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婷婷,王语欣,邹 婷,王 芹
(苏州大学,江苏 苏州 215000)
苏州历来人杰地灵,散落遍地的名人故居、私家园林是它历史的见证。民族精神和传统文化在苏州古建筑中得到充分的体现和反映,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里的居民。2003年《苏州市古建筑保护条例》[1]施行;2008年,江苏省委宣传部和省文物局联合启动了“江苏省十大名人故居抢救保护工程”,位于苏州市干将路712号的张凤翼故居的维修工程被列入其中。今天,故居文化遗产保护已然成为时代发展面临的重要课题,面对名人故居不断遭受破坏,故居所承载的文明行将消逝,故居价值不能得到充分挖掘利用的现实危机,我们迫切需要对名人故居展开深入而持续的研究,需要进一步结合新时代的新理念、新技术和新方法,加强对名人故居的保护与开发利用。近年来,数字人文研究在全球兴起,通过数字技术切入人文领域,为人类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和创新提供了新方法,尤其是我国“数字敦煌”“数字北京”等项目的成功实践,为苏州名人故居的保护利用研究提供了全新的思路和借鉴。
苏州作为拥有超过2 500年历史的文化名城,其文化底蕴十分丰厚,从古至今诞生了大批仁人志士。笔者根据1999年苏州市房地产档案馆汇编《苏州名人故居档案》[2]收录的83处名人故居名单,在查阅资料与实地走访后,进行了初步探索与分析。
从所处时代来看,这些苏州名人主要生活于明朝、清朝以及民国时期,如明大学士王鏊、明尚书王献臣、清状元陆润庠、清状元外交官洪钧、民主革命家学者章太炎等。从官职身份看,苏州名人涉及领域广泛,从状元、尚书、外交家、诗人、画家、电影评论家到医学家、收藏家和革命家不等,无论是古代政治、文学领域还是近现代军事、经济领域的大家,苏州人都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并非所有名人均为苏州本地人,如李根源籍贯云南、吴待秋籍贯浙江、李鸿裔祖籍四川,但都有在苏州生活的经历和印迹,这也从另一方面为苏州文化增添了多样性。
基于查档和实地调查后更新、补充的苏州市名人故居数据,根据门牌号地址将83处故居在地图上定位(图1),并导入人名、故居名称、保护等级等数据和故居建筑照片,绘制成可缩放和可更新的苏州名人故居动态地图(以下简称“动态地图”)。需要说明的是,该阶段动态地图只是进行名人故居数据可视化呈现的初步尝试,实地走访中发现,有小部分名人故居不止一个门牌号,而动态地图制作暂只采用一个门牌号地址进行定位,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也可能会有街道门牌号改制的情况发生,动态地图也应该定期随之更新。
从动态地图中可直观获悉,83处名人故居均位于苏州古城区内,多分布于历史上的长洲县、元和县、吴县,即现在的吴中区和相城区,集中分布在白塔西路、十梓街、十全街、凤凰街以及人民路上。
83处名人故居根据价值状况被分为不同保护等级,其中7处已挂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6处挂牌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17处挂牌苏州市文物保护单位,还有部分挂牌苏州市控制保护单位,还一些无挂牌标识。此外,王献臣故居拙政园、李鸿裔故居网师园、盛宣怀故居留园于1997年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文震孟故居艺圃、沈秉成故居耦园也在2000年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故居是不可移动文物,是重大历史见证者,承载着城市记忆,集历史文化价值、艺术价值、旅游价值等于一体。
文化名城苏州,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苏州自伍子胥建城至今已有2 000多年的历史,而这些古建筑不仅作为一种物质形态而存在,更被赋予一定的意义,被当作一种符号。而名人故居因其承载着一个名人生活过的痕迹,大多跟文学、绘画、哲学思想、信仰、风俗等相结合,在历史长河中有着重要的凝聚和继承文化的作用[3],成为今人品读历史文化的可贵载体。如明代的戏曲家张凤翼生活过的文起堂,通过故居的实物载体,可以使大家更直观地了解到其一生,还可感受其作曲氛围。
苏州街巷因独特的“水陆双棋盘格局”而举世闻名,苏州人充分因地制宜,引流成巷、枕水作宅。名人故居散落在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的苏州街角巷尾,许多都是山水园林,是艺术价值很高的建筑精品。这其中包含诸多方面的艺术价值,一是建筑结构的艺术性,包括建筑与环境的和谐、平面格局规划设计艺术等;二是建筑构建的艺术性,包括木雕、门窗、装饰、陈设等,均给人以较高的艺术美感[4]。例如明代御史王献臣居住的拙政园、明代东阁大学士文震孟居住的艺圃等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园林建筑,体现出建筑与自然环境的协调融合,体现出移步换景的诗情画意。
在漫长的历史中,苏州一直是人才辈出之地,同样也因其宜人的气候和独特的风景,吸引了一大批文人墨客来此游览泼墨抑或隐逸定居。在城市综合发展的今天,苏州古城区依旧是以旅游业为主,大批的名人故居已开发成为旅游景点。无论是私家园林,还是在故居基础上建成的博物馆、展览馆,都为苏州的旅游资源贡献了一份力量。“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除自身优良的禀赋之外,还凭借优越的位置、便利的交通、优秀的服务业吸引了大量国内外游客,在2018年,苏州市的旅游收入高达2 609亿元[5]。
尽管,目前部分苏州名人故居已得到妥善保护,但从整体上来说,苏州名人故居的保护利用仍面临诸多困境,诸如数据更新、资金投入、开发方式等方面仍存在一定的局限。
目前,苏州市政府尚无系统的官方数据表明现存的名人故居数量及利用现状,仅有个人走访的统计数据,无法有效建立名人故居数据库以对故居进行科学管理及利用。关于苏州名人故居的数据,较为完整的一份名单是1999年由苏州市房地产档案馆编纂的《苏州名人故居档案》,然而经过近20年的城市发展,这份名人故居的数据已不够准确和全面,如街道门牌号改制引起的地址变化、故居翻新扩建引起现状的改变等。苏州名人故居相关数据应当进一步被完善,定期普查、建立并及时更新名人故居数据库是当前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由于缺乏足够的资金投入,名人故居的保护进程较为缓慢。苏州名人故居的修缮和维护主要依靠政府拨款,已开发为旅游景点的故居则依靠门票、纪念品等收入作为资金来源之一。虽然,苏州市政府推行名人故居运作市场化,积极引入民间资本,但苏州名人故居数量较多且其所在位置较为分散,很难进行大面积市场化操作。另外,故居产权关系复杂的现状也对名人故居保护和利用产生了一定的阻碍。政府对故居使用者提供部分资金补贴,但该举措无法避免使用者为改善生活所带来的破坏以及房屋自然老化破败的问题。
目前苏州市名人故居的利用方式多为纪念馆、博物馆等,大部分仍作为私宅使用,故居的文化价值和社会效益无法得到最大限度地发挥。由于名人故居的范围界定较为模糊,具体操作较为困难,苏州市未出台专门的名人故居保护条例,仅将名人故居的管理归入古建筑保护的相关条例中,如《苏州市古建筑保护条例》[1]和《苏州市文物保护管理办法》[6]等。因此,无法准确全面地实现对名人故居的保护开发。另外,不同的名人故居知名度不等,大部分苏州的名人故居开发利用效果不显著。一方面,缺乏完整的旅游规划及旅游路线,使得游客难以把握苏州丰富的名人资源。利用景区辐射作用或者设计完整的旅游路线均可提高名人故居的整体知名度。另一方面,缺乏有效的宣传推广。目前,苏州市旅游局官方微信公众号推出“百巷苏州”栏目,介绍苏州古巷并包含其中的名人故居,但是游客难以获得集中有效的名人故居信息。单一的渠道和有限的信息限制了传播范围,尤其是在青少年群体中。因此,充分利用整体生态环境,讲好文化的故事,改善名人故居的开发方式是十分必要的。
名人故居的保护与利用存在着辩证统一的关系,相辅相成,不可偏废。针对苏州名人故居现状与困境,本文试从如下4个方面提出建议。
在普查方面,北京的普查方法值得学习借鉴。2005年《北京名人故居保护与利用现状及对策》一文,展现了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基地配合北京市政协文史委员会,对北京旧城区的名人故居开展普查式的调研,收集整理一手资料,掌握了北京旧城区名人故居的数量分布和保存利用现状,便于开展后续工作,先后召开数次专家研讨会商议,提出了符合自身的保护政策[7]。笔者走访中发现,部分名人故居的实地地址与现有档案所记载的地址存在偏差,例如苏州市控制保护建筑顾廷龙故居,名人故居档案中显示地址为十梓街58号,然而经走访发现,该故居在十梓街116-3号,处于封闭状态。建议由苏州市文物局及苏州市控制保护建筑单位自主普查,或者联合高校开展苏州市名人故居普查式调研活动,每5年1次普查,全面普查现登记在案的名人故居的现实情况,建立更加权威的、完整的苏州名人故居实录,并充分利用现在的科技设备,整理更加完备的文字、数据、图片档案和影视资料,为进一步保护和利用名人故居提供充足的依据。
在名人故居数据更新方面,除了定期普查的方式外,也可以利用网络平台接收反馈的名人故居信息。随着网络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各类交互平台、社交平台不断涌现,上网人数越来越多。为了使更多人关注名人故居,建议开设网站、应用软件或公众号等形式的反馈渠道,拓宽数据收集来源。网络平台可依靠旅游产品来发展,提供较为完备的名人故居信息,吸引游客参观开发较好的名人故居或是探索小巷子里的名人故居;网络平台用户可反馈名人故居实时相关信息给网络平台;网络平台又可对名人故居信息数据库进行实时更新,数据得到进一步完善,以此形成良好的循环合作效果。
通过数字技术切入人文领域,对人类文化遗产的传承、传播、全球化和创新提供了新的方法[8]18,笔者建议构建有序的、完整的苏州名人故居数据库。从故居建筑数据可视化方面,可借鉴“数字敦煌”项目[9],建设“苏州名人故居建筑数据库”,以数字化形式呈现各名人故居建筑从古到今重要节点的区域面积、建筑风貌等变化以及周边环境的变迁,让后人在全景漫游中直观感受到几百年前到现在的名人故居是什么样的格局。从故居人物信息整合的角度,可借鉴中国历代人物传记资料库(CBDB)的建设,将分散在史料中人物相关的非结构化文本数据进行结构化标引,如将人名(别名、字号)、时间、地址(籍贯、游学、入仕地等)、职官、入仕途径、著作、社会区分、亲属关系、社会关系、财产、人物参与的重大事件等标引转化为结构化的数据,并大规模著录,形成了一个超大规模的数据集[8]18。由于故居价值离不开人物与建筑的高度融合,因此,可进一步将“名人故居建筑数据库”与故居人物数据集进行整合,不可割裂人物与建筑的联系,这样更可以记录故居建筑与历代主人变迁的信息。
产生数据库成果后,可以直接利用,也可以进行二次开发与数据关联工作。通过对数据采集、分析和挖掘,发现和揭示相关关系与新的问题,有益于主管部门进行管理决策和学者进行科研工作。再者,汇聚名人故居信息时,以图像、图形显示更能激发用户的兴趣,而数字人文呈现真实的场景,能够给人以历史感与现场感。依托名人故居数据库,可还原古人生活场景,吸引更多年轻游客。如拙政园建成VR虚拟现实体验馆的理念值得推广,游客乘坐六轴动感花轿,戴上VR眼镜即可领略园林的四季美景,还可通过多感知互动实现“穿越”,与拙政园园主王献臣等历史人物互动。
随着全国各地区、各行业开展大型数字资源建设工程,建成可视化苏州名人故居数据库后可将其作为子库,寻求与某地域古建筑数字资源建设工程连接,或寻求与全国故居数字资源体系连接等。
从目前情况看,苏州市名人故居保护利用的资金来源以政府为主。笔者认为应当多渠道的筹措保护资金,从社会融资方面看,结合我国的具体情况,可以建立专用于历史文化遗产开发的基金、国债、彩票等[10]60。保护是为了延续,可持续的理念同样适用于故居保护与开发。名人故居保护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保护与开发需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将国债资金用于解决公共事业性质的文物保护开发资金紧缺问题,可谓是一项利国利民又切实可行的举措[10]60,同时又能提高民众的文化遗产保护意识。再者,苏州可充分利用国际资源,寻求国际资金的支持与帮助。文化遗产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保护文化遗产是全世界人民共同的责任。埃及努比亚遗址曾寻求国际援助,西安回民街历史街区古民居保护曾寻求挪威援助,山东孔孟文化遗产地项目曾获得的世界银行的贷款。苏州市文物保护局亦可尝试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博物馆协会、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等机构寻求贷款或资助,也可乘“一带一路”之东风,寻求与国际组织合作的机会,以获得一定的资金支持。
因各名人故居知名度不等,且地理位置分散,开发利用方式也应灵活多样、因地制宜。苏州旅游业蓬勃发展,名人故居可与旅游紧密结合,建议设计一些苏州名人故居旅游线路,依据地理位置情况,将知名度暂时不够的名人故居与知名景点结合,形成串联路线,依托历史街区、风景名胜区、历史文化名镇名村等资源带动故居旅游业,并“线上+线下”多渠道宣传,让旅游者全面了解苏州名人的风采。例如设计平江路及周边故居旅游路线,平江路历史文化街景区是许多游客到苏州旅游的必游景点,恰巧平江路的各条巷子里分布着许多名人故居,但目前在平江路景区的路口,导游石碑上并未有详细路标,游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较少深入巷子里参观名人故居。平江路名人故居这条线是城中名人故居的集中点之一,地理区位优势明显。加强开发利用景区与名人故线路,增加路标与说明牌,并增强扫码讲解与志愿者讲解的力度,不仅能体现出苏州的人杰地灵及文化底蕴,也能让游客感受到苏州的古建筑及地方民俗特色。
文化事业单位亦可利用名人故居资源开展社教活动等。如苏州博物馆组织“七里大风歌——山塘街的前世今生”活动,带领报名者游览山塘街多处著名景点,在唐少傅白公祠集合,后乘坐游船分段参观苏州生肖邮票博物馆(玉涵堂)、敕建报恩禅寺、义风园(五人墓)、普福禅寺(葫芦庙)、中国南社纪念馆(张国维祠)等。将名人故居与其他景点搭配,游览路线配以任务卡、礼品,并有学者或工作人员带队讲解,兼具游览的趣味性与历史文化的学习体验。只是现阶段这样的活动数量少,且每次活动名额有限,因此应有更多这类文化游览活动来满足大众的精神文化需要。
苏州名人故居资源尤为丰富,园林故居等也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与利用。若能有全面普查和定期数据资料更新,建成可视化呈现的名人故居数据库,将更利于苏州名人故居的整体管理、保护与利用。除此83处名人故居、125位名人外,苏州仍存有许多未收录于名单内或是无法考证的名人与名人故居,目前还存在许多保护不到位的名人故居,这些都是值得关注、有待解决的问题。尤其是随着信息技术不断发展,数字人文研究和应用深入推进,苏州名人故居的保护与利用也将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