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的全球化与实践的中国梦
——兼论中国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贡献

2019-12-17 21:53:44雷龙乾
唐都学刊 2019年4期
关键词:全球化价值

雷龙乾

(陕西师范大学 哲学与政府管理学院,西安 710119)

全球化是人类存在方式长时段转型的时空延展过程,在内容上既包括社会物质生产方式、物质生活条件、社会政治、利益关系形态的客观要素、客观动能、客观必然性,在性质上又是一个自由自觉的能动创造过程、内涵特定的价值信念,由一定的价值信念支撑和鼓舞。所以,这个过程因客观历史趋势和人类价值信念而必然继续推进,无法任意阻断,但因迄今为止的全球化主要还是奠基于西方资本主义的现代性基础,其西方性和资本主义性使得在向非西方、非资本主义国家、地区、族群的推进中一直以来并不十分顺利,存在着种种物质和精神、疆界和族群、利益和观念的障碍。甚至这种由西方资本主义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化还受到诸如美国这样的资本主义霸权国家的质疑和阻遏。为此,我们有必要深入反思这种显而易见尚在未竟状态的全球化的价值论基础,并通过反思这种价值论基础对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大国的关系,理解全球化的走向和中国现代化的价值战略。

一、全球化的价值困境与价值资源

对今天的人们来说,全球化一方面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和不可违抗的趋势。如果说19世纪40年代以前的中国人还处在天朝上国的错误想象中对“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即全球化谈不上像样的认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仍然消极抗拒全球化在中国的实践。那么在今天,中国人民已经幡然觉醒,毅然热心拥抱全球化、积极参与全球化,相信能够在不损害别的国家和民族利益的情况下,既从全球化实践中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又能在全球化实践中构建美好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但另一方面,无论是对世界来说还是对中国来说,全球化的逆反力量和反转趋势实际上如同幽灵一样徘徊在世界上空。

在理论上,在全球化的发展趋势和进展逻辑问题上,美国著名学者塞缪尔·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1]影响巨大。一方面,20世纪末以来的国际关系表面上的确出现了某些印证这种“文明冲突论”逻辑的现象,这在“9·11”事件和西方国家对非西方国家的某种傲慢态度上都能得到佐证。最近几年以来“美国第一”的民粹声浪,以及美国对中国发展的消极情绪,也在一定意义上带有文明偏见的内容和属性。而且无需讳言,这种“冲突论”预言不幸而言中的部分事实,也的确说明曾经来势汹汹的全球化浪潮并非没有阻遏的势力。全球化不仅没有完成,而且面临着各种阻遏、抵制和瓦解的危机。实际上,“文明冲突论”的反例大量存在、铁证如山。从事实方面来看,“9·11”并没有阻止全球化在贸易、技术、交往、信息、政治、思想等方面的跨文明方向的继续深入开展。中国正是在所谓“文明冲突论”甚嚣尘上的最近这二十年里大踏步走向世界,无论是生产、技术、经济、政治、文化、思想等任何一方面都在向全球化方向深度进军。1996年的亚洲金融危机、2008年的“次贷”危机、近二十多年的世界和近二十年的中国之间的经济成长和技术进步,已经构成相互影响、相互塑造的关系,总体而言也是一种正向发展、互利双赢的关系,全球化没有停滞,反而更加坚定、沉稳地向前发展。同时,传统上“西方”阵营并没有因为所谓“文明冲突”而出现“退群”风潮,中东一些伊斯兰国家、欧洲一些东正教国家、亚洲如日本、韩国、新加坡等一些所谓儒教文明国家、东南亚一些“佛系”国家,仍然保留了亲西方的立场,反而与文明传统相近的国家对立、抗衡。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虽常被某些西方人士妖魔化,但本质上既不是对抗西方的倡议,更不是抵制全球化的倡议,实际上是一个与非儒教文明国家“互联互通”、拾遗补缺的有功于全球化深度发展的积极性、建设性的发展倡议。

“文明冲突论”遭遇这些相反事实的证伪并不奇怪,因为它在理论逻辑上也存在重大缺陷,缺乏真正的远大视野、全面视角和深刻的价值情怀。关于全球化的原因和必然性,亨廷顿主要是从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历史事实、现实态势、影响因素等具体现象层面进行分析,却没有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长线客观规律和人类解放价值视角进行超越具体现实、超越具体因素的哲学视域的科学把握。关于全球化的哲学观照,亨廷顿先生更多地是从个体原子主义和生存竞争原则加以考察,缺乏更加全面、深刻的哲学观照。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质上是一种实践哲学,在哲学观、历史观和方法论上都具有一种超乎以往各种“解释世界”的哲学的深刻内涵,能够更全面、更深入地把握全球化的客观规律、内在价值和实践路向。人类以实践为自己独特的存在方式,也以实践性为自己历史发展的主要线索。所谓实践性就是从人与自然、人与他人、人与文化、人与自我、人与历史、现实与理想、理论与行动等等“全面的尺度”,体现人的存在方式综合性、复杂性、能动性等属性和趋向。个体、生存竞争、趋利避害等等,都只是人类实践从而全球化实践的个别侧面和属性,不能完全解释全球化历史的进程趋向。文明冲突对于全球化而言,始终只是其中一个要素,不能说明全体。

价值信念和价值实践是不可放弃的全球化历史不可缺少的精神资源。从实践哲学的视角来看,即使现实中存在所谓个体中心主义、族群优先意识,实践中一定会有超越这种主义和意识的发展力量,这也是我们超越文明冲突论者的一个观察视角。如果说理论逻辑和思想方法上的错误可以通过思想研讨慢慢厘清,然而已然成型并根深蒂固的反全球化意识形态力量却不是理论力量可以矫正的。特朗普政府发动范围广大的贸易战,理由并不充分。他们一是声称包括WTO等目前通行的世界多边经济贸易规则本身对美国不公平,二是他们认为中国等国家恶意利用了世界多边贸易规则占了美国人的便宜,使得美国产业流失、工人失业、收入下降、增长延缓、技术和知识产权被盗取利用,目前正在愈演愈烈的中美贸易战就是这些认识的直接结果。这些理由已经被许多专家学者驳斥,但仍然难以改变美国发动贸易战的决心。2017年12月18日,美国政府发布了特朗普总统任期内的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文中33次提及中国,大肆渲染“中国威胁论”,炒作中国在军事等方面对美国产生的“不利影响”——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报告明确将中国定位为美国“战略上的竞争对手”。报告发布时,特朗普还专门发表了一番演讲,专门指出中国和俄罗斯是美国的“对手国家(rival powers)”,就此把对全球化的经济阻击扩展到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几乎一切领域[2]。

更加严重的是,中美之间的经济技术利益分歧不仅只是美国的官方偏见,在民间也有着广泛的基础,政治精英如此,媒体和“吃瓜群众”同样如此。渲染中国发展的负面作用,蔑视、敌视乃至于仇视中国,已经成为一种美国社会普遍存在的“政治正确”。在美国民间,根据广播电视、集会论坛、媒体刊物、互联网门户网站等直接表露的信息,许多美国人对美国沃尔玛等超市买卖中国产品进行质量上、价格上的诋毁,不少人相信中国盗取了美国的先进技术,相信中国发展对美国不利。而且,这种敌意已经演变成为一种国民无意识,成为一种意识形态。美国广播公司2013年10月16日的深夜脱口秀节目“吉米鸡毛秀”中,主持人邀请了四位不同肤色的孩子组成“儿童圆桌会议”,吃着糖果讨论国家大事,以讽刺“国会议员像儿童一样爱闹脾气”。当主持人问道:“我们欠中国1.3万亿美元债务,怎样才能还完”时,一6岁白人儿童更是语出惊人,说:“要绕到地球另一边去,杀光中国人”。虽说节目本身只是娱乐,儿童说话更是不经大脑,但原因之一恐怕多少还是没有与之相抗衡的舆论氛围,相反倒是自私自利的实用主义本能可能成为一种普遍的意识形态,就像近些年美国为了自己的利益动辄“退群”一样,都是一种自我中心主义的意识形态类型。这些年以来,越来越多的事实不断证明,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偏见并不只是一种单纯的现象,它已经转化成为某种意义上的集体无意识和政府国家战略了。

那么,为什么那么多美国人会如此嫌弃、疑惧、仇恨和排斥中国的发展,为什么一定要把中国的平等参与权看作是天然的不幸?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毅然决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中国参与全球化的正当行为进行长期、全面、多方的围堵、遏制,乃至于发起显然会延缓全球化进程的经济贸易战呢?实际上,透过种种貌似振振有词、言之凿凿的说辞,人们看到的只不过是根深蒂固的唯我独尊心态,不过是人权、平等、自由民主的口头价值宣示遭遇现实利益的检验以后自私自利的真实本我慌不择路的变态反应和蛮横霸权而已。显然,装睡的人唤不醒,要阻止这种自欺欺人的荒谬行动,并不是对话和说理可以奏效的。

撇开这些具体事件的是非不谈,我们不得不清醒认识到当前历史的真实态势。第一,全球化还远远没有完成。全球化的本质是现代文明成果在全球范围的彰显和共享,但并没有完全实现。第二,全球化正在遭遇严重挫折,一是不发达国家存在的特殊主义对全球化的抵制;二是貌似成为普遍主义而实质上仍然只是西方资本主义的特殊主义对后来者以“伪普遍主义”名义进行的防范和堵截。第三,全球化的现有模式自身也存在着重大的缺陷。西方经验和资本主义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现代化模式和全球化驱动机制,但这种全球化方式在为人类文明进步产生巨大推动的同时,无疑也存在着严重的缺陷与危机,现有的全球化进程并非没有障碍,全球化至今还是一个未竟的事业。全球化当然还会继续进行,但新的进程显然必须建立在新的实践哲学从而新的实践逻辑的基础上。

二、中国价值的转型境遇与创制属性

中国毫无疑问是全球化进程中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参与者,而且由于体量巨大、文化独特、禀赋优越而必将成为全球化发展趋势的深刻塑造力量。但是,对于中国在全球化进程中的作用和角色,对于中国价值的性质和发展方向,一直以来存在着多方误解和扭曲。

误解之一来自外部,来自中国发展的外部观察者和某些竞争相关方,特别是美国这样的超级霸权国家。据说,美国之所以一改之前数十年中国融入全球化格局的欢迎态度和敞亮心态,来源于美国对中国改革开放的某种“幻灭感”。认为中国没有按照其预期和规划的路线实现其心目中的“改革开放”——成为美国人附庸的改革开放,反而会演变成为美国人文明价值的威胁者和美国人切身利益的剥夺者。误解之二来自于中国人自己,这是更加根本的认识和实践误区。事实上,中国人自己对于中国人自己的价值追求,对中国人自己在全球化进程中的角色和方略,其实也存在诸多游移、异化、矛盾及错乱的认知和实践现象,有时表现为悲观失望的跟跑主义、投降主义,有时则表现为无端亢奋的盲目自信作为。到底什么是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价值,中国价值与全球化的关系如何定位,人们的认识分歧严重、众口难调,往往会演变成为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初心偏颇”和逻辑迷失。

众所周知,中国参与全球化进程始于被动挨打,之后情况多有变化。全球化在中国起先被感知为天降横祸、无端受辱,后来变成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再后来转化成革命的依据,现在已经落实为发展的必由之路和价值观念的基本坐标了。但即使当前,全球化在中国的面目其实仍然并不那么清晰明了,引起国人和外人误会的因素很多、很复杂。一方面,表现为对外部和对自己时常并不恰当的反应,往往要么顽固保守、激烈排外,要么崇洋媚外、消极依赖,在盲目自信和妄自菲薄两极之间钟摆式震荡;另一方面,也表现为因自我塑型未完成而形成的稚嫩感和粗略性,致使中国价值目标和价值形象游移失据。

首先,是由中国加入全球化的复杂历史处境决定的。外部强加的全球化压力和屈辱境遇,激发起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中国价值追求。但这种价值追求,一方面受传统路径依赖制约,中国传统社会、传统生活方式、传统文化形态和传统思维逻辑的自成体系、逻辑自洽、高度成熟,具有一定的优越性和影响力;另一方面,西方现代文明虽然显示出强大的征服力量,但因建立在资产阶级固有的粗俗功利主义、野蛮征服行为、片面个人主义、外来陌生话语的价值体系基础上,品级不高、缺憾明显,自然传播能力低劣。所以,从人类自由自觉的实践性存在方式的总体发展价值来看,西方现代文明对于生产力发展的顺应和推动的确有利于提升人类自由自觉的实践性价值水平,借鉴西方现代文明的这种发展思路、文明成果的确理所应当。同时,中国人民反抗外来欺侮的努力也合情合理、有根有据。民族复兴的中国梦得到人民支持,实现“中国梦”的历史实践虽艰苦曲折但却卓有成效。

其次,是由认识规律决定的。横向来看,中国梦彰显的当代中国价值产生于中西对峙、古今代谢的复杂背景,“三千年未有的大变局”需要哲学层面阐发,而这种阐发必然受“中、西、马”理论的多元视角、复杂认知影响。中国人民进入全球化的价值基础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但对于如何理解和实现中国梦的内涵、价值、路径等基础性、哲学性问题的方式方法之间的分歧参差、偏颇模糊,中国的全球化价值预设也出现重大不同。因历史条件、认识水平、社会立场、思想方法等诸多差异,人们对于中国梦的实践哲学基础——世界观、历史观、价值观、方法论等存在诸多认识上的分歧,形成了主题相近、观点冲突的“中、西、马”三大哲学价值理论的流派分野、逻辑疏离。如何在流派之间进行正确的取舍,以实现共生共赢的良性格局,就成为需要关注和解决的问题。而长期形成的纷争、难决高下的复杂价值理论困局令人煎熬。例如,对中国传统文明为何衰落问题的探寻,传统中国哲学——“儒、佛、道”总体自洽的哲学观点大体并不认同中国衰落的事实,认为“中国之学”虽遭遇不幸,但却具有根本价值,无所谓衰落问题。相对而言,“西学”理论更多地从个体主体视角、生存功利需要、理性科学逻辑倡导现代文明价值,确认并反思中国衰落的原因与救亡方法。马克思主义则更多地从现实人需要、生产力要求、社会形态矛盾、阶级矛盾解决、自由王国实现和人民幸福的视角来理解问题。由此,在“中、西、马”三大哲学流派之间,理论和行动逻辑上都存在着重大的差异,矛盾和冲突在所难免,实现融通也需要时间。

再次,由认识规律决定的纵向来看,复杂性还源于“中、西、马”三大哲学流派各自认识和相互认知的阶段性。这个过程,大体上经过了以中国传统实践哲学为主导→以西方近现代实践哲学为主导→以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为主导三个逐级递进的逻辑顺序。

第一个阶段,从鸦片战争→甲午战争→戊戌变法→辛亥革命之前,中华民族的中国梦实践主要基于中国传统哲学的信念体系而展开,这个理论体系虽不能说是早期中国梦的历史实践的决定因素,但也是这种实践形态的基本辅助因素。历史实践表明,以此为基础的“中国梦”的早期实践是失败的。

第二个阶段,19世纪末→辛亥革命,中华民族的中国梦实践主要是在西方近现代哲学理论提供的信念体系指导下展开的。在客观上表现为资产阶级共和革命的历史实践,在理论上表现为各种西方的世界观、历史观、价值观、认识论、实践论等,其结果在大陆是失败的,在港、澳、台地区情况较为复杂,不占社会主流。

第三个阶段,中国共产党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今,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中国梦”实践是在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提供的信念体系指导下展开的,其结果在大陆地区的成绩显著,但潜在的问题也显而易见。从发展态势来看,可预期并积极促成一个“中、西、马”三大哲学“三源汇流、以马引领”的创制格局。(1)“中、西、马”各派哲学思考在中国梦的主题下能够取得基本价值的认同。(2)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有诸元归一的引领、融汇和催化功能。(3)“中、西、马”各路哲学已有的智慧成果可称为中国参与现代社会全球化进程的智慧资源。总体来看,“中、西、马”的互补性与中国价值的自觉创制正在步入“深水期”“攻坚期”,需要不断地探索和创新,此过程必然是开放性的。

由此形成的基本理性判断至少包括以下要素:第一,历史上,中国价值自身处于事实与观念的对立统一状态,事实将会率领和推动观念变革,塑型和提升观念性状,全球化是基本的事实。第二,现实中,中国价值处于参与全球化和偏离全球化的双方博弈状态,参与的部分在精英层面居于主流,但偏离难免出现暂时的反复和迷失。第三,实践中,中国价值的创新创制仍然处于过程之中,不宜简单理解和武断认定,相反需要不断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突破自我、积极进取、谨慎自信。

三、中国价值与全球化的互动创新进路

从总体上来看,当前的全球化进程并未完成,还存在巨大的发展空间,中国价值创制也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历史实践中历经风雨,正逐步展开,全球化和中国价值都不存在僵化自持、单极掌控的可能性和必要性,相反两者是一种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相辅相成、荣损与共,互利双赢是积极正途。那么,总体实践原则和创新进路是什么呢?

首先,在理论上,当今世界由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总体上建立在并必然面对“物的依赖性”的现代性价值批判问题,所以必须对现时代各种“物的依赖性”的现代性的历史症候做出具有足够历史宽广度、意义深远性的价值评估。在这一点上,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实践哲学可以称为引领中国现代性价值创制的理论基础。其中一个核心理论要素,是对作为全球化历史背景的“物的依赖性”进行合理科学的估价。这种评价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一方面,“物的依赖性”的资本主义价值具有异化的倾向。“古代的观点和现代世界相比,就显得崇高得多,根据古代的观点,人,不管是处在怎样狭隘的民族、宗教的、政治的规定上,总是表现为生产的目的,在现代世界,生产表现为人的目的,而财富则表现为生产的目的。”[3]479而在资本对雇佣劳动的关系中,劳动与其本身的条件及其产品的关系表现为“极端的异化形式”,劳动的条件及其产品不再是劳动者的本质力量,而是劳动者感到无力、空虚、屈辱和失势的根源。另一方面,“这种物的联系比单个人之间没有联系要好,或者比只是以自然血缘关系和统治服从关系为基础的地方性联系要好。”从人对其社会联系的自觉掌握程度来看,“在个人创造出他们自己的社会联系之前,他们不可能把这种联系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因为单个人不能摆脱自己的人的规定性,但可以克服和控制外部关系,所以在第二个场合它看起来享有更大的自由。”从个人获得更高发展的自由个性来看,在现实历史中,“要使这种个性成为可能,能力的发展就要达到一定程度和全面性,这正是以建立在交换价值基础上的生产为前提的,这种生产才在产生出个人同自己和同别人的普遍异化的同时,也产生出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3]111-112可见,“物的依赖”的社会关系是一个包含着痛苦经历的阶梯,是人发展的必要阶段。通过这个阶段,不仅使旧的、落后的社会关系被废弃、超越或解体;同时也“是一个必然的过渡点,因此,它已经自在地、但还只是以歪曲的头脚倒置的形式,包含着一切狭隘的生产前提的解体,而且它还创造和建立无条件的生产前提,从而为个人生产力的全面的、普遍的发展创造和建立充分的物质条件”[3]512。

其次,在实践上,应当善加珍惜和充分利用已有的全球化文明成果,尤其是现代资本主义文明成果和中国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历史成就。这种成果包括的因素大致有三:其一,以往的全球化已经形成“以人为本”的社会价值体系。人作为自然物需要自然作为其无机的身体,需要物质财富作为生存基础,人需要并且可以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发展运用自己的体力智力发展生产力,社会应当鼓励而不是压抑人的这种基本生存发展需要。这需要大力进行物质财富的创造、累积、消费,进而需要建立健全交往体系、制度体系,也需要建立一种崇尚自然、人性、物质、商品、货币、财富、竞争和发展的文化价值导向。从人的发展要求来看,现代文明及其全球化扩展彰显了社会对普通百姓作为人的价值的肯定和张扬,并使其达到了空前的历史水平。其二,“物的依赖性”社会和价值基础上的时代精神催生人们发展生产的积极性、主动性,也促使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日益趋向普遍性和全面性。社会主体的生存及发展需要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对“物的依赖”是社会主体发展的物质基础,并由此生发探索大自然的精神。更进一步,对于物的依赖虽强化了人对物的依赖性,但同时也增强了人驾驭物的能力,产生出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使人独立于其身外的自然压力和社会权力。人们的生存场景更加开阔,社会联系更加广泛。商品交换和货币的广泛交流突破了原始公社、血缘共同体以及地域的局限,人们的生产能力将在更加宽广的区域、地点展开,原有的“人的依赖”的共同体及其狭隘文化价值被摈弃。个人趋向于社会、趋向于世界,日益成为社会的人、世界的人,全球化成为必然的历史趋势。其三,这种“物的依赖”在社会关系上追求个人的自由和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商品交换按照价值规律进行,完全突破了传统社会建立在实际的生理、心理、血缘关系、活动等等基础上的强制性等级关系。同时,作为平等交换的主体,个人必须被认为是自由人。“在这里第一次出现了人的法律因素以及其中包含的自由的因素。谁都不用暴力占有他人的财产。每个人都是自愿地出让财产。”[3]198

最后,对于已经置身于不可逆的全球化历史中的中国人民来说,积极进取的价值创新、创制勇气非常重要。这种定力至少包含以下要素:一是对全球化的积极价值抱有坚定信念。全球化势不可挡,无论东方与西方,中国和美国都必然在全球化实践中证明自己价值主张的合理性和力量。二是树立全球化的中国价值创新、创制的实践坐标。中国应坚定并旗帜鲜明地宣示其全球化价值理念,中国价值仍需在超越“定在”的普遍性视域加以理解和把握;全球化不是只有西方化、资本主义化一种模式,任何国家都不能以一己私利阻挠全球化。如果全球化受到资本挟制和干扰而出现停滞、逆转和异化流向,中国应站出来承担全球化推动者的责任。三是要警惕全球化中的自我迷失,始终坚持在全球化中不断推动中国价值创新创制的自我优化维度,把自我革命看作是参与全球化、推进全球化的前提条件和根本抓手。要摈弃盲目的文化和文明本位主义思潮,要防止传统文化及其价值路径依赖造成的价值误判,要知道中国价值尚未完全定型,仍需在创制中自我扬弃。中国的价值创新创制目的在于推进全球化的健康发展,而不是为了像资本主义价值观那样追求“赢者通吃”的霸权目标。中国价值直接看是实现“中国梦”,间接看是实现人类梦、世界梦,成就全球化背景下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梦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相辅相成,乃是真正全球化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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