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凌
内容提要:国立山东大学上承清华大学和青岛大学,在外语教学的学则安排、授课方式上别出心裁,为中外文学的沟通做出了努力,也由此激发了校内的一些新文学实践。这种在外语教学中重视文学素养养成的特点,对于思考民国时期大学的外语教育与新文学的关系颇具认识意义。
中国新文学自产生之日起,就与外国文学保持了密切的关系。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事实是,有留学经历的作家群体,构成了新文学创作的主力军。①虽然其所攻读者有时并非文学专业,但置身国外,感知异域文坛气息的渠道自然较为便捷。接受了留学洗礼的这批人,或带来异样的创作路数,或引入新的文学资源,或挑起各种理论辩难,为新文学界增添了极大的活力。
不过,国人接触域外文学潮流,留学并非唯一管道,新式教育产生的影响也相当重大。具体到高等教育层面,民国一些综合性大学的外国文学系②和外语教学无疑也为学生们提供了研习外国文学的机会。这些学生中,冯至、李健吾、卞之琳、钱钟书、穆旦等人,是先就读于外文系,而后出国深造,又有进境;而废名、曹禺、李广田、吴兴华、袁可嘉等人,虽然没有出国求学的经历,亦成绩斐然。外文系之于新文学的意义,由这样一份并不完整的名单即不难想见。与以上诸人所就读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燕京大学或西南联合大学相比,国立山东大学的声名或许稍显逊色,但它的外文系和外语教育,却也别具一格。尤其是其与新文学的关系,学界的了解尚不够全面,值得做一系统钩沉。需要说明的是,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之后,山大先迁安徽,再转万县,后暂行停办,元气大伤。1946年回青岛复校,两年多即迎来解放。故本文的评述时段,集中在1937年之前。
一
国立山东大学(以下简称“山大”)的前身是国立青岛大学(以下简称“青大”)。后者成立于1930年,运转甫及两年,就因大规模学潮而被国民政府教育部勒令解散。暑期整顿后续办,乃易名国立山东大学。青大校长杨振声(字金甫)虽因学潮去职,新任的山大校长赵太侔(赵畸),却原系青大教务长,山大外文系主任梁实秋,也是青大原任。既然人事上有此一贯性,所以赵校长明白地承认,“杨前校长金甫先生成规具在”,后来者只需“遵循仿效取则不违”即可。②1936年6月,赵太侔虽亦在迭起的学潮和复杂的政治倾轧中离职,继任者林济青却也未对既有制度做太大更动。应该说,山大的办学思路,就是青大奠定的。
作为新文学名家,梁实秋与一批同人云集青岛任教一事,一向为人津津乐道,视作岛城新文学的高光时刻。但其外文系主任的身份,却也遭此盛名所掩。事实上,如果对比一下此一时段其他诸大学外文系现状便可发现,他这种角色正是“少数派”。
很清楚,表1所列的诸多著名国立、私立综合性大学的外文系主任,多数人的专长纯粹在外语方面,有些本身就是外国人。能以新文学创作实绩而毫无争议地进入新文学史者,唯梁实秋、陈源、洪深三人而已。需要补充说明的是,1934年下半年梁实秋离开山大,继任者恰是洪深。④强调外文系人才的新文学造诣,似为山大择人的主要倾向。⑤
表1 20世纪30年代部分国立、私立大学外文系主任简况
续表
这一情况的出现,实与学校的办学理念直接相关。⑥山东大学前身——青岛大学的校长杨振声,在1928年担任清华大学教务长兼中国文学系主任时,就提出了“创造我们这个时代的新文学”的教育目标。为达此目标,他强调中国文学系的课程组织需“一方面注重研究我们自己的旧文学”,“一方面再参考外国的新文学”。⑦
两个方面看似不分轩轾,然而,需要明确的是,“研究我们自己的旧文学”固然重要,却毋庸杨氏鼓吹,因为其时各大学国文系几乎都以“国学”为正统,弥漫着强烈的泥古风气。⑧倒是寓“外国文学的吸收”⑨于课程设计之内,却属新鲜事物,在“国学”一家独大的氛围中,需要主事者力排众议才能办到。⑩
所以不妨说,杨振声的真正命意,是在“参考外国的新文学”方面。他曾率先垂范,在清华大学开设了“当代比较文学(小说部分)”课程。⑪不过,具体讲授内容不得其详。所幸,同一时段他还与郭绍虞“交换科目”,在燕京“教两点”(即两个小时)。⑫而燕京的这“两点”,在身历其事的萧乾的多篇回忆文字中有过反复的描述⑬。据说,这门课所涉及的中国作家,清一色来自新文学阵营,包括鲁迅、茅盾、郁达夫、蒋光慈、沈从文、叶绍钧、郭沫若、田汉等,外国作家则涵盖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果戈理、契诃夫、高尔基、狄更斯、哈代、罗曼·罗兰乃至乔伊斯。由此推断,清华“当代比较文学(小说部分)”的大致规模也应该相距不远。
关于这门课程,还有一则颇有意味的材料。也是1929年下半年的学期之初,《北京大学日刊》曾刊出一则《注册部布告》,称“英文系选修科目比较文学因杨振声先生不克来校授课本学年暂不开班”⑭。“不克来校”或与杨氏校务纷繁,又在燕京大学“交换科目”,分身乏术有关;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比较文学”乃为北大英文系所开——也就是说,在授课者心中,早已跨越了系科的界限。⑮
二
就任国立青岛大学校长后,杨振声显然想把清华的办学经验延续下来。在为学校设计规章时,他甚至计划取消中外文系的建制,“主张大学分院不分系。院中设若干讲座,学生得自由择师,听其指导。择师之后由一位或一位以上的导师就其性质能力所及,厘定他在大学的课程”⑯。
但这过于激进的措施在教育部未获通过,杨振声采取了两条“偷梁换柱”的办法。第一是聘请闻一多和梁实秋分别担任中国文学系和外国文学系主任。因为“中国文学系主任的英文很好,外国文学系主任的中文很好”,再加上“两个系主任彼此的交情又很好”,那么,虽然建制上有所区别,而实际想造成的结果却在于——“我们中外文学系是一系”。⑰
第二是制定颇为特别的学则安排。国立青岛大学文学院有中国文学和外国文学两个系,1931年的《文学院学则》规定“本学院各系共同必修学程”共50学分,其中“国文”(4学分)、“英文”(18学分)、“第二外国语”(16学分)加起来就占了38学分,“第二外国语”要学两年,且成绩及格,才有学分。此外,“中国文学系学生,至少须修习外国文学系学程二门(第一二年级英文及第一二年级第二外国语不在内)。外国文学系学生,至少须修习中国文学系学程二门。(国文不在内)”⑱。
不妨对照一下同一年清华大学公布的学程。中国文学系所开设的与外国语文系相交叉的课程,包括共同必修学科——第一年的“英文”(6学分),必修课——第二年的“英文”(3学分)和第三年的“西洋文学概要”(8学分),以及“希望本系学生选修之他系学科”——“现代西洋文学”(4学分)、“言语学入门”(4学分)等。外国语文系仅在全校必修课部分放上了第一年的“国文”(6学分),便再与中国文学系课程无涉。⑲
再对照后来国民政府教育部公布的“修订文学院共同必修科目表”。1938年9月第一次课程会议后通过的这一文件中,中文系相关课程只有“国文”(6学分),外文系相关课程只有“外国文”(6学分)。⑳总之,国立青岛大学文学院的学则,也许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说它的中国文学、外国文学实为一个系,虽不中,亦不远矣。
重要的是,杨振声奠定的格局基本延续到了国立山东大学时期。虽然经过一番整理——比如,山大将青大建制上的文学院与理学院合并为文理学院,而1932年度的《文理学院学则》中,共同必修课程、第二外国语和中文外文互修课程的规定没有任何变化。㉑1935年度的学则才取消了互修课程的规定。㉒赵太侔萧规曹随的施政方针,于此也可得一印证。
青大文学院的语言课既已相当繁重,让人不免惊讶的是,理学院的语言课量,有过之而无不及。1931年《理学院学则》规定的共同必修学程44学分里,包括了“国文”(4学分)、“英文”(12学分)、“第二外国语”(22学分)——跟文学院相比,英文减去的学分,悉数加给了第二外国语;而且“英文须连修二年,第二外国语须连修三年,及格方给予学分”——似乎比对文学院学生的要求更为严苛。㉓这种思路,也为国立山东大学文理学院的理科专业大体继承,只是“第二外国语”方面稍有松动:1932年度的规定是不少于20学分,德文可连修两年,而法文、日文还是须修习三年;㉔1935年度又减为16学分,连习两年。㉕推想起来,这一调整很可能是语言课对专业课学习造成了冲击之故。
外语对于理工科学生的重要性,其实不难理解。因为就当时中国情状而言,最为先进的科技知识,只能是自域外学来。翻看山大文理学院所属的数学系、物理学系、化学系和生物系的“学程说明”就能看到:指定的教科书和参考书几乎清一色都是外文著作。㉖其极端者如南开大学的美国化教育,“教员除聘请美国人,多是美国留学生。国文、中国历史以外的教材,一律是美国中学、大学的原文课本,积点制,选科制以及图书、试验仪器均采美国,甚至生物课解剖用的蚯蚓也从美国运来,美国伊文斯书店还曾一度在南开设立支店出售美国书籍”㉗。
三
学分要求已如上述,更值得考察的是授课方式。据山大1932年的《文理学院各系学程说明》,文理学院必修的是“一年级英文A”,“其内容注重读本,目的在使学生能增加讲习英文之速率。内容之分配,为读本每周五小时,文法一小时”。至于指定的“读本”,教科书那里列着Irving的Sketch Book和Stevenson的Treasury Island及其他㉘——看来是以相对浅近的文学作品为主。
当然这只是纸面上的规定,欲探究上课情况究竟如何,不妨引入当年在读的何炳棣对其学习生活的一番回忆。首先应该说明的是,何炳棣后来虽以历史学家的身份名世,1933年考入山大,却就读于化学系——标准的理科专业。历史学家晚年本着“原原本本、坦诚无忌、不亢不卑”㉙态度写下的回忆,可信度应该较高,后人循此,当能对那段历史有一些直观的了解。
何氏自年幼时起就受父亲影响,立志出洋,所以山大的课程设置对他来说正是得其所哉:“除了化学之外,我在山大相当多的时间用在英文上。”㉚因此,他的英文老师,外国文学系教授Lillian Taylor㉛,令他十分感念。这位“美国故意反抗礼教的‘女叛徒’”㉜不仅教给了他地道的英文口语,而且还帮他改进了英文的写作。
何炳棣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写作训练,是老师要求学生在读过“爱尔兰当代第一作家”James Joyce(即詹姆斯·乔伊斯)的小说Eveline(通译《伊芙琳》)后,“写一篇中国的Eveline”。一周过去,戴丽琳到课上大声宣布,只有“把都柏林换成胶州湾,把Eveline换成一个高密海滨的村姑”的这位“Mr.Ho”(何先生,即何炳棣),才写出了“一篇真正的短篇小说,背景是胶州湾,情调却又有点像Joyce”㉝。
需知,收录了《伊芙琳》的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历经坎坷才于1914年出版,而且并未马上一纸风行。当时中国关注欧美文学前沿的人物,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乔伊斯其人其作,也许还是个疑问。戴丽琳在1933年山大化学系学生的英文课上便介绍这样的作品,不可谓不是先锋之举。而且,从语言学习的角度讲,文学作品也很难说是最好的阅读对象,何况又是以艰深、险峻见长的乔伊斯?难怪何炳棣的同学全都写错了题目,做成了“社会伦理的评论”㉞。只能说,拿乔伊斯来做理科生语言教学的材料,应该是反映了任课老师的特殊趣味。
考虑到戴丽琳的身份是外国文学系的教授,她的这种文学偏好倒也不难理解。因为没有今日中国大学里“公共教学部”之类的单位,洪深这种教授兼系主任级别的人物,也要参与到工学院必修“一年级英文D”㉟和外文系必修“一年级英文D”㊱的教学任务中。他们的个人修养,必然会反映到他们的教学实践上来。这样的教法,也不可能不对学生的文学素质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化学系学生何炳棣虽然并未由仿作出发进而走向新文学写作,但就《读史阅世六十年》这部回忆录本身来说,其所体现出的文学感染力,读者很容易就体会得到。
何炳棣的回忆非孤例,欧美当代作家在山大外文系是颇受关注的。D.H.劳伦斯、康拉德、薇拉·凯瑟、毛姆、叶芝、乔伊斯等名字都曾出现在外文系学生的毕业论文选题中,参看表2:
表2 1935年度山大外文系毕业生论文选题情况
之所以有那么多的文学翻译,是因为1935年的山大《外国文学系学程说明》规定“本系学生于毕业时,须提出论文一篇,或翻译英法文之文学书籍一种以代之”㊲。这和今日外语教学的取径显然不甚相同。
四
追溯过往,近代中国外语教育发轫于一种相对实用主义的思路。各地同文馆的设立,主要是为了培养外交事务中急需的技术型翻译人才,其时的教育实践中,也尚无现代意义上的“文学”观念。外国文学专业刚刚进入高等教育序列,课程设置最为丰富的英国文学门的主课亦不过英语英文、英国近世文学史、英国史、拉丁语、声音学、教育学等寥寥几种。㊳与此相比,国立山东大学外文系主要的专业必修课和专业选修课中,文学类课程丰富太多了。甚至视同时期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校,亦不遑多让。㊴换言之,同各大学外文系现状接近,从理科的公共外语教学到外文系的培养过程及毕业论文选题,山大的外语教育显然也是更向“文学素养的养成”倾斜。㊵而有意将这种对文学的兴味引导至对新文学的关注或尝试,在这方面,山大似乎尤其自觉。
1936年度集体亮相的外文系毕业论文题目,印证了山大打通中外文学的努力(见表3):
表3 1936年度山大外文系毕业生论文选题情况
凡涉及翻译的选题,不再是英译中或法译中,而是中译英,而且清一色面向新文学作家。鲁迅、冰心、巴金和曹禺的入选,一方面体现了他们作品的流行程度,另一方面也证明山大重视文学素养之养成的外语教育氛围,确实使学生对新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令人意外的是《雷雨》的出现。这个剧本1934年发表,1936年1月才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单行本。山大学生的反应,不可谓不迅捷。不过,遗憾的是,这些翻译的成果未见有人提起,也许早已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之中。
其余3篇论文都讨论了外国作家,但它们的作者却也不是与新文学毫无关系。比如易卜生的作者谢咏华,实际是山大话剧社的要角。
首先,山大话剧社的出现,与外文系主任洪深有密切关系。这个剧社就是在他入职山大以后成立的,他与赵太侔㊶一起担任了剧社的导师。而在公布出来的剧社各部工作人员名单中,外文系学生占据了最高的比例。㊷山大话剧社第一次公演的剧目,选定了朱端钧改译的英国戏剧家台维斯的《寄生草》。剧中主角吴太太,正是由外文系学生谢咏华饰演。校刊报道称其表演“俨然一养尊处优之贵夫人活现于舞台上,将一‘寄生草’之形态,形容得逼真逼肖”㊸。有这样一番与戏剧的接触,她之选择易卜生为毕业论文题目,便不难理解了。
1935年下半年开学,话剧社重组,易名“国立山东大学戏剧团”,计划次年元旦再度公演。剧目选定了毕业生柳乃瑞的独幕剧《一兵士》和易卜生的《玩偶家庭》。㊹演出没有如期举行,《一兵士》是个什么样的剧本,也不可知。但有一点很明确,柳乃瑞是外文系的学生。不妨说,由外语学习从而进行新文学创作,柳氏正位于何炳棣的延长线上。
除戏剧演出外,山大外文系师生还积极参与了其他的新文学活动。
1936年,成立了一年的“国文学会”决定不再组织讲演,而改设各组研究会,其中包括了新文学组。在新文学组的座谈会上,经常可以看到外文系的周学普、叶石荪等与中文系的台静农、颜实甫等联袂出席;讨论的问题,如“小说之选材与小说之构造”㊺,“新文学者对于文字美丑之意义与应用”“国防文学”㊻,“象征诗歌及纯诗之难解问题”,“诗歌小说戏剧散文等创作之价值”㊼,“小说中人物之描写”㊽,“新诗的欣赏”“蒙田的散文”㊾,“分析国内文坛缺乏批评之原因与流弊”㊿,戏剧方面的“各种精细讨论”……完全超越了中外文学畛域。
也是在新文学组的积极谋划之下,同人借《青岛民报》篇幅创办了一个“新地”副刊,时间在1936年11月20日。由于刊物上的作者多用笔名,很难确指哪些作品出自外文系学生之手。《青岛民报》的副刊本就琳琅满目,其中也不乏《避暑录话》这样与山大关系密切的名刊。相比之下,“新地”或许不见得如何出色,但它仍为山大中外文学交融的办学思路及其对新文学的促进作用,留下了历史的痕迹。
不可否认,国立山东大学外文系和其他专业的学生群体并未产生太多出色的新文学作家。但这也许不能简单视为其外语教育的失败,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比如说,当时的青岛本来就不是新文学的中心城市;而如果从青岛大学草创算起,经过学潮的屡次冲击,到1937年迁校,其间不过短短六年多的时光。若假以时日,这种教育方针收效如何?历史已经无法给出答案。不过,作为前人的一份宝贵的探索,其得失都有待后人认真看待,细致总结。
回顾中国近现代外语教育的历史,由偏重语言和翻译方面的技术训练,到“注重英美文学教育以培养学生的阅读和欣赏能力”,其间思路的转换之于新文学的意义,是一个值得深入考察的课题。而山东大学的尝试,正是这种考察的必要组成部分。
注释:
①“最典型的例证是被权威的《中国大百科全书》收入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经典性作家基本上都是留学生出身。”(周棉:《留学生群体与中国现代文学学科的创建》,《江苏社会科学》2015年第2期)当然,留学生群体之于民国社会的影响是十分广泛的,不独新文学领域为然,详参周棉等《留学生群体与民国的社会发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版。
②民国综合性大学里教授外国文学的专门系科称谓很不统一,本文除有原始文献根据外,行文时统一作“外国文学系”,简称“外文系”。另外,民国也曾设立过一些外国语的专门学校,本文暂不涉及。
③赵畸(赵太侔):《叙》,《山大年刊》1936年。
④《本校续聘各系教员》,《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4年9月17日第84期。洪深一开始是暂行代理系主任,次年转正。
⑤在武汉大学,陈源的继任者方重,就不是新文学人物了。这一时段的省立综合性大学序列里,安徽大学外国文学系的系主任为朱湘,与梁、陈、洪属同一类型。但朱氏1932年辞职后,接任者戚叔含、龚质彬等,也不再是新文学作家了。
⑥此点可参看拙文《民国大学里的新文学教育实践及其限度》,《东岳论丛》2019年第1期。
⑦《中国文学系的目的与课程的组织》,见《清华大学本科学程一览》,《清华周刊》第35卷第11、12期合刊(“向导专号”,总第514、515期),1931年6月1日。杨振声后来说过,“这篇文字是我与朱先生商量的”。(杨振声:《为追悼朱自清先生讲到中国文学系》,《文学杂志》1948年10月第3卷第5期)听其语气,并考虑到二人当时的职务,这篇文字的形成应该是杨为主,朱为辅。
⑧比如,据早于杨振声到清华,又参与了后者课程改造工作的朱自清观察:“大约是由于‘傲慢’,或婉转些说,是由于‘学者的偏见’,他们总以为只有自己所从事的国学是学问的极峰——不,应该说只有他们自己的国学可以称得起正宗的学问!”(佩弦[朱自清]:《现代生活的学术价值》,《文学周报》1926年5月9日第224期)
⑨⑫《中国文学系消息》,《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9月16日第86期。
⑩1934年暑假前,清华中国文学系主任朱自清就遭遇到了学生的挑战。学生要求将“西洋文学概要”和“英文文字学入门”两门课程取消,让他感到“此事殊为难”。由于代理文学院长蒋廷黻力拒,方维持原议。参看朱自清1934年5月19、20、21日日记,《朱自清全集》第9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292~293页。
⑪《中国文学系通告一》,《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9月16日第86期。根据设想,“十八年至十九年为小说部份,十九年至二十年为戏剧部份”,“因内容繁重”,故“定为二年课程”。(《中国文学系通告二》,《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9月16日第86期)
⑬包括《我的启蒙老师杨振声》(《随笔》1984年第5期)、《萧乾文学回忆录》(华艺出版社1992年版)、《他是不应该被遗忘的——怀念杨振声师》(《瞭望》1993年第1期)、《我的恩师杨振声》(《羊城晚报》1998年6月23日)等。
⑭《北京大学日刊》第2242号,1929年9月28日。
⑮话说回来,这门课开在哪个院系,也颇堪玩味。燕京大学是开在了国文专修班,学生“不需要中学文凭就可以录取”(萧乾:《我的启蒙老师杨振声》(《随笔》1984年第5期);北大和清华则一在英文系,一在中国文学系。若非“当权派”(如在清华那样既是教务长又是系主任),这种“比较文学”课程似乎尚难叩开中国文学系的大门。
⑯⑰杨振声:《为追悼朱自清先生讲到中国文学系》,《文学杂志》1948年10月第3卷第5期。
⑱《文学院学则》,《民国二十年度国立青岛大学一览》,国立青岛大学1931年版,第20页。
⑲《清华大学本科学程一览》,《清华周刊》1931年6月1日第35卷第11、12期合刊 (“向导专号”,总第514、515期)。
⑳《第二次教育年鉴》,第497页以下。需要说明的是,当时并无今日中国大学里“公共教学部”之类的单位,国文和外国文就是分别由中国文学系和外国文学系的教员承担的,详后。
㉑㉔《文理学院学则》,《国立山东大学二十一年度一览》(无版权页),第19~20、20页。
㉒㉕《文理学院学则》,《国立山东大学二十四年度一览》,国立山东大学出版课,出版时间不详(版权页未注明),第21~22、22页。
㉓《理学院学则》,《民国二十年度国立青岛大学一览》,国立青岛大学1931年版,第55页。
㉖另外,教师队伍中,外国人也不少。
㉗梁吉生、杨珣:《张伯苓先生的教育思想》,南开大学校长办公室编《张伯苓纪念文集》,南开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211页。
㉘《文理学院各系学程说明》,《国立山东大学二十一年度一览》(无版权页),第72页。
㉙《序言》,何炳棣:《读史阅世六十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页。回忆山大生活时他也称自己所做的是“欠系统的、主观的、但绝非无据的杂忆和评述”(第54页)。
㉚㉜㉝㉞何炳棣:《读史阅世六十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51、52、52、52页。
㉛何氏称为泰勒女士,《国立山东大学教职员录》(1933年12月编印)和《国立山东大学二十四年度一览》均写做作丽琳。
㉟《本学年各系所开学程》,《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5年9月17日第84期。
㊱《本学年各系所开学课(续)》,《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5年9月30日第125期。查《外国文学系学程说明》(《国立山东大学二十四年度一览》(无版权页),第47页),此课的授课对象为外国文学系学生。
㊲《外国文学系学程说明》,《国立山东大学二十四年度一览》,第55页。此规定也始于青大(《文学院学程纲要》,《民国二十年度国立青岛大学一览》,国立青岛大学1931年版,第47页),不过最初规定的翻译对象限于英文文学书籍。
㊳《奏定大学堂章程》(1903),舒新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中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年版,第590~591页。随意科目(即选修课)则包括中国史、外国古代文学史、辨学、心理学、公益学、人种及人类学、希腊语、意大利语、荷兰语、法语、德语、俄语、日本语等,显然也是更重视语言的训练。
㊴山大外文系开设的文学类课程计有:小说入门(小说选读)、英诗入门(英诗选读)、戏剧入门(戏剧选读)、英国文学史、莎士比亚、浪漫诗人、英文圣经、古典神话、古犹太文学、西洋文学批评史、欧洲文学史、现代欧美文学、维多利亚期散文、维多利亚期诗(以上专业必修课),英国戏剧研究、传记文学研究、法国文学概论、德国文学概论、日本文学概论、俄国文学概论、希腊悲剧、现代英文文学、欧洲文艺思潮、欧洲文学概论(以上专业选修课)等等。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校外文系课程的设置情况,可参看张美平《民国外语教学研究》(浙江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六章“中华民国的大学外语教学研究”。
㊵“相比国文系中‘文学的失语’而言,当时的大学外文系大多却是以文学为本位。”季剑青:《北平的大学教育与文学生产:1928—1937》,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31页。
㊶与洪深类似,赵太侔也与现代话剧活动关系匪浅:这位山大校长早年间是“国剧运动”的积极参与者,而其夫人俞珊则曾是南国社的重要演员。
㊷《本校同学组织话剧社》,《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5年1月21日第102期。另外,国立青岛大学时期就出现了十分活跃的左翼话剧团体——海鸥剧社。剧社骨干、物理系学生俞启威(后名黄敬),是俞珊的弟弟。他的恋人、时在青大工作的李云鹤(后名江青),也积极参加了剧社演出。剧社公演数次,中经起伏,延续至山东大学时期,终因俞启威在1933年被捕而停止活动。
㊸《本校话剧社第一次公演志盛》,《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5年6月3日第118期。
㊹《本校同学成立戏剧团》,《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5年10月28日第129期。
㊺第三次座谈会。《本校国文学会近讯》,《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6年11月16日第169期。
㊻第四次座谈会。《新文学会第四次座谈会》,《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6年11月30日第171期。
㊼第五次座谈会。《新文学会第五次座谈会》,《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6年12月14日第173期。
㊽第七次座谈会。《新文学组本学期末次座谈会消息》,《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7年1月18日第178期。按本期刊物误印为177期。
㊾1937年上半年开学首次座谈会。《国文学会新文学研究组近况》,《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7年4月12日第187期。
㊿《新文学会消息》,《国立山东大学周刊》1937年5月17日第19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