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孜
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学校里忽然新来了一位美术老师。
我就读的是一所偏远的厂矿子弟学校,同学的父母是同事,大家早已熟稔到连午饭吃什么都不是秘密。这样的学校里来了美术老师,自然成为打破平静生活的一枚石子,影响像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
这个新来的老师把二樓拐角的教室变成了画室,靠窗的墙边摆了一排他的油画作品,好多幅似乎还没有干透,泛着润泽的光。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未经装裱的油画。“画布果然是布啊,还带着毛边。”我在画室外面探头张望,觉得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新鲜感。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经常出入画室,因为老师开了素描课。我和几个同学买了素描本,开始画石膏像。那时的我哪里懂明暗、透视,下笔也笨拙。我记得第一幅作业画的是石膏立方体,老师看了我的素描本后说:“你画的真是眼睛看到的吗?”我自己低头再看,确实和石膏像差得有点远。
五年级的那个暑假,我画画的欲望爆棚,一个厚厚的本子上画满了我想象中的时装设计图。我的模特都有笔直的长腿,鼻梁都像希腊人一样挺拔。
二楼的画室并没有存续太久,美术老师离职后,那里变成了舞蹈教室。素描本被扔在家里沾染了灰尘,时装设计图也没有再画。我以为这段学画的经历就此从我的生活里淡去,没想到的是,自己从此对会画画的人青睐有加,更没有想到的是,多年后拿起相机时,童年学过的明暗、对比、构图、纵深,全都在按动快门时回到了我的脑海里。
艺术家徐冰说:“素描训练不是让你学会画一个东西,而是通过这种训练,让你从一个粗糙的人变为一个精致的人,一个训练有素、懂得工作方法的人,懂得在整体与局部的关系中明察秋毫的人。”
我想,他说得对,没有白上的素描课。
张愚//摘自《生活的隐喻》,北京联合出版公司,联合读创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