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倩
(云南大学 文学院, 云南 昆明 650091)
神话原型批评理论是20世纪以来文学研究领域的一大派别,是一种文学研究的重要研究方法。关于原型批评理论,程金城指出,“‘原型’最早源于柏拉图的哲学理论,特别是理念论,涉及哲学与神学领域。哲学来源于‘爱智’,是对事物刨根问底,而原型研究恰恰就是对人的情感问题、心理现象及其呈现方式的追根究底、追根溯源,追寻事物的本原。”[1]原型批评是以原型理论为基础,寻求文学的共性和本质。原型批评可以让我们在分析文学体裁时有更多的思考,去探根寻源,追溯故事发展的脉络。
民间的月琴即四弦琴,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是我国的传统弹拨弦鸣乐器,北宋陈旸的《乐书》记载了月琴的外观和弹奏特点,“月琴,形圆项长,上按四弦十三品柱,象琴之徽,转轸应律,晋阮咸造也。”[2]彝语的月琴又称为“库竹”“弦子”“杰猜”等。在四川凉山、云南的楚雄、昆明及红河的部分地区,月琴广泛流传,深受彝族人民的喜爱。楚雄双柏彝族月琴,“制作材料多为红椿木,木色为红色。后来也用楸木、冬瓜木或核桃木等代替,琴身则用红色漆水全部上色(象征火),琴头为雕刻的龙首,多数有加红色绒球花(象征马樱花)做装饰,也有少数绒球花为杂色。面板为镂空雕刻、线刻及彩绘结合,分为内外两圈。”[3]石林撒尼彝族的月琴,“琴箱呈扁圆形,按琴弦数量分六弦月琴和四弦月琴……音色悦耳、动听,高音清脆、中音明亮、低音丰满。”[4]月琴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文化功能,人们在节日庆典、娱乐休闲、谈情说爱、仪式举行等日常生活中经常会运用到月琴。
笔者选择流传于我国四川凉山以及云南部分地区彝族月琴传说加以研究,结合神话原型批评理论来讨论彝族月琴传说的类型和原型,追溯其发展脉络。
笔者通过走访云南石林大糯黑村了解到,关于月琴的由来,在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勤劳美丽的彝族女孩阿诗玛喜欢上了村里聪明能干的年轻小伙阿娃,两人情投意合,恩爱有加。有一天,村里的恶势力家族的阿豹看上了漂亮聪颖的阿诗玛,便去阿诗玛家里提亲,阿诗玛却死活不愿意嫁给他,阿诗玛只钟情于自己的情郎阿娃。阿豹用钱财珍宝来引诱阿诗玛,但都未成功,他非常愤怒,想给阿诗玛一些教训,于是他派人从山里拉来了几车的麻片,让阿诗玛把这些麻片搓成细线,让她低头答应。阿诗玛坚贞不屈,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她宁肯搓那搓不完的麻绳也不愿顺从阿豹。一天天、一年年过去,阿诗玛的双手都搓出了老茧,却仍不愿屈服。村里的人被阿诗玛坚贞不屈的精神感动了。后来,乡亲们为了纪念阿诗玛,便用麻片搓成的麻线,拴在一个弹唱的圆形乐器上,乐器配合着麻线弹奏出哀婉的曲调来。(1)材料来源于访谈人(王倩倩)、口述人(毕文金,彝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10日;访谈地点:云南省石林县大糯黑村。这便是月琴的由来的传说之一。
在传说叙事中,“文化英雄有许多基本类型,最普遍的是代表整个民族共有价值的人物。”[5]口头传说体现了劳动人民对某一类或几种人物形象的赞扬、崇敬之情。从这个传说的叙事方法来看,圭山搓麻制琴怀念阿诗玛型月琴传说,是阿诗玛这个人物类型的一个异化表现,这种异化承载着特定的社会历史、民众心理及时空因素,是人们运用自己的想象、联想,对阿诗玛的形象进行修饰、刻画,通过民族英雄的形象塑造来凸显其高尚品质,体现民族心理诉求的方式。
在叙事结构上,通过正面描写阿诗玛对阿豹的抗争过程和文本叙事的逻辑顺序展开讨论,选取了“阿诗玛”“阿豹”“乡亲们”等多个视角来对故事进行架构,表现了旧社会中人们追求自由生活,抵制恶势力的心理状态、社会关系的交织及人性的复杂。石林阿诗玛的故事广泛流传,无论是当地的名胜古迹还是山川风景、特产风俗,都或多或少与阿诗玛的形象相互关联。在圭山搓麻制琴怀念阿诗玛型传说中运用了“拉郎配”式的叙事技巧,将本民族共同信仰的一个典型形象与当地的风物传说相关联,使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艺术形象巧妙结合在一起,放在同一时空中进行叙述。阿诗玛作为石林撒尼彝族的一个非常美丽的形象,也是人们非常敬畏的一个善良、智慧的女神形象。当善恶势力相互抗衡时,作为恶势力的一方总是对代表善的一方进行各种阻挠,善的一方便用自身的精神和努力去克服它。这是传说故事中以善恶势力抗衡为原型的一个外在的表现,同时也体现了民族精神的传承。
在《月琴的传说与历史渊源》中提到这样一个传说故事:“相传很久以前,人类和动物一样愚昧无知,经常互相残杀,整个世界一片混乱。为将人和动物区分开来,天神在四川凉山的最高峰上放了金、银、铜、木四只碗,里面分别盛有蠢水、恶水、善水、智水。人和动物都得去喝,但只能喝其中的一种水。四川凉山有一个彝族孤儿,听说邛海湖里有只神蛙知道那几碗水的秘密,于是他便离开家乡去往邛海湖。刚到湖边,遇见一只黑老鸦因神蛙不告诉它水的秘密而欺负神蛙,孤儿撵走黑老鸦,救起受伤的神蛙。为了感谢孤儿的救命之恩,神蛙将木碗中盛有智水的秘密告诉了孤儿。孤儿告别了神蛙,来到凉山的最高峰,端起木碗喝下了智水,成为最有智慧的主宰者。当孤儿再次返回邛海湖边时,却不见神蛙的踪影。忽然,头上传来乌鸦的啄食声,只见神蛙的五脏六腑已被黑老鸦掏空。孤儿英勇地射死恶毒的黑老鸦,因自己没能及时搭救神蛙而悔恨。为了悼念神蛙,孤儿把神蛙的皮蒙在木碗上,做成了一把月亮似的二弦琴,取名‘俄吧月琴’”[6]这便是“神蛙皮制月琴”的由来。
这个传说运用了人格化的象征叙事方法,将平凡生活中的动物人格化,运用神话思维把人和动物之间的关系加以形象具体化,整个叙事的过程是围绕“黑老鸦欺负神蛙→孤儿帮助神蛙→神蛙帮助孤儿(报恩)→黑老鸦吃掉神蛙→孤儿射死神蛙(因果循环、恶有恶报)”这样的情节展开,体现了“报恩型”和“因果循环”型、“恶有恶报”型的内容特点,在叙事上因为符合道德伦理观念,容易被人们接受。叶舒宪在《神话—原型批评》中说道,“远古时期,人类的生死母题与自然界各种物类的演变进行着直观的参照,直接的参与和直觉的认知……诚如布朗所说,人类对生命体认的社会背景依据来自于生命的自然演绎。无怪乎在原型研究领域里,生命母题(‘生—死—再生’‘生—半死—死亡’‘生—替死’‘替罪羊’等)一直是一个体现原型价值的具体单位叙事。换言之,所谓原型,其实指‘元生类型’或‘原始类型’的本来意义,即是对具有明确文化倾向的主题的类型化演绎和表述。”[7]因此,这种叙事动物与人类之间的母题赋予了人类的心理诉求,展示了一幅生命的轮回和邪恶与正义的斗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体现了叙事过程中的传奇性。
关于制服洪水恶龙的传说,在云南石林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相传,在很久以前,龙潭里面有一条非常邪恶的恶龙,它总是兴风作浪,使洪水暴发,淹没农田村庄,给村子里的人们带来非常多的灾难。人们为了制服恶龙想了很多办法,但都没有成功。村民阿里和阿罗深入龙洞,与龙抗争。恶龙受不了火把的袭击就趁势逃跑,躲进了龙潭,人们于是向龙潭里面扔石块、树枝等来堵住龙潭口,然后放大火烧掉龙潭。后来,为了防止恶龙再次出现,人们便在龙潭的灰烬上踩踏,篝火的余温未尽,有点烫脚,人们便由此发明了“左脚舞”,在灰烬上跳舞庆祝。待龙潭冷却降温,人们便在龙潭灰烬中把烧死的恶龙挖出来,把它的头、皮、骨、等身体的各个器官制成了一个龙头型的乐器,之后,人们载歌载舞欢庆胜利,边跳脚边拨月琴来唱歌,这便是月琴的由来。(2)材料来源于访谈人(王倩倩)、口述人(毕文金,彝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10日;访谈地点:云南省石林县大糯黑村。
从叙事方法上进行分析,这类传说采用了“恶龙”“洪水”“篝火”等传说意象塑造出了一个理想化的民间月琴传说,故事以智慧勇敢的人民群众的斗争胜利为结局,是一种神圣化的叙事模式。民间编创者结合恶龙能主宰河水的神性创制了这种人神抗争的“超人间”的叙事,想象奇特而带有一定程度上的神秘色彩。关于月琴的“洪水恶龙”型传说,笔者认为,这样的传说类型的出现,一方面是古代人们的生产力低下,抵挡天灾人祸的能力比较弱小,另一方面是古代恶劣的自然环境造成的。人们对大自然中一些灾难性现象无法得到合理解释,便从传统的意象入手,“拼接”成一个人类战胜自然的传说,恶龙发动洪水,人类用自己的智慧来解决困难。这种传说的类型也帮助解释了世界上其他一些人类看来不合理现象的成因的一个手段,其塑造原型和方法与一些常见的大洪水传说类似。在这里,正如有学者所说,“不论是集体创作还是个人创作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了一个‘原型’:对灾难的认识以及对人类不屈的抗争精神。它也是整个人类生存状态与生活经验的象征。我们认为这也是人类的一种‘族群记忆’。”[8]而百姓战胜恶龙的故事正是石林彝族人与自然抗争的历史性表达。
石林圭山还流传有一个传说:从前有一位老人,他多才多艺,能够学出百种鸟的鸣叫,能够唱出最动听的山歌。他花了九十九天的时间,制作出一把外形似月亮的琴,这把琴能弹奏出世界上的天籁之音。后来,老阿爹去世之前,他担心自己的子孙后代不能弹奏好古琴,苦于自己精湛的制琴工艺无人继承,于是,他就把那把琴扔进了山谷里,后来这片山谷里长出了葱郁的树林,百鸟相鸣,仿佛在弹奏着人间最动听的音符。人们为了纪念这位老阿爹,便从山谷中砍来上好的木料制成了四弦琴。这把四弦琴外观像一轮满月,能够弹奏出动听的音符,这把琴后来被人们称为月琴。(3)材料来源于访谈人(王倩倩)、口述人(李林,彝族)。访谈时间:2019年7月10日;访谈地点:云南省石林县大糯黑村。这个传说属于民间智慧能人型的故事,是人们根据当地的一些具有高超技艺的能工巧匠和工艺品想象出来的一个美丽的传说。
“风物传说叙事和诠释的目的在于确认和提升景物、习惯的文化地位,并注入历史的逻辑力量。给风物提供的传说一般不是一个发生过的事实,却成为当地人一种‘集体记忆’ 的历史资源,并为当地人的生活注入了生存环境的意义。”[9]月琴作为石林圭山彝族人们生活中喜闻乐见的传统乐器,其形象的塑造还蕴含了自然、地理、文化因素及人们的传统信仰。圭山的撒尼彝族人有着对原始森林的崇拜意识。当地郁郁葱葱的山林环境下也孕育了彝族丰富的文化,当地彝族相信森林有生殖、繁衍的巨大能量,森林的发育能给人间带来幸福。在月琴传说的叙事过程中,人们把对原始森林的崇拜意识融入进来,通过对群体中民间艺人的事迹描写,突出自然造福人类的伟大力量。这个传说反映了人们对民间智慧老人的一种景仰和尊敬之情,通过对故事情节的虚构给读者带来情感上的共鸣。此类型的出现也符合了人们的一种心理诉求和愿望,即赞美民间能人、后代延续及传承民族本土文化。
云南姚安月琴起源型传说有两种异文:“相传很久以前在彝族少数民族地区流行着一种瘟疫,药不可医,为了减少人们的病痛,让人们保持愉悦的心态,于是有人提议在夜幕降临时,大家一起堆起火堆,围着火团唱歌跳舞(舞蹈即现在彝族左脚舞),但是唱歌跳舞时没有乐器相伴,彝族人民便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制作出了最有当地特色的乐器——月琴,没想到弹奏着月琴唱歌起舞竟然让瘟疫渐渐消失,让人们的生活更加安逸幸福。于是,彝族人民便把月琴视为‘邪恶走,吉祥到’的传统乐器。还有另一种说法:彝族的先民生活艰苦单调,有个彝族小伙子在高粱地里劳作累了,休息的时候想唱歌来解乏,他撕下一段高粱皮当弦,将两端绷在弯弓般的高粱上,用竹片来进行弹拨以发出悦耳的音乐,后来逐渐演变成为月琴。”[6]这种传说类型的出现,与当地的生活习惯和民俗有关。姚安跳脚(即左脚舞)的习俗由来已久,当地群众跳脚当时必伴有奏乐,这样才能使舞蹈伴着调子整齐划一。月琴这种乐器的出现,给当地彝族人跳脚带来了活力,四弦琴拨出的旋律协调了整个舞蹈节奏,使跳舞的现场更加热闹。因此,“乐器+舞蹈”使月琴传说附上了舞蹈的元素,月琴传说再融入“疾病”“篝火”“田间劳作”等原型意象,使之更丰富且贴近了人们的真实生活。
此外,此类传说的叙事场景都是从普通民众的生活中展开叙事,讲述月琴的形成。在姚安月琴传说中,人们利用月琴的弹奏消除瘟疫的传说对月琴的功能进行了极大的夸张,赋予月琴超越了本体的治病、医疗功能,突出了月琴对人们的贡献价值。在后一种传说叙事中,创作者们选取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中的一个视角,从现实的普通人物出发,通过人民群众平凡生活中的劳动体验,将月琴的由来与生活内容相互衔接,通过普通群众的口头流传,使其增添了民间的生活特色,使传说更加真实客观,拓展了月琴神话所反映的生活广度。因此,这两种传说异文都是从现实生活出发,对月琴的由来展开联想叙事的。
我们可以看出,在四川、云南部分地区广泛流传的彝族月琴传说中,一些典型的意象频频出现,它们与具体的事件相互关联,构成彝族月琴传说的主要内容。分析这些意象对于研究传说的类型有重要意义。为了更直观地表述彝族月琴传说的意象原型,笔者列表如下(见表1)。
分析月琴传说的意象可以发现,阿诗玛母题的存在与石林彝族的传统信仰有关。阿诗玛作为石林彝族传说中的一个典型形象,代表着美丽和智慧,彝族人民将阿诗玛与月琴的传说相结合,可以表现人们的认同感、归属感和精神追求。阿诗玛的传说异文有很多,富有想象力的彝族人民将阿诗玛的精神融入当地的其他传说中,也是群众进行再创造、再加工出的文学艺术内容。在心理结构的表现上,实际上是一种群体对个体的社会认同。月琴传说中的阿诗玛形象的塑造,体现了人们对阿诗玛精神的赞扬,群体成员对个体的定位使个体带有了本民族的“标签”,获得了一种社会共识,群体也在族群英雄身上的某种精神品质观念的指导下集结起来,形成群体凝聚力。阿诗玛与阿豹的斗争传说代表着与恶势力的斗争中正义一方所具有的精神力量,是人格上的认同与回归的表现。
另外,在月琴传说叙事中,“神蛙”这个原始意象的出现也表达着彝族人的“蛙崇拜”信仰,它是稻作文化的鲜明印记。在彝族的传说故事中,蛙都被赋予了某种能量能带给人们福报和好运。彝族人信仰蛙,蛙的生殖能力强,被人们认为是后代延续的吉祥物。在彝族月琴的传说故事中,彝族人对神蛙的正直善良与老黑鸦的残忍凶暴进行了鲜明对比,进一步表达了人们对神蛙助人的赞美。从心理结构进行分析,也是人们“惩恶扬善”的普遍民众心态的表达,合乎道德观念。
“篝火”和“森林”意象的出现,主要源自于彝族的原始自然崇拜。“火是彝族一个重要的自然崇拜对象,火的神秘莫测在他们的信仰意识中被神灵化后,产生了凝聚着火的多种特性的火神,并升华为一种饱蕴着信仰的神秘性和闪烁着心智灵性之光的文化载体。火的神灵化反映了彝族先民基于敬畏和感恩这两种情绪的火崇拜意识,它也是彝族先民对火的认识和运用过程在信仰意识中的再现。”[10]在彝族月琴传说中,火具有了消灭恶龙的功能,是原始先民抵御外患的一个重要载体。有关“森林”的意象原型是原始人类在自然崇拜的观念支配下,“彝族人认为,各种树木的种子都来源于神树,是人类先祖从神树处求得,因此作物的生长环境必须和树木的生长环境相似才能得到丰收……这些高大树木都具有神的法力,能够庇佑庄稼丰收。”[11]人们的生活离不开森林植物,森林茂盛发育良好,人类的子孙后代才能够繁荣昌盛,森林意象在这里有着重要的意义,同样地,在乡土社会中,客观存在的万物也容易寄托人们的情感、愿望及心理诉求。
“恶龙”意象是彝族传说中的一个常见意象,“彝族神话中,龙神作为水神出现的场合不少。如弥勒县的彝族中流传的洪水神话描述了洪水来源是由龙的争斗造成的:天地间原本有十二条天龙和十二条地龙,天龙执意要下雨,地龙不服要干旱,二龙相争斗,斗第一回合地龙胜,因而三年大旱,斗第二回合天龙胜,九年下大雨,从此洪水滔天。可见龙在彝族神话体系里是作为水神掌管晴雨干旱的存在。”[12]作为中国人的传统信仰,具有神力的“龙”因为被赋予了掌管水的魔力而受到人们的重视。人们希望风调雨顺,因而崇拜龙神,但洪水滔天带来的危害又使人们憎恶“恶龙”的存在。在彝族月琴传说中,恶龙形象的存在联结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在人与自然的斗争中表现了劳动人民的勤劳和智慧。当然,在月琴的传说里,“制服恶龙”的场景叙述同时也是左脚舞的由来之一,人们联系这种民间喜闻乐见的舞蹈,创制出了月琴的由来传说。
在广泛流传于四川、云南部分地区的彝族月琴的传说中,有各种说法,但不论是圭山搓麻制琴怀念阿诗玛型、凉山神蛙皮制月琴型、制服洪水恶龙型、民间智慧能人型还是姚安月琴起源型,都具有与历史上其他传说中相似或相同的传说核,“民间创作的幻想是现实的幻想。这个幻想从不越出这里现实的物质的世界,它从不用任何理想的彼世的东西来修补这个世界的不足,它在时间和空间中展开,它能感觉到这广阔的时空并且广泛深刻地加以利用。”[13]这些文学意象的存在呈现了彝族人民在生产生活中的一幅幅生动画面,与生活实际相结合,有的传说类型将动植物人格化,赋予了它们人格和品性,不同意象类型的出现也体现了文化的多元和创新,形成了人类沟通幻想和现实的纽带。这些传说的出现一方面表达了一种族群信仰文化的建构,另一方面又突出了文化大融合情况下人们的情感诉求和愿望,地方传说结合当地的民俗向我们展示了地方民族生动的历史画卷,是多元文化交织下的艺术作品。用神话——原型批评的方法来研究彝族月琴传说的原型,可以追溯传说的起源与成因、进一步剖析其原型意象及叙事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