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惠娟 华 英
丽水市第二人民医院 浙江 丽水 323000
中风是中医四大难治证之一,也是中老年人常见病。朱丹溪所著《丹溪心法》提出了“内风”的早期观点,其对于中风病的病机及证治做出了详细阐述,为后世中风病的全面认识提供了新的视角,现从以下几个方面对《丹溪心法》所论中风辨治进行简要分析。
历代医家对于中风病的病机进行了长期的探索,唐宋之前多以外风立论,而宋金元时期,由于实践经验的不断丰富,进入了中医发展的一个新阶段。很多医学家深入研究医学典籍,结合自己经验,逐渐形成了医学四大流派。对于中风的病机多以内风立论,探讨了内风的病因病机,因而对其治疗法则也各有主张,且各具特色,有刘完素主“心火暴盛”,李东垣主“本气自虚”,张从正主“厥阴郁发”,而朱丹溪主痰,首创“百病多兼痰”的观点,对后世中风辨证体系影响颇深[1]。朱氏在治疗疑难杂病方面颇具经验,气、血、痰、郁为其主要的辨治纲领,其中尤为注重治痰一端,认为中医急症多以痰为先,后世医家有言“丹溪辨病,多以痰为重,诸病皆因痰而生”。在《丹溪心法》所论述的中风病的诊疗中,充分突出了朱丹溪痰病观的学术理论,对中风的成因、辨证提出了自己的新见解。如《丹溪心法·中风》[2]中指出:“中风大率主血虚有痰,治痰为先。”其认为中风并非外来之风所致,而因本自气虚,气虚生痰,正如其所倡“气血痰郁”之病机。因而在诊治上提出其不可作“风”治,宜用竹沥姜汁类。又,《丹溪心法·中风·附录》载:“又因气中,其证与中风相似,但风中多痰涎。”说明朱丹溪特别重视痰邪这一致病因素,力倡治痰在中风病治法中的指导作用,治疗中风病突出治痰为先。
痰既为病理产物,又为发病之因,痰之所存必有所以致之者,故及时清理其致病之因,以绝生痰之源,可以大为减少中风病的发生。《丹溪心法·中风·附录》中指出:“治风者以理气,气顺则痰消,徐理其风,庶可收效。”然天地交感,万物化生,气血分阴阳,气血冲和则百病不生,早在《难经》中曾载“血,阴也,水亦阴也,气,阳也。”气能载血行津,气停则血止,气不行则血亦不行,痰瘀随气血而动,气血不行,发为中风。《丹溪心法》中云“治风之法,初得之即当顺气”。朱丹溪认为:“肺为出入之道,肥者气必急,气急必肺邪盛,肺金克木,胆为肝之腑,故痰涎壅盛,所以治之必先理气为急。”朱丹溪根据对阴阳五行理论的理解,将五脏与“阳升阴降”理论相结合,因由推论出“肝升肺降”学说理论。肝属木,主升,使下降之气复升;肺属金,主降,使上升之气复降。肝气条达则血脉得畅,肺气肃降,津液输布如雾露之溉,认为“气结则生痰,痰盛则气愈结”,明确指出若气机得畅,则津液随气而顺,无停滞之忧,则痰疾无所生。故丹溪治痰善用顺气化痰之法,脾为生痰之源,居中焦,为气机升降之枢,“治痰法,实脾土,为治之本也”,治病求本,朱丹溪在治痰过程中注重调理脾胃,来达到顺气化痰之功,往往选用二陈汤为主方。如《丹溪心法》载:“初昏倒,急掐人中致醒,然后用痰药以二陈汤、四君子汤、四物汤加减用之。”
丹溪对于治痰选方常用二陈汤,此方陈皮行气燥湿,半夏化痰降逆,共奏理气健脾、燥湿化痰之功,蕴行气豁痰之意。《医宗金鉴·删补名医方论》载:“半夏之辛利二便而祛湿,陈皮之辛通三焦而理气,茯苓佐半夏而共成燥湿之功,甘草佐陈皮同致调和之力。”[3]《内经》云“血之与气,异名同类”,痰瘀往往相间为病,《丹溪心法》述“痞块在中为痰饮……痰与食积、死血而成”,提出痰瘀共治之法,联合使用四物汤,豁痰祛瘀而不伤正。“治痰,气实而能食,用荆沥,气虚而少食,用竹沥。此二味开经络、行气血故也。”选药喜用竹沥、姜汁、半夏、南星、陈皮、羌活、苍术、白附子、僵蚕等祛痰之类,而姜汁、竹沥的使用尤为频繁,是丹溪治痰常用的两味中药,两者常相须为用。竹沥为清热化痰药,据《本草纲目》[4]载:“竹沥性寒而滑,大抵因风火燥热而有痰者宜之”,“姜汁,性微温,主温中益胃,祛痰下气,善治寒痰湿痰。”姜汁为生姜捣汁入药,偏于开痰止呕。此外,中风篇附方还载有八味顺气散、乌药顺气散、四白丹之类理气方,不难看出,朱丹溪对于中风病因十分重视痰邪。
元代危亦林专设中风要论,曾提出“中风皆不可吐出涎”的理论,其在《世医得效方》中指出:“凡中风皆不可吐出涎,人骨节中皆有涎,所以转动滑利,中风则涎上潮,咽喉中滚响,以药下,涎再归骨节可也,不可吐出,若吐出涎时间快意非久,枯了手足,不可不戒。”[5]危亦林认为,中风多用吐法,会加重病情,而朱丹溪对于痰邪为患的中风病患者却提倡使用吐法,丹溪认为“专主于痰,宜用吐法”,吐法不仅可以吐出体内积滞,还可以升提气机,在《丹溪心法》中多种疾病的治疗都使用了吐法,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中风病,且书中在卷五专设一篇论吐法,说明吐法是丹溪治疗的一大特色,然其本法却极少被人提及。
《丹溪心法·中风》辨证选药,根据病情轻重的不同选用不同药物进行催吐,全文最具特色的是用药独特,除选用了常规的涌吐药瓜蒂外,更多的是善于应用食物的药用功能。如《丹溪心法·中风》载“轻者用瓜蒂一钱,或稀涎散,或虾汁。以虾半斤,入酱、葱、姜等料物,水煮,先吃虾,次饮汁,后以鹅翎探引吐痰”,然攻吐之法,开气机之闭郁,多为峻烈之剂,必有正伤之弊,因而提倡运用新方,如牛黄丸、抱龙丸之类。《丹溪心法》中载,痰邪又壅塞,气机不通,可用二陈汤加入香附、木通行气涌吐丹溪将二陈汤作为涌吐剂,对后世痰证治疗影响颇深。《丹溪心法·中风·入方》载“时春脉伏,渐以淡盐汤、齑汁每早一碗,吐五日”“后以川芎,山栀、豆豉、瓜蒂、绿豆粉、齑汁、盐汤吐之”。《丹溪心法·中风》篇中出现用于催吐的药物主要有:瓜蒂、绿豆粉、虾、藜芦、齑汁、淡盐汤等。据《本草纲目》载:“绿豆粉,气味甘、凉、平,解诸热,益气,解酒食诸毒。”“大盐,甘或寒,主治肠胃结热喘逆,胸中病,令人吐,味微辛,辛走肺,咸走肾,或引痰吐。”“常山吐疟痰,瓜丁吐热痰,乌附尖吐湿痰,莱菔子吐气痰,藜芦则吐风痰。”张子和使用吐法也常使用豆豉、瓜蒂、绿豆粉、齑汁、盐汤催吐。
在《丹溪心法》所论述的疾病中,大多偏重痰邪为患,丹溪治病偏重治痰,在中风的诊治过程中对于痰邪的论述也占据重要位置,因而对于中风病的辨治,历代医家很多都认为朱丹溪是主痰论者,正如元代王履言:“三子之论,河间主乎火,东垣主乎气,彦修主乎湿。”[5]其实不然,从《丹溪心法·中风》篇中可以看出,朱丹溪对于中风的辨治是比较全面的,选方施药精准,非专治痰,而且十分注重三因制宜。《丹溪心法·中风》指出:“中风大率主血虚有痰,治痰为先,次养血行血。或属虚,挟火与湿,又须分气虚、血虚。半身不遂,大率多痰,在左属死血、瘀血,在右属痰、有热,并气虚。”进一步论述强调病因的差别,主张在诊治的过程中,应做到审证求因,而并不是单纯一味强调治痰,其中“在左属死血、瘀血,在右属痰、有热”,丹溪指的是要审查病机,判断轻重,正如《黄帝内经》所言:“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也不是一味强调左属瘀,右属痰。这里,朱丹溪将中风分为气虚、血虚、瘀血、痰热等相互兼夹证,说明了丹溪有其独特的证治分型理念。丹溪认为,中风的诊治有汗法、下法之分,并根据中脏、中腑及其症候的不同,选用不同的治法及方药,“中腑者,宜汗之,中脏者宜下之”,并提出了养血祛风的治疗方法,“风本为热,热盛则风动,宜以静胜其燥,养血是也”。因而,朱丹溪对于中风的治疗往往是辨证施治的,而不是独专治痰。
在《丹溪心法·中风》篇中有很多论述,都显示朱丹溪辨证及选方用药十分注重三因制宜。“然地有南北之殊,不可一途而论。惟刘守真作将息失宜,水不能制火,极是。由今之言,西北二方,亦为真为风中者,但极少尔。东南之人,多是湿土生痰,痰生热,热生风也”。朱丹溪认为地域及气候差别的不同,会造成中风患病率及证型的不同,因而治疗用药也十分注重三因制宜。不同体质的人拥有不同的生理特点,故而疾病的发病倾向及病理特点也必然有所不同,需根据人体质的差异,选择不同的方药,如“肥人多湿”,体质肥胖之人,乃过食肥美,中焦湿聚,多为湿痰,故临床极少使用乌头、附子之类大热之剂,而体质瘦弱之人,往往多兼虚火,“瘦人阴虚火热,用四物汤加牛膝、竹沥、黄芩、黄柏”,又有根据四时气候不同用药,如《丹溪心法·中风·附录》中所载的愈风汤,根据四时的不同,选用不同的药物加减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