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璟,胡 峥,赵之枫
(1.北京工业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北京 100124;2.杭州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浙江 杭州 310000)
“新型城镇化”和“乡村振兴”是我国进入生态文明时代后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战略,旅游城镇化是中国多元城镇化模式中的一种,并越发在乡村地区体现出生命力和活力。乡村地区的旅游城镇化是乡村振兴的重要抓手,对实现就地城镇化、农民身份转变、调整区域经济社会结构、促进区域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因此,研究乡村地区旅游城镇化具有重要实践价值。另外,在理论研究层面,近年来对旅游城镇化的研究趋势开始从城市转向乡村,即由早期的城市旅游化[1-2]、城郊旅游城镇化[3-4]到对乡村地区旅游城镇化的特征、转变与动力机制[5-10]的探讨。乡村地区旅游城镇化成为城乡规划和乡村旅游地理学的热点话题,目前研究对象集中在少数民族地区[11]和自然风景区依托地[7,10,12-13]。因此,在现有研究基础上,应加强对乡村地区中传统村落这一对象的研究,探讨其可持续的就地城镇化路径具有积极意义。陕西省袁家村自2007年以来,通过发展旅游实现了就地城镇化并对周围乡村地区产生了辐射与带动效应。研究以此为案例地,探讨其成功背后的可持续路径模式。
从空间范畴上,旅游城镇化可大致分为发生在城市内的旅游城镇化和发生在乡村地区的旅游城镇化[14],具体有大城市的升级、城郊旅游综合体的园区开发、中小城镇的扩张发展和旅游新型乡村的社会转型4类[15]。从研究内容上,早期国外Mullins[16-17]、Gladstone[14]等人,就旅游城镇化的特点、驱动机制和影响进行研究,国内研究也以这3个方面为主。概括来讲,旅游城镇化的特点集中在人口、用地、产业结构和景观等的变化,体现在以旅游发展为驱动,以享乐和消费为基础,由旅游消费出现专属旅游空间,人口集聚、基础设施和用地不断完善扩大、产业结构形成以旅游业为核心的泛旅游产业、景观多样化等[18]。乡村旅游城镇化与城市地区有所不同,被认为是一个从无到有、前后变化差异明显的过程[19],最终实现了人的生活方式和观念的城镇化。其中,乡村地区旅游城镇化以村落为依托,可将其进一步分为少数民族式、景区依托式、村落内生式3种类型。中国乡村地区旅游城镇化的驱动机制有政府或资本主导、社区主导和多主体互动型3种模式,其中多主体共治模式是旅游城镇化的有效途径[20]。综合来讲,多主体共治模式的良好成效已经得到了多个案例的印证[10,21],其减轻了政府、资本或社区单一主体主导的弊端,达到了通过政府渐进式调控、社区主体全面参与、外来力量有力介入等多主体博弈之后的平衡状态。
其中,乡村地区的传统村落具有特殊的遗产价值身份,村落在发展中必须同时关注遗产保护和利用问题,部分有条件的传统村落可以走旅游城镇化道路。对传统村落而言,探索一条兼顾遗产保护与旅游城镇化的可持续路径则显得更加必要。通过对袁家村的案例研究,文章构建了物质层—社会层—精神层的发展路径框架,认为这一路径实现了遗产保护与多主体参与共治的旅游城镇化结果,具有可持续性,为今后传统村落的就地旅游城镇化提供了借鉴与参考。
袁家村位于陕西省咸阳市礼(醴)泉县烟霞镇,地处关中平原,处在西咸半小时经济圈内。袁家村继承了周秦汉唐以来的传统文化和民俗,于2013年被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村落总面积约800亩(1 亩≈666.67 m2),原有耕地620亩,农户64户共268人。目前袁家村打造“关中印象体验地”,全部村民不再从事农业生产,成功依托旅游实现了具有辐射和影响力的城镇化进程。新中国成立后袁家村经历了3个主要阶段。
(1)新中国成立后到20世纪70年代末以农业为主的时期,早期是“烂杆村”“耕地无牛、点灯没油,干活选不出头”。1970年在队长带领下艰苦创业,发展粮食生产,亩产量从160斤逐年提高到1 650斤,解决了吃饭问题且户户有余粮。
(2)21世纪80到90年代村办企业时期。1978年后村书记带领村集体成立了砖瓦窑等村办企业,1990年又先后投资硅铁厂等,成立汽车运输队和建筑队。打破原有土地集体管理旧模式,将土地承包到户,发展果品产业,创建“果业收入+工资收入+村集体分红”新模式。1992年后,村集体早期创办的公司集建材、餐饮、旅游、运输、服务、房地产、影视等业务于一体,实现了从农业稳村向工业富村的成功转型。2000年袁家村人均年收入由1970年29.6元增加到8 600元,集体资本累积达1.8亿元,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
(3)2007年后的乡村旅游发展期。随着果业、养殖业效益下滑,为治理环境污染国家关停小水泥厂,人才、市场等因素导致发展压力加大,袁家村陷入低谷期,村委会调整发展思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带领村民集体投资2 000多万元,建成康庄老街、唐宝宁寺等,鼓励村民开展农家乐,随后又建成小吃街、酒吧一条街、祠堂街、回民街、书院街等,实现了集吃住行游购娱为一体,生态、民俗和文物资源有机整合的多层次、多品味的关中印象体验地。截至2016年,累计年接待游客约为500万人次,年总产值超过4亿元,农家乐户年均收入超过30万元,外来经商和务工人员达3 000人,外来务工人员年均收入达4万元,实现了村落就地城镇化。
研究者于2015年初步了解了袁家村的发展路径,于2016年5月对袁家村进行了第一次调研访谈,内容包括实地走访袁家村每条街巷,重点访谈了袁家村村委会领导集体;挨家挨户访谈袁家村原住居民;对袁家村部分作坊老板和部分街道商户老板和雇佣店员、部分游客进行访谈。每次访谈一般在20 min以上,主要访谈对象一般在45 min以上。2016年12月对袁家村进行第二次调研,以居民、从业者的生计生活满意度、地方情感,游客的旅游动机、满意度等为内容设计问卷,共发放问卷 424份作为对访谈资料的补充(表1)。以田野调查获取的资料作为分析的基本依据,主要采用内容分析法。下文将按照研究所构建的“物质—社会—精神”路径框架,分析袁家村就地旅游城镇化的过程及特点。
表1 研究方法与数据统计
袁家村旅游城镇化始于2007年,通过产业结构调整发展乡村旅游,改变了村落风貌,提高了居民生活水平,吸引了周边村落大量人口就业,人口规模由200多增加到目前约3 000人,实现了空间形态、人口结构、用地结构、产业结构、景观、生活方式的城镇化转变,在周围市县形成了极强的示范效应。其在非农转变过程中并没有传统“上楼”“集体土地收归国有”等现象和手段,而是通过村集体、村民、外来企业与组织等多主体的良性互动,以旅游业为引爆点,完成了传统村落保护发展与人的城镇化文明双重目标。下文将结合田野调查按照物质、社会、精神这一路径逐层分析其就地城镇化的转变过程。
中国很多村落的暴发户式发展是景区依托型的,这些村落往往毗邻世界自然或文化遗产或品质极高的风景区,配套景区进行住宿餐饮等辅助功能而发展起来。袁家村是例外,其最初依托“食品安全”理念开展农家乐,通过提供地方特色餐饮和住宿吸引游客。2007年建成关中风格的康庄老街,聘请周围乡镇中具有最好传统手工技艺的艺人,并为其提供免租金房屋,早期的面坊、醋坊、油坊、豆腐坊等相继成立。村委会要求农家乐的农家饭原材料必须采购自康庄老街的作坊,从而保证了农家乐的餐饮安全可追溯。
(1)通过持续以旅游为目的的自我投资和招商引资,袁家村空间结构由单一街道变为拥有康庄老街、作坊街、小吃街、回民街、祠堂街、酒吧街、艺术长廊等多条旅游街巷的网状格局(图1)。多数时间袁家村游客人数比常住居民多,空间上游客旅游区与村落建成区重叠,原本完全属于居民个人或集体使用的空间如广场、街道等公共空间转化为居民和游客的共享空间。袁家村现有历史文化遗存不多,且都经过重新修缮或重建(表2),遗产活化策略主要采取重建后向游客展示的方式再现重要历史人物和事件。
表2 袁家村历史文化遗产一览
(2)袁家村景观由农业景观、工业景观向休闲景观转变,保留了工农业时期的景观遗存,其作用是提醒村民袁家村的发展历程,使村民牢记发展是经艰苦创业得来,加强村民的地方认同感;同时对游客又是一种视觉体验,重塑了袁家村的旅游形象。旅游街道按照传统关中建筑风格仿古修建,避免大街道,注重人的尺度,空间利用效率很高。村落整体景观设计遵循本土性原则,融入地方景观元素,展示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实现农旅融合。
综上,袁家村就地城镇化首先实现了建筑与景观这一物质层面的转变,以旅游带动物质空间中功能性要素的更新,餐饮、住宿、娱乐、体验等相关功能的引入改变了传统村落的外在面貌。如果传统村落物质遗存较多,则尽可能保留原有村落整体格局,如街道布局、风水布局,对建筑内部进行设施更新;如果传统村落物质遗存已不多,则可在遗存周边进行适度补充建设。传统村落的物质层更新是其可持续发展的第一必经阶段,使村落向着适应环境的方向改变。该阶段需尊重地方性表达,恢复传统村落中能够表达地方性的文化景观,赋予其新的生产、生活与旅游功能。
在物质层更新基础上,袁家村通过一系列制度安排实现了城镇化过程中村落居民生计、社会组织与结构的转变。社会层面体现了人与人的互动关系,村落走上旅游城镇化道路后,村落常住人口必然由原居民转变为原居民、新居民(从业者)、游客3大主体共存,因此,下文分别对3个主体的相关内容进行分析。
(1)居民生计活动转变为以旅游业为核心的服务业。居民对生计资本中自然、经济、社会、人力及制度资本变化的感知明显。袁家村自然环境及基础设施较周围村落优势明显;居民收入增长明显;邻里关系与游客关系融洽;村委会定期聘请专业人员对村民进行包括饭菜烹饪、床单物品摆放、卫生间清洁等培训,村民学到了很多管理与维护知识、网络营销技能;村集体非常尊重村民提出的意见建议,定期开会讨论。由于村里人际关系良好,村民互帮互助,很多问题无须上升到村委会层面就可以顺利解决。不足之处,村民对申请国家贷款等经济资本增加途径不甚了解。
村集体这一政治组织形式和家族这一社会组织形式是袁家村发展旅游之前的基本社会组织形式。发展旅游后,袁家村成为近3 000人的团体,其社会结构更加开放、社会组织关系更加复杂。村民生计策略转变的制度安排包括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安排。正式制度有国家层面对乡村旅游和精准扶贫的政策支持;村集体层面以实现农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为目标,号召成立了基于旅游产品的农民合作社,进行统一管理。合作社成为联结袁家村及其周围地区村民的主要组织形式,承担了社会与经济功能。所有合作社的外村人员比例均大于本村人员比例,说明袁家村在吸引资金时兼顾了外村村民,将周围地区的居民与袁家村的发展紧密联系起来,形成合作共同体,双方互惠互利。非正式制度主要是传统社会结构和道德习俗仍旧约束袁家村民的日常行为。
(2)从业者作为袁家村旅游城镇化过程的重要主体,旅游带来其生计方式转变为以餐饮、住宿接待、特色商品买卖等为主的服务业。通过访谈和调研,从业者对生计资本增加的感知也较为明显。袁家村融洽的氛围为游客和从业者积极互动提供了外在环境,因旅游餐饮质量有保障,产生很多回头客,游客与店铺经营者关系良好。有专门人员管理村落卫生和环境,村集体要求农家乐街道每家每户每天都要打扫自家门前所属街道和空地,游客在袁家村鲜见垃圾,也很少有游客随手乱扔垃圾。经济收入较高的经营者满意度也较高。袁家村在旅游发展过程中吸引了大量周边劳动力就业,成为袁家村就地城镇化的重要特点。从业者主要有3类:①具有传统手艺或技能,通常以家庭形式进行经营,如各种作坊、小吃店老板;②企业家,投资客栈、酒店和茶馆等;③不具备专业技能,通过出卖劳动力为店铺老板打工,如店铺雇佣的工作人员,从事业态多样化。村集体在旅游发展过程中对从业者采取了积极的态度与支持政策,包括早期作坊引入:免费提供场地;中期小吃街引入:合作社除分红外留出备用资金用于基建;后期管理与保障:收入统一管理与分配,建设集体小产权房供从业者居住,与开发商协调街道业态与盈利分配方式。
(3)大部分游客到袁家村旅游都居住在居民农家乐家中,以此增进游客和居民的交流接触。通过访谈了解到,大部分游客对袁家村的村风建设感到十分满意,居民热情好客,袁家村的食品也让他们感到安全和放心。部分居民经常流连于茶馆和戏楼,与游客谈天说地。
综上,袁家村的就地城镇化实现了以社会组织和社会关系为主的社会层面的转变。旅游业进入传统村落改变了居民的生计策略,调整了人和物的关系;传统社会组织结构受到影响,社会关系形式也得到不同程度的巩固、恢复、破坏甚至再造。由于传统村落是活态传承,如何尊重、维护并充分表达居住在村落里居民的权利与意愿是传统村落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一环。袁家村采取农民合作社与入股形式保障了全民共享旅游发展的经济收益。对经营者袁家村也有一些制度上的优待政策。传统村落以居民间的人际互动与交流为主;现在,旅游带来的人流使居民与游客之间的关系成为传统村落的主要社会关系,即主客关系,这是旅游城镇化社会层面的重要特点。
在物质与社会层面转变的基础之上,袁家村完成了精神层面的就地城镇化,实现了居民生活方式和精神价值的转变。生活方面,居民大都认为在袁家村生活便利,与周围地区交通联系密切,购买生活必需品和出行均十分方便;安全方面,袁家村更是无偷盗抢劫现象,居民和从业者自觉维护治安安全,村委会在各街道配备广播,将物品遗留、停车挪车、突发事件、雨雪天气预报等信息及时传达给游客,增强了游客对袁家村的信任感和对村民的友好度。从业者对袁家村有一定融入感,部分经营者已购买由村集体开发的小产权房,袁家村成为其第二家乡。
生活方式转变还体现在袁家村现在已成为周边县市市民休闲的重要场所,市民可以在袁家村体验慢生活和夜生活、吃到健康安全的食品、购买绿色的农副产品、享受和亲朋好友团聚的幸福时光;村民与市民的交流机会增多,其自豪感和幸福感得以提升。从2013到2017年,袁家村连续举办了5届袁家村人集体过大年活动,观看春晚,集体回忆过去,增强了袁家村人的认同感和凝聚力。袁家村的精神价值可以概括为诚信不欺骗、热情好客、休闲放松。
传统村落物质层、社会层改变后,村落中所生活的人群在意识形态、思想、价值观上发生了积极改变,即情感的培养和记忆的唤起与重塑。旅游城镇化的结果应是提升地方居民的归属感、认同感和自豪感,并具有持续吸引外来游客或新居民的机制,目的是唤醒集体的文化记忆、形成统一的地方认同。第三层之精神层面的变化是旅游城镇化的高级阶段,是村落可持续发展的根本动力。实践中可以通过营造乡土文化传承的文化旅游空间,如传统民间艺术的展示空间、节庆庙会的纪念性空间、曲艺表演的戏台、灯会集市等进行记忆唤醒。
在袁家村就地旅游城镇化过程中,嵌入遗产保护与利用目标,将其路径整合总结如图2所示。其中,多主体共治的制度安排和注重地方性表达的遗产活化是实现袁家村可持续发展必不可少的要素。该可持续路径具有以下4个特点。
(1)嵌入性:地方性知识和关系深深嵌入到旅游城镇化过程中。在遗产旅游活化过程中挖掘地方文化特色,用于设计旅游产品、商标、体验活动等。如酸奶、辣子、班车等都印有袁家村logo品牌,举行关中地区的传统婚礼活动、推广传统食物等。
(2)内生性:旅游城镇化发展是一个动员本地社会群体的过程。内生性需要一个能够将各种利益相关者集合起来的地方组织结构,如袁家村的农民合作社,去追求符合本地意愿的战略规划过程以及资源分配机制,其最终目的是发展本地在技能和资格方面的能力[22]。袁家村的旅游城镇化过程主要以袁家村及其周围村镇居民为主体,村民在村集体所成立的乡村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中占有股份,村集体注重培养居民多样化生计和持续发展的能力,提升居民福利与生活水平。
(3)赋权性:村落居民在多主体共治的决策与利益分配过程中享有话语权、参与权和决策权。袁家村农民合作社制度保障了村民赋权过程的实现。村集体还设立了干部坐班、街道负责人、财务监管制度等,定期挨家挨户走访调查,充分考虑弱势群体权利的实现。
(4)网络性:旅游城镇化形成了区域合作与辐射效应。体现在区域旅游线路相互关联;资本输入、品牌输出;区域旅游营销的网络化和信息化;区域旅游企业合作等。袁家村发展旅游后,积极争取社会资本进入,目前已进入品牌输出阶段,截至2017年,袁家村于咸阳和西安共开设4家城市体验店,以体验小吃为主,以精品农产品展示、销售为辅。积极拓展省外业务,到四川、浙江等地参观学习,将袁家村精神理念传播到其他省份,吸引了山西、河南、天津、山东等地机构组织前来参观学习袁家村的旅游城镇化模式。
袁家村的旅游城镇化形成了规模较大的旅游社区,根据Lew等[23]对社区可持续性和恢复力的比较框架,分析袁家村在可持续性和恢复力两个维度的表现情况。①地方政府层面,村集体通过景观整治,保护与提升现有环境资源(例如街道整洁度、绿化率);举办传统祭祀、传统婚礼、集体过大年等传承传统文化;经济盈利后有留出备用资金;积极学习其他地区新理念、新模式,促进不同地区之间的交流,此层面的可持续性和恢复力表现较好。②环境知识层面,有目的地保留与支持如面粉、醋、辣椒、粉条等传统资源的生产加工方式,游客可参观各大作坊工厂,了解地方传统知识;但目前不足在于袁家村环境教育活动较少,游客与社区的环境知识互动不足。③社区福利层面,人员生计转变为以旅游为主,传统生计方式消失,社区居民生活水平极大改善,吸引地区人口就业,减少失业和人口外流,此层面的可持续性和恢复力较佳。④社会支持系统层面,袁家村提供了较为完善的民主决策机制,经济上以合作社形式保障村民权益实现;对外积极招商引资、与社会组织进行合作,使袁家村社区处于积极有活力的发展阶段,可持续性和恢复力较好。因此,总体来看,完成了物质—社会—精神3个层面的袁家村就地城镇化,具有较好的可持续性和恢复力。
上文通过“物质层—社会层—精神层”的分析框架,以村落视角分析袁家村的旅游城镇化过程,完善了乡村地区旅游城镇化的理论体系;该路径强调并突出了精神层之重要性,也是对地理学在研究城镇化时以空间为重点的一种补充。各层之间存在着相互依存、共同演化的关系。物质层是基础,是社会层和精神层的载体,也是精神层在现实世界的投射。社会层将不同阶层人群组织起来,通过社会结构和关系重构,为精神层提供了制度保障;精神层所形成的意识形态,又可以进一步指导物质层的更新和社会层的优化,由此可以形成新的循环。在村集体、居民、游客和经营者所共同构筑的地方认同基础上,村集体将每年的集体收入按照规划与设想再次投入到袁家村的物质空间改造上来,并试图营造更美的农村自然环境和更和谐的社区氛围。袁家村将周围东周、西周、官厅等村近千户困难群众请进袁家村经营特色小吃、参与股份合作、从事社区服务,让更多群众共享了袁家村发展的红利。这是3层之间相互依存,共同演化的见证。
从另一重身份传统村落来看,袁家村的保护与发展主要依托地方性知识。袁家村并不具有如西递宏村般世界文化遗产,也不具有依托景区发展的优势,更没有少数民族地区所独特的文化生态。中国的大部分村落都属于这种情况,自身和周围都没有特别突出的资源,往往忽视了村落本身所包含的资源和价值要素。袁家村善于挖掘这些存在于本土的技艺和人才,正是对广大平凡村落的一个启示。袁家村的成功形成了强大的辐射效应,达到了在经济、社会和精神文化多层面的成功。这种成功不是简单的“让群众腰包鼓了”,而是做到了千人生活和谐、宣扬了真善美与诚信的价值理念,让每一个不论是住在袁家村的居民、还是到袁家村休闲的游客都喜欢与热爱这片土地。当然,目前也存在一些问题,包括如何应对越来越多的游客量;如何寻找更加多元化的替代性生计策略,在对居民和游客的环境教育方面再做努力;如何更加公平地对待与解决新旧居民可能产生的矛盾,如何从精神情感方面再进行巩固与提升。总之,传统村落的可持续发展亟待更多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