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婕 孙宁 ※○☆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在全球快速蔓延[1],对全球的经济发展和公共卫生带来了巨大挑战。近二十年,已经出现3次冠状病毒引起的严重传染性呼吸系统疾病,分别是2003年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ARS)、2012 年中东呼吸综合征 (Middle East respiratory syndrome,MERS)和此次的COVID-19。相关病原体分别为SARS-CoV、MERS-CoV和SARS-CoV-2[2],这3个病毒同属于冠状病毒科[3]。冠状病毒所致严重急性呼吸道传染病作为突发的公共卫生事件不仅威胁人们生命安全,而且对社会大众造成强烈的心理冲击。疫情之下,公众潜在的心理问题值得关注[4]:普通民众出现恐慌、不安;确诊患者因身体疾病出现焦虑、恐惧;一线医护人员因工作压力和特效药缺乏等因素出现抑郁、失眠等。本文回顾因SARS、MERS以及此次COVID-19暴发人们产生的心理问题,旨在为应对COVID-19的心理危机提供一些借鉴与思考。
1.1 急性应激症状 疫情暴发期间,人们会由于过度担心而出现疑病、紧张、焦虑、无助、失眠等应激反应。PEREZVIGIL等[5]发现低教育水平者在传染病流行期间常有灾难性思维,这会加剧其恐慌与焦虑情绪。急性应激反应会出现创伤性重现体验、回避与麻木、高度警觉状态和分离症状,严重的可能会出现幻觉、被害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6]。刘丹等[7]在中国暴发COVID-19期间对14592名中国居民的心理健康状况使用心理健康自评问卷(self-reporting questionnaire-20,SRQ-20)进行调查,结果显示33.2%的居民出现急性应激症状,常见表现为“容易疲劳、感觉不安、紧张或担忧和感觉不快”等。LEE等[8]在韩国暴发MERS期间的调查发现,88%的一线护理人员感到工作压力增加,超过一半护理人员出现情绪困扰和失眠进而影响了工作效率,这与医护人员处于与疾病斗争的第一线,冒着生命危险工作,承受着体力耗竭与精神疲惫的双重压力相关。急性应激症状可以通过自我调节恢复正常,对于没有严重症状的社会大众,提倡积极的心理自助[9]。同时,增强家庭和社会支持,提高对心理健康的关注,发展健康的生活方式等,也是应对急性应激反应的积极手段[10]。因此,疫情期间调查发现群众的健康行为明显增加,主动采用更健康的生活方式和培养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如使用口罩及避免危险行为等[11]。心理应激反应严重的患者则需要精神卫生专业人员的帮助,必要时进行药物干预。
1.2 创伤后应激障碍 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是因突发性、威胁性等灾难性生活事件导致个体延迟出现和长期持续的精神障碍。感染SARS、MERS或COVID-19对于部分患者来说是一个创伤性经历,可能引发PTSD。调查研究显示,96.2%的COVID-19隔离患者报告了与COVID-19相关的显著创伤后应激症状[12]。MAK等[13]对SARS幸存者的心理研究表明,符合《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DSM-Ⅳ)诊断标准的PTSD患病率为25.6%。BATAWI等[14]在对MERS幸存者的长期随访中发现,MERS治愈后仍伴有功能性残疾并影响生活质量的重症患者中,约3/4患有抑郁症和PTSD,发生PTSD的相关因素包括功能残疾和平均疼痛强度较高,PTSD症状的严重程度也与家庭支持相关。综上,冠状病毒所致严重急性呼吸道传染病对人们的心理健康影响长久。
1.3 焦虑和抑郁症状 冠状病毒主要由呼吸道飞沫传播,自我居家隔离是预防的有效措施。而自我隔离远离社交,容易产生孤独、无助感。对病毒的担忧、恐慌会促使焦虑和抑郁情绪发生。COVID-19暴发期间,研究者通过患者健康问卷(patient health questionnaire-9,PHQ-9)调查发现,普通民众的抑郁症状检出率为53.5%,其中轻度抑郁占29.3%,中度抑郁占14.0%,重度抑郁占10.1%;使用广泛性焦虑量表(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7 scale,GAD-7)调查发现,普通民众的焦虑症状检出率为44.6%,其中轻、中、重度焦虑分别占27.8%、10.2%、6.6%[7]。感染病毒者与一线医护人员直接或间接与病毒接触,受到的心理影响更大。SARS暴发30个月后调查发现,80%以上的SARS重症患者仍存在比较严重的焦虑、抑郁症状,可能是由于疾病后遗症及生活不能回归正常导致[15]。研究发现,低教育水平的人群容易出现焦虑、抑郁症状,可能是因为低学历人群缺乏对疾病的正确认识,更容易担心、恐慌[16]。因此,相关卫生部门及时普及传染病防控知识,精神卫生专业机构发布公众心理健康教育文章、视频等有助于应对COVID-19带来的心理危机[17]。
1.4 强迫症状 疫情流行期间,公众防护措施主要为戴口罩、洗手。在疾病威胁下有强迫倾向者可能因害怕感染病毒而出现更加严重的强迫思维和重复行为,例如每天担心自己会被感染,以及不断对身体和房间进行消毒。SARS患者治愈出院后出现了过度洗涤的行为,常引发皮肤干燥、皲裂、接触性皮炎等并发症[18]。在每个人都严格遵循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需要警惕过度洗涤的行为[19]。
2.1 医护人员 疾病暴发期间医护人员工作量可能骤增,并面临严重的病毒感染风险。此次COVID-19流行中,全球有大量一线医护人员感染,甚至死于COVID-19[20]。武汉地区调查发现超过70%的医护人员存在心理困扰,与SARS和MERS期间报道一致[8]。女性、工作经验不足、拥有中级技术职称与严重的抑郁、焦虑情绪和苦恼相关[21]。然而,只有不到一半的医护人员会主动寻求心理救援,部分医务人员甚至不愿接受心理援助[22-23]。一线医护人员与病毒抗争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确保医护人员的安全、有效保护医护人员心理健康具有重要意义。传染病流行期间通过制定严格的感染防控指南,提供充足的防护设备,以及对一线医护人员进行金钱补偿和专业培训等,可以稳定医护人员的心理健康状态[24-25]。
2.2 重症患者 冠状病毒所致呼吸道传染病患者需要在医院接受隔离治疗,由于与社会隔离、身体不适、对疾病的不确定性、社交媒体上的虚假报道等问题,患者更有可能出现孤独、焦虑、抑郁、失眠和创伤后应激症状[4]。重症患者可能需要重症监护抢救生命,治疗的副作用可能会对个人生活质量和社会功能产生负面影响,进而导致患者出现相关的创伤后应激症状[14]。考虑到冠状病毒对重症患者产生的相关负面影响,临床治疗中需要对躯体疾病与心理问题全面评估,将心理治疗纳入诊疗方案的整体考量,对重症患者进行及时的心理危机干预和长期的心理随访评估[12]。
2.3 精神障碍患者 精神障碍患者出现急性应激较健康人群有更高的风险,如精神病性症状加重、疾病复发和自杀风险增加。在疾病防控期间,限制出入、社区隔离、隔离期限的不确定性等变化,给精神障碍患者带来潜在的有害影响[26]。为降低病毒传播风险而采取的防控措施,例如洗手、使用口罩和防护服等,会对有情绪困扰和偏执、强迫症状的患者构成威胁[27]。精神疾病患者感染病毒,需要同时使用躯体疾病治疗药物和抗精神病药物,而合用药物的安全性仍需要科学指导和实践研究[28]。
综上所述,由于疫情的影响,人们出现恐惧、焦虑等情绪都是正常的心理应激反应。但过度的心理应激会导致个体出现精神、心理疾病,造成长久的心理影响。此次COVID-19流行期间,国家卫健委印发《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紧急心理危机干预指导原则》[29],指导各地科学、规范地开展COVID-19疫情相关的心理危机干预工作,这体现了心理危机干预对整体疫情防控的重要性。突然发生的疾病大流行使得心理和精神卫生服务需求增加。因此,未来面对疫情,需要完善相关政策,培养高水平、多元化的精神卫生专业人员,提升组织管理水平,不断总结实践经验。非疫情期间社会大众的心理健康状况调查和疫情期间人群心理动态的持续跟踪也需要更多研究。由于不同人群心理应激反应的程度不同,相关影响因素需进一步全面探讨。建立更全面、更有针对性的心理卫生服务体系和健全相关法律法规,加强全体公民心理健康意识和心理危机干预知识,可有效地帮助应对未来类似传染病所引发的各种心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