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枪口上的春天

2020-01-04 07:17叶萍
少年文艺(1953) 2020年11期
关键词:兰兰副校长长颈鹿

叶萍

1

礼拜三那天,许多多说要请我吃夜宵。吃完夜宵,我们本来还想一起去操场走走的。可许多多说她肚子疼,想上厕所,就直接回寝室了。我吃撑了,决定再去操场溜达几分钟,消化消化。

不知不觉,我就走到了操场西面的荷花池。这地方景色不错,借着月色居然还能看到几朵袅娜的荷花。许多多说,荷花池是情侣们幽会的地方。我不信,学校里才这么几个年轻老师,哪来那么多情侣?再说了,我们学校是全市最有名的重点中学,管那么严,哪个同学敢啊!但那天,我还真就撞见了一对。

我敢断定,女生是我们班的杨兰兰。她个子瘦高,长得就跟亭亭玉立的荷花似的。男生比杨兰兰还高半个头,看背影应该不是我们班的,我们班没有长得这么挺拔的男生。杨兰兰早说了,班里的男生她一个都瞧不上。

难道她搞跨年级恋了?

这还了得,我们是初二,老师说了,初二很关键,是百米冲刺前的转折,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错,这不等于主动撞枪口吗?

我的心怦怦直跳。最近,老师正在严打早恋和玩电子游戏。学校上学期出台了匿名举报奖励措施,说是举报成功者有加分,期末还有奖励。这种好事居然被我碰上了,我是既高兴又悲哀。说高兴呢,万一举报成功了,我就有加分,说不定期末还真能得到奖励,而且,老师是不会公布举报者名字的,是谁举报的,大家也只能猜测一下。说悲哀吧,杨兰兰毕竟是我们班的,还跟我同住一个小区,关系虽然还没好到成为闺蜜,但也还算可以。要是把她举报了,总有种出卖朋友的感觉。即便她不知道是我举报了她,可我自己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我被高兴和悲哀夹在中间,居然想到了跑。跑到三号教学楼前,又撞见了许多多。

“……你在这里干吗?不是回寝室了吗?”我问。

“回寝室我就拉裤子上了啊。”许多多看了我一眼,说,“你干吗呢?脸这么白,撞见鬼啦。”

“没……就、就是看到杨兰兰了。”

“杨兰兰?她把你吓成这样?”

许多多咯咯咯笑起来。我本来是想说杨兰兰跟某男生肩并肩手拉手的事,可又想到,上次我爸出差,我搭了杨兰兰妈妈一个礼拜的车——杨兰兰妈妈的花店开在我们小区楼下,平时她们就住那里。我要是把这事捅出去了,杨兰兰准倒霉,以后看到她和她妈妈多不好意思啊。

“没,就……就是路上跳出了只癩蛤蟆。”我摸了一下鼻子说。

“哈哈,癞蛤蟆想吃你这块天鹅肉啦。”许多多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我额头上长满了青春痘。

许多多这家伙还请我吃香辣牛肉粉丝,简直就是想把我整成麻脸婆。不过,说实话,我和她都属于为了肚子可以不要面子的女生,何况我们俩已经到了相看两不厌的境界。

2

周五晚上,我和许多多还有我们班的项鼎尚一起去上英语补习班。

我们三个的晚餐都是在学校附近的肯德基解决的,一般都是AA制,但这天是鼎尚请的客,他说有重大消息要向我们宣布。我和许多多交换了一下眼神,猜想这家伙是不是中奖了——鼎尚每个礼拜买两张十元的彩票,说等有一天中了五百万,就不去上学了,开一家电脑公司,搞不好就成第二个比尔·盖茨了。

“跟你们说,杨兰兰跟(3)班的篮球王子好上了。”鼎尚把声音压到只有我们三个才能听到的大小。

“哪来的消息?”许多多问。

“有人登录了篮球王子的QQ,把他俩的聊天记录截屏了。”

鼎尚把他的手机拿给我们看。是一张截图,图上有杨兰兰和(3)班那位篮球王子的头像,还有一段对话。

篮球王子:出来玩吗?

兰兰:好啊。

篮球王子:去哪儿?

兰兰: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篮球王子:好,那就老地方见吧。

“不会吧,这么赤裸裸?”许多多几乎将眼睛贴到了鼎尚的手机上。

“我早就看出来了,杨兰兰这丫头不是好东西。”鼎尚说。

“你不会想告他们吧?”许多多问。

鼎尚说,想是想,不过单靠这个不足为证,最好有目击证人,这样把握就大了。

“何碧,你那天不是说看到杨兰兰了吗?”

许多多把身子转向我,她一边的嘴角沾着三明治上的奶油。

“那又怎样?”我吸了一口奶茶。

“快说,是不是看到杨兰兰和(3)班的篮球王子了?”鼎尚问。

“我也不确定,就……就是看到杨兰兰跟一个男生在一起。”我的目光闪烁。

“那男生长什么样?”许多多问。

“高高的,瘦瘦的。”我说。

鼎尚说,肯定是(3)班的篮球王子。许多多说,杨兰兰跟她妈一样都是狐狸精,整天往身上喷香水,我们班的男生一个个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真不知道杨兰兰有什么好,换了她,才不会接受男生送的薯片和蛋糕。

我想,得了吧许多多,你比我长得还安全,人家男生为何要给你献殷勤?再说了,杨兰兰也没往身上喷香水。她妈妈开了一家花店,不仅是花艺师,还是精油大师。杨兰兰身上的香味,都是她家的精油熏的。上回,我搭了她妈妈一个礼拜的小汽车,她家车子上放着一个特制的精油炉子,上面冒着袅袅香烟,人坐在车里就跟坐在鲜花丛里一样。

不过,我没替杨兰兰解释。怎么说呢,杨兰兰这人吧,有一点不好——太招摇!不光长得招摇,做人也招摇。男生有什么东西孝敬她,她都爱拿出来跟我们炫耀。

“你们忘了,她是怎么害宋才人的?”鼎尚说。

宋某某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人长得秀气,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唐诗宋词出口成章。有人给她取了个雅号,叫宋才人。上次,有人举报宋才人在网上写言情小说,还说,亲眼看到宋才人收了我们班几个男生的情书。虽然老师没说是谁举报的,可大家都猜是杨兰兰干的——她跟宋才人曾经是闺蜜,好到对方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后来因为这事,宋才人差点得了抑郁症,在家休息了很多天才回学校上课。回来后,宋才人就跟杨兰兰掰了,跟谁也不太说话了。

“何碧,你看清楚了,是(3)班的篮球王子吗?”许多多瞪大了眼问。

“好、好像是吧。”我一边说,一边吸着那杯早已被我吸完了的奶茶。

“什么好像?肯定是(3)班那家伙!他亲舅舅是我们的副校长,管教学的,就是那位长颈鹿先生。”鼎尚说。

不会吧!我和许多多同时发出一声惊叹。长颈鹿先生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每次国旗下讲话,他一上去,我们就在底下议论:要是哪天学校的旗杆被台风刮倒了,他的脖子可以用来升旗。

“何碧,你应该举报杨兰兰。”鼎尚说。

“为什么?”我问。

“你是目击证人啊。还有,你要是举报了,可以加分的,说不定期末还能搞个先进,捧回张奖状,我和多多小姐保证不告诉任何人。”鼎尚说着朝许多多努努嘴。

“还是你举报吧,我可以帮你作证。”我送给鼎尚一个甜甜的笑。

“别,我可不爱夺人之美。”鼎尚舔了舔嘴唇。

“你们两个推来推去的,要不,我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许多多站了起来。

“算了,我告吧。”我说。我心想,老师说了举报者可以写匿名小纸条,所以,她是不会在班里公布是谁举报的,就连加分也是可以偷偷加的。

3

礼拜六,我做了一天作业,什么事都没发生。

礼拜日,爸爸妈妈要参加单位的党员活动。他们俩出门时,嘱咐我在家好好学习。我一面答应着,一面又想着等会儿上QQ会会那些多日不见的兄弟姐妹。平时,我是没法用手机的,只有爸爸妈妈不在家时,我才能偷偷享用一会儿。

我写了会儿作业,起身喝水时,看到了柜子上的那瓶柠檬精油。这瓶精油是上次杨兰兰送我的,说是她妈妈最新研发的口服精油,用开水泡着喝,可以提神。我试了几次,效果不错。其实,杨兰兰除了招摇一点,人还是挺热情的,说话也直爽。至于她跟宋才人之间的事,听说是因为宋才人妈妈跟杨兰兰爸爸交往过于密切,导致了杨兰兰父母的离婚。反正,大人之间的事挺复杂的,我也说不清。对了,宋才人写过一篇作文,她把杨兰兰描写成鲁迅笔下那个细脚伶仃的豆腐西施,我们都觉得特传神,杨兰兰脸白、腿细,就这模样。

我打开QQ,鼎尚已经把杨兰兰和篮球王子的对话截图发给我了。我点了他的头像,问他,在吗?他很快回,在。我告诉他,不想告杨兰兰了。他问我,Why?我说,无聊。鼎尚说,是不是怕那只长颈鹿了?我说,没有,就觉得没意思。鼎尚说,那太便宜他们了。

“要不你告吧。”我说。

“你是目击证人啊。”鼎尚说。

“我真不想告了。”

“要不然,我们换个法子。”

我问他什么法子,他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反正,这事他会妥善处理的。我说,你可别把我的名字挂上去。他说,不会。要挂也只挂杨兰兰和那个王子。

这时,外卖小哥送午饭来了,我没多想就下了QQ。

吃完午饭,我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两点半了。爸爸妈妈大概四点回家,趁还有一会儿,我再次上了网。

哦,天哪!是时空穿越了吗?我的朋友圈里,到处都是杨兰兰和(3)班篮球王子手牵手的抖音视频。他们俩穿着古装,一个扮白娘子,一个扮许仙,视频的背景歌曲是《千年等一回》。

才这么一会儿,点击量已经五千多了。我有种预感,上次鼎尚给我看的对话截图很有可能也是伪造的。

我点开了项鼎尚的QQ头像:鼎尚,那抖音视频是不是你制作的?

隔了好长时间,鼎尚才回复:我警告你,千万别说是我,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这句话后面,还有一个炸药包和一把刀子。

呵呵,项鼎尚根本就是个胆小鬼。要是当初他肯站出来,为宋才人辩护几句,哪怕只是澄清情书的事跟宋才人无关,是那些男生在背后捣的鬼,宋才人也不至于郁闷至今——据说,宋才人收到的情书中有几封就是鼎尚写的。这些都是许多多告诉我的,礼拜六的时候,许多多还在QQ上给我留言:鼎尚这次肯定会帮你的,因为他亏欠宋才人。

4

礼拜一,天气不怎么好,太阳无精打采的,躲在云层里一会儿进一会儿出。杨兰兰没来上学,第三排最后那张属于她的座位空着。所有人都在议论杨兰兰和篮球王子的事,还有人说,杨兰兰没来,是跟篮球王子私奔去月球了。

早自习刚下课,班主任就让我去一趟德育办公室。辦公室在三楼,我们的教室在二楼,路上,班主任把抖音视频给我看,问我:“怎么想到干这事的?”我说:“不是我。”她说:“有人举报是你干的。”

“老师,我不会做这东西。”我上前去扯班主任的胳膊。

“对我讲没用,一会儿跟学校领导说去。”班主任推掉了我伸过去的手。

办公室里,管德育的胖副校长,管教学的长颈鹿先生,还有卷头发的年级组长都到齐了,他们几个围成一圈齐刷刷地坐在沙发上,见我来了,目光像子弹一样打在了我的身上。胖副校长让我坐,我不敢。

“你叫何碧吧。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恶搞,你同学杨兰兰昨天差点跳楼了!”年级组长紧绷着脸。

“那东西不是我发的!你们相信我,我没那技术!”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我们家那孩子吧,周末跟我们在一起,他一般不上网。”长颈鹿先生说话了。

我低头不说话,心想,篮球王子是你亲外甥,你当然要袒护他了,说不定,你还在为自己的外甥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得意呢。

“你要是老老实实交代,我们可以从宽处理,也不会把这件事记入你的档案里。”年级组长又补充道。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在个人档案上留下污点,更为了保护自己,我只好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们见我态度不错,就让我去隔壁会议室把事情的经过写下来,我照做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再次走向德育处,去交坦白材料。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的,我从门缝里看到,两位副校长,还有我们的年级组长都在,三个人全站着。我本来想喊报告的,但胖副校长的话把我惊了一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上回初二那位女同学的事,要是能早些发现,怎么会闹成这样?”

“那你想怎么办?难不成真把孩子们的QQ和微信聊天记录都查一遍?”长颈鹿先生说。

“实在不行,就只能这么做了。下午,几位家长都要来,大校长又不在,我们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啊。”胖副校长说。

“两位校长也不要急。杨兰兰说那天晚上她是跟(5)班个子最高的那位女生在讨论排舞蹈的事。刚才(5)班班主任已经核实过了,确实是这么回事。”年级组长说话了。

什么?我那天看到跟杨兰兰在一起的,不是男生,而是(5)班那位个子最高的女生?等等,我想想,(5)班确实有位个子很高的女生,她还在台上跳过孔雀舞。对,她是短头发。天哪,我看到的男生居然是她!

“老实说,我小学一年级就有喜欢的女生了。我们俩那时候还挺要好的,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有些事大人……”长颈鹿先生慢悠悠地说。

“那照你这么说,就由着他们胡来,不去管?”胖副校长急了,手指头在办公桌上反复点着。

“这事吧,七年级好一些,八年级确实有些泛滥,让人防不胜防。”年级组长的手指绕着一缕头发。

“我的意思是,春天来了,你能让花儿不开放吗?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怎么才能让花儿健康美丽地开放。”长颈鹿先生说。

“那你说怎么管?青春期讲座初一就开过,思政课上老师也讲过男女同学应该怎么交往,可这些有用吗?”胖副校长说。

“举报加分的事,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年级组长朝长颈鹿先生这边挪了一步。

“这个事吧,我个人认为,在目前这种环境下,孩子们更需要的是宽容和理解。不要动不动就举报,就上纲上线,就叫家长来学校。”长颈鹿先生咳嗽了一下,继续说,“作为老师,我们扮演的不应该是猎人,而是守林人。”

长颈鹿先生的这番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那一刻,我深深觉得他不仅仅只是篮球王子的舅舅,更是我们的老师、我们的校长。我很想为他鼓个掌,可是,真不巧,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我只好喊了声:“报告。”

5

那个举报我的人是谁呢?这事搁在心里,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知道,老师是不会告诉我的。老师说过,为了同学间的团结友爱,举报人的名字一律保密。可这样就真能保证同学间的团结友爱了吗?我的脑子里再次响起了长颈鹿先生说的关于猎人和守林人的话——他说得没错,这就好比猎人朝野兔开了一枪,中枪的野兔终归会受伤、送命,而猎人的枪声更会让森林里其他小动物担惊受怕。

现在,我就是那只担惊受怕的小动物,一刻都不能停止内心的猜疑:难道是许多多?项鼎尚不可能举报我,他没理由这么做——只有许多多!

许多多是校篮球拉拉队的,每次篮球比赛,她一定会到场。篮球王子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男神,许多多嘴上说不喜欢太高的男生,可心里没准很喜欢篮球王子呢,瞧那天她说杨兰兰是只狐狸精时酸溜溜的样子!她一定是觉得篮球王子被冤枉了,想替她的男神出头。既然杨兰兰能举报宋才人,她为什么不能举报我?

我约许多多出来,去操场上谈谈。我都想好了,如果是她举报的,我俩从此就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

我和许多多面对面站着,只隔着薄薄的空气。

“许多多,你为什么害我?这事不是我干的。”

“你说什么,我害你?”

“你没有举报我吗?”

“是,坦白说,我是觉得你们这样做过分了。但很遗憾,吃螃蟹的人不是我。”许多多看着我,眼睛一动不动。她的眼神是清澈的,没有丝毫欺骗。这让我松了一口气,仿佛一件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又失而复得了,我不由得拉住了她的手。

“你觉得谁举报了我?会是项鼎尚吗?”我对许多多说了老师找我谈话的事。

许多多摇摇头说:“不可能是他,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可不是项鼎尚又会是谁呢?那个篮球王子吗?我心里忐忑不安,觉得项鼎尚迟早会来找我的茬,毕竟我出卖了他,还有楊兰兰和篮球王子,要是他们知道这事有我的份,会饶过我吗?

这个礼拜五,我没去上英语补习班,可好几天过去了,项鼎尚不仅没来找我的茬,看到我还笑眯眯的。他说,托我的福,他被信息老师叫去谈话了,信息老师让他加入学校的特训队,准备参加明年春天省里举办的电脑设计大赛。他还说,是长颈鹿先生推荐的。他对我说这些话时,我有种坠入云端的感觉。

又过了一天,杨兰兰也回学校了。那天课上,班主任说,杨兰兰的事完全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捣乱,学校已经找他们谈过话了。

“举报加分的事,学校决定取消了。初二是学习最紧要的阶段,你们好自为之吧。”老师说完这句话,在讲台前甩了一下手,仿佛要甩掉身上的一个大包裹。

刚开始,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我记得是宋才人带头鼓的掌。然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们体内复苏了,全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是我上初中以来,第一次在课堂上听到如此整齐响亮而持久的掌声。它让我想到一个晴朗的春天,有人朝天空放了枪,可我们看到的不是飞翔的子弹,而是漫天的鲜花。

那天后,我不再胡思乱想了。周五,我依然和许多多、项鼎尚一起吃肯德基,一起去上英语补习班。项鼎尚还常常跟我们吹他将来的电脑公司,只是他不再提那个五百万了。有时候他也会提到宋才人和杨兰兰,现在,她们俩能说上话了——不,是我们都能说上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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