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鹃
根据教育部公布的2017年统计数据,高校普通本专科女大学生的比例为52.54%,女博士生和女硕士生的比例分别为39.27%和49.88%。毫无疑问,女大学生已经撑起了高等教育领域的“半边天”。女大学生既是未来劳动力市场的新生力量,又是未来家庭生活的主力军,其工作和家庭价值取向不仅影响未来的人力资源供给与组织管理方式,还会影响家庭结构与人口生产方式。
西方学术界早期对工作价值观的研究主要分为两种视角,一种是强调个体需求的工作价值观,另一种是侧重判断标准的工作价值观。前者以Super 为代表,认为工作价值观是个体所追求的与工作有关的目标的表述,是个体的内在需要及其从事活动时所追求的工作特质或属性。[1]后者以Dose 为代表,将工作价值观视为个体关于工作行为及其对从工作环境中获取某种结果的价值判断,即一种直接影响行为的内在思想体系。[2]后来,又出现了一种综合视角。Pryor 认为,“工作价值观”(work values)是一个主观构造的、容易混淆的概念,应该用“工作方面的偏好”(work aspect preference)来代替它。[3]“工作方面的偏好”试图将描述人与工作相关的概念如价值观、偏好、需求、工作伦理与取向等整合到一起,关注概念的本质特征。
国内关于工作价值观的界定基本上沿袭了西方学者的观点。凌文辁等人认为,职业价值观就是工作价值观,是人们对待职业选择的一种信念和态度,或者说人们在职业生活中表现出来的价值取向。[4]这一定义侧重个体的内在需要。霍娜与李超平综合了个体需求与偏好标准,认为工作价值观是超越具体情境,引导个体对与工作相关的行为与事件进行选择与评价,指向希望达到的状态与行为的一些重要性程度不同的观念与信仰。[5]这一定义兼顾了内在需要与外在标准。
大学生工作价值观的结构划分存在差异。早期开发的大学生职业价值观量表包含三个维度:声望地位因素、保健因素和发展因素。[4]单位级别、知名度、规模等属于声望地位因素,保险、福利和工作环境等属于保健因素,才能发挥、兴趣爱好、教育机会等属于发展因素。金盛华和李雪借鉴罗克奇(Rokeach)的价值观理论将工作价值观分为目的性工作价值观和手段性工作价值观两个维度。[6]目的性工作价值观是指个体评价和选择职业的内隐动机性标准,分为家庭维护、地位追求、成就实现、社会促进等因子;手段性工作价值观是个体评价和选择职业的外显条件性标准,包括轻松稳定、兴趣性格、薪酬声望、规范道德、职业前景、福利待遇等因子。也有研究者尝试进行工作价值观的本土化探索,例如黄雪娜等编制了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特点的大学生工作价值观问卷。该问卷包含成长发展、人际和谐、面子声望、务实重利、安逸满足、奉儒守德、孝亲敬老和集体主义等八个维度。[7]虽然大学生工作价值观的结构维度划分不同,但是它们的指称对象大致相同,如工作环境、工作待遇、工作价值、工作前景等。
工作价值观的性别差异众说纷纭。有研究表明,女性比男性更加看重社会关系、工作条件和利他主义价值观,而男性较女性则更重视利益、事业和影响力,这种差异随着工作时间的推移会逐渐缩小。[8]较为一致的结论是,男性在某些外在工作价值观上要比女性得分高,女性则更看重保健性的工作价值观。[9][10][11]美国男大学生和女大学生最看重的前三种因素完全一致:成就感、知识与技能的持续发展、智力激发。此外,男生更在乎创造力、高收入、高风险和工作重要性,女生更关注志趣相投的工作伙伴、充裕的休闲时间、任务与活动的多样性、管理责任、监督他人、上级的欣赏与尊敬。[12]中国大学生工作价值观的性别差异尚未形成定论。有研究表明,男大学生与女大学生的工作价值观没有显著差异,但是女生在保健、声望地位和自我发展三个方面的平均得分高于男生。[13]研究者认为,男女大学生在职业价值观的才能发挥因子上存在显著差异,男生得分高于女生,而在自我实现因子、社会地位声望因子、工作环境与福利因子上,性别差异不显著。[14]还有研究者指出,男生和女生在面子声望、成长发展、集体主义方面没有显著差异,女生在务实重利、安逸满足、奉儒守德、人际和谐、孝亲敬老等方面平均得分显著高于男生。[7]
研究者关于中国人家庭价值观变迁的看法主要包括:传统家庭价值观式微,核心家庭价值观不变,以及“第三条道路”——介于传统和现代之间等。[15]阎云翔基于农村的田野调查资料发现,家庭观念在几代人之间有了较大的变化,传统家庭观念明显弱化。[16]5-10郭于华认为,市场化促使青年一代更强调个人权利、欲望和自由,形成了极端功利化的自我中心取向,造成孝道衰落,家庭责任意识淡薄。[17]徐安琪将家庭价值观分为核心价值观和一般价值观,认为当前人们的一般价值观发生了变化,但核心价值观如和谐团结、敬老爱幼等仍然未改变。[18]一些调查表明,当代大学生在尊重父母、履行子女对父母的责任、爱父母以及报偿父母方面基本没有发生变化。[19][20]杨善华认为,市场化改革导致家本位与个体化之间的冲突,青年人成家后价值观向传统回归。[21]康岚进一步指出,中国人受传统观念和工业化、城市化的双重影响,发展出一种新家庭主义模式,即个体身上体现出家庭传统价值观的稳固性,同时也体现出个体化崛起的双重特征。[22]
中国人的家庭价值观包括孝道观、男性中心观和家庭本位观三个维度,除了男性中心观呈代际下降趋势之外,孝道观和家庭本位观并没有显著代际差异。[15]当代大学生在夫妻关系和亲子关系方面呈现出平等化趋势,孝道依旧被看重。[23]朱安新等发现,虽然只有极少数女大学生认同“男主外,女主内”这一性别分工模式,但是多数女大学生赞成“当工作与家庭出现冲突时,妻子应该以家庭为先”这一角色规范。[24]如果将性别不平等(传统)与性别平等(现代)视为连续体的两端,那么女大学生的家庭价值观正处于传统与现代之间。
关于大学生工作价值观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结构与测量方面。不同研究由于测量工具和取样方法不同,导致研究结论碎片化且缺乏连续性,难以把握女大学生工作价值观的整体特征。此外,从文化变迁视角探讨女大学生工作价值取向的研究极少。本研究对工作意义、工作价值观和职业价值观不做具体区分,统一视为工作价值取向的范畴。
已有研究关注大学生的孝道观和婚姻观较多,为我们了解女大学生的家庭价值观提供了基础。然而,鲜有研究者同时关注大学生的工作价值取向与家庭价值取向,尤其是工作和家庭价值取向的一致性问题。对于追求独立自主的女大学生来说,工作角色和家庭角色往往是相对重要且彼此关联的两种角色。
综上所述,本研究有两个目的:描述女大学生工作价值取向和家庭价值取向的特点,以及提出女大学生工作和家庭价值观教育的对策建议。
本研究采用调查问卷收集数据。问卷内容分为三部分:人口学变量、工作价值取向和家庭价值取向。工作价值取向包括工作重要性、工作价值观和职业目标。家庭价值取向包括家庭重要性、家庭角色分工和工作家庭分离偏好。
工作重要性采用Masuda 和Sortheix 关于工作价值的测量条目,如“拥有一份正式工作”“职业成就被认可”等。[25]该量表共4 项,一致性α 系数为0.748。
工作价值观参考Nordhaug 等人开发的工作价值取向量表进行测量。该量表以霍夫斯塔德的文化价值观为基础,共15 个条目,分为表达性取向(expressive orientations)、工具性取向(instrumental orientations)、不确定性规避(uncertainty avoidance)和权力距离(power distance)4 个维度。[26]表达性取向对应个体主义,如“有趣的工作”“多样化的任务”;工具性取向类似于“男性化气质”,如“高工资”“晋升快”;不确定性规避反映个体对“模糊性”的容忍程度,如“人性化的人事政策”“工作安全感”;权力距离指个体对权力等级的接受程度,如“能影响他人”“能分配资源”。由于上述维度没有涉及人际关系,所以笔者增加了3 个项目用来测量人际取向,如“帮助他人”“情感支持”等。总量表的一致性α系数为0.945,各分量表的一致性α 系数依次是0.871、0.857、0.909、0.919 和0.894。
职业目标反映大学生的职业动机,即大学生对职业回报的期望。该变量采用自编的8 个条目进行评价,如职业地位、职业声望、自我实现等,得分高低显示了个体的职业目标差异。该量表的一致性α系数为0.927。
家庭重要性参考谢朝晖用来测量“目的性”家庭价值观的条目,共4 项,如“与家人一起生活”等。[27]该量表的一致性α 系数为0.822。
家庭角色分工借鉴性别意识的测量方法[28],共5项,如“丈夫应以事业为主,妻子应以家庭为主”“夫妻应该分担家务劳动”(反向计分)等。该量表的一致性α 系数为0.807。
工作家庭分离偏好采用Kreiner 编制的4 个条目进行测量,如“在家的时候不应该考虑工作的事情”等。[29]该量表的一致性α 系数为0.690。
所有题项均采用李克特5 点计分制,1 表示“一点也不重要”或“完全不同意”,5 表示“非常重要”或“完全同意”。
第一步:编制与修订问卷。在文献梳理的基础上形成问卷初稿,经过三轮预调查及相应的修订之后,形成调查问卷终稿。
第二步:编辑与发布问卷。借助问卷星平台在线编辑问卷;通过微信朋友圈邀请华东地区(南京、镇江、苏州、南通、淮安、合肥、上海)的高校教师向大学生推送问卷链接。问卷推送方式包括“一对一”发送、“一对多”群发、朋友圈转发等。为了提高问卷回收率,推送者在问卷发布之后的第3 天、第7 天和第11 天分别发送专门信息提醒学生填答问卷。
第三步:回收问卷。从2019年3月11日上午9:00 发布问卷,到3月21日17:00 终止发布问卷,期间共回收问卷967 份(其中女生595 人)。
第四步:筛选问卷。删除连续10 个题项答案完全相同,或者反向计分题与正向计分题答案相互矛盾的问卷后,得到有效样本957 份,其中女大学生588 人。
女大学生有效样本中:大一占32.6%,大二占22.9%,大三和大四分别占22.0%和21.9%;文科类占40.1%,理工科类占40.3%,其他占19.3%;出生于城市和农村的分别占43.3%和56.7%;父亲(母亲)职业为管理干部、白领、普通员工和其他的比例分别为6.8%(2.9%)、17.9%(19.1%)、40.7%(35.9%)和34.6%(42.1%);家庭富裕者占4.8%,经济水平中等者占73.6%,经济困难者占21.5%。
大学生毕业后选择自主创业和攻读研究生的结果如图1 所示。女大学生选择自主创业的比例较低,选择攻读研究生的比例较高。男生选择自主创业的比例比女生高出了14.3 百分点,而女生不打算自主创业的比例比男生高出12.3 百分点。女生选择攻读研究生的比例(59.7%)与男生(58.8%)基本持平。自主创业意愿与性别关联度的卡方检验结果显著(p=0.000),说明男生比女生的创业意愿更强烈。男生和女生希望攻读研究生的比例几乎相同,攻读研究生意愿与性别关联度的卡方检验结果不显著(p=0.476),说明男生和女生在读研意向方面没有显著差异。
图1 大学生毕业后打算
职业生涯规划情况如图2 所示。 职业规划与性别关联度的卡方检验差异显著(p=0.003)。男生中有明确职业规划者占15.5%,比女生高出6.8 百分点;女生中有初步职业规划者占71.2%,比男生高出10百分点;没有职业规划或者选择困难的男生和女生比例相差不大。 总体看,八成左右的大学生对未来的职业有初步规划和明确规划,没有规划或者选择困难者约占两成。 这一结果与大学生的毕业后打算基本一致。 对于大学生来说,毕业后无论是攻读研究生学位还是自主创业,或者求职,都是其职业发展计划的组成部分。
图2 大学生的职业规划现状
表1 女大学生职业目标
结合当前大学生的职业发展特点, 将职业目标分为职业声望、职业地位、薪酬福利、人际关系、权力资源、自我实现、工作家庭平衡、社会价值等方面。 女大学生对上述目标的重要性程度评价如表1 所示。 女大学生职业目标前五位分别是薪酬福利、工作家庭平衡、人际关系、自我实现和社会价值;男大学生职业目标前五位分别是工作家庭平衡、薪酬福利、人际关系、社会价值和自我实现。 总体上看,女生和男生追求的职业目标基本一致。
女生对前五位职业目标的评价均高于男生,其中四项差异显著(社会价值一项除外)。 女生对职业声望、职业地位和权力资源的评价比男生稍低,但是差异不显著。 大学生重视薪酬福利、工作家庭平衡、人际关系和自我实现,兼具物质主义和后物质主义特点。 由此可以看出,大学生注重职业对于个体需要与家庭生活的意义,与以往的集体主义取向有所不同。
女大学生对工作重要性的看法如表2 所示。大学生(无论男生还是女生)普遍认为工作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两性相比较,女生更希望“拥有一份正式工作”和“才能得到充分发挥”,男生则更看重“事业有成”。 这说明女生更关注工作的内在价值(工作本身、才能发挥),而男生更强调工作的外部价值(被认可、成功)。 值得一提的是,女大学生具有强烈的工作动机和职业抱负,并未呈现少数人所担心的女性回归家庭趋势。[30]
表2 工作重要性
女大学生工作价值观如表3 所示。 女大学生有强烈的不确定性规避倾向——喜欢稳定、 安全、有保障的工作,人际取向较为明显——喜欢跟人打交道的工作,表达性取向和工具性取向一般,权力需要较弱。 这一发现与上述职业目标的结果基本一致。 女大学生工作价值中较不重要的多是地位、权力与自主性因素,如地位高、能委派任务、能影响他人、工作任务多样化、能分配资源、晋升快、自由度高等。
表3 工作价值观
单因素方差检验显示,年级、专业、出生地和父亲职业与女大学生的工作价值观之间没有显著关系(p>0.05)。 母亲职业对女大学生的表达性取向和人际取向有显著影响(p<0.05),母亲为管理干部者,女大学生表达性取向和人际取向均更明显;家庭富裕者的权力距离显著低于家庭困难者(p<0.05)。
女大学生对家庭重要性的评价如表4 所示。 男生和女生都将父母安康放在首位, 其次是婚姻美满、与家人一起生活和孩子优秀。 相对而言,女生更关注父母健康、婚姻质量和家庭团聚,而男生比女生更在乎孩子的表现。 这与传统文化中的家本位与孝道观具有某种一致性。
表4 家庭重要性
与家人一起生活和孩子优秀两项的重要性相对靠后并非偶然。 在当前社会流动频繁和个体竞争激烈的大背景下,有些人因为工作原因不能跟配偶和孩子一起生活,不能照顾家人,这些社会现象无形中影响了大学生的认知与判断。 此外,大学生对孩子的期望逐渐理性化,盲目“望子成龙”或“望女成凤”的观念已经不合时宜。
女大学生对家庭角色的认知如表5 所示。 大学生总体上认可男女平等的家庭分工模式,女生的性别意识更加平等,表现为男生对传统性别角色规范(如“男主外,女主内”“男强女弱”“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认同度显著高于女生,而对夫妻分担家务的认同度显著低于女生。
表5 家庭角色分工
女大学生不仅有职业目标,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工作。 这意味着她们可以独立生活,不必依附于男性来获得经济保障和社会地位。 从这个角度看,工作价值取向与家庭角色认知之间具有相关性。
女大学生的工作家庭分离偏好如表6 所示。 大学生倾向于将工作领域与家庭领域分开,即工作的时候专注于工作事务, 回家以后专注于家庭生活,在这一点上男生和女生没有显著差异。 在大学生看来,工作与家庭之间存在一条明确的边界。 然而,这种想象中的工作家庭分割状态,常常与现实中的工作家庭边界模糊形成鲜明对比。
表6 工作家庭分离偏好
部分企业实行996 工作制,要求家庭生活无条件让位于工作任务, 刻意模糊工作与家庭的边界,淡化工作对家庭与休闲的挤压。 这种做法不仅违反了劳动法规和管理原则,还伤害了员工对组织的情感与信任。 有研究表明,当个体的工作家庭偏好与组织的工作家庭政策一致时,员工感知到较低的工作家庭冲突。[30]强制性的加班也许短时间内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但是从长远来看仍要付出代价,比如员工消极怠工、被动应付甚至离职。 因此,了解大学生的工作家庭分离偏好,可为管理者制定适宜的工作家庭政策提供参考。
个体的工作家庭优先性体现了个体在处理工作和家庭事务时表现出来的一种偏好。[31]当工作与家庭出现冲突时,选择工作优先的女生占4.1%,比男生低了2.6 百分点; 选择家庭优先的女生占13.3%,比男生低了29.7 百分点;选择视情况而定的女生占82.6%,比男生高出了32.3 百分点。 值得注意的是,当工作与家庭出现冲突时,女生并没有表现出家庭优先的传统回归,反而是男生显示出某种家庭偏好。 笔者推测这可能跟女大学生对就业形势的理性认知有关,也可能跟女大学生的独立意识有关,其中的真实原因尚需要进一步研究。
工作家庭优先性与性别关联度的卡方检验结果显著(p=0.000),说明男生和女生应对工作家庭冲突的策略有显著差异。 几乎一半男生具有明确的优先性偏好,其中超过四成选择家庭优先。 八成以上女生表示根据实际情况确定工作或者家庭的优先级别,说明女大学生倾向于用理性的方式看待工作家庭关系,既不是传统的家庭本位,又不是现代的工作本位。
总的来说,女大学生的工作和家庭价值取向体现了传统性与现代性之间的张力,是社会转型期人们价值观嬗变的缩影。 女大学生毕业后更愿意攻读研究生而非自主创业, 有明确职业规划者较少;女大学生的职业目标聚焦于薪酬、 工作家庭平衡、人际关系与自我实现,而职业声望、地位、权力和社会价值相对次要;女大学生看重职业发展,也看重家庭生活,崇尚男女平等的家庭分工模式,主张工作与家庭分开,倾向于理性应对工作家庭冲突。
社会变迁最终表现为价值观的变迁。 有研究显示,中国人的工作价值观呈现出“保守的世俗主义”特征:职业冒险精神最低(风险规避强烈),职业世俗性(工具理性)取向较高,工作进取心(价值理性)趋于中庸。[32]本研究中,女大学生的工作价值取向与上述结论基本一致,高不确定性规避符合社会转型期人们试图规避职业风险的普遍预期。 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保障制度变革,越来越多的个体从工具性取向转变为表达性取向。[26]本研究中,女大学生的表达性取向和工具性取向基本持平,表明女大学生的工作价值取向处于传统与现代的过渡阶段。
女大学生的工作价值取向更多受到母亲职业的影响。 母亲从事企事业单位管理工作,对女大学生的表达性取向和人际取向均有积极影响。 这一点跟童梅等人的研究结论一致,即青少年的职业期望多受到同性别父母职业的影响。[33]究其原因可能有二: 一是母亲的职业形象为女儿树立了职业榜样,女儿主动习得了母亲职业的相关知识;二是母亲的言行举止通过家庭教育对女儿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女大学生的家庭经济状况与权力距离显著相关,家庭困难者倾向于服从权威,家庭富裕者倾向于挑战权威,追求平等。 这一点与已有研究关于经济发达国家权力距离较低的结论具有一致性。
中国传统文化一直将女性与家庭捆绑在一起,宣扬“男主外,女主内”“夫唱妇随”“男强女弱”等观点,维系着“男尊女卑”的社会秩序。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男女平等作为基本国策为女性参与社会劳动提供了制度保障,大学生的性别平等意识不断增强。 随着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和社会文明程度的推进,全社会的性别观念、婚恋取向、工作家庭观念都发生了较大变化。
女大学生的工作和家庭价值取向是预测工作家庭关系的风向标。 个人的价值理念为建构有意义的生活提供了参考框架。[34]女大学生既渴望职业成功,又渴望家庭美满,这意味着她们进入职场后将面临平衡工作角色和家庭角色的挑战。 如果职业发展和家庭美满被视为私人领域的追求,那么女大学生将独自承担来自工作与家庭的双重压力,这对于女大学生来说是不幸的。 然而,如果将职业发展、家庭美满与公共领域联系起来,政府、社会组织、家庭和社区都承担相应责任,那么女大学生未来的生活压力会变小,这对于女大学生来说则是幸运的。
高校作为大学生价值观教育的主要场域,笔者认为可围绕以下方面做工作。
首先, 将性别平等教育纳入高校人才培养体系。 大学生的价值观是一个体系,包括世界观、社会观和个人观三个方面。[34]高校应该加强思想政治课的价值观引领作用, 加强性别平等的通识教育,以帮助大学生形成正确的工作与家庭价值取向,改变其关于工作、恋爱、婚姻与家庭的错误认知。
其次,定期开设相关知识讲座,提供多样化的专题教育。 例如,根据当代大学生的心理与生理特征,聘请专业人士开设性健康、生育知识、两性关系、职业规划与发展等方面的讲座;或者围绕爱情与婚姻、生育与职业发展、亲子教育、职业选择与规划等专题开展课程学习,并根据实际情况设立基本学分标准,鼓励大学生根据自身需求完成专题学习并获得相应学分。
最后, 实施恋爱援助项目与职业辅导项目,为大学生婚恋与职业规划提供持续支持。 恋爱援助项目与职业辅导项目,是指为大学生提供资讯、建议和帮助的测评、咨询、辅导等系列活动。 高校可依托心理健康中心的专业师资和志愿者, 通过心理咨询、热线电话、网络论坛等方式,为打算恋爱、正在恋爱以及失恋的大学生提供心理援助。 同样,也可借助人力资源开发的专业力量为大学生提供心理测评、职业定位、职业规划、职业模拟等全程服务。此外,还可以定期推出一些短期训练课程,如人际沟通、形象管理、时间管理、团队管理等。
价值观塑造是一项系统工程。 文化传统(宗教传统)、社会政策以及工作环境,通过家庭社会化与学校社会化对个体的工作价值观产生影响。[35]家庭是人类初级社会化的场所,对于规范个体行为具有重要的导向作用。[36]433-464家长应注重言传身教,做到夫妻恩爱、民主协商、互谅互助、爱岗敬业、尽职尽责,为子女创造和谐、和睦、开放的成长环境。社区应营造积极向上、团结民主的生活氛围,为幼儿教育和老人照护提供方便,切实缓解人们的工作家庭冲突。 媒体则应加强性别平等的正面引导,传播正确的工作与家庭理念,树立符合道德规范的榜样与典型。 总之,学校、家庭和社会各界应形成合力,共同推进大学生的价值观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