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奥斯汀《爱玛》中女性意识的觉醒与缺失

孔中敏

摘 要：作为表现女性意识的女作家的先驱，简·奥斯汀对英国女性文学的产生、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爱玛》被很多评论家认为是简·奥斯汀最成功、最成熟的作品，这不仅是指她的写作技巧上，而且也是指她思想认识上的成熟。随着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蓬勃发展，《爱玛》中蕴含的作家独特的女性意识也被逐渐发掘出来。本文试图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角度出发，通过分析《爱玛》中的奥斯汀女性意识的觉醒与缺失，来发掘和探究她对于女性意识的深刻领悟，从而推论出简·奥斯汀在女性意识研究领域对世界文学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关键词：女性主义;女性意识;爱玛;觉醒;缺失

中图分类号：I561.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9）11-0080-03

女性主义文学批评（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起源于20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欧美，它是西方女权运动高涨并深入到文化、文学领域的结果。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是以女性为中心的文学批评理论，以女性形象，女性创作和女性阅读等为主要研究方向，研究文学作品中的女性意识以及女作家们的创作意识。

谈到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就不得不提到女性意识，因为它是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建构的基点和旗帜，也是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核心。在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中，对“女性意识”这一概念的界定也经历了由简单概括到多层面阐释的过程。通过梳理中西方学者对于女性意识这一概念的定义，加之作者对于女性意识这一概念的理解，本文认为女性意识的内涵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一、女性的性别意识，即女性是区别于男性，有其特有的生理和心理特征，但与男性“平等”的人，是其自然属性;二、女性的主体意识，即女性作为一个主体在客观世界中存在，并发挥其特有的作用和价值;三、女性的自我意识，即女性对自我的认识，是女性对自身的特殊性的探秘，女性看到的是自己眼中的女性而非男性视角中的女性，其中包括女性自我反思和自我批判的自审意识。以女性意识为基点来研究女性文学能更全面、深刻的发现文学作品的内涵与价值。

简·奥斯汀在她不到四十二年的生涯中共完成了六部长篇小说，其中后期创作的《爱玛》被认为是她风格最成熟、结构最完整、思想最成熟的一部。随着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蓬勃发展，《爱玛》中蕴含的作家独特的女性意识也被逐渐发掘出来。本文通过对《爱玛》中的女性人物进行文本分析，从女性意识的觉醒和缺失两个方面来探讨简·奥斯汀本人的女性意识。

一、简·奥斯汀女性意识的觉醒

平等意识。在18世纪的英国绝大多数女性头脑中根本不存在男女平等的想法，对自己的依附地位也毫无意识，她们骨子里就认为女性天生就要比男性低劣，而且愿意也习惯了家庭主妇的生活状态，女性的社会地位十分低下。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女性被视为头脑贫乏、能力低下的历史时期，简·奥斯汀塑造出爱玛——这样一个在各方面完全不逊色于男性的女性形象。她既聪明又理智，具备当时被认为只有男性才拥有的果断、机智、自信、强势。尽管爱玛有些自以为是，而且经常犯错误，但她的判断在大多情况下还是正确和有说服力的。这在她与奈特莱先生因为海丽特拒绝马丁求婚一事而进行的争论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当爱玛意识到奈特莱先生一贯大男子主义，甚至在向海利特求婚时也摆出了一种施舍的架子，爱玛果断地说服了海利特拒绝了奈特莱的求婚。而当奈特莱气冲冲地找爱玛“算账”时，爱玛冷静地说道：“男人总不能理解女人竟会拒绝别人的求婚。男人总以为凡有人上门求婚，不管是什么人，女人一律来者不拒。”奈特莱马上以海丽特出身卑微反驳，爱玛又机智的回应道：“尽管海丽特是个私生女，似乎低人一等，但有理智的人却不应这样看，她父母犯下的过失不能由她承担责任。海丽特的地位与他人是平等的。”爱玛的平等意识和她的机智与理性让奈特莱折服。而随着奈特莱与海丽特的多次交往和接触，奈特莱也向爱玛承认海丽特是一位具有优秀品质的好姑娘，有头脑的男人应该追求她。在此，奥斯汀把爱玛塑造成了一位“新女性”，她拥有着和男性一样的才智、理性以及正确判断力。而这也恰恰说明了奥斯汀本人当时已经具有了很强的男女平等意识。

独立自主意识。奥斯汀在小说一开始就这样描述：“爱玛·乌德豪斯又漂亮、又聪慧、又富有，家庭生活舒适，天性开朗乐观，仿佛集上天之宠爱于一身;长到二十一岁，还不知道什么是忧愁烦恼。”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爱玛的成长环境是自由自在的，这种自由的成长环境赋予了爱玛作为崭新女性形象的自由的心灵和独立的人格精神。此外，爱玛的独立自主意识源于她经济上的独立。爱玛的家境十分富裕，作为家产的唯一继承人，爱玛从未也完全不用担心她的经济状况。爱玛曾跟海利特说过不要担心她的未来，她认为只有没有钱的单身女人才会成为人们嘲笑的对象，变成荒唐可笑、令人讨厌的老姑娘，而有钱的单身女性会活得非常体面，无论结婚与否都会受到人们的喜爱和追捧。尽管爱玛的想法有些尖锐刻薄，但却包含着真理。女性被动的经济地位无疑会剥夺她们人格上的独立，一个经济上不依靠男人的女人才会享有真实而纯粹的自由。爱玛经济上的独立是她拥有独立人格和自主行为权和选择权的前提和保障。爱玛从小失去母亲，姐姐出嫁，父亲又体弱多病，她小小年纪，就开始独立打理哈特菲尔德的一切。奥斯汀在文中不仅塑造了一个独立自主的爱玛，一个享受这种当家做主乐趣的爱玛，一个不非得依靠男性才能生活的爱玛。并且通过爱玛的对话，奥斯汀很好地诠释了女性独立自主，人格独立与经济地位的关系。实际上，这也正是简·奥斯汀对于女性独立自主意识的深刻理解。

简·奥斯汀的自审意识。奥斯汀的女性意识的觉醒在《爱玛》这部作品中另外一个体现便是爱玛的自审意识。尽管奥斯汀笔下的爱玛有着诸多的当时女性都不具备的优秀品质和出众的才智，但正如奥斯汀自己所言：“爱玛是一个除了我自己谁也不会特别喜欢的女主人公”，因为“爱玛总是过分相信自己正确，可她实际上总是犯使她难堪的错误。她个性执拗，娇生惯养，主观臆想地认为匡正世道是她的责任。”然而，她的这一性格给她身边的人带来了很多的痛苦，尽管她幸运地遇到了奈特莱，并且在他的帮助下，使她转变成了一位人见人爱的淑女，并使爱玛走向了成熟。而实际上，爱玛转变的成功更重要的则是她自身强烈的自审意识。小说中，爱玛能够做到客观地分析自己的言行，有错即改。无论是在意识到自己错误地鼓励海丽特去大胆地追求艾尔顿的乱点鸳鸯谱，还是想到自己對贝茨小姐的不公正对待，爱玛都及时地反省了自己的行为，检讨了自己的过失并加以了改正。奥斯汀正是通过对爱玛这一性格的塑造，揭示了她对于新女性另一个角度的理解和认识，“犯错误是人的共同弱点，只有那些能发现错误，不断完善自身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评论家拉姆基·莱尔也指出：“爱玛的魅力的秘密就在于她具有高贵品性，她能够自我审视，自我反省，并能够自我改造，取得进步。她完全不是一个浅薄的女人，而是一个能进行深入思考，探究自身内心世界的人。她从不诡辩，从不偏袒自己的短处。这样坦白正直的品质实在令人敬慕。”拉姆基·莱尔对爱玛的这段评论，实际上也正是奥斯汀对女性自审意识的诠释。通过爱玛的性格的塑造，简·奥斯汀也把她对于新女性形象和她的女性意识推向了另一个高度。

二、简·奥斯汀女性意识的缺失

尽管简奥斯汀的女性意识已经觉醒，而且从上述的角度来分析，爱玛的确展现了奥斯汀女性意识最强烈的一面，然而在18世纪男权制意识形态为主导的社会秩序的大环境下，奥斯汀的女性意识也表现出了它“缺失”的另一面。

父权文化下的女性价值观。18、19世紀的英国工业革命在推动社会向前的同时，也带来了社会的动荡不安。然而由于奥斯汀家庭生活状况一直比较富裕和稳定，因此在她的作品中揭露社会的弊端和不平等，从而表现她独立的女性意识同时，也表现出了她潜意识中对父权文化和其主导的社会秩序的遵从与认同。在小说《爱玛》中，她笔下的费尔法克斯尽管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但由于她自身意识的狭隘和女性意识的缺失，最终她也没能摆脱对婚姻和男人的依附。费尔法克斯宁可选择婚姻来“谋生”也不愿意从事一份让自己独立的家庭教师工作，她最后抉择使我们读到了奥斯汀女性意识的觉醒，但更多的让我们看到了奥斯汀本人思想上对当时父权文化的态度。因此，伍尔夫对奥斯汀的思想也做出了这样的评价：“她心满意足，她不想改变，也不想改动任何人的一根头发，或是移动世界上的一块砖头或一片草叶。”奥斯汀所创作的女性人物最终都选择了婚姻作为自己人生的归属和人生目标，这一方面反应她自身没能树立从家庭走向社会的价值观，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父权文化对奥斯汀产生的重要影响。

金钱和门第的婚姻意识。奥斯汀的婚姻意识在她所生活的年代是相对进步的，她极力地推崇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强调女性在婚姻中应有的地位和自由的权利。然而，她所生活的大环境决定了她婚姻意识必然带有一定的局限性。她作品中的女主角“从不只是为了金钱和地位结婚，但也绝不会屈尊下嫁自己”。无论是方妮、伊丽莎白、吉英，还是富有的爱玛，在婚姻的选择上，最后都选择了比自己更富有的男子。而出身名门的邱吉尔小姐不顾家人的反对，决定嫁给韦斯顿后，尽管丈夫给与了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但是她还是“不能不怀恋昔日的豪华生活”。而奥斯汀也用三年后邱吉尔小姐的去世结束了这桩“不合适”的婚姻。另外，奥斯汀潜意识中对于门第高低意识也极为敏感，爱玛作为奥斯汀思想“代言人”，当她听到韦斯顿太太关于“奈特莱喜欢费尔法克斯小姐的猜测时，爱玛惊叫道：“乔治·奈特莱一定不能结婚。他去世以后，维尔·阿比将留给约翰·奈特莱和伊莎贝拉的儿子小亨利。我不能让乔治·奈特莱同任何人结婚。”“琪恩·费尔法克斯怎么能够同当维尔·阿比的主人结婚呢？这想法真荒唐！不，不，不;为他自己着想，我也不能让他这样做。”她激烈的反应实际上说明在她潜意识里费尔法克斯小姐尽管很优秀，但是由于她的地位低下，与高贵的奈特莱依然是“门不当，户不对”。

三、结语

通过《爱玛》这部小说中奥斯汀所塑造的个性鲜活、坚强而独立、自信果敢的年轻女性形象，我们不难读出奥斯汀在她的创作中对女性意识的觉醒和领悟。然而她的时代又决定了她女性意识的相对保守和缺失。因此，在她的女性意识通过小说中人物强烈表现的同时，我们又能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抑着这种意识完全的觉醒，这就是奥斯汀女性意识以男性为中心的痕迹。然而，我们不能因此而否定奥斯汀女性意识的价值，恰恰相反，通过对她女性意识缺失的研究，我们应该更能体会出在她所生活的男权时代能够探索女性意识的重要意义和深远影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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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赛汉其其格）

Abstract： Jane Austen， a pioneer of female writers who express female consciousness， had an important influence on the birth and development of English female literature. "Emma" is considered by many critics to be Jane Austen's most successful and mature work. This refers not only to her writing skills， but also to her mature ideological understanding. With the vigorous development of Western 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 theory， the unique female consciousness of the writer contained in Emma has also been gradually discovered. This article tries to explore and explore Austen's profound understanding of female consciousnes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 by analyzing her awakening and lack of female consciousness in Emma. It is inferred that Jane Austen has made outstanding contributions to the development of world literature in the field of female consciousness research.

Keywords： Feminist; Feminist Consciousness; Emma's Lack of Awake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