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杨勇
1
如果那湖水也在你心中,
让我做那温柔的山,和朴实的树木。
我不言语,我只是陪伴,
只是轻声地读出你,
读出湖水深处的孤寂和清凉。
我多么疲惫,当我停在你的眼里,
在你的眼里迅速腐朽,消逝。
人群和灰尘太多了,
我尽力节省呼吸,节省苦涩的血液。
让我说吧,只说一次:
所有的爱情都捉襟见肘,
暴露太阳和曲折的路程。
如果那湖水也令你失望,
让我成为沙岸,和干净的记忆。
我不戳穿,我只是缝补,
缝补我诗中的眼泪和岩石。
我多么疲惫,当我站在自己的影子上,
在自己的影子里欢喜,坠落。
幸福和云朵太多了,
而我囊中羞涩,爱如贫困。
让我说吧,只说一次:
所有的相遇都是浪花和船的相遇,
注定破碎,也注定不会重来。
是吧,那是唯一的记忆:
泥土,石头,以及我,
那一条红色的河流,
那一首歌坍塌的眼眶。
如果,那湖水夜夜哭泣,
让黑夜比从前更庄严。
如果,那湖水夜夜哭泣,
让爱情比从前更稀罕。
在夜里,
我轻易穿过了车马,钱粮和祖先。
我逃离,没有人追踪,
跟着我的狗已经消失在森林。
各处死去的太阳扭在一起,
和橘红色的江水滑向海洋。
在夜里,没有光,
我干干净净,一团漆黑。
禽鸟和野兽将尚未定稿的歌谱,
挂在树枝上,像萤火一般,
那些代代传承的渺小的音乐。
夜晚洗劫了我,
但是草地没有愧色。
我沿着一片绿色乞讨,
借取猫头鹰的眼睛,
代替熄灭在雨水中的月亮。
我经过乱葬岗,
埋葬我的身体,
埋葬虚弱的诗句和身份。
然后,
在夜里,我轻易穿过了酒杯,
穿过了修辞,
穿过了她的眼睛,和暴雨倾盆。
这是黑色的梦覆盖着的夜晚,
黑色的梦覆盖着黑色的夜。
2
像小小的岛屿。
在缺陷的北方月下,
你微笑,像一盏灯。
像第一声蝉噪,
狐狸的迷途刚刚开始。
立夏,葡萄藤上微弱的蓓蕾。
风拂动你的名字,
解去系于无聊的绳索。
岛屿轻盈,
湖水微凉。
我试着记住,
又试着忘却。
试着,
让悲伤和喜悦一样。
3
新出的葡萄藤,
沿着新设的架子长起来了。
夏热还没降下,
清凉的小站已经长成。
可是,
谁会和我一起,
摘下那些崭新的葡萄?
谁会和我一起,
站在荒芜的葡萄架下?
4
话
说哪一句,
都可以推开门。
再思量,
哪一句都太唐突。
我像个可疑的人,
在言语的阴天里。
5
我悄悄做这噩梦,
反复地。
在明媚的午后,
在十二月几乎要落雪的夜晚。
或者,
在挂满雨凇的林子的房间里,
在飞一般穿越各种界线的火车上。
我悄悄做这噩梦。
反复地,
一朵花渐渐有了形状和芳香,
又消去所有的踪迹。
6
吃些斋饭。
饮水,念念经。
吃些斋饭,
饮水,念念经。
吃些斋饭,
饮水,不肯念经。
却看月亮竟夜。
7
你的名字深陷谎言,
心灵常常出入罗网。
你南方身体里的一个缺口,
隐藏着不可告人的思念和夏天。
但秋天袒露真实。
你不再随意想念,
你怀疑,你爱过一个人。
你怀疑,红色的树木,
瓦蓝的痛觉。你怀疑
大地收回温暖的呼吸,
以冬天告知死亡的临场。
黄昏用
房子的阴影,盖住诗句。
在逝去的岁月,
在每一个被忽略的细节之上
树立起一个个纪念碑。
你用旧衣服逗起灰尘,
在那一瞬,
所有往事,甚至
那些已经被遗忘的女子
都完整如新。
河流正在衰退,
青烟如铁,苍白的三十个年华,
巨大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