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的漂泊与根脉

2020-01-02 20:54曾纪鑫
文学自由谈 2020年5期
关键词:生死场萧军萧红

□曾纪鑫

三十一岁的年纪,于今天的作者而言,大多也就是一位文学青年。而萧红却以如此年轻的生命,创造了文学史上的奇迹:留下近百万字的作品,被誉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文学洛神”,其作品《生死场》《呼兰河传》等受到不同年龄、不同层次读者的喜爱,影响力经久不衰,堪称现代文学的经典。

当然,创作需要天赋与勤奋,评价作家的成就与影响不是比谁活得更长,可年龄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考量因素。年纪越大,阅历会更丰富,认识会更深刻,表现手法会更加娴熟灵活、游刃有余,况且创作长篇作品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因此,无论是作品的数量,还是质量,年纪稍长的作家应该会占据相对的优势。

萧红有如现代文学史上的一颗流星,其耀眼夺目,不外乎以下几点:天才般的秉赋,苦难的经历,曲折的情感,不懈的努力……

二十岁那年,萧红因抗婚从故乡呼兰县逃到省城哈尔滨;三年后离开哈尔滨,前往青岛、上海;又从上海东渡日本,不到一年时间返回,然后辗转漂泊于武汉、临汾、潼关、西安、重庆等地;1940年初,不堪日机的轰炸与惊扰,前往香港避居,1942年1月26日因病早逝。

萧红二十一岁开始文学创作,二十三岁便完成了代表作之一《生死场》。她的所有作品,都完成于漂泊之时。身寄旅途,居无定所,直到去世之前仍笔耕不辍。萧红笔下流淌的文字,几乎全部涉及故乡。她逃离家乡后再也没有机会回去,而心灵深处,却在不断深情地呼唤、回望与归返。故乡呼兰,是她一生的寄托与依恋,是她永难舍弃的魂牵梦萦之所,也是她创作的根基、动力与源泉。

提及故乡,我们总会想到那儿的人——亲人、邻居、乡人;然后是物——山川河流、庄稼树木,乃至一茎小草、一朵野花,都会拨动我们的心弦。对外界的认识,也是由家庭延伸至村庄或城镇,然后通向广袤的世界。

萧红对故乡充满着复杂的情感,童年生活不仅涂抹了她人生的底色,也决定了她创作的内容与基调。

我读萧红,最早是她的长篇小说《生死场》,大概是1985年吧,那时我正在故乡一所县城小学当老师,感觉不长的篇幅,却有着广阔的空间与巨大的张力。而真正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则是《呼兰河传》,虽为小说,却以一种散文化的叙事方式徐徐展开。这种有别于传统文学的创作手法,在《生死场》中已现端倪,但《呼兰河传》走得更远,显得更加成熟。我怎么也忘不了书中叙述的那些与我故乡多少有些相似的内容,特别是关于“火烧云”的描写——那些七彩缤纷的云霞,变化出各种奇幻异景,在我内心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儿时的我,也曾独自一人,常常呆呆地仰望天空中的各种云朵浮想联翩,除了喷薄的朝霞、翻卷的晚霞,哪怕晴空的白云,虽然没有绚丽的色彩,但在蓝天背景下所展现的浓淡不一的丰富层次,就能幻化出马、狗、牛、驴、鹰等各种动物……

因了这种契合,尽管萧红的故乡东北离我的家乡湖北十分遥远,我也总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看看,特别是要看看那些美丽的云朵。直到2009年8月,已从故乡辗转至厦门工作的我,才利用前往哈尔滨出差之机,在当地友人何凯旋、仉立国的安排、陪同下,了却了这一桩心愿。

东北的天空无边无际地铺展开来,非亲眼所见,你实在无法想象它的辽阔与湛蓝。那些缤纷的白云,在湛蓝而透明的天幕下,变化出各种形态,或悠闲地移动,或迅疾地奔走;或孤独地飘逸,或成群地奔涌;或拉扯成丝丝缕缕,或累积得重重叠叠……一个斑斓丰富的云朵大世界,真是令我眼界大开。

而萧红故居所见到的情景,几乎就是《呼兰河传》中那些描写的再现与“翻版”。当我踏入后花园,才算真正读懂了萧红——颠沛流离中的她,何来如此定力写下近百万字的作品?原来辗转的背后,她心灵的深处,藏着故乡呼兰,隐着一座故园。这儿是她的根脉——植根于大地的不可撼动的深厚根基!萧红一如天空中的云朵,所不同的是,云朵飘在天空,她漂于大地,变幻出各种形状,展示着生命的丰富与美丽。一旦风雨袭来,云朵就飘散了、虚化了、消失了,但其美好的形象,已印在天空,留在大地,成为观者、读者心中的永恒。

没想到,整整十年之后,2019年10月,我又一次来到东北,参加在哈尔滨举办的第十七届全国民间读书年会,再次来到萧红的故乡,参观了她的故居、纪念馆,并来到位于西岗公园的萧红青丝墓祭拜。

进入萧红故居大门,映入眼帘的仍是萧红的白色雕像,来自全国各地的作家、学者、书人纷纷与之合影留念。十年前,我曾站在雕像边拍过一张照片;十年后,仍是同样的位置与角度,我又留下了一张与萧红雕像的合影。十年光阴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少岁月的沧桑,而萧红依旧那么年轻。时代一如既往地前行着——十年前的相机还在使用胶卷,十年后早已风行数码相机与手机拍照。其实萧红也是时尚的,那时的摄影不甚普及,拍一张照片殊为不易,而她却留下了许多拍得不错的照片,其装束打扮总是那么时髦与靓丽。

萧红故居除了住房,最吸引人的就是后花园。这一与农家菜园相似的地盘,绿意盎然,花朵盛开,虫鸣鸟叫,是萧红儿时的乐园。这不禁使我想到了鲁迅的百草园。萧红深得鲁迅的赏识与扶持,内里肯定有许多契合、相通之处。后花园与百草园,点燃了他们童年的欢乐、纯真与浪漫,这道底色,浸染、贯穿着他们的整个人生。

后花园中,萧红与祖父的塑像特别引人注目。留着胡须、头戴草帽的爷爷蹲在地上,幼小的萧红,调皮地依偎在祖父身旁,那种无忧无虑的神情,与日后的悲苦,形成了明显的反差。她曾写道:“祖父一天都在后园里边,我也跟着祖父在后园里边。祖父戴一个大草帽,我戴一个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当祖父下种,种小白菜的时候,我就跟在后边,把那下了种的土窝,用脚一个一个地溜平。”

萧红父亲并非爷爷亲生,而是爷爷堂兄的儿子过继来的。父亲常年在外,对萧红不管不问;母亲早逝,且在世时经常对她打骂。家中亲人,唯一喜欢、疼爱她的就是爷爷。后花园与爷爷,就是萧红童年的太阳。萧红十八岁那年,爷爷因病离世,她与家庭的温情就此斩断。一年后,萧红不堪父亲的冷酷无情与继母的辱骂冷漠,积压的怒火终于以抗拒包办婚姻的形式爆发了。她毅然决然地逃至哈尔滨,开始了漂泊与流浪。

这次读书年会的组织者、萧红文学馆馆长章海宁先生是研究萧红的专家、学者,成果颇丰。他著有厚厚的《萧红画传》,主编了一套六册的《萧红印象》丛书,丰富而全面。他给大家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萧红的童年、故居的变迁,往事历历在目。来呼兰之前,海宁兄还带我们游览了萧红在哈尔滨的相关景点:她避难时与萧军住过的欧罗巴旅馆,经过改建,如今显得颇具现代气息;商市街(今红霞街)他们两人住过的地下室,地面小屋早已不存,唯剩一堵藤蔓攀爬的残墙……我们还参观了萧红文学馆,看到很多珍贵的展品。在游览、参观以及海宁兄生动引人的解说中,萧红的人生就此复活,串成一道别致的风景,令人遐想深思。

萧红缺少亲情,便以友情、恋情加以弥补。她结识了不少真诚的友人,但对其人生产生重要影响的还是恋人。萧红的恋情十分复杂。她和表哥有过初恋,而与包办婚姻的对象汪恩甲之间的感情,也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逃婚至哈尔滨后,萧红仍与王恩甲交往,在道外东兴顺旅馆与他同居,并怀上了他的孩子。因欠下四百多元食宿费用未能偿还,萧红被扣为人质,陷入卖至低等妓院的绝境。直到萧军出现,汪恩甲才彻底淡出萧红的视线。

萧红与萧军的爱情,称得上轰轰烈烈。但两人的差异太大。萧军身体强壮,萧红羸弱多病。不仅外表,内在性格也迥然有别。萧军曾在日记中写道:“我不适于做一个丈夫,却应该永久做个情人。”萧红需要的是温情、呵护与补偿,而两人却矛盾重重、争吵不断,最后受伤害的总是萧红。由热恋到失望乃至绝望,分手只是时间的迟早而已。两人离婚后,萧红选择了端木蕻良。端木属于另一类型的男人,虽然没有大男子主义倾向,但在关键时刻却显得较为柔弱、怯懦,缺少勇气与担当。于是,在他们的婚姻之间,又出现了一位与萧红有着微妙而缠绵的情感的骆宾基……

萧红如浮萍般漂泊不定。仿佛有双神秘的大手,拨弄着一些偶然的因素,引导着萧红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如果鲁迅没有早逝,他会一如既如地施以援手,给萧红无私的帮助与温暖;如果萧红去了日本没有急于回国(其时她已开始学习日语,并作了长期居留的打算);如果她没与萧军分手,两人即使离婚,她仍像丁玲那样去了延安;如果萧红与端木蕻良没有匆匆离开重庆,飞往香港避居;如果她在香港没有发病,没有误诊,病重期间没有遇到日军入侵……这许许多多的偶然,只要没有其中的一个,萧红的人生多少就会有所改观。但是,就当时的局势与情形而言,渺小的个体在时代潮流的裹挟中实难自处;且性格决定命运,以萧红羸弱不堪的病体、桀骜不驯的个性,以及洞悉表象、通达世事的直觉与天分,其走向与结局也难以改变。偶然之中透着必然,许多偶然凑在一起,就成了无可更移的必然。

想当初,萧军认为自己的《八月的乡村》要超过萧红的《生死场》,虽然两部长篇几乎同时完稿,但《八月的乡村》出版要早,问世后好评如潮,萧军就更是有点瞧不起萧红了。《生死场》原名《麦场》,有人误传书名是萧军改的,实为胡风所取。《生死场》出版稍后,但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反响,萧红的名声很快盖过了萧军,就连鲁迅也认为《生死场》比《八月的乡村》“更觉得成熟些”。于是,萧军的心理多少有点失衡,大男子主义倾向更是有所抬头,萧红耀眼的文学成就,反而堵塞了两人之间的爱情通道。

当时就有不少作家认为,萧红的作品,不是靠用功和刻苦,而是凭天然的秉赋、独特的感受和神奇的灵感,这与她的独特个性、生活习惯是密不可分的。萧红从小就倔强任性,不是那种“听话”的孩子,爱惹事,瞎折腾。她喜欢抽烟、喝酒,善于谈天、唱歌,但不喜应酬,不得不去的场合,常常一言不发;她是一位非常独立的女性,萧军说她是“没有‘妻性’的人”;她命运多舛,常将自己逼入绝境,大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味道,显得孤独而寂寞;她患有肺病,身体衰弱,多愁善感却又心高气傲,追求心灵的自由与精神的解放;萧红有不受他人左右的思想与价值观,她在一次座谈会上说道:“作家不是属于某个阶级的,作家是属于人类的。现在或是过去,作家们写作的出发点是对着人类的愚昧!”……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的疾病与漂泊、坎坷与苦难,都是创作的宝贵财富。在异乡的辗转漂泊中,她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的收入,就连爱情、友情也处于动荡之中,山河残破,爱情幻灭,对安稳、静谧的生活更加向往,自然而然地寻找稳固的根脉。世间万物,变动不居,唯有故乡永恒,在深情的回望中,萧红切入到故乡的肌理与精髓。写作,既是灵魂的净化与精神的需要,也是换取稿费、维持生活的一种生存方式。于是,萧红不停地写啊写,笔下流淌的那些个性鲜明的文字,不仅描摹出呼兰的外在形象,更刻画出故乡的内在灵魂。

故乡对萧红而言,其实有着两个不同的概念、范畴与意象。一是狭义的故乡,仅指家庭而言,它们是爷爷、父亲、母亲、继母、弟弟等亲人,是家中大大小小的各式房子及房中的各种用品,当然,还有充满乐趣的后花园;二是广义的故乡,家庭的外部环境,高耸的天主教堂,她念过书的龙王庙小学,整个呼兰县城以及城外广袤的土地,各种树木、庄稼,绕城而过的呼兰河……每当忆及家庭,暖色调唯有爷爷和后花园,更多的则是冰冷与屈辱,对此,萧红有着一股本能的拒斥;而家庭外的一切,那些在心灵生根的东北风情、风俗、风物,那些蓝天、云朵、月亮、旷野、道路、寒风、冰雪,那些热情而善良的亲戚、邻居、友人、乡亲,有如冬日暖阳,伴随着她生命成长的每一时刻。离故乡越远,漂泊越久,便愈加思念、回味,经过一番酿造,从《生死场》到《商市街》《小城三月》《呼兰河传》等,无不成为一坛坛飘香的“美酒”。萧红流星般短暂的生命,她那无尽的漂泊与煎熬,仿佛就是为了文学与故乡。

萧红南下、东渡、西进,每一次新的漂泊,其实都在逃避——逃婚、逃难。逃婚是避开情感的挫折,而逃难,总与日军相关。因与萧军合作的《跋涉》有反满抗日倾向,遭到查禁,两人不得不离开日军占领的哈尔滨;日军占领武汉,他们不得不逃到陪都重庆;日机对重庆狂轰滥炸,体弱多病的萧红禁不起每天跑警报躲防空洞,不得不逃往香港;日军逼近香港,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建议萧红与端木逃往新加坡,萧红心有所动,但终未成行,她在香港呆了两年,因病及避难搬移的住所就有十多处。就在萧红住院期间,日军从深圳进攻香港,战火耽搁了她的治疗,加之医生误诊,1941年9月22日上午十时,萧红永远离开了人间。

去世前三天,即9月19日深夜,病危中的萧红向陪护的骆宾基要过纸墨写道:“半生遭尽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连写两个“不甘”,内心的悲苦、依恋与遗憾,可想而知!

“自古红颜多薄命,恹恹无语对东风。”是的,我们除了扼腕,复何言哉!可令人不平的是,萧红不仅生前漂泊,死后也没能逃避飘泊的困扰。

萧红生前给端木留下遗嘱:“我活不长了,我死后要葬在鲁迅先生墓旁。现在办不到,将来要为我办。现在我死了,你要把我埋在大海边,我要面向大海,要用白毯子包着我……”无关财产等遗物。生前累于漂泊,冀望身后能有一个理想的安居之所。于是,端木遵嘱将她的骨灰埋在了香港浅水湾,这儿上面是丽都饭店,下边是游泳场,面向大海,风光旖旎。他将装有萧红骨灰的一只花瓶深埋,封土后搬来石块,垒成一个坟包,然后将一块木牌立于坟前,上有他亲笔题写的“萧红之墓”四个大字。

浅水湾毕竟不是坟场,又近海滩。端木担心遭到日军破坏,便将萧红的骨灰分成两半,装入两个一模一样约一尺高的花瓶。萧红病逝于日军控制的临时医疗站——柏道医院,这家法国医院设在圣士提反女校,端木理所当然地将她的另一半骨灰埋在了这所教会学校后山的一棵树下。

葬于浅水湾的一半骨灰,因丽都宾馆地带兴建工程,萧红墓在施工中有可能毁于一旦。在各方人士的呼吁、倡议下,它于1956年迁至广州东区银河公墓,而埋在圣士提反女校的另一半骨灰,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就这样永远留在了香港。

2016年10月下旬,我前往香港参加女儿的硕士毕业典礼,借机去了蔡元培、许地山墓地凭吊。明知无法找到萧红墓葬,但我还是去了圣士提反女校。正值周日,门卫不让进,便在校园围墙外默默感受、凭吊了一番。

在萧红的老家呼兰,也有她的一座墓园——位于西岗公园的青丝墓。改革开放后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海内外掀起了一股“萧红热”,故乡人希望能将广州的萧红墓继续北迁,使其回归呼兰。南方湿热,萧红不太习惯,在香港病重期间,她就明确表达过回老家治病的愿望。如能回到气候干燥的东北,施以精心的治疗与适当的调养,萧红的病也许真的就痊愈了。萧红墓如能迁成,落叶归根,对她及故乡、读者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然而最终没能成功。

我们常说分身无术,而死后的萧红,两半骨灰,三处墓葬,这种“分身有术”显然非其所愿,但如今只能是这个样子了。或许有朝一日萧红显灵,圣士提反女校的另一半骨灰得以找到,两半骨灰就能合于一处了。

在读书年会举办方的安排下,我们拜谒了萧红的青丝冢。大家排成长队,每人手拿一束白色菊花鱼贯前行,神情肃穆地站在萧红墓前,深深鞠躬,行礼如仪。墓内所葬,虽然只是萧红的一缕青丝,只要灵魂附着其上回到故乡,就有了安稳、踏实与依托。这,也可慰藉那些研究萧红的学人、她的忠实读者及铁杆“粉丝”。

呼兰自1734年设城,至今已近三百年,历代所出名人没有谁比萧红更具影响。呼兰县离省会哈尔滨二十多公里,如果不是萧红,谁会知道在遥远的东北有这样一块土地?故乡需要萧红,以萧红为荣尽力打造“萧红品牌”,就连她幼年就读的母校龙王庙小学,也更名为萧红小学。这在当年,任是谁也无法想象的!生前寂寞,身后热闹,名满天下,不禁觉得颇有几分“魔幻主义”的色彩与味道。

2009年我第一次前来,正值萧红纪念馆闭馆,此次终于弥补了上回的遗憾。馆内空间之大、展品之丰富,超出我的想象。

出了萧红纪念馆,我拎着相机四处游逛拍照。高耸的呼兰天主教堂,除了礼拜的祈祷与清脆的钟声吸引萧红外,她还牵挂着在这儿出家做了修女的高小同学田慎如。我围着教堂转了一大圈。马路边有贩卖黄瓜、南瓜、辣椒、萝卜、大白菜及苹果、石榴、柑桔等蔬果的摊点。我最感兴趣的是挤着摞着堆在一块的红萝卜,一个个像冬天小孩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呼兰虽然偏远,但离俄罗斯近,不经意间就透出一股欧洲风情,俄苏文化的影响十分明显。当年,五四新文化运动也以其强劲之势,吹拂着这块冰冻的土地。一旁的广场上,那些退休的老人,正自娱自乐着呢。他们拉着乐器,亮着嗓门,唱着“二人转”,东北风情无处不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萧红就是喝着呼兰河的水,吃着这些大白菜、红萝卜,在东北风情、异国建筑、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渗透影响等环境、氛围中长大的。这儿是萧红的“大本营”。依托如此深植坚固的根脉与牢不可破的“后方”,萧红无论怎样漂泊,无论漂至何处,又何惧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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