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式民粹”击溃“韩式民粹”

■ 能武

台湾2020年大选尘埃落定，民进党候选人蔡英文获历史性高票支持而连任成功，而选前看似风头强劲的国民党候选人韩国瑜则惨败收场。这场本该就更多公共政策辩论的重要选举，更像是一次不同种类民粹主义之间的较量，最终“蔡式民粹”击溃了“韩式民粹”。

就所谓“民主”理论而言，选民投票是表达其对某候选人政策的支持。但这次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让其标榜的“民主选举”走样得特别明显。回顾整个选举过程，选举议题的设定并未聚焦在公共政策层面，更多时间停留在“国族认同”层面的攻防。韩国瑜阵营与宋楚瑜阵营屡次尝试将议题拉到对公共政策的讨论，但均未奏效，都被强大的“蔡式民粹”拖回到强烈的“反中情绪”之中，完全忽视了本应讨论的公共政策，情绪动员远大于理性讨论。另外，西方国家所标榜的“民主选举”，从来都是选出一个相对较好的候选人。至于如何凸显“相对好”，大致有两个路径：其一，让自己更好；其二，让对手更不好。高票当选的民进党阵营显然是选择了后者，让对手更不好以凸显自身更好，因为攻击对手远比夸赞自己更容易让普罗大众相信。从台湾地区选举史看，民进党擅用的“情绪动员”与“攻击对手”这两招似乎更是无往不利。

全球政治背景：民粹主义泛起“反中”浪潮叠加

首先，需要厘清关于“民粹主义”的概念。民粹主义是由Populism译得，其反义词为Elitism(精英主义)。民粹主义也译作“平民主义”，属于中性词意。

全球范围看，从2016年美国总统特朗普当选，到英国脱欧，再到欧洲右翼排外政党突起，“民粹主义”确已成为全球主要政治现象。当然，台湾也不例外。最早可以溯到陈水扁打出“肚子扁扁也要投阿扁”竞选口号，到前几年柯文哲在台湾的网络空间超高人气，再到此次选举的“韩流”，其实都是台版民粹主义体现，只是形式不同罢了。各国操作“民粹”的政党获得了更多选票支持，让民粹主义再度泛起，让这种“廉价”的情绪动员模式成为政党极大化获取选票最佳捷径。

与此同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长期盛行以“攻势现实主义”思路判定中国发展势必是一场与美国的“零和游戏”，且中国的迅速发展势必会带来一种对自身既得利益的强烈冲击。在特朗普“美国优先”“让制造业回流”战略主导下，以美国国内“关税”为工具向包括中国在内世界各国制造了不小的贸易摩擦。当全球经济下行，西方多国政党又以美国马首是瞻，纷纷转移其执政不佳的内部矛盾，将责任推卸到“中国”因素上来，一时间“反中”似乎不仅成为美国民主与共和两党的共识，也成为美国盟友的不二之选。加之香港反修例事件的渲染，他们更自我地认为“反中”显然是站在了正义的一方，显得尤为“理直气壮”。

民粹主义过分强调情绪动员多于理性辩论，完全忽视多元性，轻视制度性制衡，尤其民粹主义者将自己视为所谓“人民”的化身，认为其代表真正的民意，但实质上却是敌视政策理性的强人。而蔡英文阵营显然是抓住“民粹泛起”与“反中浪潮”，再通过将这两点台湾化，配合其他政治营销手段，将“亡国感”(芒果干)深植于年轻选民心中，从而创造了历史高票记录。

“蔡式民粹”大胜：大吃“芒果干”

民进党对外时，即便党内斗争极其凶残都可以迅速将炮口一致对外；而在获得执政资源后，又以派系去掌控行政资源或公营事业资源，做党内资源划分，巩固派系共治。用“狼性政党”来形容民进党恰如其分。就此次选举而言，民进党党内初选时，赖清德与蔡英文为争取提名已经可谓“刀刀见骨”，赖清德甚至明确表达希望蔡英文的“网军”停止对他攻击；而蔡英文强制调整党内初选的民调采纳标准，即便引起赖清德强烈不满，但最终也形成“英德配”。由此可见，民进党党内整合能力完胜国民党。能迅速整合资源、弥合分歧，亦是民进党此次选举大获全胜原因所在。

蔡英文获取党内提名后，顺应了她认为的全球政治环境而定调了大选主轴，即是“反中”。从去年初将“九二共识”等同于“一国两制”台湾方案开始，到“反渗透法”的修订，再到配合演出的“澳洲王立强”事件，到最后仍尽力抹红韩国瑜、吴斯怀，无不是抓住“反中”这一主轴。蔡英文抓住年轻人理想性比较高的特性，努力地做政治的意象营销。尤其是在年轻族群中产生一种再不出来投票支持蔡英文，国民党就会把台湾卖掉的心态。

其实，民进党本就是一个擅长操作“民粹”、擅长政治意象营销的政党。通过长期的意象打造，成功将民进党塑造成“与年轻人永远站在一起，替年轻人出头”的形象，并把主要对手国民党塑造成一个“不关心年轻人，维护老年人权益”的政党。从陈水扁到蔡英文，一旦拿出这面所谓“台湾利益优先、捍卫台湾民主”的大旗，让年轻人不断吞食“芒果干”，虽执政不彰但已显得不重要了。让年轻人大吃“芒果干”是这次选战致胜关键。

至于如何让年轻人自愿吞食“芒果干”，就靠强大的网络经营能力了。这次选举中强有力的网络影响力是能让青年人投票率冲高、投票支持蔡英文的非常重要手段。从网络受众看，主要是年轻的学生族群。一方面，蔡英文阵营透过以网络KOL(Key Opinion Leader)对年轻族群进行动员，以通俗易懂、逗趣搞笑的网络化表达，让年轻人更易相信绿营“反中”是“保护台湾、捍卫主权”；另一方面，在社交媒体上，一旦网络上出现对自己阵营不利信息，民进党透过“专业人士”操作，有意引导至对方阵营，甚至直接“制造”假消息攻击对方阵营。

“韩式民粹”溃败：名不正则言不顺

从高雄市市长竞选时的“韩流”现象，到大选时的“钢铁韩粉”现象，呈现出了另一种台版民粹主义。首先，韩国瑜在整个选战过程中主轴是基层民众对经济的不满，也即是强调自己代表表达庶民对生活不满的心声。从“发大财”到“台湾安全、人民有钱”，一直主打经济问题，但其亦停留在宏观层面，并没有让具体政见让普罗大众熟知。其次，韩国瑜塑造出一种“反菁英”的姿态，强调自身更接地气，而传统意义上的政治菁英远离人民。韩国瑜也一直在塑造一种“台湾大学法律系”毕业生将台湾“玩坏”，同时也强调自身北农与眷村的背景。第三，韩国瑜惯用通俗化的语言或形容词，让人觉得亲切、诚恳，贴近民心，这点倒是与柯文哲十分相似。

选后评论普遍认为，韩国瑜阵营与国民党内部有诸多因素导致这次惨败。如韩国瑜竞选团队组建、韩国瑜个人形象被屡次攻击、国民党内各自卡位并未真正团结、不分区名单争议，等等。其实笔者认为，最深层次让这股来得快的“韩式民粹”惨败的原因是：韩国瑜参选正当性问题，即在任职高雄市市长仅一年左右，就参选台湾地区领导人。这给坊间百姓尤其是高雄市民一种无心市政的既定印象。概言之，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而后，虽韩国瑜以“中央”有意为难高雄市政计划，欲以更高位置服务高雄市民，也不断向选民保证选上会在高雄办公不会遗忘高雄的说辞，亦无法弥补参选正当性瑕疵。而对手蔡英文为“拼连任”而参选显得更“名正言顺”，反衬出韩国瑜的补强说辞苍白无力。

“民主政治”本质就是选民自作自受，选出什么样的人就要在任期内承受其所作所为。在“蔡式民粹”击溃“韩式民粹”之后，短期来看台湾社会将承受“美国瘦肉精猪肉进口”与“日本核灾食品进口”的压力，长期来看台湾经济会面临被边缘化压力，这些都需要全体台湾人民共同承受。台湾不仅早已没有亚洲四小龙时期的发展光环，而且当下面临诸多发展难题：能源问题、空污问题、少子化问题、经贸整合问题，等等。最重要的是，无论哪个政党赢得大选执政，“两岸问题”都是无法回避的议题，而两岸问题的主导权早已在祖国大陆手中，台湾仍以“鸵鸟心态”面对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