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玉珍
适应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紧跟经济社会信息化进程,推动档案文献、图书资料管理利用电子化、网络化、社会化、多元化,是档案图书事业转型升级的一个重要目标,也是推动文化事业改革发展、提升公共文化服务能力的重要内容。探索构建城市档案馆和图书馆的“第三空间”体系,促进用好用活档案图书资源,吸引更多市民走进档案馆、图书馆,让广大公众真正有收获、受启迪,是非常有意义的尝试。
作为一个学术用语,“第三空间”一词最早见诸于美国都市社会学家雷.奥登伯格在1999年出版的名著《绝好的去处:咖啡馆、书店、酒吧、理发沙龙和其他位于社区中心的聚会场所》。在文献研究和实证观察的基础上,奥登伯格为美国中产阶层的非正式的公共生活提出了“第一空间”“第二空间”与“第三空间”的概念。他认为,仅仅满足于往返于职场和住所之间的“两头跑”模式绝不是一种令人满意的社会黏合方式。而且这种两站式的日常模型无法提供足够的公共或公开的放松的机会。结果是,中产阶层只好专注于工作及家庭生活中,美国工业为此支付了更多的医疗费用并承受了更低的劳动生产率,人民对生活方式的满意度和期望值大幅下降。
在奥登伯格的话语体系中,“第三空间”的提出是与美国人非正式的公共生活的匮乏与缺位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第三空间”正是重构美国人多样化的生活方式及非正式公共生活的需要及着眼点,它有效地平衡了廉价性与满意度的关系,使以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咖啡馆、书店、酒吧、理发沙龙等为代表的社区中心场所成为维系个体与社区、个体与周边环境以及家庭与社会之间情感交流和休闲放松的脐带。正是基于以上的逻辑和分析,奥登伯格为当时的美国中产阶层开出了一剂解决非正式生活场所问题的药方,即“第三空间”的概念。他认为,“第三空间”可以代表当地居民非正式生活的整个谱系,覆盖最广泛的人群。“三个空间”的划分较好地平衡了住所、职场与社交场之间的关系,使人类经验建构在联系、区别以及自治性的基础之上。可见,“第三空间”概念与生俱来就有着丰富的情感价值、社会价值和文化价值的,这应该是我们应用于档案馆、图书馆等公共文化场馆的实践中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此外,许多专家学者也对“第三空间”的概念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奥地利的克里斯蒂娜·米昆达就视之为住所和职场之外的“情感精神”的场所。美国学者爱德华·索亚认为“第三空间”是超越了物理与精神二元对立关系的第三种样式,是一个城市最具活力和人文多样性的场所,它甚至于可以视作一座城市的文化地标。由于它基于人本主义的理念与公共文化场馆着力为市民和利益相关者服务的理念以及公共空间的自我定位不谋而合,因此“第三空间”逐渐成为公共文化建设的努力方向和业界的普遍共识。比如,第18届国际档案大会的主题是“档案、和谐与友谊”,还组织了“档案文化和社会多样性与和谐”专题论坛,运用“第三空间”理论拓展档案机构的社会功能。再比如,2009年召开的国际图联会议就郑重地以“作为第三空间的图书馆”作为讨论话题,深入探讨了公共图书馆在当地文化建设中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作为“第三空间”最重要的有效载体,公共文化场馆理应成为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第三空间”。这个概念也成为了当今公共文化场馆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随着经济社会发展以及层出不穷的科技创新,我们已经步入了移动互联网的时代。一方面,互联网带来的巨大便利性极大地冲击了档案馆、图书馆传统的查询、借阅业务,来馆访问量、借阅量连年缩减,使其地区信息资源中心的地位受到了极大地挑战。人们的信息获取方式迅速地从“读纸”跃升为“读屏”,从平面到立体,从单向到交互。人们的文化消费趋向于碎片化、快餐化、浅层化,传统的现场查询查阅迅速被搜索引擎的网上查阅所替代。互联网上有海量的、多种形式的、富于个性化的文化消费的产品,除了快速发展的网上图书馆、网上档案馆,还有类似网上公开课等视频课程、逻辑思维、知识类的微信公众号、简书、今日头条等付费订阅专栏等等。可以说,移动互联网的技术进步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现代社会高节奏、快餐式的文化消费,进而消解或弱化了档案馆、图书馆等传统机构原来拥有的信息资源、知识资源的优势地位。另一方面,人们对于公共文化场馆数字化的虚拟资源的需求有增无减,大型公共图书馆附设的数字图书馆,各级档案馆开通的网上资料库等的网络访问量、资料下载量等均呈现大幅增长的趋势。同时,公共文化场馆特有的宽阔空间、安静舒适的环境布局、丰富的馆藏资料、浓厚的文化氛围、经常性的专家讲座和实物展览等仍然对许多市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快餐式、蜻蜓点水的文化消费方式并不能增进人们的思维能力、对世界和事物的认识深度以及知识体系的建构。因此,这也有必要在“第三空间”的文化视域下加以审视和利用。当我们将一个城市的档案馆、图书馆视作文化“第三空间”时,其中的言外之意是公共文化场馆可以成为一个人们了解历史、获取知识、交流思想、丰富文化娱乐生活和终身学习的平台。
城市档案馆和图书馆最主要的资源是历史档案文献和图书报刊资源,但是传统档案馆、图书馆把过多的关注放在了馆藏数量和自身的内部建设上,而对外部的读者群体乃至各类的利益攸关者的实际需求反应不够灵敏,从而没有很好地形成知识正向流动的闭环。这导致的结果是档案馆、图书馆对服务对象的吸引力下降,现场访问量、纸质图书借阅量不断减少。从本质上讲,这类传统公共机构由于自身的理念及传统实践问题而未能走出“为藏而藏”“为书而书”的“收藏”模式。所以,往往出现“世外桃源”“闹市净土”“门可罗雀”的萧然景象。
但是,从国内外一些的创新实践来看,只要公共文化场馆实现“以藏为本”到“以人为本”的观念变化,通过自我定位的改变和品牌重新塑造是可以实现华丽转身的,从而焕发出新的活力和生机,承担起更为重要的社会文化功能。
根据特劳特的定位理论,应对变化和适应变化的最佳方法是重新定位。因此,公共文化场馆应当采取实际措施调整和改变利益攸关方的认知,以应对变化带来的各种危险。我国的公共文化场馆由各级政府出资建设,属于社会公益性质,服务对象主要是当地的市民以及范围更广的利益攸关方。在这里,利益攸关方主要是指与公共文化场馆有各种利益关系或者联系的群体或团体,比如市民、政府机构、社会团体、各类学校、文化机构从业人员等等。所以城市档案馆要从原来的征、入、存、保、研、用的工作链条上做好拓展创新,书馆要从原有的采、编、流、存、借的传统功能和路径中升级、整合和融通,形成一个基于更新社会功能的有机整体。因此,公共文化场馆要改变在人们心目中“铁柜子”“书架子”和“空房子”的刻板印象,以“尊重人、关怀人、满足人”作为自身工作的基点,让档案馆、图书馆更加充满想象力、时尚感和价值,实现与现实生活、用户需求等的有效链接。这一点得到了广大业界人士的一致认同,文化“第三空间”正在成为公共文化场馆实现转变的重要战略指导思想和进化路径之一。
公共文化场馆非营利的社会属性决定了它具备“第三空间”的典型特点,比如自由交流、平等对话与分享、易获得性、资源共享、多元化和尊重人性。
首先,公共文化场馆要充分利用自身优势,通过整合和提供信息查询、电子文献、音视频资料、学科讲座、在线课程、各类展览、下载与阅读、专题库、社交性共享等形式吸引市民和各类潜在用户“走进档案馆”“亲近图书馆”,引导公众更充分地了解馆藏资料,更有针对性获取潜在需求方向,激发他们学习和交流的兴趣,倡导社会公众从网络上的“快浏览”“浅阅读”转变为来现场的“坐下来”“静思考”“深阅读”,构建精神港湾,涵养城市气质,进而为文化强国和文化自信做出重要贡献。
其次,公共文化场馆要以“引进来,走出去,携起手”的方式,加强与美术馆、博物馆、艺术团体、文化工作室等的协作与合作关系,把其他形式的“第三空间”引入到城市档案馆、图书馆系统的文化“第三空间”之中,形成一种共融共荣的文化共同体。
第三,公共文化场馆要设计好、配置好和使用好自己良好的空间体系结构,以良好的环境为用户营造出一个自由、平等、多元、惬意和个性化的文化空间,使得用户能够得到充分的人文关怀。
第四,公共文化场馆要凸显服务理念和用户需求至上的思路,提供对孤儿、留守儿童、务工人员、老年人、残障人士等的特殊群体的特殊关怀,满足他们个性化的需求。
第五,档案馆、图书馆管理员要更新服务理念,提高业务技能,优化知识结构,树立“以用户需求”为导向的服务理念,建立“二线业务”为“一线业务”服务、全体职员为用户服务的工作流程,构建起有效的文化“第三空间”,为用户放飞心灵和自我提高提高一片文化的沃土。
最后,公共文化场馆要与时代同步进化,成为亲民的档案馆、温馨的图书馆和联结人与社会关系的文化沙龙,成为一个社区、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的知识中心、信息中心、学习中心、休闲娱乐中心和文化中心,成为一个人们工作、生活之外的不可缺少的文化空间和生活的一部分。
在构建文化“第三空间”的热潮中,国内外的专业机构本着“以人为本”“重新定位”和“重塑品牌”的思路进行了多样化、基于自身实际情况的有益实践探索,取得绚丽的成果。
“思想屋”模式是通过政府投入巨额资金,把英国东部地区的社区图书馆改造成一个集图书馆服务、成人学习课程、系列活动和事件的汇聚之所。“思想屋”在线打造24小时不打烊,为用户提供各类知识查询、电影欣赏、音乐下载、报刊阅读、在线课程、电子书及音视频、流媒体等综合性的服务项目。读者还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在线学习种类繁多、学科覆盖面广的视频课程。“思想屋”举办的各类活动分为不定期的画展、假日活动、作家节、最新科技展示等和全年性质的固定栏目(故事时间、朗读、商业工作室和研讨会等)两种。在注册成为会员之后,用户还可以享受电子书下载和阅读的服务。此外,“思想屋”还提供社区信息,比如参加当地的社团或俱乐部、医疗服务信息等。正可谓无所不包,充分满足了社区居民及其他利益攸关方的实际需要,以公共图书馆自身各种资源的整合为用户提供最优化的服务。“思想屋”也由此成为了当地社区文化活动的心脏。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是专门保管利用明清两朝中央政府和皇室档案的中央级国家档案馆,保管的历史档案约1000万件(册),在信息化、数字化迅猛发展的新时代,为满足社会各界档案利用需求,更好地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积极主动地走向社会、走向世界,向全世界讲好中国故事,向广大人民群众生动形象地展现明清档案背后的历史故事,精心组织了一系列特展、专展,在国内外引起了广泛的热烈反响。并积极开发利用新媒体资源,开通运行“皇史宬”微信公众号,关注人数和阅读总量都大幅攀升。还采取多种形式与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档案机构、学术单位、社会团体开展丰富多彩的合作交流活动,扩大国际影响力。
城市档案馆、图书馆拥有丰富的馆藏资源及各类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资源,拥有相对充足的财政支持以及潜在的巨量用户数量。因此,在构建文化“第三空间”时,如果能注入超前管理理念和市场意识,引进更多具有时代特色的创新型文化资源和市场力量,找准所在城市的社会公共文化需求切入点,常常能够先行一步。德州市档案馆积极探索依托资源服务社会的新模式新路径,大力推动“征进来、走出去”,把大量有地方特色的明清时期史志、族谱、苏禄王墓史料等珍贵文献档案征集进馆,并挖掘利用馆藏资料,积极组织系列专题展览,与媒体合作拍摄系列专题片、出版专题书籍、开办网上展厅,开通德州档案微信公众号、门户网站等多种形式,积极扩大档案工作社会影响力,参观人数、进馆参访人数、档案利用人次均以每年20%的速度增长,档案馆已经成为城市公共文化服务重要场所。这些公共文化场馆的做法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共同性:实现与市民和其他用户的良好互动,鼓励他们参与到搜集征集、采购流通、开发利用等决策环节;针对青少年、专业技能人员、老年人、外来务工者等特殊群体展开有针对性的服务,形成本馆的特有品牌;组织地方特展、读书沙龙、专家讲座等,实现市民之间的交流分享和专家与公众之间面对面的对话沟通,构建终身学习、文化休闲的空间;提供良好的人文环境,设立“创客空间”等项目,整合实体资源与虚拟资源,做到对用户的全媒体资源服务。
曾经有人说过,如果想和认识的人聊天,咖啡馆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想和古人神游或者和不认识的对话,也许档案馆、图书馆算得上是个好去处。当公共文化场馆成为了以人为本、以用户需求为导向、以品牌重塑为抓手的文化“第三空间”时,城市档案馆、图书馆一定会焕发出魅力四射的活力,担当起社会文化建设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