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毅,冀开元
(1.北京建筑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北京 100044;2.北京建筑大学北京高精尖未来城市设计创新中心,北京 100044;3.北京建工建筑设计研究院,北京 100044)
随着我国对历史文化遗址保护利用重视度的提高,使得现存遗址不仅在形态上得到了保护,而且所承载文化得到深度挖掘和传承。在近几年,历史文化名城和传统村落的保护规划和展示利用的研究逐渐增多,相关规划理论方法也较为完善。而“城乡历史文化聚落”类型的遗址由于概念提出及完善相对较晚,规划研究和实践案例较少。目前针对城乡历史文化聚落特征的在如何更好地保护遗址、充分地展示利用遗址文化的研究较少,有待进一步完善。
鹤峰县容美土司遗址拥有明显的地域文化特征和丰富的遗址类型,是一个典型的城乡历史文化聚落。本文以鹤峰县容美土司遗址为例,探讨如何更好地保护城乡历史文化聚落的真实性和完整性,如何全面充分地展示城乡历史文化聚落自身的系统性和独特性,从而引导人们深入了解遗址,实现保护城乡聚落、传承城乡聚落历史文化,为当地的文化事业及旅游经济发展带来活力。
“城乡历史文化聚落”是基于对某一种或者多种文化在区域所形成具有城乡聚落性的历史文化遗产所提出的概念[1]。在该区域内,因特殊的自然环境、重要的交通廊道及政治军事需求等原因,城镇和乡村分布密集,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以一种结构复杂且联系密切的状态,相互影响逐渐发展形成一个完整的城乡聚落。在区域层面,聚落文化表现出不同于其他地区的统一地域风貌和文化,但是聚落内部具有明显的功能结构划分,遗址之间差异明显。
综上所述,“城乡历史文化聚落”在概念的界定上具有以下特点:①在区域层面,横跨多个行政边界,不仅局限在单一地区;②在遗址形成层面,有不同于其他区域遗址的政治文化和发展形成过程,且在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方面,存在显著的文化共性与个性;③在遗址类型层面,存在种类丰富、数量众多、完整性较高的遗址遗产。
当下对城市研究不仅是研究城市自身,更多是从区域的角度研究城市与城市之间,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关系。通过研究发现,不同地区多样的文化现象,就是城市、乡村等聚落在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不断交流、相互影响下逐渐形成。城乡历史文化聚落作为记录城乡聚落文化的遗址,对它的研究不仅能帮助人们研究历史上该地区的文化现象,也能帮助人们探究当下城乡聚落发展模式。
城乡历史文化聚落不同于历史文化名城和传统村落,分布广泛且城镇和乡村联系交流紧密,形成具有共性的风俗习惯、文化传统、文化遗产等地域文化。这些地域文化与城市、乡村和自然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塑造了城乡聚落独特的形成、发展和演变过程[2]。对聚落的研究能深度挖掘当地文化形成过程,从而提高人们对当地文化的认同感,打造当地的文化形象。城乡历史文化聚落所包含的丰富的遗产,是当地珍贵的文化财富,对它们的保护和利用会为当地的文化事业及旅游经济发展带来活力。
容美土司是中国西南部一个特定的城乡聚落,其遗址记录了“土司制度”这种封建时期的管理形态。这种管理方式有别于汉民族地区的城乡管理方式,是封建王朝针对西南山区少数民族的一种统治手段。该遗址具有较高的历史文化价值,是中国土司文化遗产中重要的一部分。
容美土司遗址位于中国西南部湖北省恩施州鹤峰县,是中国西南群山密布的多民族聚居地区保存“土司制度”的区域之一。现住遗存年代为明代晚期至清雍正时期,占地规模约为5.5 km2,分布范围约44 km2,遍布湖北省鹤峰县容美镇、五里乡、下坪乡、燕子乡、太平乡5个乡镇7个行政村(图1)。
鹤峰容美历史悠久,可追溯至石器时代,而容美土司的建立开始于元代。从公元1310年建立到公元1735年衰落,容美土司历经425年,经历兴起、鼎盛、衰亡3个时期,于明末清初衰亡,土司制度得到废除。尽管“土司制度”管理的历史形态已经消失,但是容美土司遗址作为记录和佐证这一种特有的中国封建王朝确立的针对西南山区少数民族的统治手段的物质遗产,以较为完善的遗址形式保存下来。
容美土司作为一个特定的城乡聚落,有典型的“土司制度”管理方式、特殊的崇山岩洞自然环境、多种文化的交融等特点,包含寨堡、官署、祠庙、民居、交通设施、园林景观、市肆、农耕地及手工作坊、矿业遗址、家族墓地及洞府洞穴等。这些建筑物作为土司时期社会生活的载体,将容美土司地区的政治制度、土家族文化和山地洞穴自然环境融合在一起,形成自身独特的洞府文化、建筑布局形式、司城设计理念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等。
现存的容美土司遗址点段3 5 处,数量众多且种类多样,被划分为14处遗址及遗址群进行管理(表1),包含有中府、爵府、南府等政治文化类;万人洞、万全洞、古城墙等军事防御类;九峰桥、躲避峡平步桥、百顺桥等道路桥梁基础设施类;土司家族和向氏家族等家族墓地类;紫云山祭祀等祭祀类。除此之外,容美土司遗址中还保留大量洞府洞穴、古墓葬、藏书楼、壁刻、碑刻等。这些遗产为我们研究土司文化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大量资料,它们是我国西南少数民族大家庭中最具活力,民族内涵最为丰富的文化遗存。
表1 遗址点段现状一览表
容美土司时期,由于地处汉文化、土家文化、巴楚文化的交界地带,此处文化交流丰富,逐步形成了富含当地色彩的众多非物质文化遗产。尤以戏曲演艺文化和诗学兴旺发达,形成了具有代表性的南剧、柳子戏、满堂音、田氏诗派等艺术形式。这些文化遗产都是鄂西地区多元文化交融过程中逐步形成的一种具有地方民族特色的文化,是容美土司地区特有的多文化交流融合的历史产物。
通过对鹤峰县容美土司遗址进行现场调研,发现主要存在以下问题:①遗址分布较散,缺乏统筹管理;②部分遗址破坏严重,新建区域与遗址风貌差异较大,极不协调; ③遗址之间的展示内容混乱,杂而不精; ④部分遗址缺乏吸引力,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受重视。
鹤峰县容美土司作为中国西南部的城乡历史文化聚落见证了土司制度发展的高潮时期,对于研究中国西南部文化具有重要的意义。因此对于鹤峰县容美土司遗址的保护和展示亟待寻找规划方案加以解决。
本文依托“容美土司遗址保护规划纲要”,针对容美土司遗址现状问题,从遗址的形态保护和文化展示两方面,研究城乡文化聚落的规划重点,完善保护规划与展示利用。
3.1.1 整体保护研究
无论城市、村庄还是城乡聚落,都并非一种静止的形态,而是动态的、变化的。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建成环境和文化环境都是城乡历史文化聚落中的一部分。对城乡历史文化聚落的完整保护,不仅是对遗址遗迹的完整形态的保护,也是对遗址的承载地、其周边的建成环境、自然环境和地形地貌、其承载的政治文化活动以及遗址涉及到的多元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要素的保护[3],也是保护规划应该涉及的内容。
在保护规划中,需要对城乡历史文化聚落整体考虑。但整体保护并非保护全部,而是要有保护的主次及结构。鹤峰县容美土司遗址在价值上存在以下两点差异:①遗址的重要性和结构分级不同。比如屏山爵府遗址、南府遗址、万全洞遗址、万人洞遗址及情天峒遗址等作为政治军事中心,历史价值最高,且颇具代表性,而其他遗址历史价值较低。②因城市发展、保护力度等问题,现存各遗址在完整性方面有所差异。例如,屏山爵府遗址和情田峒、万人洞、万全洞等洞府遗址,由于离中心城区较远,相对破坏较少,保存了较多的遗迹和遗址类型,真实性和完整性较好。而中府遗址和南府遗址由于位于新的城区或居住区,遭受城市建设的破坏较严重,真实性和完整性较差。因此在保护规划中,应深入研究聚落整体文化历史,对遗址价值有所评判,划分不同等级和标准,从而进行有针对性的保护规划。
在鹤峰县容美土司遗址的保护规划中,14处遗址及遗址群被分为7个遗址片区,再将7个遗址片区根据其价值划分为3个等级的价值区(图2),在区域层面构建 “一主、两次、两轴、三点分布”空间结构,将县城和屏山遗址片区划为遗址保护的核心区,情田峒和南府遗址片区划为次级遗产保护区,天泉山关寨遗址区、大屋场遗址区以及百顺桥遗址区划为点式遗址保护区。两个连贯轴线贯穿连接多个遗址保护区,将鹤峰地区的容美土司遗址串联成一个完整的历史文化保护结构(图3)。
3.1.2 风貌保护研究
城乡历史文化聚落中,历史文化遗址与人工环境和自然环境联系紧密,两者构成人可感知的客观存在的整体。在这个整体中,历史文化遗址作为整个环境的核心内容,是人的感知主体。周边环境作为感知的背景,直接影响人对历史文化能遗址的主观感受,甚至影响历史文化遗址在区域尺度下的展示效果[4]。因此历史文化遗址及周边环境的风貌保护极其重要。
常见的风貌保护的管控对象主要是遗址及周边的建筑风貌,而城乡历史文化聚落具有因地理环境或者交通因素形成城镇和乡村聚集的空间现象,所以聚落内自然环境和历史交通廊道对于城乡历史文化聚落也具有重要保护价值。
鹤峰县容美土司遗址中大部分遗址就是容美土司政治文化和自然环境的影响产物。例如容美土司当时重要的统治中心爵府的所在地——屏山土司城,该土司城位于山顶,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是典型的军事需求与自然环境共同影响结果[5]。还有建设有大型遗迹的防御性洞府,也是在自然环境和地域文化共同作用所形成的遗址。对容美土司遗址内各遗址明确保护范围和保护内容的同时,也应对遗址周边建筑风貌和自然环境制定相关的管控。
在保护规划中,将容美土司遗址在区域上划分为历史风貌重点保护区、历史风貌控制区、历史风貌协调区和历史风貌延续区进行保护和控制(图4)。其中各遗址点所在范围内为历史风貌重点保护区,严格保护建筑等构筑物和古树等景观地貌环境的现状或恢复原状,禁止各项建设活动。同时在遗址点的范围外侧划定了历史风貌控制区,该区内建筑风貌的控制原则上与重点保护区一致,但允许有少量与原风貌一致的“仿古土司”式建筑,严格控制景观地貌和自然背景,严控各项建设活动。在全城范围内划定历史风貌协调区,要求建筑风貌与其他各区有所呼应,相互协调,做好环境保护规划,确保遗址的安全。城区部分遗址点的范围较小且距离较近,因此在遗址片区内的各临近遗址点之间划定历史风貌延续区,强化遗址间的一体感和连续性。
历史风貌延续区内建筑风貌要求与临近的重点保护区和控制区的风貌特征有明显的延续关系,保证容美土司遗址在风貌上的连续性,为容美土司遗址塑造游览空间的延续感。
3.2.1 系统性展示规划
城乡历史文化聚落在该地区独特的地域文化的影响下,聚落内遗址和所承载的历史文化,必然存在着文化的共性;而地域文化的多元文化和复杂结构,塑造了聚落中遗址文化丰富的个性[6]。单个遗址文化的共性对聚落政治文化的阐释是残缺的、不具有说服力的,只有从区域层面系统性地展示遗址文化的共性和聚落的历史文化,才能使人们更准确的认识遗址。
城乡历史文化聚落的共性体现在自然环境、交通廊道、政治军事需求、共同的文化基础等方面,而遗址的个性使聚落内部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和多样性[1]。在城乡历史文化聚落的展示规划中,具有共性的文化遗址从区域角度系统性展示其所表现出来的文化共性,再挖掘遗址的个性,展示遗址之间的差异性。
容美土司遗址作为一个完整的城乡历史文化聚落,其文化共性涵盖了包括政治形态、城市建设、建筑技术、军事和防御、文化艺术以及风俗习惯在内的多个方面,本次规划以司署代表的土司集权制、洞府的军事防御文化、土司家族墓葬文化、司城的规划理念、桥梁建造技艺为主要展示内容。由多个遗址共同完成某一个文化共性的展示,最终形成完整的容美土司历史文化展示。例如容美土司遗址中的中府、爵府、南府等多个统治中心,系统性展示容美土司集权制度;万全洞遗址、万人洞遗址以及情田峒遗址群等系统性展示容美土司独特的洞府文化;土司家族墓、向氏家族墓地等系统性展示土司家族墓葬文化;细柳城、屏山遗址片区等系统性展示司城的规划理念;九峰桥、躲避峡平步桥、百顺桥等系统性展示容美土司桥梁建造技艺。
3.2.2 引导性展示规划
在大部分文化遗址中,非物质文化遗产依托的活动空间以遗址的形式保存,但是文化环境已经消失殆尽,因此大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处在文字保存记录的状态,难以得到发扬和传承。静态的物质文化遗产存在展示方法单一和缺乏与人的互动性的问题[7];而对于与遗址相关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展示会丰富遗址的文化内容和提升人们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兴趣,从而引导人们深入了解城乡历史文化聚落。
在“容美土司遗址保护规划纲要”中,充分研究非物质文化遗址在形成、发展的过程中与聚落遗址的关系,将动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与静态的活动空间的结合,再现非物质文化遗产,引导人们了解遗址文化;将遗址间流程结合游线设计,保证游客对遗址的完整体验感。
规划修复或者另行选址重建容美土司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动空间,将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完整的历史文化形象展示出来,如南剧、柳子戏和满堂音重登戏楼,田氏诗派重进文庙等。挖掘打造当地特色节庆活动、神话传说、地方戏曲表演、诗文唱诵等文化活动,引导游客深入了解容美土司文化,从而对容美土司遗址有更全面的完整性了解,促进容美土司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结合各遗址特色和文化活动,打造3条参观体验的旅游路线,以县城集中遗址片区和屏山遗址片区为起点,向北、东、南辐射,打造完整的城乡历史文化体验感(图5)。
在“容美土司遗址保护规划纲要”中,从整体保护和风貌保护两方面确保城乡历史文化聚落保护的完整性和真实性;通过系统性和引导性的展示规划,突出城乡历史文化聚落系统性和独特性,使遗址的展示利用能够引导人们了解遗址和遗址背后历史文化、聚落的历史和形成过程,从而传承和发扬聚落历史文化。
随着文化遗产保护体系的不断完善,人们开始以区域的角度来考虑遗址在特定区域价值,城乡历史文化聚落作为一个区域层面下活跃的、完整的历史文化遗存板块,对城乡历史文化聚落的研究,能够全面认知城乡所在区域的功能结构、空间布局、文化结构等,强化对文化遗产整体性的认知,完善文化遗产的保护体系。此外,城乡历史文化聚落的种类丰富、数量众多的遗产极其珍贵,且具有文化共性和个性,对城乡历史文化聚落的研究,能够完善当地的历史文化,塑造当地的文化形象、促进当地的旅游产业和文化事业的发展,增强人们对当地文化的认同感,使遗址的历史文化得到发扬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