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慈祥（组诗）

梁书正

清明

大地静谧不语。唯一回答人们的是

祭祀时坟前升起的缕缕青烟

过花果山

落在肩膀的枯叶是自然给予我的经卷？

从身边流淌的小溪即为恒河？

当我从山上下来，灯光漫卷

低矮的平房里，清香四溢，老人的膝下

孩童们在转动欢乐的年轮

大地主人

播种时，父亲在土坎指点;担粪时，于旁边叮嘱

务营其他农活，总会一一讲解

他那么耐烦、细心，有时还要手把手地教

农事的老伙计，泥土的熟人，一个拙朴的老者

面朝大地，勤勤恳恳，小心翼翼

给你

在山脉之端，我拥抱过你，你和白云一样干净

在青草丛中，我亲吻过你，你和春天一样柔软

古老的河流宁静，无声的你，流淌在我中年的眼睛

愿再接你时，得繁花满院;送你回家，见星辰满天

浩瀚宇宙装满万物，我心只有你一人

何处不是归宿

老人们在溪流旁唱苗族古老的歌谣

一声声，一曲曲，沉重而憂伤

旁边的树叶收拢身子，野花低垂眼眸

只有清亮的流水正带着万物的影子，从容地远去

在扪岱村

山上，是明净的天空，山下，是永恒的流水

在山间的扪岱村，绿树成荫，阳光笼罩

花下的女孩，带着花瓣一样的羞涩

庭院中的老人，任蝴蝶落在肩头

自留地里的村妇，对着挖好的孔，一粒粒

丢进干净的大蒜种子

古井旁的农人，把清洗好的洁白的糯米

如码祭坛一样，一点点往上堆积

怀抱羊羔的男人

在雅酉，怀抱羊羔的男人，比山还高

他低头抚摸的样子，像母亲抚育婴儿

高原的风吹过来，阳光洒下来

怀抱羊羔的男人，有金色的塑身

他学一声羊叫，所有羊都抬起头

他哄一下羊羔，万物都会安睡

羊群跟他走，像白云跟着春风

他呼唤羊群的声音，像赞美诗

在雅酉，我见到了怀抱羊羔的男人

见到了世界上最后一个

把羊羔当孩子的男人，他是羊羔的母亲

大地的母亲

他怀抱羊羔，安静地、温柔地

坐在人间的高处

弯曲

毫无征兆地，突然痛，痛得弯腰

想到蚯蚓成两截时，也会弯曲，两头都弯曲

想到死时，很多生命会蜷成一团

而苍穹，一直是弯曲的，大概是痛得太久

大地慈祥

我确信见过最慈祥的土地

那是高速公路旁，一大片山坡

墓碑整整齐齐，满山遍野

青草和野花环绕生长，茂盛而蓬勃

高处，辽阔而寂静的苍穹

有一双温柔慈爱的眼睛

和平与慈悲

鸽子飞过洲上坪

落在巴以开战的新闻报纸上

我的小女儿夹来粮食

放在夺食而战的蚁群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