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志雪
(浙江工商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X(就)是X”结构的基本特征是指句子主语和表语使用相同语言表达式的一类句子,如好是好,战争就是战争,女人就是女人等。从传统修辞学的角度来看,该结构是一种辞格,称为“同语”,即“主语、表语同一词语,构成压缩性的判断句”(张弓,1995),它可以产生积极的或消极的修辞效果。“同义反复有时候产生积极的修辞效果,但更多的时候是产生一种消极的修辞效果”(吕叔湘,1984)。例如,“女人就是女人”,“女人”这一个词同时占了主语和宾语的位置,表面上看似毫无意义,其实是在讽刺女人。除修辞学角度,很多学者也从语义学、认知语言学、语用学等相关理论视角解读“X(就)是X”结构的话语意义。Austin(1962)提出的言语行为理论(speech act theory)包含三种言语行为,即言内行为、言外行为及言后行为。该文拟在评述前人的研究基础之上,基于言语行为理论,从语用角度分析“X(就)是X”结构。
约翰.奥斯汀(Austin)在1962年的出版的《如何以言行事》提出了言语行为理论。奥斯汀认为:人在说话时包含三种言语行为,即言内行为(locutionary act)、言外行为 (illocutionary act)及言后行为(perlocutionary act)。言内行为指的是说话这本身的行为,强调词语及句子的字面意义;言外行为指的是交际意图,通过说话达到各种目的,例如:请求,承诺,表扬等;言后行为指的是言语在受话人身上的影响或效果。其中,言外行为是言语行为理论的核心,这一行为是表明说话人意图的行为,表明说话人为什么要这么说,也就是说,它表达的是说话人意义。(1)Can you open the door?
在上例中,言内行为指的是说出 “Can you open the door?”这一英语表达式的行为,这一英语表达式隶属于某个语法系统,因此具有字面意义,是话语本身的命题意义;言外行为指是说话者用此表达式来表达的意义。即说话人意义——这里所表达的意义是“让受话者开门”;言后行为可能是受话者答应了开门或者拒绝了。
Searle在继承和批判Austin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间接言语行为理论。他对间接言语行动的定义是“通过实施另一示意言行而间接地实施的一个示意言行”(Searle,1975)。他称话语意义为 “首要示意要点”(primary illocutionary point),称话语的字面意义或句子意义为“字面示意要点”(1iteralilloc utionary point)或“次要示意要点 ”(secondary illocutionary point)。如在例(1)中,这句话如果是直接言语行动的话,表达的是对受话者是否有能力开门的询问。但大多数情况下,它被间接地用作命令使用,即它可以表示“我要你开门”这样的话语意义。这时,此言语行动的次要示意要点是询问能力,通过这一次要示意要点,说话人表达了他/她的首要示意言行 :我要你开门。所以,间接言语行动理论的操作过程是:说话人通过某一次要示意言行,表达一个主要示意言行。
不管是Austin还是Searle的言语行为理论,他们的关注点都是言外行为,即言外之力。该文旨在从言语行为理论视角分析“X(就)是X”结构的语用意义。
目前,学界对“X是X”结构已得到广泛研究。从传统修辞学的角度来看,该结构被称为“同语”,即“主语、表语同一词语,构成压缩性的判断句”(张弓,1995)。吕叔湘(1984)指出:“同义反复有时候产生积极的修辞效果,但更多的时候是产生一种消极的修辞效果。敬笑迎(2017)基于CCL现代汉语语料库,对检索出的400余条“X是X”结构的语料进行语义分析。此外,许多学者也从认知语言学的视角进行研究。文旭(2003)提出用关联理论来解释该结构的认知机制和含义解读。该文拟基于言语行为理论,即言内行为、言外行为、言后行为三个层面分析“X是X”结构的语用意义。
言内行为就是说出合乎语言习惯的有意义的话语。Searle认为,“表达施事行为的语句具有一个典型的逻辑形式:F(p),F为语言的力量(Force),即以言行事的功能;P为以言行事行为的命题内容,二者的结合就完成了言语行为”(何莲珍,1996)。如在“我保证我会写完作业”这个语句中,“我会写完作业”标志命题成分,“我保证”标志施事行为成分,即标志这个语句具有的语力。塞尔进一步将奥斯汀的说话行为分成话语行为和命题行为。“X(就)是X”结构所表达的命题行为是X所代表的单词的意义。由上文可知,“X”成分的可以是名词、动词、形容词、数量词与代词。其中就名词而言,名词的词义由概念义和附加义组成。“概念义是指词的性质意义,是对客观事物现象进行抽象概括,对其一般的、本质的属性做出的反应,具体表现为词典中的释义。附加义不是词义本身明确反映的,它往往独立于概念义之外,体现为人们能够感知的特定事物现象的具体类型特征”(潘国英,2006)。例如:“男孩”的概念义是“儿童,较幼小的未成年的男性”,附加义可能是“可爱、天真、好动、顽皮”等特点。在“X(就)是 X”结构中,第一个“X”表达概念义,第二个“X”表达附加义。从言内行为分析该结构,就X是名词而言,就是要分析“X”的概念义和附加义。“X(就)是X”结构是说话者的有意重复,受话者于两个重复词语的处理就要语义的两方面去考虑。如“女人就是女人”,“女人”本身的概念义是“女性”,但是它所变现出来的附加义可能有“温柔、爱美、弱者”等特征。受话者容易获取概念义,但要准确地获取附加义,就需要明白说话者的交际意图,即言外行为。
说话者在使用“X(就)是X”结构时,所表达的并不是句子结构本身的意义,而是利用两个“X”的重复来表达其意图。受话者在理解“X(就)是X”结构时,除了从言内行为获得概念意义,准确地获取附加意义即意识到说话者的交际意图尤为重要。
例(2)“女人就是女人”。男女虽平等,但世上却偏偏有些事是女人不能做,也做不出的。女人若一定想做出这些事,不是“自不量力”就是“自讨无趣”。
在例(2)中,“女人”的概念意义是“女性,成年人”。“女人就是女人 ”并不是为了陈述“女人”是“女人”这个事实。说话者想要表达的意图是“女人”相较于“男人”而言的无能,世上有许多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不能做。
例(3)“我从记述着罪恶的密密麻麻的文字材料中抬起头,看看坐在我旁边的这个27岁的女死缓犯,她还在不停地流泪。我想,女人就是女人,眼泪天生就那么富裕”。
在例(3)中,X同样是“女人”,但根据后面的语境“眼泪天生就那么富裕”可知,此处作者想要表达的是女人天生爱哭,比较脆弱。
由此可知,理解“X(就)是X”结构须在言内行为的概念意义和附加意义的基础上,根据规约性及语境,推出说话者的交际意图。
言后行为是言内行为或言外行为在听者身上所产生的某种效果。由此可知,言后行为的实现过程是:说话者将交际意图嵌入语言形式-受话者理解说话者的交际意图-言后行为的实现。说话者在采用“X(就)是X”结构时,旨在刺激受话者听觉。说话者在听到这种结构时,首先会意识到这是说话者对“X”故意地重复,以此表达其说话意图。接着会提取“X”的概念意义,再根据具体语境提取合适附加意义,对说话者的交际意图做出反应,以此实现言后行为。
例(4):妈妈:这孩子怎么衣服又弄得这么脏。
爸爸:男孩就是男孩。
在这个例子中,妈妈对小男孩又弄脏衣服表示无奈。爸爸通过“男孩就是男孩”这个重复结构表示“男孩子比较淘气,弄脏衣服是可以被原谅的”。如果妈妈能够理解爸爸的意图,能获取关于“男孩”的合适的附加意义,那么爸爸的交际意图就能够实现。
“X(就)是X”结构是说话人有意选择的一种言语行为。该文在言语行为理论基础上,从言内行为分析了X的词义。在言外行为层面,我们发现说话者的意图往往隐含在第二个“X”,即附加意义之中,以此实现其交际意图的表达,受话者提取合适的附加意义对该结构的理解尤为重要。通过对言后行为的分析,受话者如能理解交际意图,那么交际意图才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