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珊珊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 文学院,武汉 430205)
2020年1月开始,新冠肺炎的防治成为全世界瞩目的焦点。有着悠久历史和优良传统的中国出版业,当仁不让地肩负起普及知识、科学引导、心理疏导、上传下达等一系列重要使命。这集中地表现在一大批优秀应急出版物通过各类渠道发行上市。知识服务大背景下,应急出版呈现出新的面貌。
“应急出版与普通出版不同,是建立在决策层对突发事件快速反应基础上的具有明确指向性和任务性的快速出版活动。”[1]无论是自然灾害的救助,还是公共卫生事件的防治,都有应急出版参与其中,比如2008年的汶川地震和2003年的“非典”。然而,关于应急出版的研究成果却比较少,在知网中以“应急出版”为主题词查询,只有十来篇文章。
应急出版虽然偶尔为之,但对国家、社会以及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相当重要。人民军医出版社屡次参与应急出版工作,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出版应急预案体系的概念,建立了一套比较完备的应对突发事件出版计划,包括“完善的应急出版组织管理指挥系统;充足的应急出版资源储备系统;科学的应急出版流程系统;可靠的应急出版保障体系;强有力的应急出版队伍等。”[2]属于对应急出版比较全面的概括。军事医学科学出版社也在历次应对重大突发事件的过程中,摸索出一套比较成熟的应急出版机制。这些都为提高应急出版的能力提供有益借鉴。
知识的积累与传播伴随着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在科学技术成为重要生产力要素的时代,知识的作用日益凸显。1996年,世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首次提出了“知识经济”的概念,进一步强化了知识的重要价值。1994年,戴光强在《中国健康教育》上发表了一篇名为《医学从技术服务扩大知识服务》的文章,提出“医学知识服务”理念,首次将“知识”与“服务”联系在一起。不过这一提法当时和其后几年都没有引起重视。新旧世纪之交,知识服务研究在图书情报领域开始逐渐成为显学,并逐步进行了比较系统的理论研究和积极的实践探索。知识服务的理念由此得到更多关注,以致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知识服务被认为是图书情报领域的“专利”。
知识服务即是“以信息知识的搜寻、组织、分析、重组的知识和能力为基础,根据用户的问题和环境,融入用户解决问题的过程之中,提供能够有效支持知识应用和知识创新的服务”[3]。从这一概念出发,知识服务的实践活动漫长而丰富,只是由于技术和认知的限制对其研究处于比较初级的阶段和模式。
近几年,出版领域开始关注知识服务,并发现了二者极其相似的文化品格和一脉相承的文化基因:“出版本质上是知识服务,出版的核心价值是个人知识社会化、无序知识有序化,出版知识服务转型即是要回归本源,重现出版的知识价值、打破出版的载体限制,强化出版的服务属性、弱化出版的产品属性。”[4]不同时期的出版知识服务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和侧重范畴,即便同一时期的知识服务也会因出版门类的不同展现出差异化形态。
与其他出版活动相比,应急出版因其对内容和速度的极高要求,更能体现知识服务属性,同时也是对出版行业知识服务能力的极大考验。清华大学出版社在本次新冠肺炎防治的应急出版中明确提出“战疫情,我们用知识提供力量”的口号,短时间内出版了三本书,体现了很强的知识服务能力。应急出版的朝夕之力,在于行业储备的数年之功。健康优秀的出版业,不仅能够在和平繁荣时期保证实现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完成文化的传承与传播和经济主体的保值增值,而且能够在国家危难之际,勇于担当、善于担当。
每次应急出版都是一个提升知识服务能力的契机。在猝不及防重大压力之下,出版业在极短的时间内,克服重重困难,协助解决一个又一个棘手的问题,在组织、生产、传递、更新知识上,锻炼了速度,提高了效率,提升了质量。现在我国一批抗“疫”图书已经向海外输出版权,实现了知识的“走出去”。这也是国际社会对我国应急出版知识服务能力的肯定。
应急出版与普通出版相比,时效性非常强。目前对于应急出版的时限并没有具体的规定,但一般在一个月左右。当突发事件出现时,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所有出版流程,将知识产品展现在读者面前。
我国新冠肺炎防治应急出版的第一部书是广东科技出版社于2020年1月23日发行上市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防护》。该书从决定出版到发行上市仅仅用了两天时间。不到48小时,出版社迅速组织专家完成了对新型冠状病毒基本防护知识的聚集和梳理,展示出应急出版的强大功底。这本书一上市就受到各方高度关注,也表明了人民对防护知识的迫切需求。湖北是国内本次疫情重灾区,当地出版人在1月20日紧急报送选题,第二天即推出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预防手册》网络试读版,好评如潮。其后正式出版的纸质版图书由钟南山院士亲自作序推荐,印制的20万本全部免费发放,并在各类平台免费上线电子版。
截至2月14日,全国50多家出版单位出版了100余种疾病防治图书。这类图书在短时间内大量出版发行,将疫情防控知识源源不断地推送到读者手中,有效地助力本次疫情阻击战的全面胜利。
知识服务强调效果,“出版领域知识服务的本质在于特定知识应用场景中,知识产品所蕴含的知识内容从知识服务主体向知识服务客体传播”[5]。因而,知识服务不是简单提供知识,而在于是否满足用户的特定需求。应急出版的目的在于从危机事件中挽救更多生命,减少重大损失,这也是普遍性的用户整体需求。然而,应急出版也要非常注重读者的个性化需求,提供科学的解决方案和针对性知识。
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推出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影像学诊断》一书,提供诊断上的硬核知识,直接服务于一线抗疫医生,缓解了影像学上的知识匮乏问题。本次疫情虽然儿童感染者很少,儿童防护依然是许多家庭关注的焦点。儿童的阅读习惯和接受能力与成人有很大区别,在知识普及的方式和形式上都比较特殊。为了解决小读者的阅读问题,广东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不一样的春节日记》,用日记体的方式讲述防护知识。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则出版了《写给孩子的病毒简史(彩绘本)》,图文并茂深入浅出地将防控知识展示出来。人民卫生出版社在教育部组织下,出版了分别介绍幼儿园、中小学、高等学校开学防护知识的系列读本,为各级教育部门解了燃眉之急。重庆出版集团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公众应知50问(藏汉双语)》,四川民族出版社的《科学防护 战“疫”必胜(彝汉双语版)》,延边人民出版社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防护(朝汉双语版)》,很好地满足了少数民族地区对疫情防护知识的需求。
此外,还有针对基层医院、老年人、社区防控、农村防控、“返工潮”、心理辅导等方面的读物陆续出版。应急出版对不同用户进行精准“画像”,让用户需求显现化和确定化,实时捕捉不同时空和场景,保证了知识传播的精准,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实际问题。
我国出版业一直属于第三产业,强调内容为王。出版业属于内容产业的上游,从事与内容生产直接相关的各项活动。“出版业的知识服务模式,应当充分发挥出版机构内容生产的传统优势”[6]。生产、提供优质内容始终是出版业最核心的竞争力。
不同视角下,出版的知识服务模式划分类型各异,比如“内容型知识服务模式、基于互联网与信息技术的科技型知识服务模式以及平台型知识服务模式”[7]。内容服务虽然一直被认为是知识服务模式的初级形态,但应急出版的特性决定了内容在整个过程中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应急出版与常规出版相比,更强调实用性和利用率,而不是体验性和利润率。因此,应急出版对内容的依赖和要求更高:既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对存量知识的整合,又要加快增量知识的更新。应急出版无论从古今各类出版共性还是解决紧急问题的特性角度,都能够而且必须选择以内容的有效生产和传播为主的知识服务模式。保证内容质量,快速提供精准的内容,就是应急出版最好的知识服务模式。
有学者早在“非典”时期就提出应急出版可能会导致编校质量下降、助长出版业的浮躁心态、对防控工作的作用有限等,指出存在“严重的选题雷同和跟风现象”[8]。新冠肺炎防治的应急出版也存在类似问题。因此,应急出版的未来发展应该借助知识服务带来的机遇,努力扬长避短。
应急出版关乎人民的生命安全,对知识的准确性要求比任何出版都高。盲目强调速度而不注重内容质量,一旦出现知识错误,危害甚至可能会大过灾难本身。因此,严格把控知识服务的源头,也就是知识生产环节中编写队伍的权威和稳定,是做好应急出版的首要工作。新冠肺炎防治图书以科技、医卫出版社为主力军;编写者多为医学专家和各地各级卫建委、疾病防控中心专业人士。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2019冠状病毒病——从基础到临床》由张文宏主编,闻玉梅、李兰娟院士联袂推荐。能够快速联系到相关领域的权威的专家学者可以让应急出版的内容质量更有保证。除了编写者本身的知识储备和责任心外,出版编校流程的努力也同样影响着图书的整体内容质量。“应急出版对编辑的能力素质要求更高。一是要有媒体精神,二是要有‘一专多能’的条件,三是注重培养专家型编辑。”[9]湖北科技出版社出版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预防手册》的编校环节由该社首席编辑、医卫分社社长亲自组织十几位员工,克服封城带来的交通不便、不断更新的疫情知识带来的多次返工等困难共同完成。
清华大学出版社在本次应急出版中启用了一直以来维护的心理咨询师队伍,从微信公众号发表密集的高质量文章开始,让知识先行。在此基础上,该社迅速集合之前应急出版中的富有经验的编校队伍,集结出版图书和音视频课程。编写者和编校者共同构成知识服务的主体,他们的权威性和专业性为知识服务的内容质量提供双重保障。
出版进入社会化大生产以来,即需要多方合作才能完成全部出版流程。应急出版,是对出版单位各类资源组织调配协调能力的重大考验。除了知识生产加工环节保质高速外,印装、发行环节也必须维持顺畅的运转。
新冠肺炎疫情爆发恰逢中国传统春节前夕,许多单位都已经进入休假状态,给印制工作带来了巨大挑战。出版社一方面与长期合作的印刷企业加强沟通,另一方面积极寻求多种传播途径。许多图书完成编校环节后就与各类平台合作,力争在最短时间达到知识传播的目的。学习强国、当当网、新华书店网上商城、喜马拉雅、咪咕阅读等数字平台都是本次应急出版的热门合作方。花城出版社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心理干预指南》电子书在全国交通广播联盟、掌阅阅读、咪咕阅读、微信读书、QQ阅读、武汉博看网、武汉健康自媒体营养计划、可知网等平台同步上线,给读者提供了便捷的阅读体验。该书还制作成有声书形式,在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云听APP和懒人听书上线,以多种形式加快知识传播的效率,实现知识服务的高效。
知识服务在出版业近些年备受关注,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信息技术的发展。所以有学者认为出版领域的知识服务就是“通过AI技术、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大数据技术等信息技术的创新应用,集内容创作、生产、传播、运用于一体的知识内容全新服务模式”[10]。这一观点特别强调新技术对出版知识服务的激发作用。
以数据技术为例,风靡全球的《大数据时代》一书开篇即谈到公共卫生问题。文章从甲型H1N1流感的出现说起,详细介绍了谷歌如何利用大数据预测疫情的传播。作者将其总结为这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通过对海量数据进行分析,获得有巨大价值的产品和服务,或深刻的洞见”[11]。可见,数据技术在防疫工作中的重要作用早已被发现并被利用。
技术促进了知识服务,提升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技术发展带给应急出版的绝不仅仅是载体材料和表现形式的变化,而是对知识要素、服务理念、效率等方面一系列深刻且具有飞跃性的变革。应急出版作为处理突发事件的应对方式之一,在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基础上,可以提升自身的“数据力”,即“人类利用数据技术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能力,既是一种认知能力,又是一种生产力[12]”,立足内容生产的同时涉足知识服务的其他模式。此外,应急出版的服务对象既有专业人士又有普通群众,同时兼具知识教育功能,属于跨类别出版,所以在知识服务模式的选择上,可以适当引进其他方式。
信息技术时代的应急出版,不再强调知识附着的媒体形态到底是纸质的还是数字的,而是聚焦于解决具体问题的效率和数据应用的能力,关注是否能高效实现知识的聚合、重组、更新、传递、反馈、再生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