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 泓
关于丝绸之路沿线的乐舞研究,一直是学界始终关注的话题。近年来,随着国家“一带一路”建设的实施,丝绸之路乐舞文化研究逐渐成为音乐学人关注的热门话题。本文围绕丝路音乐文化研究的勃兴、研究特点等展开讨论。
1.“一带一路”的倡导
“一带一路”是习近平同志于2013 年9 月7 日在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演讲时,提出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基础上形成的国家共识,目的在于借用古代丝绸之路的历史符号,“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2017 年5 月14—15 日,第一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在北京举行,习近平主席出席高峰论坛开幕式。作为首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的重要组成部分,2017 年5 月5—7 日在教育部国际司指导下,中央音乐学院举办了“一带一路”音乐教育联盟成立大会暨音乐学术研讨与展演活动。“一带一路”音乐教育联盟被列入“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成果清单,在中央音乐学院举行的相关学术活动,引起了学界广泛的关注。
2019 年4 月25—27 日,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在北京举行,国家主席习近平同志出席活动。第二届“一带一路”音乐教育联盟大会①联盟现有院校成员61 所,包括37 所外国院校和24 所中国院校。也于2019 年4 月29 日—5 月1 日在中央音乐学院举行,来自30 个国家和地区的音乐学院、艺术学院院长及音乐家和国内各音乐学院、艺术学院及综合大学音乐学院的20 位院长,参与了“院长论坛”“‘一带一路’音乐艺术展演”“音乐学术讲座和工作坊”三部分的学术活动,围绕“音乐教育资源共享”“合作与面向未来”“不同国家音乐教育的独特性”等主题展开交流。
“一带一路”音乐教育联盟大会为丝路乐舞研究的复兴创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近年来,两次国家层面主导的“一带一路”音乐学术交流活动,为学术界打破沉寂,集中力量关注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研究,起到了宏阔的引领作用;也为学术界对丝路音乐文化研究的持续关注奠定了基础。
2.丝绸之路沿线国际音乐教育机构的推崇
在“一带一路”倡议引导下,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音乐教育机构顺势而为,发起并连续召开了三届音乐学院院(校)长论坛,为推进丝绸之路乐舞文化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
2016 年4 月28 日,由上海音乐学院发起并主办的“第一届丝绸之路音乐学院院(校)长论坛”在上海音乐学院召开。来自阿塞拜疆、白俄罗斯、俄罗斯、印度、伊朗等11 个国家、14 所音乐院校的20 多位音乐学院院(校)长、教育部文化官员参加了论坛,围绕“音乐文化的交流以及再创造”“高等艺术院校在传统音乐传承方面的经验”“世界音乐多样性对塑造平等、宽容、自强人格以及激发艺术创造力的重要性”等议题展开讨论。
2017 年6 月12—15 日,“第二届丝绸之路音乐学院院(校)长论坛”由哈萨克斯坦国立艺术大学主办,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召开。来自中国、俄罗斯、白俄罗斯、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阿塞拜疆、蒙古等十余所丝绸之路沿线各国音乐教育机构参与本次论坛并签署“欧亚文化联盟”合作备忘录。
2018 年5 月21—23 日,“ 第 三 届 丝绸之路音乐学院院(校)长论坛”在西安召开。论坛共设“新时代下全球音乐学院的挑战与机遇”“古典音乐在当代社会中的意义与发展展望”“‘一带一路’倡议下音乐艺术文化与教育的合作与交流”三个 议题。
连续召开三届院(校)长论坛的主要目的在于加强丝绸之路沿线教育机构的合作与交流,但正是由于这条“天然纽带”的连接作用,历届会议都或多或少地关注到丝路沿线国家乐舞交流的历史与现状。无疑,院(校)长论坛加强了丝绸之路沿线音乐艺术院校之间的联系,为丝路乐舞文化交流的繁荣起到了一定的推动 作用。
3.建立专门研究机构保障了丝路乐舞话题的持续升温
2016 年10 月,中国音乐学院成立中国乐派高精尖创新中心,王黎光院长在成立仪式上提出将建设“东方音乐研究院”,目的在于“对比西方与东方音乐学、东方与中国音乐学的艺术实践和理论研究”,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音乐考古研究、音乐图像研究、古乐复原等作为研究方向,为中国乐派提供坚实的理论依据。”②参见http://www.chnmusic.org/news/201610122137 22363446.html,2019 年10 月1 日。东方音乐研究院成立于2017 年11 月。
2016 年12 月20 日,经教育部国际司批准,中央音乐学院成立了“一带一路”音乐交流与研究中心,成为教育部对接“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成果——“一带一路”音乐教育联盟的实体单位。
2017 年下半年,浙江音乐学院响应国家“一带一路”倡议,以丝绸之路为脉络,以敦煌乐舞研究为重点,成立了“丝绸之路乐舞艺术研究中心”,组建了丝绸之路乐舞艺术研究创新团队,重点围绕敦煌乐舞艺术开展研究,把深入推进敦煌乐舞艺术等民族音乐与舞蹈艺术的保护、传承与创新作为浙江音乐学院推进特色研究的重要举措。
2017 年12 月3 日,“为积极响应‘一带一路’建设规划,探索将学校事业发展融入‘一带一路’建设和繁荣发展新时代文艺思想的时代背景之中”③参见http://ydyl.china.com.cn/2017-12/04/content_ 41964469.htm,2019 年10 月2 日。,西安音乐学院在陕西省委高教工委的指导下,成立了“一带一路”音乐文化高等研究院,并举办首届“丝绸之路音乐节”。
这些专门机构的建立,旨在集中所有“一带一路”学界同人,团结国内外有志于丝路音乐文化研究的学人,搭建一个学习、交流和研究的公共平台,共同推动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的学术发展,为丝路乐舞文化研究提供了组织保障。
丝路乐舞文化研究成为学界热点,主要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1.相关学术会议和学术论坛议题的设定,是丝路乐舞文化研究勃兴的主要表征
(1)古丝绸之路沿线文化城市“借东风”推进相关研究。丝绸之路可分为陆上与海上两条路线。陆上丝路又分为传统的南北道古丝路、草原丝路、东南丝路等几条不同的分支。丝路上的重要城市对丝路音乐文化研究较为重视,近些年以之为议题召开了多次学术研讨活动,推动了丝路音乐文化 研究。
西安作为古丝绸之路上最为著名的城市,在丝绸之路相关学术研究和交流方面具备得天独厚的条件。西安音乐学院分别于2013 年和2019 年召开了两届以“敦煌乐舞”为主要内容的国际学术研讨会。第一届“敦煌乐舞国际学术研讨会”于2013年10 月11—12 日在西安音乐学院召开,参会的三十余位学者分别来自中国、日本、德国、法国、比利时等国。会议以“敦煌与丝绸之路上的音乐文化”为主题,分别对敦煌乐谱解译、壁画中乐器乐队研究、敦煌舞蹈复原等议题展开讨论。2019 年9月28—29 日,西安音乐学院举办了第二届“敦煌乐舞国际学术研讨会”,来自世界各地的相关研究学者参加了会议。议题涉及丝路沿线出土古代音乐文物及现存的民间乐舞文化研究。此外,2015 年9 月21—22日, 在西安音乐学院还针对丝路沿线的歌种举办了“丝绸之路·明清俗曲展演暨学术研讨会”。
上海作为“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城市,也极其关注丝路乐舞文化的研究。2016 年10 月,上海音乐学院联合国际传统音乐学会(ICTM)主办“丝绸之路上的抱弹类鲁特专题研讨会”,2018 年11 月28 日—12 月2 日,上海音乐学院又举办了第25 届ICTM 专题研讨会“丝绸之路上的复合簧管乐器:理论与实践的互动,从古代到当代表演”。两次研讨会均由萧梅教授发起,会议针对丝路沿线各国两种相同类型的乐器进行了专题研讨。
浙江音乐学院也特别关注丝路话题,2017 年12 月1 日,举办了“丝绸之路乐舞艺术高端学术论坛”;2018 年12 月7—9 日,又举办了“第二届丝绸之路乐舞艺术高端学术论坛”。论坛的主要议题涉及“陆上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西南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的交流与传播、敦煌乐舞艺术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音乐文化等研究。
2018 年9 月14 日,“丝绸之路音乐发展高峰论坛”于兰州召开,论坛由兰州演艺集团主办,甘肃省民族音乐研究中心和甘肃省音乐家协会共同承办,王次炤、项阳、康建东等音乐学家参加了会议并进行了专题学术研讨。
除了以上专题研讨会或高层论坛外,还有于泉州举办的三届海上丝绸之路国际艺术节④2014 年 11 月25 日—12 月5 日的“首届海上丝绸之路国际艺术节”;2015 年11 月8—15 日的“第十四届亚洲艺术节暨第二届海上丝绸之路国际艺术节”;2017年12 月10 日—15 日的第三届海上丝绸之路国际艺术节。;2016 年11 月18—20 日在安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举办的“丝绸之路与当代音乐学术”高层论坛;2017 年10 月中国艺术研究院、敦煌研究院、敦煌市人民政府举办的“‘一带一路’文化艺术交流合作国际学术研讨会”;2017 年11 月25—28 日在北京举办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音乐国际研讨会”。这些会议的召开,助推了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研究。
(2)中国音乐学术研究学会顺势推动相关研究的深化。中国传统音乐学会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音乐学术组织之一,近年主办了两届丝绸之路乐舞文化学术研讨会,在学界引起了一定的反响。2017 年10 月9—10 日,“首届丝绸之路乐舞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在陕西师范大学举办,来自国内外多所高校和科研机构的80 多位专家学者参加了学术研讨。会议的议题⑤主要议题:1.丝绸之路各民族乐舞文化形态研究,2.跨文化视野中的丝绸之路乐舞文化比较研究,3.东西方文明交往视野中的丝绸之路乐舞文化传播研究,4.丝绸之路乐舞文化史料、图像壁画与考古研究,5.丝绸之路乐舞文化的美学研究,6.丝绸之路乐舞文化的教育(传承)研究。涉及丝路沿线各民族乐舞文化的比较、乐舞文化遗留的考溯、美学与教育等各个维度。“第二届丝绸之路乐舞文化学术研讨会”于2019 年10 月8—10 日在甘肃河西学院召开,对丝路沿线古今音乐事象做了专题学术 研讨。
作为国家一级学会的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学会,近年来也非常关注丝路音乐文化话题。2018 年5 月18—20 日,“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学会第十六届年会”在湖北省宜昌市五峰县隆重召开,会议专门设置了“‘一带一路’与少数民族音乐研究”专题⑥相关论文较少,多以个案研究为主,主要有格桑曲杰《丝绸之路上的中、西亚音乐对藏族音乐的影响——探析“卡尔”歌舞音乐传入西藏的时间与路经》、银卓玛《“一带一路”与少数民族音乐研究——巴基斯坦藏族后裔的跨界研究为例》、王佐伊《“一带一路”背景下西域琵琶的传入与传出》。;学会将于2019 年11 月召开的“民族音乐教育传统与创新学术研讨会”,也设置了“‘一带一路’与民族艺术教育研究”专题。⑦参见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学网站资讯http://www.mscm.com.cn/a/zixunzhongxin/82.html,2019 年10 月5 日。
2.国内学术期刊“丝绸之路音乐”学术专栏的设置,是丝路乐舞研究勃兴的重要表征
针对上述活跃的丝路学术活动,《音乐研究》《音乐艺术》《音乐文化研究》等学术期刊,相继开设了与丝绸之路乐舞相关的专栏,对近年丝路音乐学术研究新成果及最新的学术动态进行发布和研讨。⑧例如《音乐研究》2016 年第3、4 期以“丝绸之路与当代音乐学术”专栏名称共发布10 篇文稿。《音乐艺术》2018 年第2 期发布了4 篇文稿。尤其值得关注的是《音乐文化研究》,自2017 年第1 期创刊号以来,常设“音乐丝绸之路研究”栏目,截止到2019 年第1 期共发布了19 篇文稿。
如何在学术方面既聚焦党和国家中心任务和战略部署,又在传统学术领域有所拓展,是国内所有学术期刊需要思考和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正如《音乐研究》2016年第3 期“丝绸之路与当代音乐学术”专栏“编者按”所述:
“丝绸之路”作为古代东西方商贸及人员往来的重要通道,其文化作用和历史影响长期地存在着。在音乐领域,“丝绸之路”发挥的作用不言而喻,围绕“丝绸之路”或与之相关联的课题、研究成果也可谓汗牛充栋。近年以来,随着学界视阈的拓展以及作为国家战略的“一带一路”的谋划与实施,此传统学术事项的话题又频入学人视野,但其所蕴含的文化意义与当代学术价值如何得以承接甚或现实彰显?于此,我刊围绕相关音乐事象的传统认知,它与业已引起广泛关注的“音乐集成”“非遗”保护话题、丝路文化与当代音乐学术研究之间的关系,以及对此领域未来构划等,以“丝绸之路与当代音乐学术”为题约请部分学界人士展开两期的专栏 专议。
《音乐研究》是“一带一路”建设提出以来,国内最早设置专栏,引导学界对之进行思考和重新认知的音乐学刊,由此可见当时的办刊人陈荃有所具有的敏锐的学术眼光和高度的政治敏感性。该刊物连续两期刊登的10 篇文稿,以及后续2017 年第3 期发表的3 篇文稿,⑨《音乐研究》以“丝绸之路与当代音乐学术”专栏名称发布的文稿有:2016 第3 期的张伯瑜《论丝绸之路音乐研究的意义》,李宝杰《“一带一路”:区域民俗音乐文化的机遇与挑战》,王小盾、金溪《西方世界的中亚音乐研究:中国关系篇》,吴春艳、张寅《新疆丝路沿线出土琵琶类乐器及其音响复原构想》,杨军《〈昔昔盐〉考——兼论音乐文化传播的特点》;第4 期的萧梅《在田野中触摸历史的体温——丝绸之路音乐研究散论》,任方冰《中古入华粟特乐舞及其影响》,刘晓伟《粟特乐舞入华及其成因》,王州《泉州南音在海上丝绸之路交通中的国际传播样式探究》,金溪、王小盾《西方世界的中亚音乐研究:中亚各地区篇》;2017 年第3 期的项阳《进入中土太常礼制仪式为用的西域乐舞》,张寅、周莉《西域屯垦中的音乐事象及相关思考》,贾怡《海上丝绸之路视野下新加坡南音的维系与变异》。对于推动国内“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研究,具有重要的引领意义。
无独有偶,具有中国音乐史和音乐人类学双重学术背景的国内知名出版人洛秦也关注到了“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研究。他所主编的两本学术期刊《音乐艺术》和《音乐文化研究》分别组织专栏,对之进行研讨。《音乐艺术》2018 年第2 期以“音乐丝绸之路上的历史与文化研究”为题刊登了4 篇文稿。⑩王小盾、高宇星《敦煌舞谱:一个文化表象的生成与消亡》,萧梅《从“弦功能”再看亚欧草原的“双声结构”》,夏滟洲《中古时期的凉州:中原与西域乐工迁移聚合的大都会》,吴慧娟《乌德——琵琶的中原“本土化”探究》。尤其值得关注的是,《音乐文化研究》作为国内最年轻的音乐学院学报,自2017 年创刊以来,每期设置“音乐丝绸之路研究”专栏,截止到2019 年第2 期,已经刊登24 篇文稿⑪2017 年第1 期创刊号以来连续设置了专栏,发布了王小盾、崔静《从〈乐家录〉看丝绸之路东线的“船乐”》,罗艺峰《丝路,西部音乐文化“觅母”的唤醒与“新西域想象”》,赵维平《丝绸之路上的音乐及其传来乐器研究》,王雅婕《一件在历史上被忽视的东方乐器——丝绸之路上的水平式角型竖琴研究》;2018 年第1 期发布了王小盾、宁倩、刘盟《〈体源钞〉看中国典籍与日本乐书的关系》,李鹏程《多媒体交响剧场〈丝路追梦〉的创作特色和文化内涵探析》,吴洁《丝绸之路上弹拨类乐器的东渐与流变》;2018 年第2 期发布了沈冬《一带流动的音乐风景——隋唐西域音乐与中国性的体现》,夏滟洲《城市与音乐:中古时期发生在洛阳的乐工流动迁移与聚合》,张晨婕《从〈五弦谱〉至〈三五要录〉中的两首同名曲看中国唐乐在日本的变迁(上) 》;2018 年第3 期发布了武内惠美子、唐权《日本藩校的“乐”实践——以弘前藩校稽古馆为例》,张晨婕《从〈五弦谱〉至〈三五要录〉中的两首同名曲看中国唐乐在日本的变迁(上)》,申波《中缅傣掸族群佛寺大鼓配置及其音声释义》,刘芬《中国音乐史与博物馆参与式教学探析——以丝绸之路上的音乐物质遗存为例》;2018 年第4 期发布了孟凡玉《敦煌曲子、变文与贵池傩戏中的〈孟姜女〉》,刘文荣《敦煌壁画中所见鼗鼓与鸡娄鼓兼奏图论考》;2019 年第1 期发布了王小盾、孙可臻《关于中亚的丝路音乐研究:概论篇》,平间充子著,陈小华译《古代日本送葬礼仪的艺能文化——亚洲大陆文化的导入及发展》,周菁葆《丝绸之路上的横笛及其东渐》,谢成水《乐舞在敦煌壁画中的空间与表现》,西奥多·莱文著,秦展闻、洛秦译《中亚音乐研究(一)中亚音乐的范畴、属性及其音乐、艺术和文化特征》;2019 年第2 期发布了孙可臻、王小盾《关于中亚的丝路音乐研究:相关成果篇》,周菁葆《丝绸之路上的复合簧管乐器研究(上)——双簧乐器的东渐与西渐》,夏滟洲《岂知重得兮入长安——中古乐工围绕长安的流动迁移与聚合地理文化证》。,在学界反响较大。
3.其他学术刊物刊载大量相关研究文稿,也是丝路音乐文化勃兴的一个表征
除了上述期刊外,其他学术期刊也刊发了大量与之相关的,诸如西域乐舞、敦煌乐舞乐谱,以及海洋丝路沿线的乐器乐种等方面的研究成果。如《交响》刊发的姬红兵、吴巧云《北魏平城时期西域音乐的东传与兴起》,廖俊宁《“海丝视阙下”明清时期福建戏曲南洋传播历史探究》,代宏《敦煌佛曲〈散花乐〉研究》⑫分别载于《交响》2019 年第1 期;2018 年第1、3 期。;《人民音乐》刊发的王建朝《当前维吾尔木卡姆研究的几个问题》⑬载《人民音乐》2019 年第1 期。;《乐器》刊载的周菁葆的系列文稿等。这些文稿的发表,既是传统学术的发展,又是在新的研究背景下的新认知。
学术界对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研究聚焦,主要在于丝绸之路“路文化”沟通与交流、多元与相互尊重的特征。“‘丝绸之路’的音乐文化,不仅充分展示了多样性,更体现了人类自身与文化传统、整体生态系统之间的关系。”⑭参见首届“丝绸之路音乐学院院(校)长论坛”共同商定并签署的《丝绸之路音乐学院院长论坛联合公报》。因此,丝绸之路沿线的音乐文化事象便成为传统学术研究的重要 内容。
从近年来的研究来看,大致有以下几个特点。
其一,在传统研究方法和观念基础上,丝路乐舞文化研究加强了“通道”意识,对音乐事象的考察不再局限于溯源,注重从发生学的意义观照音乐文化类型的生成问题,注重从一件乐器或者音乐事象看丝路交流与整体生态、文化系统之间的关系。如赵维平《丝绸之路上的音乐及其传来乐器研究》,王雅婕《一件在历史上被忽视的东方乐器——丝绸之路上的水平式角型竖琴研究》,陈文革《胡笳、箛、篍、籁、、筚篥名实辨》《论〈穆護歌〉源于弄摩睺罗——丝路交流视域下的歌舞戏研究之曲考篇》《丝路交流与戏曲形态的生成、蜕变》⑮分别载于《音乐研究》2018 年第3 期;《中国音乐》2018 年第2 期;《中国音乐学》2018 年第2 期。, 沈冬《一带流动的音乐风景——隋唐西域音乐与中国性的体现》等。
其二,更为关注以现存同类或相似乐器为出发点探寻其在不同文明中调适和变迁问题。如周菁葆自2013 年以来发表的近80 余篇相关丝绸之路沿线乐器的文稿,以及吴洁《丝绸之路上弹拨类乐器的东渐与流变》等。
其三,在文献考据等传统方法上更加注重文献记载与历史逻辑的辩证统一。如项阳《进入中土太常礼制仪式为用的西域乐舞》;夏滟洲《城市与音乐:中古时期发生在洛阳的乐工流动迁移与聚合》《岂知重得兮入长安——中古乐工围绕长安的流动迁移与聚合地理文化证》等。
其四,注重从域外文献和新见出土材料的互证来观照古代丝路音乐交融或音乐事象。如王小盾、崔静《从〈乐家录〉看丝绸之路东线的“船乐”》,及任方冰、陈文革、刘晓伟、吴洁等对于粟特乐舞的研究。
其五,更加关注丝路沿线其他国家的音乐研究。如金溪、王小盾《西方世界的中亚音乐研究:中亚各地区篇》,王小盾、金溪《西方世界的中亚音乐研究:中国关系篇》,王小盾、孙可臻《关于中亚的丝路音乐研究:概论篇》,孙可臻、王小盾《关于中亚的丝路音乐研究:相关成果篇》,平间充子著,陈小华译《古代日本送葬礼仪的艺能文化——亚洲大陆文化的导入及发展》,西奥多·莱文著,秦展闻、洛秦译《中亚音乐研究(一)中亚音乐的范畴、属性及其音乐、艺术和文化特征》。
其六,研究领域扩展到了海上丝路、草原丝路、西南丝路的乐舞研究。如王州《泉州南音在海上丝绸之路交通中的国际传播样式探究》,贾怡《海上丝绸之路视野下新加坡南音的维系与变异》;杜亚雄《草原丝绸之路和草原音乐文化的传播》⑯载《人民音乐》2018 年第8 期。,杨红、张颖《从族缘到地缘:草原丝路上蒙古族土尔扈特部长调音乐的东归格局及其文化 共享》⑰载《交响》2017 年第3 期。;杨民康《西南丝路乐舞中的“印度化”底痕与传播轨迹——兼论云南与周边南传佛教音乐文化圈的传播历史与文化脉络》⑱载《民族艺术研究》2017 年第3 期。等。
其七,新时期丝路乐舞研究更加关注现实。如张寅、周莉《西域屯垦中的音乐事象及相关思考》,刘芬《中国音乐史与博物馆参与式教学探析——以丝绸之路上的音乐物质遗存为例》,项阳《一带一路与中国音乐“特色话语”》⑲载《中国文艺评论》2016 年第9 期。等。
丝绸之路联结了西方文明、阿拉伯文明、东方文明和古印度文明,丝绸之路音乐文化是多种文明交汇的结果。现存丝路沿线各国的传统音乐也并非是固定不变的,它经历了各种演变和杂糅,既是对自身文明体系的不断调适,也是不断“现代化”的过程。这个“现代化”的过程则是与不同时期的政治文化背景和丝路通道的交通有关系。丝路畅通则音乐文化交流频繁,文明之间的音乐事象持续影响强烈;丝路熔断则音乐文化交流虽然受到一定影响,但是经过一定时间对畅通时期不同音乐事象的吸收、沉淀、濡化与涵化,则会反哺自身文明中的音乐文化。接触与展示便是不断“现代化”的开始,历史上佛教音乐传入中土并被接收也经历了“改梵为秦”或称“改梵为鲜卑”的过程,由佛教音声转向佛教音乐便是一种丝路音乐文化事象调适与涵化的一个很好的例子。古代西域乐学理论对中土隋唐宫调理论的影响、“城头山鸡鸣角角,洛阳家家学胡乐”、隋唐由多部乐转向坐部立部伎等,便真切地诠释了丝路音乐文化的多样杂糅性特点。
由上可知,虽然较之以前,当下的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研究有了新的变化,但是可以看出,音乐学家主要的精力仍然集中在传统音乐事象的溯源考辨和国家音乐文化发展历史的重构。丝绸之路沿线国家音乐文化不是简单的线性发展,由于历史的久远和居住人群的变迁,要想从支离破碎、星星点点、只言片语中重构音乐历史的真实样貌,实在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仅以粟特乐舞研究为例,由于粟特的社会结构比较独特,既有封建的特点,又有城邦文化的传统,在中亚阿姆河、锡尔河之间河中地区伊斯兰化之前,各绿洲城国既独立发展又相互影响,与外界尤其是拜占庭、波斯、印度、中国及突厥的关系都非同一般,如何确定我们当下所见考古图像上的粟特乐舞的文化属性?从已知的粟特城邦国家的发展历史来看,它先后经历了波斯大流士时代、亚历山大东征的希腊化时代、康居国时代、萨珊、白匈奴、突厥、大唐、大食等多个时代,作为具有较强接受力的粟特人,哪些是本民族的音乐,哪些是接受外来的,哪些是汉化后的交融,这些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虽然学者从文献和文物图像方面对当时的粟特乐舞做了一定的考述,但是多数依据的有可靠文字记载的所谓“昭武九姓”乐舞皆是被中土隋唐官方规范和“雅”化了的,在这样的背景下记载的安国乐、康国乐与隋唐的社会政治结构有一定的联系,其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反映粟特乐舞的真实成份是值得提出疑问的。也就是说,我们研究粟特人音乐文化的参考标准是隋唐的“昭武九姓”的粟特乐舞,而不是原生地的粟特乐舞文化,两者异同究竟有多大,我们并不清楚!近些年,虽然学界结合考古图像和神庙、宫殿遗址并参考粟特宗教特点所做的乐舞活动空间的考辨有一定意义,但是这些空间的主要活动人群属于粟特的上流社会(主要的乐舞图像多来自中国及片治肯特古城遗址出土的墓葬壁画),只代表粟特上流社会的风尚,究竟能否代表粟特乐舞的总体情况,也是值得我们注意的。
不单是粟特乐舞,生活在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其他族群的音乐文化也是如此,尤其是中亚伊斯兰化后,居住族群的社会生活均有较大的变化,毫无疑问原有族群的音乐也会有所调适,研究丝路乐舞文化必然要从空间和时间两个方面来看族群的原生性音乐文化与杂糅后音乐文化的变化。这对于缺少文献支持的丝路沿线国家族群乐舞研究来说,是极富挑战的。但也不是毫无办法,至少可以通过文献、图像资料、现存民族乐舞事象三者的比较和考证,通过逻辑的方法,将一个时期的音乐文化事项进行重构,或者将一件乐器的形制、演奏方法的历史变迁讲清楚。比如黄翔鹏对《甘州》《舞春风》的研究,周吉对《龟兹乐》的回溯,便是依据曲调考证的方法,对唐宋乐曲这一历史碎片的重构;而周扬则通过梳理石窟图像与墓葬出土乐俑,考证了阮咸从3 世纪到十六国时期演奏方式的变化。⑳周杨《关中地区十六国墓葬出土坐乐俑的时代与来源——十六国时期墓葬制度重建之管窥》,《西部考古》2017 年第3 期。这些一个个历史碎片的重构,对于研究丝路乐舞的区域丰富特点和丝路时空变迁下的乐舞事象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但是由于丝路研究的特殊性,比如政治、宗教、文化、安全等方面的因素,限制了对丝路乐舞研究的整体考察和认知。研究丝路音乐除了需要掌握古代汉文文献之外,还要熟悉梵文、和田文、回鹘文、蒙古文、藏文、突厥文、阿拉伯文、俄文、印度文和粟特文,懂得波斯—塔吉克语、突厥施语等,这些语言学上的能力问题是研究者开展研究工作的主要障碍。丝路音乐文化研究牵涉到民族学、宗教学、民俗学、文学、文字学、考古学、植物学、地理学和历史学等多学科知识,渊博精深的知识储备也是研究者望而却步的因素。一般而言,大家关注更多的是传统的陆上丝绸之路,关于草原、西南、海上丝路由于文献较少和考察地域的变迁,相关中古时期的乐舞交流研究很难得到深入。以上提到社会限制、语言限制、知识储备限制和地理限制,极大地影响了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的整体研究进度与深度。这些亟待“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在“一带一路”合作基础上加强国家之间在教育和文化上的联系,尊重文化上的差异性和多样性,加大信息共享的力度,为新时期丝绸之路的探索与发现大开方便之门。
丝绸之路的本真在于“通道”,“通道”文化的主要意义在于交流。只有加强对沿线族群的文化差异与融合的理解,关注时空演化与空间集聚变迁中乐舞事象的本原与新变,关注生活在丝绸之路沿线的族群与个体,关注音乐背后的人对生命和自然的敬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赞美与歌颂,对生命的体验与理解,才能更好地繁荣丝路乐舞研究和当代丝路音乐创作,重塑丝路音乐文化的精神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