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石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吉林长春 130033)
我国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需要文献典籍对灿烂的华夏文化进行文字记载与精神传承。我国最早的文字记录是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从那时起便有了文字的记载,文献典籍是传播文化的主要渠道,无论是历史的久远还是规模的宏大,对于人类文明进程和文化的发展,始终起到了积极的影响和作用,特别是对日本,从唐代日本派遣唐使到中国以后,我国古代汉籍文献就开始不断传递到日本,这不仅对日本文字的产生和文化的发展有一定影响,而且对日本社会生活的各方面都有重要的作用。
正因如此,在1931年—1945年的侵华战争年中,日本帝国主义不仅运用法西斯手段肆意屠杀奴役中国人民和疯狂掠夺资源与财富,而且还有计划、有组织,大规模对我国丰富的历史文献典籍进行贪婪的掠夺和破坏,这场人类灾难带来的文化浩劫给中华民族的文化传承和发展造成重大的损失和影响。图书馆作为文献典籍的收藏与保护机构,对馆藏文献的抢救与保护是其特殊时期的主要社会责任,尤其是侵华战争期间,日本有目的的文献资源占有计划,全国各类型图书馆均给予了有力的回击,对历史文献的抢救与保护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笔者在资料研读与分析的基础上,对我国公立图书馆和私人图书馆在抗日战争期间抢救文献典籍的活动进行综述,以期对相关理论与实践的发展有所贡献。
我国公立图书馆馆藏大都为国家或各省市区域的珍贵历史文献,是日本文献典籍掠夺计划的主要对象机构,我国国立北平图书馆及各省级、大学图书馆几乎无一幸免的遭到日本军方残酷的掠夺与破坏。笔者选取具有典型意义的以下三所图书馆,论述其在侵华期间保护馆藏文献的曲折经历。
20世纪30年代初至40年代初,国立北平图书馆为避日寇劫掠,将一大批珍贵典籍南迁西运,整个过程历时十余年,地迤万里,远赴海外,备受艰辛,成就了一项民族伟业。
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后,日本侵华意图昭然若揭,华北局势日趋危急,鉴于“北平图书馆承文内阁清学部藏书之遗,为全国图书馆之最大者,所藏宋元精本及永乐大典甚多。”时任国立北平图书馆委员会委员长的胡适和北平图书馆副馆长袁同礼向政府建议,对馆藏重要善本书籍也应采取保护措施,因此教育部特此电令北平图书馆蔡元培馆长和袁同礼副馆长,“将挑有精本南迁,以防不虞为要”。当时的国立北平图书馆委员会考虑到“南中天气潮湿,古本书籍在南方不容易贮藏保存。”故决定在北方选择妥善地方保存,分四批运往天津大陆银行,北京德华银行及北京华语学校三处寄存。1935年,北方形式日趋严重,国立北平图书馆择要移存南方分别寄存于上海商业储备银行、上海中国科学院、国立中央研究员工程研究所三处。
1941年珍珠港事变前不久,上海租界内的情形更是日渐紧张,出于对南迁善本安全的深度忧虑,拟将存沪善本运往美国国会图书馆代为保管,待抗战胜利后物归原主,然而数次协商均不得要领,后偶然机会,由钱存训先生秘密运出,自此平馆善本运美事宜以告一段落,图书馆人胡适、袁同礼、王重民等谱写了中华民族共御外侮的辉煌篇章,构成了中华民族抗日战争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页。
清华大学图书馆素有重视资源建设的优良传统,不仅拥有大量现代文献资料,还收藏有一大批弥足珍贵的古籍。抗日战争前夕,鉴于华北地区的动荡不安,清华大学图书馆着手南迁的准备工作,决定将教学科研所需要的重要图书资料和仪器运往比较安全的南方地区。1935年11月,在图书馆主任朱自清先生的主持下,这些重要的图书被装箱后秘密运往汉口,其中包含有清华馆的珍贵古籍,这批南运的图书资料后辗转运到重庆北碚,其中一部分又运到昆明,对西南大学的教学和研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1940年重庆惨遭敌机轰炸,藏于北碚的清华珍贵腹肌大部分被焚毁,当时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古籍残余部分,有三千余册后来被称作“焚余书”,这批经抢救和修复后的古籍至今仍保存在清华图书馆中。清华大学图书馆文献典籍的南运与保存时图书馆人在抗战时期博大胸怀和爱国热情的体现,而这些保存至今的文献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与和平建设时期的繁荣,在清华大学的学科建设与学术发展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清华大学走过的百年历程。
苏州图书馆的前身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创办于“民国”三年(1914),是我国第一批公共图书馆之一,抗日战争以前,该馆馆藏丰富,业务发达,在当时的图书馆界有相当高的地位。
抗战全面爆发后,在馆长蒋吟秋的带领下,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开展了一场前后长达十年的护书活动,终于使馆藏古籍免遭日寇劫掠,留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护书佳话。1937年7月7日,伴随着卢沟桥事变的枪声,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全国形势紧张,苏州城南盘门外的青旸地有日本租界,日寇对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收藏的古籍,早有觊觎之心,为了使古籍善本免遭劫掠,该馆“迭奉政府指示机宜,为求图书安全之计”。8月3日,时任馆长的蒋吟秋召集馆务会议,决定将古籍善本及重要文卷装箱移藏至安全地带,并研究了具体的保护措施。8月16日开始,日寇军机连续轰炸苏州,但馆员仍旧在飞机轰炸声中连日冒险工作。9月2日,将《古今图书集成》四十大箱及《大藏经》四箱,移藏于南园阔家头巷的圆通寺内。9月3日,第二批三十五箱图书及各部文卷六箱,砌复壁保护。
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于11月26日被日寇富士井部队占领,破坏极为严重,馆藏木刻书版漂满馆内小西湖池塘,图书报刊被撕毁插刺刀,景象凄惨,若馆藏善本事先没有移藏,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这批抗战时期历经劫难的古籍善本仍旧完好地保存在苏州图书馆,为海内外广大读者提供取之不尽的文化营养。
私人筹建的图书馆是图书馆重要的组成部分,在日本侵华时期,这类图书馆在筹建人的计划与安排下也开展了紧张的文献典籍抢救与保护活动,虽活动力度等方面不及公共图书馆等大型馆,但其保护文献典籍的激情及爱国热情却丝毫未减。
早在1921年,旅港新会人冯平山先生筹资,在家乡会城中心人寿坊购地并建设图书馆,到1925年建成并免费开放于大众,命名景堂图书馆,以纪念其父亲冯景堂。冯平山(1860-1931)出生于新会,对图书馆事业最为热心,先后捐办新会景堂图书馆、香港华商总会图书馆、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1931年10月,冯平山先生去世,哲嗣秉华、秉芬、秉芹继续支持图书馆事业的发展。
抗日战争爆发,香港冯氏关注时局,支持抗日救国,敌军压境,敌机疯狂烂炸,民众无不悲愤填膺,图书馆馆舍除筑防空壕集用竹棚防护外,复征询处理图书之办法。当时,冯秉华对这些藏书情况有所了解,审时度势,对于景堂图书馆处置图书的安排,除了运送到乡村宣传抗日的战时图书按计划运到罗坑和凌冲分馆外,另一部分珍本、丛书准备运往香港保存。1939年4月2日,会城沦陷,景堂图书馆总馆亦遭破坏,全馆几乎搬清后,占位宪兵司令部,后又为伪警察所。1948年8月,复办景堂图书馆。复办时,何卓坚、莫春生等新会人,将抗战时取得的景堂图书馆图书送还,因馆舍在抗战期间大受破坏,直到1949年10月间才得重新开放。
徐行可先生是中国现代著名藏书家、文献版本学家,一生历经清末、民国、新中国多个时期,将毕生所藏10万余册古籍及7800件文物捐赠给国家,徐可行先生在抗战时期为了保护古籍、身处险境,不惧轰炸,将毕生珍藏的古籍运至租界保存,往返旧书店,抢救有价值的古籍,同时拒任伪职,与日寇周旋,演绎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国救书事迹。
湖北省图书馆所收藏的徐氏藏书主要有经史考证、清人文集、近代史料、文字训诂、金石碑帖及地方文献,具有系统性完整性等特色,徐氏收藏注重治学之实用,其捐赠规模,世所罕见。
图书馆是文献典籍的收藏与保护机构,也肩负着文献典籍利用与传承的社会责任,在日本侵华时期这段特殊的历史岁月中,图书馆面对外强的文化侵略与掠夺,采取近乎一致的转运与保护文化典籍的策略,虽然过程曲折不尽相同,但图书馆人都是用生命在守卫文化,守卫着祖国的精神食粮。
图书馆是国家的文化机构,它的产生是保存人类、民族文化遗产的需要,社会实践所取得的经验、文化、知识等得以系统的保存并流传下来,成为今天人类宝贵的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图书馆功不可没,外强入侵会对民族的文化传承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日本侵略我国时文化的掠夺是其战略的一部分,图书馆对文化的守卫是祖国文化繁荣的基石。
我国清末思想家龚自珍在《古史钩沉沦二》中说:“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近现代中国弱民穷,备受欺凌,而以日本侵华对中华文化造成的损失为甚,据统计,日军侵华期间,仅在华北地区就通过“焚书”的方式烧毁各类书刊65万余册,通过轰炸等手段毁掉的图书馆及其藏书更是不计其数。图书馆在此期间发挥了国家文化机构的社会责任,守卫了祖国的文化典籍,拼尽全力保护馆藏,谱写了一首可歌可泣的爱国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