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家训家风在新时代的存续和传承路径研究

吴 洁

（1.漳州职业技术学院 旅游管理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2.闽南师范大学 闽南文化研究院，福建 漳州 363000）

近几年传统家训家风作为传统文化和社会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越来越受到国内外专家学者的重视。现阶段对传统家训家风的研究既有纵向的对某一时期、某一部（篇）家训进行专门研究，如唐代家训研究、宋代家训研究，南宋袁采《袁氏世范》、明朱柏庐《朱子治家格言》等，也有横向梳理传统家训分点内容，如一些地区的公检机关制作《传统家规家训》专栏和读物，侧重介绍传统家训里的廉洁自律、洁身自好等。传统家训家风实物传承方面主要是各个历史时期家谱族谱、诗文楹联、照片、生活物件等，较为简单分散，且内容方面不论叙述事件、对象、场景甚至整个话语体系都与当今生活脱节。

在举国上下大力提倡和弘扬优秀家风的背景下，从社会文明建设的高度探讨优秀传统家训家风的当代价值、积极探索与构建其存续的有效方式和途径，有助于传统家训家风在新时代的厚积薄发与价值实现。

一、培育优秀家风是社会文明提升的重要手段

2017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分析过去五年的工作和历史性变革”中指出，当前面临的困难和挑战之一是“社会文明水平尚需提高”。这里的“社会文明”结合十九大报告上下文，应当是指与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并列的，社会领域的进步程度和社会建设的积极成果。[1]

社会文明是社会主义的重要目标和重要特征，也是古往今来的共同理想。《礼记》中提到的“选贤举能，讲信修睦”“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古人理想中的社会文明现象。空想社会主义者倡导所谓“文明”“和谐”，例如欧文称他建立的理想模型“新和谐公社”为文明和谐的社会制度，但这一学说并没有正确认识到和谐社会的本质，仅仅是把希望寄托于少数人物手上。马克思、恩格斯看到了和谐社会的本质和发展规律，把“文明”作为社会主义的目标和特征。恩格斯指出：“文明是实践的事情，是一种社会品质。”[2]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公开强调要深刻认识社会文明对于国家发展、民族进步、社会和谐的重要作用。

可见，无论时代如何变化，社会发展对于文明的召唤和渴求在物质层面有所不同但在精神层面都是一致的，是人民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的重要影响因素。社会文明既反映各种意识形态和观念之中也体现在社会公民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家庭是每个人人生的第一个课堂，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家庭建设是文明养成的重要载体，为其提供养分，家庭教育是社会和谐、民族进步、国家发展的重要根基。

重视家庭建设，对于提升整个社会文明发展水平至关重要。家庭建设主要涵盖了家庭教育、家风养成等方面。中华民族历来重视家训家风，孝老爱亲、相敬如宾、兄友弟恭、妯娌和谐、克勤克俭、忠厚传家等传统家训家风仍是现今加强家庭文明建设的重要资源。家训，包括家范、家戒、家箴、家规、家法等，是传统宗法社会家族或家庭父祖辈对子孙立身处世、持家治业的教诲和价值准则，用以规范家族事务处理准则和家人言行，起到劝诫和训示子孙后代的作用。家训，是随着家庭发展而产生的一种教育形式，正所谓“一家之法”，在传统社会，家训对于家族或家庭内部成员具有强制性和约束性。家训的存在意义在于督促一个家族或家庭必须遵循的道德理念、处事方式、行为风范以及文化风尚。家训世代相传，必然会形成一个家族或是家庭的道德信仰和精神风尚，构成了家风。家风的传承进一步丰富了家训的内涵，家训和家风既是价值观念和行为规范的统一，也是一种格式化的条理文献与具体践行的相互联结关系,主要以家庭教育面貌呈现。

提及家训或家风，耳熟能详的莫过于《颜氏家训》。从南北朝到唐中叶，颜之推本人及后代，出现了一流的学问家（颜之推三子——颜思鲁、颜愍楚、颜游秦，颜之推侄子——颜师古）、书法家（颜之推六代孙——颜真卿），也出现了为后人称道的忠臣义士（颜之推六代孙——颜杲卿），其家业和门风，至少辉煌了3个世纪（6-8世纪）。颜氏家族发展史充分证明了一个好家训对规范一个家族的家风，对家族的世代流传、发扬光大起着巨大的劝诫和示范引领作用。[3]

宋代理学集大成者朱熹一生为学，“穷理及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其家训所推崇的为人处事之道给了我们很好的垂范作用，既有倡导家庭和睦，如“父之所贵者，慈也，子之所贵者，孝也”，倡导人际和谐如“慎勿谈人之短，切勿矜己之长”，也有倡导重德修身如“有德者虽年下于我，我必尊之。不肖者，虽年高于我，我必远之”[4]。朱熹的家训为后人在家庭教育方面，不仅提供了理论和行动的指南，也为后人提供了精神指向。朱熹对父母尽忠尽孝，重视子女的教育，亲力亲为。朱熹一生淡泊名利，安守清贫，从不妄取不义之财。[5]朱熹交友虽然谨慎，但并不以官职、财富、家世为标准，但凡有德之人，无论士子儒生、骚人墨客、巫医百工、田夫野老，都能视为知己。

二、传统家训家风存续和传承的现世价值

（一）传统家训家风存续的合理性

在古代以家庭为本位、家国同构的社会结构模式下，传统家训家风以立身处世、持家治业为宗旨，以伦理道德规范为价值核心，以家规家法为表现形式，构建了丰富的文化内容和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和要求。传统家训家风中有诸如重乡崇祖、尊老爱幼、诚实守信、勤俭持家等优秀文化，但传统家训家风起源于封建社会内部，以儒家思想为主导，以父权制宗法大家庭为基础，适应封建国家政治、家庭成员社会化以及家族求生存图发展的需要，有一定的等级性和封闭性，如鼓吹天命，提倡愚忠、扼杀个性等封建糟粕。[6]随着社会历史变革，传统宗法社会家族家长制的没落，家族观念日益淡薄，“四二一”家庭模式日益普遍，再加上传统家训受族规家规禁锢，即一般只传于家族或家庭内部，不许外传，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家训家风的传播。如今，家训家风传承出现了断层，遭遇了严峻挑战。在全球一体化多元价值观的冲击下，许多家庭开始漠视家庭教育、漠视传统家训家风。家庭文明建设需要传统家训家风的守成，但守住传统并不意味着排斥创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化的守成更需要创新变革，只有求新求变才能更好更有效地弘扬优秀传统，更有效地继承文化传统并服务于当今社会所需。

（二）传统家训家风存续价值

1.重提传统家训的时代需求

2015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国务院举行的春节团拜会上指出:“不论时代发生多大变化，不论生活格局发生多大变化，我们都要重视家庭建设，注重家庭、注重家教、注重家风。”[7]2016年12月，在第一届全国文明家庭表彰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发表重要讲话，动员社会各界广泛参与家庭文明建设，推动形成爱国爱家、相亲相爱、向上向善、共建共享的社会主义家庭文明新风尚。[8]这些重要论述都阐明了当代家庭建设的重要性以及具体目标和任务。2018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春节团拜会中再次强调要传承和弘扬优秀传统家风家训文化，推进优秀家风建设工作。

2.在新时代社会文明建设中的价值体现

家训是治家者人生经验和教育的传授，家训的方法主要是言传身教。家训的核心是一种家族价值的认同，重视对儿童的启蒙教育，强调传承家训和培育家风，是儒家道德文化秩序中十分重要的步骤，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组成基础内容和重要载体。传统家训家风包含修身、治家、睦亲、处世、教学、婚姻、择业和仕宦等内容，既有注重家庭、家族乃至民族高度和谐统一的整体意识，传承伦理道德和涵养人格的本位意识，也有封闭性、等级性和落后性的一面。家训文化的主体功能诸如治家教子文化功能中不乏积极因素，值得肯定。例如漳州历史文化名人黄道周家规处处体现出“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的朴素家国情怀。又如朱熹门生陈淳“入孝出悌”等家训劝语，世代提醒着后人要传承好家风。我们应当淘沙拣金，为时代所用，继承传统家训家风中的优秀资源，并且创建新型家训家风，使中华优秀传统家训家风以新的生命力继续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提供丰富滋养。继承家训家风，本着服务于家庭文明、社会文明的建设需要，已不需着力于批判传统家训中不合时宜的部分，应当着重于家训家风特别是各地历史文化名人的优秀家规家训对于社会、家庭、个人伦理道德的引导规范、价值观和社会责任感的培育与践行。

3.契合当代家庭建设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传统家庭在中国历史传统文化和现代社会都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和作用。现代中国家庭在社会加速变化发展的浪潮下面临转型，而在转型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出现很多社会问题。要维护社会稳定、社会和谐，就必须深化家庭建设、家风建设。一些传统家训，如“家和睦邻”“家和万事兴”等伦理观念仍然是现代家庭文明的基本理念和核心价值，是家庭教育可以调动和发挥的内在动力。[9]

4.为构建和谐社会提供历史镜鉴和现实渊源

以教家立范、“整齐门内，提撕子孙”为宗旨的家训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深度挖掘传统家训家风的当代伦理道德价值来系联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培养优秀家训家风来促进核心价值观落细落小落实，以汲取传统家训家风合理内容来推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凝练与践行，以建构新型家训家风来强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心理认同。[10]

三、提升社会文明素养、培育优秀家风的路径探讨

提升社会文明素养、培育优秀家风的核心应该是契合弘扬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时代要求，创新内容和形式，传承优秀传统家训家风，建构符合现代公民品格和社会要求的家训家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中国家训家风二者有联系也有区别，前者体现制度层面的要求，涵盖了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家庭美德、个人品德等各方面要求。后者则是对人们日常生活规范层面的要求，是社会意识形态投射于家庭的伦理道德要求和行为准则。涵养高尚人格一直是中国传统家训家风的优良传统，具体体现在诚信立身、勤劳节俭、友善和谐等方面。[11]家训家风是凝练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源泉和养料同时也是落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有效载体。传统家训瑕瑜互见，既有精华也有糟粕，其精华部分保有了儒家思想和传统文化精髓，对接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如“重信义”“扶危济困、乐善好施”的诚信友善精神，“业精于勤”“公而忘私”的敬业精神，“精忠报国”“舍生取义”的爱国精神，等等，都是涵养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

具体做到如下“四个参与”：

一是发动广大市民群众以家庭为单位的自觉参与，特别是年轻一代的主动参与。外驱动力最终需转化为内力——伦理自觉。运用青少年喜闻乐见的话语模式，例如表情包、动图、漫画、短视频等形式开发构建并宣传新型家训家风，促使优秀家训家风在家庭层面的落细落小落实，2015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指出“人生的扣子从一开始就要扣好”，就是在强调青少年时期价值观和意识养成的重要性。家庭作为一个人终生依归的境界，家庭教育相伴一生。尤其是当前国际复杂形势下，不同意识形态的斗争十分矛盾和复杂，完全有必要在青少年时期以正确的核心的价值观来教育和培养祖国的下一代——祖国未来的接班人，通过家训家风的灌输和言行示范，使其做到知行统一，把内化了的核心价值观外化为行为实践，做到既培育优秀家训家风又能够有效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二是文人学者的参与。文人学者以使命感、责任感和文化热情自觉参与，加强对传统家训的系统的横向（各地）和纵向（各历史时期）研究。在收集、挖掘传统资源基础上筛选梳理契合当代社会核心价值观的优秀家训文化积极构建并使之转化为现代话语系统，例如编写读本汇编、编纂村史村志、发表文章和学术专著等形式为优秀家训家风传承提供丰厚的文字载体。

三是行政力量的参与。各级各类行政主管利用教育、宣传、引导等手段灵活运用各种载体将家训文化融入人民居住的生活环境当中，如建设乡情馆、德育课堂、农村文化讲习所、农家书院，记录地方历史文化、民俗风情和身边好人，让人们从历史人文、清官贤士、乡民善举中汲取榜样力量，学习漳州龙海埭美古村建立“家风堂”的做法，在各县开设家训家风展馆作为教育示范基地，通过文字、实物、影音资料和3D影像，积极弘扬具有地方特色的家训家风文化。与此同时，积极开展评选“好家庭、好夫妻、好公婆”“讲诚信、守信用”等地方道德建设活动，弘扬契合现代社会主旋律的家庭美德。

四是社会力量参与，文化传承不止是家庭内部的事情，更需要是社会各方力量的参与。发动各级社区、社会组织、学校举行各种形式社会公益活动传家训谈家风活动，发动报社、电视台等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开设优秀家风家训宣传专栏。用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传播优秀家训家风，这是非常有力的新的社会道德影响力和实践方式。

综上所述，传统家训家风究竟能为当代中国带来什么，又如何在多元共生的全球对话背景下对中华社会文明乃至世界施以影响，需要我们深入地反思与追问。优秀传统家训家风是穿越时空的文化力量，它不仅是联结海内外中华民众的重要纽带，也是传承中华文明的基础命脉，增强民族的认同感和凝聚力的重要桥梁。以传统家训文化的基本内涵与当代社会核心价值观渊源为切入点，深入分析和探索传统家训家风的新时代价值，创造性地继承传统并建构新型家训家风，使传统家训得到良性的传承和发展，与此同时，民众的文明素养得到有效提升，社会文明水平显著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