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后期瘟疫的流行与防治措施

2020-01-09 07:28
关键词:庆元瘟疫

韩 毅

(中国科学院 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北京 100190)

南宋后期庆元元年至祥兴二年(1195—1279),受自然灾害、宋金战争、宋蒙战争和其他因素影响,瘟疫曾数次暴发并广泛流行,造成大量人口死亡、灾民迁徙和土地荒芜。这引起中央政府、地方官吏、医学家和社会民众的高度重视,采取了积极的防治措施。

学术界有关南宋后期瘟疫流行与防治措施的研究,尚无专文加以探讨。关于宋代瘟疫的研究,笔者在出版的专著和论文中对此问题进行了初步的研究[1]。由于南宋后期瘟疫史料留存较少,近年来随着宋代某些新史料的发现和海内外藏宋代珍稀医学文献的刊布,有关南宋后期社会各阶层防治瘟疫的措施,仍有进一步深入探讨的必要。本文重点探讨南宋后期中央政府、地方官吏、医学家、社会民众等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揭示社会不同阶层在国家疫病防治体系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一、南宋后期瘟疫的流行情况与重要影响

(一)南宋后期瘟疫的流行情况

南宋宁宗时期,瘟疫多次在全国诸路州县流行。如庆元元年(1195)二月,两浙西路平江府(治今江苏苏 州)城中“疫疠大作”[2]卷6《孝义坊土地》,第927页;三月,行都临安(治今浙江杭州)“大疫”[3]卷37《宁宗本纪一》,第190页;春夏间,湖州(治今浙江湖州)、常州(治今江苏常州)、秀州(治今浙江嘉兴)三州“自春徂夏,疫疠大作,湖州尤甚,独五月少宁,六月复然”[2]卷2《易村妇人》,第892页;六月,两浙路绝大部分州县“亦多饥疫,自近及远”,浙西如湖州、秀州、常州、润州,浙东如庆元府、绍兴府等,“自今疾疫颇盛,其他州县亦多有之”[4]食货58之22,第7369页。庆元二年(1196)五月,“行都疫”[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江南东路都昌县(治今江西都昌)荐坛段氏,“全家染疫,二子继亡,婢仆多死,夫妇危笃不能起。邻里来视及供承汤粥者,亦皆传染以死,虽至亲莫敢窥其门”[5]卷17《段氏疫疠》,第1713页。庆元三年(1197)三月,行都临安和淮南东、西路及两浙东、西路郡县发生疫病[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庆元四年(1198),两浙西路湖州(治今浙江湖州)“复大疫”[6]卷44《前事略·祥异》,第825页。庆元五年(1199)五月,因久雨,杭州“民多疾疫”[7]卷12《宋宁宗一》,第266页;十二月,广南东路瘴疠流行[4]食货60之1,第7415页。庆元六年(1200)春,福建路邵武(治今福建邵武)“大旱,井泉竭,疫死者甚众”[8]卷148《祥异志》,第4408页。嘉泰三年(1203)五月,“行都疫”[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开禧二年(1206)五月,宋宁宗下诏北伐金朝,史称“开禧北伐”,荆湖北路江陵(治今湖北荆州)地区用兵后,“残毁饥馑,继以疾疫”[3]卷395《李大性传》,第12049页。开禧三年(1207)春,荆湖北路德安府安陆县(治今湖北安陆)城中“疠疫大作”[9]卷14《开禧德安守城录序》,第180-181页,京西南路襄阳(治今湖北襄阳)“士卒疲疫”[10]卷98《完颜匡传》,第1371页。嘉定元年(1208)夏,淮南地区“大疫”[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扬州(治今江苏扬州)“大疫”[11]卷70《事略六·祥异》,第571页,随后瘟疫传播到两浙地区,“是岁,浙民亦疫”[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嘉定二年(1209)夏,杭州都民“疫死者甚众”;淮南灾民流落江南者,“饥与暑并,多疫死”[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一直到嘉定三年(1210)四月,杭州都民“多疫死”[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嘉定十年(1217)春,金朝军队“犯襄阳,围安陆”,京西南路一带“既而饥疫并作,死者相枕藉”[12]卷43《宋通直范君墓志铭》,第455-457页。嘉定十四年(1221),福建路福州(治今福建福州)、延平(治今福建延平)等地“饥疫并作”[12]卷44《谯殿撰墓志铭》,第482-486页。嘉定十五年(1222),福建路汀州(治今福建长汀)、邵州(治今福建邵武)、南剑州(治今福建南平)三州“疫死者各以万计”[12]卷35《敕封慧应大师后记》,第348页;江南西路赣州(治今江西赣州)“疫”[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嘉定十六年(1223),荆湖南路永州(治今湖南永州)、道州(治今湖南道县)“疫”[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

南宋理宗时期,瘟疫曾多次流行。如绍定元年(1228)春,两浙西路“大疫,比屋相枕藉”,安吉(治今浙江安吉)尤甚,“户减十五六。蒸鱼者,率从腹中得人指发”[6]826。绍定元年(1228),福建路沙县(治今福建沙县)“岁大疫”[13]卷6《崇安刘氏家世学派·忠烈刘君锡先生纯》,第87-92页。绍定二年(1229)九月,两浙东路临海县(治今浙江临海)发生特大水灾,“殍疫连年”[14]吴子良《临海县重建县治记》。绍定三年(1230)两浙西路临安(治今浙江临安)发生水灾,“谷价腾跃,道殣相枕”,随之发生“饥疫”[15]卷31《罗廸功墓志铭》,第464-465页。绍定四年(1231)春,两浙西路姑苏(治今江苏苏州姑苏区)发生“春疫”[16]卷下《济民药局记》,第215-216页。绍定六年(1233),江南东路鄱阳(治今江西鄱阳)一带“疫疠大作”[3]卷405《袁甫传》,第12237-12244页。淳祐十一年(1251)十一月,江南东、西路,荆湖南、北路,广南东、西路有“灾伤瘴疠”[17]卷34《宋理宗四》,第2810页。宝祐六年(1258),荆湖北路诸郡发生“旱潦饥疫”[3]卷44《理宗本纪四》,第866页。

南宋度宗、恭帝、端宗和末帝时期,瘟疫流行的次数也较为频繁。如宋度宗咸淳七年(1271),两浙东路永嘉县(治今浙江温州)发生“瘟疫”,广大民众乱服圣散子方,因而被害者“不可胜记”[18]卷3,第518页。咸淳十年(1274),淮南西路蕲州英山县(治今湖北英山)发生“饥疫”,荆湖北路江陵(今湖北江陵)城中“又患疾疫”[19]卷167,第2707-2709页。宋恭帝德祐元年(1275)六月庚子,成都府路嘉定、三龟、九顶、紫云四城民众迁徙,“流民患疫而死者不可胜计,天宁寺死者尤多”[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福建路邵武军(治今福建邵武),“大疫,民死亡几半”[8]4409;淮南西路黄州麻城县(治今湖北麻城),“大旱,疫”[20]卷15《杂志·灾异》,第336页。德 祐二年(1276)闰三月,成都府路嘉定、三龟、九顶、紫云四城“数月间,城中疫气熏蒸,人之病死者,不可以数计”[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宋端宗景炎二年(1277),江南“大疫”[19]卷136《铁哥术传》,第2373-2374页。宋末帝祥兴元年(1278)八月,广南东路惠州船澳“军中疫且起,兵士死者数百人”,文天祥唯一子,“与其母皆死”[3]卷418《文天祥传》,第12538页。祥兴二年(1279),两浙东路温州永嘉县“大疫”[21]卷590《医部·医术名流列传·刘资深传》,第195页。

(二)南宋后期瘟疫流行带来的重要影响

首先,瘟疫流行遍及南宋两浙西路、两浙东路、淮南东路、淮南西路、江南东路、江南西路、福建路、荆湖北路、荆湖南路、京西南路、成都府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等地,不仅造成大量人口死亡和灾民流动,而且也引起人们对疫病流行的恐惧。如庆元元年(1195)春夏,两浙西路湖州、常州、秀州三州“自春徂夏,疫疠大作,湖州尤甚,独五月少宁,六月复然”,湖州南门外有一村居人七百家,“是夏死者殆半”。绍定元年(1228)春,两浙西路“大疫,比屋相枕藉”,安吉尤甚,“户减十五六”。德祐元年(1275)六月庚子,成都府路嘉定、三龟、九顶、紫云四城民众迁徙,“流民患疫而死者不可胜计,天宁寺死者尤多”。

其次,瘟疫常常和其他自然灾害如地震、旱灾、水灾、畜灾等并发流行,文献中常用“震疫”“旱疫”“水疫”“火疫”“饥疫”等描述,对南宋后期社会经济发展造成极大的破坏。如庆元元年(1195),两浙东、西路瘟疫流行,与此同时,淮南、两浙一带“牛多疫死”[22]卷311《物异考一七》,第8427页。庆元六年(1200)春,福建路邵武(治今福建邵武)“大旱,井泉竭”,接着瘟疫暴发,“疫死者甚众”。

再次,瘟疫流行引起部分地区官吏死亡,阙官现象加剧。如庆元五年(1199)十二月,广南东路瘴疠流行,由于英德府烟瘴肆虐,人们称之为“人间生地狱”。嘉泰元年(1200)二月十七日,臣僚上奏广南西路瘴疠流行严重地区,“县令少有正官,若无以次官处,多是于他州别县差官权摄,甚至差寄居待阙右选摄官。多者一年,少(月)〔者〕数月,倏去忽来,志在苟得,职事废弛,冤枉莫伸。间有贪夫掊尅自营,则一意聚敛,席卷而去,恬不顾恤。于是县益废坏,至有一二十年无敢注授者。其间有水土恶弱、岚瘴至重去处,加之经久权摄,事皆废坏”[4]职官48之45,第4344页。

最后,南宋后期举行的“开禧北伐”“端平入洛”和蒙古伐宋等军事活动,引起了宋金、宋蒙、宋元之间瘟疫的流行。如开禧二年(1206)五月,宋宁宗下诏北伐金朝,荆湖北路江陵府用兵后“残毁饥馑,继以疾疫”,金朝士兵也因“瘴疠杀人,莫知其数。昏瞀懊浓,十死八九”[23]卷1《疟非脾寒及鬼神辩四》,第23-24页。绍定五年(1232)三月,蒙古军围攻开封府(治今河南开封),引发瘟疫大流行,“死者百余万”[10]卷64《宣宗皇后王氏传》,第1532-1533页。宝祐六年(1258),蒙古分三路兵马进攻南宋,荆湖北路诸州“旱潦饥疫”,围攻鄂州的元军中也流行瘟疫,“诸军疾疫已十四五”[24]卷32《班师议》,第356-357页。

总之,南宋后期瘟疫的流行,主要是由自然因素、战争因素和社会因素等引起,尤其是战争引起的瘟疫流行次数显著增加。有关瘟疫的防治,不仅仅是一个疾病和医学的问题,而且也是一个重要的社会政治问题,需要宋朝政府建立一个长期的、有效的疫病救治体系,将各级政府、医学家和社会力量等联合起来,疫病的防治才有可能取得成效。

二、南宋后期各级政府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

(一)中央政府防治瘟疫的措施

宋代中央政府是防治瘟疫的核心力量,采取了医学、经济、政治等措施积极加以应对,取得了一定的成效[25-27]。

1.医学措施。其一,派医诊治,施散药物。瘟疫发生时,南宋政府常常命令中央医学机构翰林医官局、太医局、御药院等派遣朝廷医官、医学生或驻泊医官前往疫区诊治、赐药,所用药品来源于官府药局和剂局制造的成药或朝廷赐钱让地方官府从民间药铺中购买的药物。

嘉定二年(1209)三月,两浙西路杭州(治今浙江杭州)暴发瘟疫,宋宁宗发布数道诏令加以应对。三月丁巳,宋宁宗发布御笔:“访闻都城疾疫流行,细民死者日众,朕甚悯焉。官司抄札诊候,虑多文具,虽已委官措置,可更选差一二员相与协济。临安府委通判稽考医药,所有药材疾速科拨见钱付铺户收买,毋令减克。其有病死无力殡瘗,于内藏库拨钱一十万贯,别差官抄札,畀以棺(襯)〔榇〕。诸路州县或有疾疫去处,令监司、守令叶心赈救,务在实惠及民,副朕恻(恒)〔怛〕之意。”[4]食货58之27,第7371-7372页三月庚申,宋宁宗下诏:“命浙西及沿江诸州给流民病者药。”[3]卷39《宁宗本纪三》,第752页三月壬戌,宋宁宗下诏:“出内库钱十万缗为临安贫民棺槥费。”[3]卷39《宁宗本纪三》,第752页夏四月,杭州仍旧“疫”[7]卷14《宋宁宗三》,第330页,四月甲申宋宁宗下诏:“赐临安诸军死者棺钱。”[7]卷14《宋宁宗三》,第330页四月八日,监行在登闻检院陈孔硕等上奏:“承降指挥,置(拘)〔局〕修合汤药,给散病民。其间请药之人,类皆细民,一染疫气,即便废业,例皆乏食。其间亦有得药病愈之后,因出求趁,再以劳复病患,委是可悯。已具申朝廷,蒙给降会子二千贯、米一千石,除已措置支散外,所存不多,又有增添患民,必是支散不敷。乞照元申尽数给散钱、米,下局接续支散。”宋宁宗下诏:“令封桩库更支降会子三千贯,丰储仓取拨米二千石,接续支散,毋得漏落泛滥。”[4]食货68之105,第8010页陈孔硕在《宋广西漕司重刻脉经序》中也说朝廷“董诸医,治方药,以振民病”[28]。

淳祐十一年(1251)十一月,江南东路、江南西路、荆湖南路、荆湖北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一带瘴疠流行,十一月乙酉,宋理宗下诏:“江东西、湖南北、福建、二广有灾伤瘴疠去处,虽已赈恤,犹虑州县奉行不虔,可令监司、守臣体认德意,多方拯救。”[17]

其二,建立药局,依方制药。南宋后期,朝廷在原有太平惠民和剂局基础上,又建立了一些新的药局,按方制药,散给病民。如淳祐八年(1248)五月,鉴于“民间病暑者多,合思振救”[29]卷88《恤民》,第4174页,宋理宗下诏让杭州府尹赵與蔥建立“施药局”,救治患病民众。《淳祐临安志》卷七《城府》载:

淳祐八年五月,有旨令府尹赵與蔥以民间盛暑,病者颇多,因创局制药。命职医分行巷陌,诊视与药,月为费数万,多所治疗。十年二月,得旨降钱十万,令多方措置,以赏罚课医者究心医诊。圣心至仁,诏旨勤侧。赵公推广上恩,尤为矜怛。是后都民多赴局请药,接踵填咽,民甚赖之。[30]卷7《城府》,第3289页

可见,施药局在制造药品、派医诊治病人和施散药品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

宝祐五年(1257)十一月壬戌,宋理宗下诏:“朕轸念军民,无异一体。尝令天下诸州建慈幼局、平粜仓、官药局矣,又给官钱付诸营置库,收息济贫乏。奈何郡守奉行不谨,所惠失实,朕甚悯焉。更有毙于疫疠、水灾与夫殁于阵者,遗骸暴露,尤不忍闻也。可行下各路清强监司,严督诸守臣,宣、制、安抚严督主兵官,并要遵照元降指挥,如慈幼则必使道路无啼饥之童,平粜则必使小民无艰食之患,官药则剂料必真、修合必精,军库收息则以时支给,不许稽违,务要公平,而不许偏徇,庶若民若军皆蒙实惠。仍令召募诸寺观童行,有能瘗遗骸及百副者,所在州县保明,备申尚书省,给度牒一道,以旌其劳。可备坐指挥,各令知悉。”[17]卷35《宋理宗五》,第2863-2864页南宋政府强调官药必须要剂料必真、修合必精,以用于疫疠等防治。

其三,掩埋尸体,阻断染源。南宋政府极为重视瘟疫流行期间亡故者尸体的掩埋,常常划拨经费招募僧人或责令地方政府尽快掩埋尸体。从医学的角度来看,这项措施有利于防止疾病的传播。如嘉定元年(1208)夏,淮南地区“大疫”,官府“募掩骼及二百人者度为僧”[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宝祐五年(1257)十一月,诸州“更有毙于疫疠水灾与夫殁于阵者,遗骸暴露,尤不忍闻”,十一月壬戌,宋理宗下诏“仍令召募诸寺观童行,有能瘗遗骸及百副者,所在州县保明,备申尚书省,给度牒一道,以旌其劳。可备坐指挥,各令知悉”[17]卷35《宋理宗五》,第2863-2864页。

2.经济措施。南宋政府在防治瘟疫过程中,在经济方面采取了划拨资金、提供粮食、减免赋役、发放度牒等措施。

其一,划拨资金,提供粮食。疫情发生后,宋政府常常划拨资金和粮食加以赈济,帮助灾民渡过难关。如庆元元年(1195)三月,杭州发生大疫,宋宁宗发布御笔:“访闻民间病疫大作,令内藏库日下支拨钱二万贯付临安府,多差官于城内外询问疾病之家,贫不能自给者,量口数多寡支散医药、钱;死而不能葬者,给与棺敛。务要实惠及民,毋得徒为文具。”[4]夏四月戊辰,临安“火疫”流行,宋宁宗下诏“出内帑钱为贫民医药、棺敛费及赐诸军疫死者家”[3]。夏四月壬午,宋宁宗下诏“复出内帑钱,赐诸军疾疫死者家”[17]卷29上《宋宁宗一》,第2442页。

庆元五年(1199),杭州“久雨,民多疫”,五月丁酉,宋宁宗下诏“命临安府赈恤之”[7]279。嘉定三年(1210)四月,“都民多疫死”[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夏四月己巳,宋宁宗下诏:“临安府给细民病死者棺榇。”[3]卷39《宁宗本纪三》,第752页四月十二日,宋宁宗下诏:“令丰储仓取拨米三千旦付临安府,给散病民。仰守臣措置,选差通练诚实官属分明支借,毋容吏奸,以亏实惠。仍开具支散过实数申尚书省。”[4]食货58之28,第7372页从丰储仓划拨3000旦米,散给病民。嘉定四年(1211)“杭州疫”[3]卷62《五行志一下》,第1371页,三月己未,宋宁宗下诏“命临安府赈给病民,赐棺钱”;四月戊申,宋宁宗再次下诏“出内库钱瘗疫死者贫民”[31]卷12《宁宗皇帝九》,第228页。

宝祐六年(1258)宋蒙战争期间,荆湖北路诸州“旱潦饥疫”。开庆元年(1259)五月丁巳,宋理宗下诏:“湖北诸郡,去年旱潦饥疫,令江陵、常、澧、岳、寿诸州,发义仓米振粜,仍严戢吏弊,务令恵及细民。”[3]卷44《理宗本纪四》,第866页

其二,减免赋役,发放度牒。减免赋役和发放度牒是宋政府应对疫病的措施之一。如庆元元年(1195)六月,两浙西路湖州、秀州、常州、润州,两浙东路庆元府、绍兴府等,“自今疾疫颇盛,其他州县亦多有之”。六月七日,权两浙转运副使沈诜上奏:“乞从朝廷给降度牒五百道,下本司或提举司变转,随州县饥疫轻重拨下,逐州委官分任其事。事毕考验(区)〔驱〕磨,以全活人数多寡旌别闻奏,优与推赏。”宋宁宗下诏:“令礼部给降度牒五十道,付沈诜自行措置斟量支散。余依之。”[4]六月十日,宋宁宗又下诏:“疾疫未及,更于内藏库支拨钱一万贯接续支散。”[4]食货68之100,第8008页

淳祐十二年(1252)春正月,鉴于广南东西路、福建路、江南西路、荆湖南路“去岁疫疠”流行,造成“州县人户有绝世者”的惨状,正月十五日宋理宗下诏:“令监司、守臣稽其财产,即其族命继给之。远官身殁,其家不能自归者,官为津遣,勿令财物有所隐失”[17]卷34《宋理宗四》,第2812页。

3.政治措施。在瘟疫流行期间,南宋政府通常会建立某些宅院安置患病官员及其家属,调整官吏任命方式,奖惩地方官吏等措施。

其一,建立宅院,安置患病官员及其家属。庆元五年(1199)十二月,广南东路瘴疠流行。十二月十二日,广东提刑陈晔上奏:“窃见所部十四郡,多是水土恶弱,小官贪于近阙,(絜)〔挈〕累远来,死于瘴疠者时时有之,孥累贫乏,不能还乡,遂致狼狈。晔撙节财用,起宅子六十间,专养士夫孤遗;又买官民田及置房廊,拘收钱米,创仓库各一所。凡入宅居止者,计口日给钱。仍以其余,遇有二广事故官员扶护出岭,量支路费。欲名其宅曰‘安仁’,仓库曰‘惠济’。尚虑向后不能相承,却致流落之家复至失所,乞行下本司,得以遵守。”[4]食货60之1,第7415页宋宁宗“从之”,准许陈晔在广州创办安仁宅、惠济库,作为安置患病官吏及其家属的宅院和仓库。

嘉泰三年(1203)十一月,鉴于广南东、西路“州县小官冒瘴而死者,家属扶护旅榇,不能归乡”的惨状,十一月十一日,宋宁宗发布南郊赦文,表彰当地官吏的互助自救行动。

二广州县小官冒瘴而死者,家属扶护旅(襯)〔榇〕,不能归乡,实可矜悯。除广东已于广州置接济库,椿积钱米,遇有事故官员,家属赴经略司投状,除(结)〔给〕仓券外,更支给路费,以济其归。及于城北踏逐空地,拨充义塚,起造祭亭。愿将旅(襯)〔榇〕就地内取葬者,给也支(结)〔给〕靡费钱。及造屋充接济院,有事故流落家属,欲就给屋,每日支给饭米养瞻,以示宽恤。昨来广西经略司申,已于静江府新创广恩院,以给士夫家属流落者。可令诸监司常切恪意奉行,如有在官田亩之类,措置拨入。所有家属愿出广者,仍令逐州津遣。其仕宦家属因而流落,不能出广,甚至子弟为奴仆,妻女为娼婢,深可怜悯。自今赦到日,许经所在州军自陈,日下释放,仍令本州津遣。[4]食货58之25,第7371页

其二,调整官吏选拔与任命方式。嘉定六年(1213)五月一日,臣僚上奏:“照得二广科举所差试官,正当秋暑瘴疠之时,常有十余人弊于道路,极可悯念。臣谓广南士人贫无常产,能文之士亦自可数。广东则广、潮二州,西南静江,皆号多士,时有请嘱。所差试官,必须遴选,以绝外议。至于他处,但须邻郡,或隔一二州差往,庶几道里稍近,可以赍办行李,饥食渴饮,不致乏绝丧身之患。乞下两路漕司照应施行。”[4]选举6之14,第5365-5366页宋宁宗“从之”。

嘉定九年(1216),广南东、西路瘴疠盛行,造成当地阙官现象严重。尤其是广西诸州县,“合减举员处颇多,如象之武仙、昭之立山、高之信宜、雷之徐闻、化之石城等邑,皆毒(務)〔雾〕熏蒸,民生窭悴,户口萧疏”。四月二日,臣僚上奏:“乞令广西诸司条具诸邑之最恶弱、久阙官去处申上,量与裁减荐员,以为作邑者之劝,庶几少苏岭海无告之民。”[4]职官48之22,第4320页宋宁宗“从之”。

其三,奖惩官吏,改变落后习俗。宋政府对参与疫病救治的官员,按其政绩加以升迁和奖励,对玩忽职守者予以严惩。如嘉定五年(1212)九月一日,臣僚上奏朝廷奖赏平定荆湖南路黑风洞寇官兵时说:“今上自主帅,下至将校,皆次第蒙赏,而土豪隅官之徒捐躯于兵间者尚有所遗。乞下江西、湖南安抚司广加体访,仍许各人自陈,选委清强有心力官覈实。应土豪隅官除曾系(補)〔捕〕贼立功已(摧)〔推〕赏外,其余实因讨捕受害阵亡之家,并与保明,具申朝廷,量与赏犒。”[4]兵20之15,第9032页宋宁宗“从之”,同意奖赏战争中“连遭屠戮,又因冒寒暑、染疾疠,与其队伍相毙于军中者”的土豪隅官。

宋代某些地区存在的落后旧俗,严重干扰了政府的抗疫措施,如“江南病疫之家,往往至亲皆绝迹,不敢问疾,恐相染也。药饵食饮,无人主张,往往不得活”。为此,宋政府专门下诏加以诫斥。如庆元元年(1195)夏四月,杭州大疫,宋宁宗下诏:“戒励风俗。”[7]

(二)地方官吏防治瘟疫的措施

瘟疫的发生和流行,对国家地方统治秩序带来极大的冲击和挑战。地方官吏一方面积极贯彻朝廷应对疫病的诏令,另一方面又在各自辖区内采取了赈济救灾、医疗救治和管控社会秩序的措施,某些官吏甚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32]。

1.赈济救灾措施。开禧二年(1206)五月,宋宁宗下诏北伐金朝。荆湖北路江陵(治今湖北江陵)用兵后,“残毁饥馑,继以疾疫”,江陵府知府、荆湖制置使李大性“首议振贷,凡三十八万缗有奇。前官虚羡,凡十有四万五千缗,率蠲放不督,民流移新复业者,皆奏免征榷”[3]卷395《李大性传》,第12049页。嘉定十年(1217)春,金朝军队“犯襄阳,围安陆”,京西南路地区“既而饥疫并作,死者相枕藉”,通直郎范机“惫心疲,精瘗其胔骸之暴露者,为粥以饲其饥且羸者,收育孩穉之无所归者,所活几不胜计”[12]。嘉定十四年(1221),福建路福州(治今福建福州)、延平(治今福建南平市延平区)“饥疫并作”,福建运判兼建宁府知府谯令宪“赈恤备至”[12]卷44《谯殿撰墓志铭》,第482-486页,不幸染病而亡。

宋理宗绍定二年(1229)九月丙辰,两浙东路台州临海县城(治今浙江临海)发生特大水灾,“吞原阶,啮官民庐居,杀禾稼,环百余里漫为涛川,而县治西直栝苍门,最先被水,崩奔漂悍特甚”,造成“死人民逾二万”“继之殍疫连年”。南宋政府“捐帑振廪,复租已责,遣部使者叶公棠议荒政,议城筑”[14]。浙东提举叶棠,积极采取措施加以赈济和救治:一是“乃赂贪夫以收遗骸,募卒伍以出途巷,严冥录以靖冤妖,籍户口,颁钱米,助修筑,弛征榷,阁租赋以请命,求利害以尽人言,问疾苦以通下情”;二是请求朝廷减免当地租赋,“得旨征榷予一年,凡官钱皆如之,秋租减其七,明年夏赋损其半,颁钱米以赈恤城筑者,合钱缗几百万”;三是下令“移粟于近,告籴于远,劝啇贾,通有无,忧在不继,及圣泽溥博,忧在奉行,内选郡僚,外求寓公,寓公各自择其乡之堪其事者,并书吏,省文书,灾伤以轻重为差,州郭重于诸县,临海重于天台、仙居,天台、仙居重于宁海、黄岩,重者数倍,轻者必称必均,各竞于善,而惠无不实,日有粥,月有给,疾病有药,死亡有棺,癃惸独孩幼者有养,始于季秋,毕于季夏”[33]王象祖《浙东提举叶侯生祠记》。当地民情大感,建生祠祀之。

2.医药救治措施。宋代地方官吏在防治瘟疫过程中,采取了派医诊治、施散药品、撰写方书、建立病房、掩埋尸体等医学措施。

其一,派医救治,施散药品,撰写医书。宋宁宗嘉定十年(1217),潼川府路中江县(治今四川中江)“岁大疫”,中江县尉邓应午“力请于台阃,饭饥药疾,至捐俸以资之”[34]卷84《监成都府钱引务邓君应午墓志铭》,第513-514页,“市药散赈,不遗余力”[35]卷144《人物》,第4395页。嘉定十五年(1222),福建路南剑州(治今福建南平)“时大旱疫”,南剑州知州陈宓“蠲逋赋十数万,且弛新输三之一,躬率僚吏持钱粟药饵户给之”[3]卷408《陈宓传》,第12312页。宋理宗绍定元年(1228),福建路沙县(治今福建沙县)“岁大疫”,沙县主簿刘纯“治粥药存活之,死而无收者作大塜瘗焉”[13]。

南宋后期某些地方官吏还撰写了许多医书,收载了大量防治疫病的药物。如庆元中,监两浙西路临安府富阳县(治今浙江富阳)酒税王硕撰《易简方》,“凡仓卒之病,易疗之疾,靡不悉具”[36]卷首《易简方论序》,第5页。嘉定中,监江南东路饶州(治今江西鄱阳)商税张松撰《本草节要》一书,“择取本草常用药,抄节性味主治之要,合经注之文,统以成段”[37]。宝庆中,两浙东路婺州(治今浙江金华)知州王梦龙撰《本草备要》,“增入药物异名及土产之宜、美恶之辨,注于目录之内”[37]卷20《群贤著述年辰·本草备要》,第633页。

其二,建立病房,收留病人,掩埋尸体。宋宁宗庆元间(1195—1200),江南西路临江军新淦县(治今江西新干)疫疠流行,知县何洪“置惠民局,延良医以治之。又置养济院以收无依者,民甚德焉”[38]卷61《名宦五》,第131页,因而受到百姓的称赞。嘉定九年(1216)春,荆湖北路江陵府(治今湖北荆州)、荆湖南路潭州(治今湖南长沙),“饥疫并作,死者相枕藉”。通直郎范机“惫心疲,精瘗其胔骸之暴露者,为粥以饲其饥且羸者,收育孩穉之无所归者,所活几不胜计”[12]。

宋理宗绍定四年(1231),两浙西路平江府(治今江苏苏州)发生“春疫”,知平江军府事、新除浙西提刑吴渊积极采取措施加以救治。吴渊《济民药局记》载:

姑苏城大人众,余领郡,适有春疫,亟择群医之良,分比闾而治,某人某坊,某人某里,家至户到,悉给以药。窭而无力者则予钱票,疾不可为者复予周身之具,繇二月讫七月,其得不夭者一千七百四十九人。因念仓卒取药于市,既非其真,非惟不真,且弗可以继,乃创济民一局,为屋三十有五楹,炮泽之所,修和之地,监临之司,库廪庖湢,炉硙鼎臼,翼然井然,罔不毕具。[16]

从这则南宋地方官吏防治瘟疫的珍贵史料中可知,吴渊主要采取了派良医分坊分里医治病人、施散药物、赈济灾民、创建济民局、安置病人等多种救治手段,救活患者达1 749人,取得了显著的疗效。

绍定六年(1233),袁甫任江东提点刑狱,江南东路“岁大旱”,继又“疫疠大作”,袁甫在鄱阳(治今江西鄱阳)“创药院疗之”。前后任职江东5年,“所活殆不可数计”[3]卷405《袁甫传》,第12237-12244页。

3.社会管控措施。宋代巫术在地方和民间的流行及存在,造成部分地区民众在疫病流行期间不敢寻医,不敢视疾,不敢服药,甚至出现遗弃亲属的行为,严重地威胁到朝廷政令的贯彻执行和地方政府的救治活动。为了有效地防控各类疾病和重大瘟疫的流行,以及传播官方正统医学知识,宋朝地方官吏对“巫术”的非法活动采取了打击、控制和改造的措施。

其一,打击巫术,严惩巫师犯罪行为。宋宁宗庆元元年(1195),两浙西路常州(治今江苏常州)发生严重的瘟疫。常州知州张子智积极加以救治,散发药物,然而由于巫师的干预,百姓不敢领药,致使大批民众染病死亡。洪迈《夷坚志支戊》卷三《张子智毁庙》载:

张子智贵谟知常州,庆元乙卯春夏间,疫气大作,民病者十室而九。张多治善药,分诸坊曲散给,而求者绝少,颇以为疑。询于郡士,皆云:“此邦东岳行宫后有一殿,士人奉祀瘟神,四巫执其柄。凡有疾者,必使来致祷,戒令不得服药,故虽府中给施而不敢请。”[39]卷3《张子智毁庙》,第1074页

从洪迈的记载可以看出,巫师在常州有很大的号召力,即使州府施药,百姓也不敢领取。张子智在充分调查了巫师的罪行后,“即拘四巫还府,而选二十健卒,饮以酒,使往击碎诸像,以供器分诸刹。时荐福寺被焚之后,未有佛殿,乃拆屋付僧,使营之。扫空其处,杖巫而出诸境。蚩蚩之民,意张且贻奇谴,然民病益瘳,习俗稍革”。不久,宋政府提升张子智为吏部郎中。

其二,遣使祭祀,稳定社会秩序。嘉定十五年(1222),福建路汀州(治今福建长汀)、邵州(治今福建邵武)、南剑州(治今福建南平)三州暴发瘟疫,“疫死者各以万计”。疫病随即传播到建宁府浦城县(治今福建浦城),“浸滛将及县境,时既十月矣,而炎郁不少衰”。浦城县知县李知孝一方面采取措施加以救治,另一方面前往景祐南丰院故净空禅师处祭祀,“亟诣师而祷焉,风雨旋至,瑞雪继之,浃旬之间,疠气如洗”[12]卷35《敕封慧应大师后记》,第348页。此次浦城县境内瘟疫的消失,与风雨、瑞雪的降落有密切的关系。

总之,南宋政府在防治瘟疫过程中,采取的措施主要以派医诊治、施散药物、发放粮食、减免租赋、建立病房、掩埋尸体等为主,出现了许多防治瘟疫的有效方剂,在一定范围内对控制瘟疫传播起到了积极作用。

三、南宋后期医学家和社会民众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

宋代医学家是防治疫病的中坚力量,不仅撰有大量的医学方书,而且在疫情期间配制药物,亲临疫区诊治。社会民众包括民间地方乡绅、宗教人士和普通民众等,由于对疫病认识的差异和所处社会地位的不同,他们对瘟疫的态度和防治措施则较为复杂[40]。

(一)医学家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

南宋后期,医学家陈自明、杨士瀛、严用和等对天行温病、时气病、痢疾病、劳瘵病等传染病进行了积极的防治。

天行温病,又名时行疠气、天行温疠等,是由“疠气”引起的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现代医学称此病为大流行病,即急性烈性传染病。嘉熙元年(1237),陈自明在《妇人大全良方》中记载了数道治疗天行温病的医方。如煞鬼丸方,出自《太平圣惠方》,“此药避瘟疫,亦可带之”。其方剂组成:“麝香,三分。犀角屑、木香、白术,各一两。鬼箭羽。虎头骨,酥炙。天灵盖,酥炙。辰砂。桃仁,去皮尖、双仁,麸炒黄。雄黄,各两半。上为细末,炼蜜为圆如梧桐子大,温水下二十圆。”[41]卷5《妇人骨蒸方论第二》,第62页阿胶汤,“治妊妇伤寒、瘟疫时气,先服此以安胎”[41]卷14《妊娠伤寒方论第四》,第148页。景定五年(1264),杨士瀛在《仁斋直指方论》中仔细观察和记载了瘟疫的病因、病症和用药情况,指出:“此病多发于春夏,一概相同者,此天地之疠气,当参运气而施治也。”该书《证治赋》收录了各种名方,如和解散、金沸草散治时行寒疫,神术散、定风饼子疗暴中风邪,人参败毒散、升麻葛根汤解瘟疫而身热,阳毒升麻汤、雄黄解毒丸散天行而咽疼,宣明双解散主温热始终之要药,藿香正气散治暑湿内外之良方[42]卷2《附:证治赋》,第38页。又《瘟疫方论》载十神汤,治时令不正,瘟疫妄行。升麻葛根汤,治大人、小儿时气瘟疫,头痛发热。柴胡升麻汤,治时行瘟疫,壮热恶风,头痛体疼,鼻塞咽干,咳嗽,涕唾稠粘。小柴胡汤,治瘟疫内虚,发热,胸胁痞闷。竹叶石膏汤,治伤寒时气,表里俱虚,遍身发热,心胸烦闷,得汗已解,内无津液,虚羸少气,欲吐。大青丸,治时行瘟疫发热,并劳役发热,上膈一切结热,神效。此外,黄连解毒汤、荆防败毒散、四君子汤、四物汤、补中益气汤等,也是治疫名方[42]卷3《附:瘟疫·瘟疫方论》,第66页。

痢疾病是宋代较为常见的一种传染性疾病,“夫痢之为病,世人所患者多”[43]卷下《痢论》,第93页。凡感受时邪、水源不洁或食物污染,均可引发痢疾流行。陈自明在《妇人大全良方》中,认为疫毒痢具有强烈的传染性,“一郡之内,上下传染,疾状相似。或只有一家,长幼皆然;或上下邻里间相传染;或有病同而证异;亦有证异而治同。或用温剂而安,或用凉药而愈。有如此等,是毒疫痢也”。书中列举的治疗药物,“首以败毒散,多加人参、甘草、陈米、姜枣煎服,及三黄熟艾汤、黄连阿胶圆、五苓散、驻车圆,可选而用之。如下痢赤多,或纯下鲜血,里急后重,大便不通,身体壮热,手足心热,大烦燥渴,腹胁胀痛,小便赤涩,六脉洪大,或紧而数,或沉而实,此热痢也。宜白头翁汤及三黄熟艾汤、五苓散,可选而用之。若风痢下血太过,宜用胃风汤加木香、黑豆煎服。若夏秋之间下痢,或赤或白,或赤白相杂,脐腹痛,里急后重,憎寒发热,心胸烦闷,燥渴引饮,呕逆恶心,小便不利及五心烦热,六脉虚弱。此等脉证,正因伏暑而得此疾,宜服香薷散加黄连、甘草、当归,酒水浓煎,沉令水冷,顿服。仍兼服酒蒸黄连圆,或小柴胡汤加人参煎服必愈”[41]卷8《妇人滞下方论第十》,第101页。

劳瘵病,一作痨瘵,也称肺痨病,是一种具有传染性的慢性疾病,现代医学称此病为肺结核病。宝祐二年(1253),严用和在成书的《严氏济生方》中指出:“夫劳瘵一证,为人之大患。凡受此病者,传变不一,积年染疾,甚至灭门。”又说:“其名不同,传变尤不一,感此疾而获安者,十无一二也。”他提出的治疗原则是“先宜去根,次须摄养调治,亦有早灸膏肓俞、崔氏穴而得愈者。若待其根深蒂固而治之,则无及矣”[44],方剂有鳖甲地黄汤、黄饮子、蛤蚧丸、太上混元丹、经效阿胶丸、地仙散,以及崔丞相灸劳法。

(二)普通民众对瘟疫的态度和防治措施

南宋后期民间地方乡绅、宗教人士和普通民众等对瘟疫的态度和防治措施较为复杂,由于史料的缺乏,这方面的内容较少。如宋宁宗庆元元年(1195)春夏间,两浙西路、两浙东路大多数州县发生瘟疫,穷苦之民,“率无粥药,坐以待毙”[4];平江城中(治今江苏苏州)疫疠大作,“坊众相率敛钱建大庙,以报土地之德”[2]。宋理宗绍定三年(1230),两浙西路临安(治今浙江临安)发生水灾,“谷价腾跃,道殣相枕”。随之发生“饥疫”,临安人罗介圭“率推食馈药,以振羸乏”[15]。宋度宗咸淳七年(1271),两浙东路永嘉(治今浙江温州)发生“瘟疫”,广大民众束手无策,听闻“圣散子方”有效,于是服之,然而“服此方被害者,不可胜记”[18]。

四、南宋后期防治瘟疫的主要特点与历史借鉴

南宋后期社会各阶层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呈现出了鲜明的时代特点并对后代的疫病防治有借鉴意义。

1.重视各级官府在疫病防治体系中发挥的核心作用。南宋后期有关瘟疫的史料呈现出很大的不平衡性,相较而言,宋宁宗时期(1195—1224)各级官府防治瘟疫的措施较为丰富,宋理宗、宋度宗、宋恭帝、宋端宗、宋末帝时期(1225—1279)的防疫措施则较少,这主要是由南宋末年史料的散佚所造成的。从现存史料来看,宋代建立的以各级政府为主导、社会民众为辅助的疫病防治体系,仍然有效地发挥着作用。为了实施救治,宋代中央政府和地方官吏在疾病流行期间建立的临时医院和慈善机构,如安济坊、漏泽园、慈幼局、施药局、养济院、济民局、安仁宅等,对治疗患者发挥了积极作用。

2.重视医药学知识在疫病防治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南宋时期,官修医学方书《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在疫病防治中发挥了显著的作用。宋理宗时期,宋朝政府两次增补《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一是宝庆年间(1225—1227)增补《宝庆新增方》41首,二是淳祐年间(1241—1252)增补《淳祐新添方》76首,成为官府、医家和民间防治普通疾病和瘟疫最重要的著作之一。如人参败毒散、小柴胡汤、柴胡石膏散、圣散子、林檎散、升麻葛根汤、葛根解肌汤、香苏散、柴胡升麻汤、神术散、来苏散、十神汤等方剂,是宋代有名的治疫名方,至今仍用于临床[45]卷2《治伤寒》,第39-62页。南宋周密指出:“若夫《和剂局方》,乃当时精集诸家名方,凡经几名医之手,至提领以从官内臣参校,可谓精矣。”[46]卷上《和剂药局》,第225-226页元代医学家朱震亨指出:“《和剂局方》之为书也,可以据证检方,即方用药,不必求医,不必修制,寻赎见成丸散,病痛便可安痊。仁民之意,可谓至矣。自宋迄今,官府守之以为法,医门传之以为业,病者恃之以立命,世人习之以成俗。”[47]地方官吏在防治疫病中记载的疫情信息、收集的验效名方和积累的实践经验,促进了医药学知识的应用与传播。

3.重视医学机构在防疫工作中的应用。宋代极为重视医学机构在防疫工作中的应用,尤其在瘟疫流行期间建立的临时医院及其采取的派医诊治、隔离病人、掩埋尸体等措施,丰富了中国古代传染病防治的内容。如庆元间新淦县知县何洪建立“养济院”[38],绍定四年(1231)平江府知府吴渊建立“济民局”[16],淳祐八年(1248)临安知府赵與蔥建立“施药局”[30],以及庆元五年(1199)广东提刑陈晔建立“安仁宅”[4]食货60之1,第7415页等,在治疗患者和控制疫病流行方面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综上所述,南宋后期防治瘟疫的主要措施,基本上沿袭了宋代形成的以各级官府为主、社会民众为辅的防疫体系。中央政府、地方官吏、医学家和社会民众等在防治瘟疫的过程中,除继续采用传统的赈济措施外,医药学知识发挥了重要作用,“按方剂以救民疾”[3]卷12《仁宗本纪》,第231页和“依方用药”[48]仍然是宋代社会防治瘟疫的新方向。

猜你喜欢
庆元瘟疫
曹庆元
中国现当代文学瘟疫叙事的转型及其机制
浙江庆元写生记
庆元县野生大型真菌资源调查报告
绘画中的瘟疫 下
绘画中的瘟疫(上)
Bian Que
瘟疫算个啥
浦城庆元山革命历史博物馆开馆
没有疫苗,古代大瘟疫有多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