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立超
从1956年发现虢国墓地至今,历经两次大规模发掘,出土玉制品上万件,数量如此之多的精美玉器令人叹为观止,也吸引了研究者的目光,经有关机构进行玉质鉴定,90%以上的玉制品均属软玉类,尤其是礼玉与装饰品佩饰及用具类,产地主要是新疆和田[1]。虢国自新石器时代以来形成的“和田玉石之路”是如何发展的?本文将从区位交通方面,做一简要探讨。
中国是爱玉之国,崇玉之邦,中华民族的先民从各种石头中筛选出 “石之美者”,用作人神心灵沟通的中介物,使之具有不同寻常的宗教象征意义。到了春秋时期,儒生们把礼学与玉结合起来研究,以玉来体现礼学思想。为适应统治者喜爱玉的心理,便把儒家的仁、智、义、礼、乐、忠、信、天、地、德等传统观念,比附玉的各种特点,随之“君子比德于玉”,玉有五德、九德、十一德等的学说应运而生。“抽绎玉之属性,赋以哲学思想而道德化;排列玉之形制,赋以阴阳思想而宗教化;比较玉之尺度,赋以爵位等级而政治化。”[2]
中国作为世界上的主要产玉国,不仅开采历史悠久,而且分布地域极广,蕴藏量丰富。据《山海经》记载,中国产玉的地点有200余处,其中最著名的产地是新疆和田。《史记》载昆仑山“其山多玉石”,《汉书·西域传》载“莎车国有铁山,出青玉”。和田玉蕴藏量丰富,色泽鲜艳,品质优良,价格昂贵,是中国古代玉器原料的重要产地。正是在漫长的筛选过程中,和田玉从众多玉器材质中脱颖而出,逐渐被人所熟知、认可,“昆仑之玉”也就是“和田玉”成为公认的宝玉,从而顺理成章地成为帝王用玉,并被赋予各种内涵,成为物质、社会、精神三合一的独特象征。
从新石器时代晚期开始,中国就开辟了以和田玉为主体的玉器工艺美术新时代,出现了称誉世界的“东方艺术”,形成了一部波澜壮阔的中国玉器史,成为中华民族灿烂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取得了人类艺术史上的辉煌成就,是世界文化艺术宝库中的珍贵遗产之一。和田玉几千年的开发利用历史,证明了我国边疆和中原、东方和西方的文化与商贸交流的第一个媒介既不是丝绸也不是瓷器,而是和田玉,其在东西方文化和经济交流中都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成为中华各民族友谊的象征。“对玉的爱好,可以说是中国文化特色之一。三千多年以来,玉的质地、形状和颜色一直启发着雕刻家、画家和诗人们的灵感”(李约瑟)。
我国考古学者提出中国在石器和青铜器、铁器时代之间存在着一个玉器时代,有着4000多年的历史,玉器时代处在中国文明的起源时代。在新石器时代,由于文化的多元化,各地发现的玉器来源也呈多元化,因此,玉石之路不是一个特定的路线。及至夏商,随着当权者对和田玉的认可,需求量也大大增加,因此,逐渐形成了一条相对稳定的运输通道。到了周朝,路线基本固定下来。和田玉作为瑰宝和友谊媒介由西向东运送和交流,输送到中原内地,形成的这条长达万里之遥的运输路线,被称为“昆山玉路”[3],成为早于丝绸之路2000多年沟通中西贸易和文化的桥梁,这条“和田玉石之路”,成为后来“丝绸之路”的前身。
这条我国最古老的和田玉运输通道最早见于西周时期的历史典籍 《穆天子传》卷二中关于周穆王西征“攻其玉石,取玉版三乘,玉器服物,载玉万只”的记述。当时他从陕西出发,入河南,往北经山西出雁门关,到达内蒙古,再沿黄河经宁夏,向西长途跋涉,到达中亚地区,将很多包括丝绸在内的礼品馈赠给沿途国家的主人。有学者推断,这条路就是我们所说的 “和田玉石之路”,也是“丝绸之路”的前身,它西达西亚地区,东到中原腹地,很可能又向北延伸到安阳,我国近代地质学家章鸿钊先生较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根据考古材料中有确切鉴定结论的殷墟妇好墓发现的大量和田玉[4],我们确信至少从商代中晚期开始就有大量的和田玉进入中原。越来越多的材料表明,很可能在史前时期就已形成了这条从和田出发向东运输玉石的路线——玉石之路,这也印证了《穆天子传》中所描述的内容。因此,我们推测,这条路东面的起点是东周的都城洛阳(更早时期可能是安阳),经三门峡、西安西行过河西走廊到新疆地区。
为了建立古代和田玉检测标准数据库,2002年,中国玉石专家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考古专家联合组成 “玉石之路”科学考察队,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玉石科学考察探险活动。他们从新疆和田出发,沿着和田地区的白玉河逆流而上,最后到达海拔5000米的昆仑山河谷、冰川地带,寻找玉石的原生矿点。还沿着当年运送玉石所途经的地区,对整个“玉石之路”的路线进行考察,沿河西走廊、北部大草原向东前进,最后到达古代玉石运输的终点站中原地区,这也进一步验证了西域和中原之间的文化交流的确早在数千年前就已存在[5]。
三门峡作为洛阳、长安两京之间交通的咽喉,在地理上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地方。西面有著名的函谷关,它既是东西方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又是三门峡地区与关中联系的交通要道;东有崤塞,是通向东方的门户;北面是黄河,与晋南交往,既有渡口的舟楫之便,又是一道不易逾越的天然屏障;南面是以熊耳山和伏牛山为主体的崇山峻岭,虽有道路与外相通,但却极难行走。
武王灭商后,为控制东方,在原来都城丰镐之外,又兴建东都洛邑,开创了东西两京制度。而要从镐京出发东达洛阳,必然经过崤函地区。自函谷关至崤山,穿山过涧虽不方便,但舍此别无选择,无论崤山北或南,河流纵横,重峦叠嶂,行走更为艰难,唯有崤山通道是东西往来的捷径。历史上由陆路从洛阳至长安有南北二崤道。《左传·秦晋崤之战》载:“崤有南北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风雨也。”晋人戴延之的《西征赋》对其描述道:“自东崤至西崤三十里,东崤长坂数里,峻埠绝涧,车不得方轨。”由此可见,崤函古道的行路之难。
为了更有效地加强控制,周王朝有计划、有组织地修建了“其直如矢”的“周道”,即现今所称“崤函古道”的雏形。它既是西周王室的生命线,也是国家交通的中轴线[6]。为确保该地区的交通通畅,周王室又分封近亲属即“王季之穆”的“虢仲虢叔”于此地,正是虢国贵族及子孙的忠心耿耿、南征北战,为日渐式微的西周王室的延续发挥了一定作用。西周王室正是在数千年前形成的“和田玉石之路”的基础上,对道路进一步修整拓宽,才形成了所谓的“周道”。可以说,正是有了几千年的“和田玉石之路”,才有了两周的“周道”,这也是如今的“崤函古道”的雏形。
至秦汉,随着大一统局面的建立和巩固,崤函古道进入了发展完善阶段。随着秦驰道的修建,两汉时期洛阳和长安两个政治文化中心城市的并存,使崤函古道成为洛阳和长安互通的主干道。随着两汉疆域的不断扩展以及对外交流的扩大,崤函古道也成为通往西域的主干道,其作用也由原来的国内通道发展成为沟通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门峡特殊的自然环境和交通地位,使得自新石器时代以来,东西方的商业和文化交流均途经此地,也奠定了其在历史上无可替代的交通地位。其作用不仅仅是一个中转站,也是中原文化与关中文化汇聚、碰撞、融合的枢纽地带。正基于此,东周王室分封王室于此建立虢国,这给虢国历史形成和发展提供了难得的空间和其他许多有利条件。它既是宗周的东部门户,又是成周的西部屏障,是控制东西交通的干线孔道,优越的地理位置奠定了古虢国在周王朝的历史地位。虢国对周王朝的重要性从虢国墓地出土的玉器中可见一斑。在虢国墓地发现的墓葬中,出土玉器最多的墓有3座,其中虢季墓出土玉器967件 (颗),梁姬墓出土806件(颗),太子墓出土380件(颗)。其中的一些玉器带有典型的商代艺术风格。如在虢国女贵族梁姬墓出土的玉卧牛、小臣玉琮、小臣玉戈和孟佶墓中出土的王伯玉珥,即为商代玉器。从器形风格和雕刻技法来看,其时代应为商代晚期,且是已出土的商代玉器中的佳作珍品。究其原因,极有可能是由于虢国贵族与周王朝的密切关系,使得当时的周朝国君把缴获的前朝以及当时的贵重玉器赏赐给虢国贵族,以显示对虢国贵族的重视和宠爱,以期换取虢国贵族对周王朝的忠心耿耿,使虢国成为抵御外敌入侵的屏障。事实证明,虢国的存在,也确实对东周王朝的灭亡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
当今,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阶段,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一带一路”经济合作发展方式。“一带”即是“丝绸之路经济带”,从地理沿革上来看,其基础和前身就是从新石器时代形成的“和田玉石之路”和秦汉基本形成的崤函古道。这也为三门峡的新发展和突破提供了难得的历史机遇,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随着经济的腾飞,三门峡必将成为黄河岸边一颗耀眼的明珠,成为一个生态宜居、健康休闲、底蕴厚重、后劲十足的文明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