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玫瑰长成玫瑰,让松柏长成松柏

2020-01-14 00:19弦歌缓缓
青年文摘(彩版) 2020年13期
关键词:松柏男孩子毛笔

弦歌缓缓

吴晨是我的高中同学,在高二那年转到我们班。吴晨是个长相很清秀的男生,一米六左右的个头,极瘦,皮肤偏黑,精巧的巴掌小脸,柳叶弯眉,一双细长眼,再配上他含笑的眼神,颇有几分妩媚。

吴晨声音细细软软的,语调婉转,说话时会比着兰花指,走起路来,纤细的腰肢如弱柳扶风。我爱好京剧,总觉得吴晨若扮青衣,一定绝美。

同学们经常拿吴晨的“温婉”开玩笑,他本人也不拒这样的评价。印象特别深的是一次生物课上发生的事。那是下午第一节课,吴晨来迟了。生物老师正大声说到“肽键”一词时,吴晨恰好在门口喊了声“报告”,全班哄堂大笑,一时传出各种玩笑话。吴晨进来后,不明所以,跟着大家一起笑。

但我是很欣赏吴晨的,和他私交甚笃。吴晨为人随和,很热心,也有理想。他的原生家庭不太好,但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点压抑和阴郁。

吴晨还写得一手好字,午休的时候,经常在黑板上教我练字。我现在很多字的写法,都是那时吴晨教我的。他是个特别好的师父,因为他不仅教得好、很有耐心,还极会鼓励人。有时我随笔写下一个字,吴晨就会说:“呀,你这个字写得好漂亮啊,你刚才是怎么写的?再给我写一遍行吗?”说着便开始模仿我的写法。我的字其实一点也不好看,但吴晨从没有笑话过我,还经常以这种不着痕迹的方式暗暗给我信心。

有一次,我們去一个做陶瓷的地方春游。每个人都要做一个盘子,盘子上用毛笔写上自己的名字。我本来写得挺好,但临交盘子的时候,发现被蹭掉了。工作人员催着交作品,我只好急忙拿起一支毛笔重写。但那支毛笔很干,没什么墨,我几乎是在用力蹭,又着急,写得极丑。旁边的同学都在笑,只有吴晨,默默拿着一支毛笔走过来,接过盘子,把我的名字重新描好,又拿起我手里的毛笔看了看说:“你拿的这支笔不行,谁拿它也写不好字。”

十多年一晃而过,当年还是高中生的我,现在已经成了高中老师。而直到此刻,我想起那时黑板前模仿我写字并由衷夸赞我的吴晨,想起一把接过我的盘子为我描名字的吴晨,内心仍充满感激。

给上上届当班主任的时候,有一天,有个男生来找我说,想跟我聊聊。他告诉我,政治老师让大家谈理想的时候,他撒谎了。他说:“我说想当图书馆管理员,其实是我瞎编的,我真正的理想,永远都实现不了。”

我问原因。他思索了片刻说: “ 我想当女生。”我问他为什么想当女生,他说因为女生“有柔软的资格”。

他告诉我,他从小就很爱哭,可是谁都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每次他为一点小事忍不住掉眼泪的时候,周围人总会笑话他。他还说,他其实很喜欢粉色,很喜欢迪士尼里的公主,他看到同班女生有一把粉色碎花伞,喜欢得不行。他还特别喜欢各种小玩偶、娃娃和毛绒玩具,他说他也很想像女生一样在书包上挂一个特别可爱的小挂件。

我挺惊讶的,因为他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柔软”的男孩子。他说他不敢露出这一面,只能装。他爸爸看他穿一条淡黄色的裤子都会骂他,有一次发现他偷偷用的是一个樱花系的文件袋,还扇了他一巴掌。这个男孩子的倾诉,让我想起了吴晨。

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一位女同学被同班一个男生开了很过分的玩笑,急了,大骂那个男生, 后来闹到了系办。系办的老师事后说:“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了?女孩就应该像水一样温柔……”我的另一位大学老师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们要让男孩子长成男孩子的样子,女孩子长成女孩子的样子。”

我那时年纪轻,也以为这话是对的。但十余年后的今天,我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再能认同这句话。

世间万事万物,讲究四个字——道法自然,成长更是如此。好的教育,是让玫瑰长成玫瑰,让松柏长成松柏。但我们不一定要按照我们以为对的标准,去要求“玫瑰”只能是女孩,“松柏”只能是男孩,从而给一个人下定义,设置各种条条框框。

也许,有的男孩天生就有一个“玫瑰花的灵魂”,那我愿意让他有“柔软的资格”。刚硬有刚硬的好,柔软有柔软的好,每一种个性都有它的两面性。比如吴晨,他很柔软,所以他也很细腻,他能关注别人内心的感受,他有极强的共情能力。这有什么不好呢?

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活法,都是他的权利,没有什么比内心的快乐更珍贵。做自己,并且尊重别人做自己,这才会有良好的人际关系。

//摘自知乎,稻荷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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