一包你乜辣条吃——我拿了一包你的辣条吃。
此处的“乜”一般轻读,没有明显的指示意味,均可以换成“的”。
“乜”在安丘方言中的这三种用法,是对明清时期山东方言的一种继承和保留。在明清时期的山东方言小说中有很多“乜”的用法,例如《聊斋俚曲集·翻魇殃》:“你乜个女人家,出头露面的怎么告状?”这里的“你”与“女人家”为同位语关系,所以“乜”在这儿用作指示代词,相当于“这”。但在古书中未见“乜”与“这”或“那”对举的例子。再如《慈悲曲》:“难道乜孩子着虎衔了去,还有活的么?”“乜”在此处用在了主语“孩子”之前,意义虚范化。再如《俊夜叉》“要你乜身子往上长,听我把你故事讲。”“乜”在此处用在了具有领属关系的“你”和“身子”之间,相当于“的”,是领属关系的标记。
“那”在安丘方言中有两种读音形式,一读去声[na21],与普通话中的“那”一致,表远指,与“这”相对,例如:“那块表好像慢了几分钟。”一读轻声,可以用于主语或宾语之前,定语和中心语之间,“动词+的”结构之后,还可以用于表示“喻体”的事物之后,做语气助词。
⑦你撅着那嘴干什么?快能栓上头驴了都。
⑧那刘强一看着警察就窜了。
在安丘方言中,“那”用在做主语或者宾语的名词性成分之前,意义虚泛化,没有明显的指称意义,这些“那”字不是语法结构上所必需的成分,是可有可无的,删去之后,意义不会发生改变。例⑦⑧中,去掉“那”后,变成“撅着嘴”和“刘强”,意思完全一致。在具体使用的过程中,“那”用在宾语之前最为常见,多用于表述正在进行的事情或者已经发生的事实,不可以用于一般将来时,如“就着那咸菜吃饱了”“捧着那花等着”等,在宾语之前添加“那”,语气更加舒缓。
⑨恁家那鸡都跑了俺家来了。
“那”也可以用于名词性的定语和中心语之间,相当于“的”,表示领属关系。在安丘方言中,很少用“的”来表示领属关系,只有当一个句子中,前面已经出现“那”作指示代词,为避免重复,往往会选用“的”表领属关系,例如“那孩子的腿咯着了”。
⑩你看你说的那话,是人说的吗?
“那”用在充当定语成分的“动词+ 的”结构之后,起补充音节的作用,无实际意义,去掉“那”字,该句依然成立,意义完全一致。
⑪冰雹下的大,地里的瓜上满是鸡蛋那大小的疤。
⑫小虎壮的跟那牛似的,是锄地的一把好手。
“那”在安丘方言中,还可以用在做喻体的事物后面,作语气助词,表示夸张语气。例11中的“那”相当于普通话中的“那样”,意思为地里的瓜上满是鸡蛋那样大小的疤。例12中的“那”相当于普通话“……也似的”结构中的“也”,做助词起补充音节的作用,不是语法结构中必要的成分,有时可以省略,“小虎壮的跟牛似的”,意义不变。
以上“那”的这几种用法在明清时期的山东方言小说中都有运用,例如《姑妇曲》:“唠着给俺那假银子,亏了没转出夹棍来!”“那”用在宾语“银子”前,可省略;《墙头记》:“张大说:‘我那袍子,就许那常穿吗?’”“那”用在了具有领属关系的定语“我”和中心语“银子”之间,相当于“的”;《禳妒咒》:“高立拿的那字烧了罢。”“那”为助词,用在“动词+的”结构之后,补充音节;《俊夜叉》:“若起的咒誓天那大,娘子不要生气罢。”“那”用在表示喻体的“天”之后,表夸张语气。明清时期山东方言中的“那”还可以作为语气词(多用于[-n]韵尾之后)和疑问代词使用。[9]但这两种用法在现在的安丘方言中已消失。例如《墙头记》:“天那天好可怜,不看吃来看我穿。”用作语气词,现在一般用“哪”;《慈悲曲》“您大妗子,那阵风刮了你来了?”用作疑问代词,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哪”。而“哪”在明清时期的山东方言中不做疑问代词,而做语气词使用。例如《禳妒咒》:“江城起来坐着云:‘官人哪!官人哪!’”
安丘方言中的“章”“娘”“囔”分别是“这样”“乜样”“那样”的合音记音字,是合音形式的指示代词,表示“近指”“中指”“远指”。[10]在具体运用的过程中,其造词造句的能力远超“这”“乜”“那”。
“章”“娘”“囔”因为是“这样”“乜样”“那样”的合音形式,所以跟普通话中的“这样”“那样”一样,可以代替形容词和名词做谓语、主语和宾语。
⑬章不中用啊,囔干才行。(主语)
⑭花都娘了,快撂了罢。(谓语)
⑮还能囔?你真厉害来。(宾语)
除此之外,“章”“娘”“囔”派生词的能力也很强,像“章么”“娘么”“囔么”,这里的么读音不同于普通话,而是读为[mu];“章么着”“娘么着”“囔么着”“章的”“娘的”“囔的”等。
⑯别章的囔的,穷苦人家哪来的乜些方方。
⑰你娘么着干就太不地道了。
⑱你怎么囔么挖古,我还冤枉你了是咋。
综上所述,在安丘方言中,为强调新信息,突出话语焦点,常把述位提前,主位后移,且为了在最短时间内传达出最主要最有效的信息,往往会有所省略,形成了别具一格的省略倒装句。比较句中,既保留了部分古汉语的用法,又增添了“不掩”“不与”“般着”“起”“赶不上”等一系列新的比较标记词。还存在近中远三指的“这”“乜”“那”和“章”“娘”“囔”两套特殊的指示代词,句法位置灵活,造词派生能力极强。无论是句式还是指示代词,安丘方言中都存在着很多迥异于普通话的表达方式,具有鲜明的地方色彩,这与安丘位于山东中部地区,地理位置较为封闭,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古语保留程度较高有着密切的联系,值得我们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