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银丽
(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云南 昆明 650032)
“抛弃传统、丢掉根本,就等于割断了自己的精神命脉”。从民族角度看来,按照物质或非物质形态留存至今的传统文化,如手工技艺、传统表演艺术及民间文学等内容,可称之为民族文化元素,经过历史长河的洗礼,传承至今。可见,传统民族文化元素承载着人类的共同记忆,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选择,可将其看作是民族发展的固化“基因”或活态“基因”,它虽历经风霜,但经久不衰,是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底蕴,可体现出中华民族的文化身份及民族精神[1]。
《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中明确指出,“世界文化的多样性发展,为公众提供了多元化的选择渠道,可促进社会发展,不仅在经济发展方面有显著作用,还可发展人类的智力、情感及道德,从而创设更美好的生活”。当前全球化的背景下,多样性的文化群体日益受到科学技术、现代工业快速发展的冲击,彼此之间原本清晰的界限和差异日渐模糊。在城乡一体化不断深化背景下,原本和主流社会隔绝的少数民族地区,逐渐接受到外来文化,在外来文化的先进性与新奇性影响下,传统文化受到较大冲击,我国民族文化遗产消亡速度显著增加。可见,我国民族文化已经进入生存的关键时期。因此,建设民族民间传习馆显得必要而紧迫。
传习馆承担着传承、保护与展示民族文化遗产的重任,可保障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弘扬,可以把与民族文化遗产相关的各个要素——作为载体的人、介质器物、人们的生活生产方式、人们所创造的文化表现形式融为一体,使它们在近乎“原生态”的环境中自然而然的展示出来从而传承下去。更为重要的是,这种保存与展示,为参观者营造出轻松的文化氛围,可以随时随地和这个文化空间中的人和物进行交流,并且在被允许的条件下亲身参与、体验,从而使参观者成为“文化空间”中的一份子,真正感受到民族文化遗产的内涵和意义。
在传统意义的博物馆内,民俗、民族类藏品相对边缘化,人们很难从这些展示中,解读出民族文化的历史空间。虽然有的博物馆工作人员会根据展览内容,在口述的基础上加以艺术的表现形式,如唱昆剧、弹古筝、演皮影、说快板,但在一般情况下,由于受环境、空间和对传统民族民间文化知识所掌握程度的限制,大多都是生搬硬套、照本宣科,很难真正达到预期的效果,甚至显得格格不入。而传习馆将民族文化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生存所依赖的文化空间作为保护与展示对象,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必要条件。
通过传习馆一系列的展览和展示,包括非遗传承人或当地少数民族群众真实的生活、生产劳动所表现出来的真实情感,可以让观众真切地感受到传统意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通过视觉、听觉、触觉了解它的原貌。传习馆能对国有博物馆不完善的部分进行有效补充。通过结合云南不同地区的民族特色文化产业(如制陶、银器、刺绣、民族歌舞、民间文学等传统手工技艺和艺术形式)设立民族民俗传习馆。此外,传习馆还有个极大的优势,由于传习馆都设立在民族聚居区,是少数民族生活的一部分,可最真实地展示少数民族生活的方方面面,能使游客在传统的用眼看的同时、又能用手参与。如果说博物馆内的展陈是“静”态的话,那么传习馆则是“动”态的。这在极大丰富旅游文化内涵的同时,也充分体现了旅游中的参与性与实践性,是促进传统文化“活”态传承的一种重要途径和有效方式,对扩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影响力有积极的作用。这种模式也促使传习馆成为抢救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基地[2]。
从本质角度而言,文化遗产可在不同时空、人文环境等要素的影响下,呈现出不同的魅力。民族文化传承与保护的根本,在于活态地展示与传承以及生存能力的提升。因此,在这一空间中的所有文化形式共同构建了一个独特的文化空间,这就需要人们对这些文化形式耳熟能详,进行深入细致地了解和系统地把握,只有把它们研究透彻,才能更好地保护和传承下去。所以民族文化展示、保护和传承离不开研究工作,而这正是传习馆的优势所在。
新平彝族傣族自治县,位于云南省中部偏西南,地处哀牢山中段东麓,居住着彝、傣、哈尼、拉祜等17种民族。花腰傣是傣族的一个分支,花腰傣的服饰具有雍容华贵和古朴典雅的特征,腰部彩带的重叠、彩带的绚丽图案及腰部悬挂的银泡、樱穗等物品,使其被命名为“花腰傣”[3]。其主要居住在漠沙镇、戛洒镇、水塘镇,人口数量占全国花腰傣人口的80%以上。花腰傣声名远扬,在傣族各支系中独树一帜,因其居住地理环境的特殊性,虽经沧桑巨变,其特殊的文化特征却得以完整地保存下来,与热谷自然生态和谐相融的传统民居——土掌房、神秘浪漫的节庆——被誉为“东方情人节”的花街、奇异的婚恋、二次葬的丧葬习俗、稻作农耕文化、纹身与漆齿等,均可体现出传统“濮水”文化与傣文化,被誉为傣文化的活化石。
近年来,玉溪市对于民族文化资源的保护与传承做了大量有益的探索与实践,简略归纳,集中体现为还原式开发、展示式开发与重建式开发3种类型,以下以新平县花腰傣文化特别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作为实例加以说明。
2.1.1 民族传统节日的还原式开发
新平县通过每年举办“花街节”“沐浴节”等具有花腰傣民族特色的节庆活动,吸引了省内外游客到新平体验民族文化、自然风情。仅“花街节”一项,戛洒镇年均接待游客可达30多万人次,景区门票收入逾百万元。这种借节造势、借势引人的做法,依托少数民族精品节庆风俗项目形成对传统少数民族民间生活的精华展示,使旅游开发有充足的文化资源加以利用,形成富有地方色彩的旅游体验[4]。
2.1.2 民族传统文化的展示式开发
新平县对花腰傣民族服饰、习俗、歌舞文化等进行深入挖掘,成立专属创作基地与手工艺品协会,并开办文化传播公司,结合专门的科研机构,对花腰傣文化开展深入挖掘,促进花腰傣手工艺品的研发与传播;并开办了漠沙南碱花腰傣文化传习馆、花腰傣文化博览馆和戛洒花街民族文化展示区,加大了对花腰傣民族文化的保护和传承。这些基地、研究室、传习馆与地方文化氛围深度契合,弥补了当地文化遗产普查与收集整理工作上的不足,提供了更具专题性的民俗文化遗产动态展示,与各种民间文化旅游资源形成了综合开发格局。
2.1.3 民族文化与旅游的重建式开发
利用多样化的博览会,基于花腰傣的民俗,开发花腰傣旅游产品,将民族文化作为基础,促进地区旅游产业发展。吸引众多游客前来参观,可促进花腰傣的文化传播,加深花腰傣与现代社会的融合,使花腰傣大放异彩。特别是立足于将戛洒镇打造为“花腰傣旅游品牌”的市场定位,近几年投入数亿元,先后完成花街、喷泉广场、大槟榔园游道、舞台等工程,强化统规统建,取得了较好的经济和社会效益。戛洒镇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最浪漫栖居地”,受到全国各地游客的广泛关注。
现实中,有专家将民族文化遗产的破坏大体分为两种:建设性的破坏和保护性的破坏。建设性的破坏常常是人们处于认识不够或出于某种意愿去改善古村落的现状,一般是在加强保护和开发利用的名义下进行;而保护性的破坏直接目的是保护,在保护过程中可能因为技术等方面的失误对被保护对象造成破坏,尽管其目的重在保护,但一旦失误产生的后果也影响甚大。从新平县的实际工作来看,在民族文化遗产保护中,建设性破坏相对突出。
2.2.1 人为制造
本着“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初衷,如果参考经济资源开发理论及方式,开发民族文化资源,极易使个别地区从游客猎奇心理入手,而想方设法臆想,编排一些毫不存在的民俗活动来吸引游客,导致伪民俗现象泛滥,民族文化资源呈现出显著的商品化、庸俗化特征,严重影响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弘扬。以花腰傣传统的节日庆典及风俗习惯为例,不再按传统的时间、地点举行,为迎合旅游者被压缩、删减,或生搬硬套、随意拼凑而形成所谓神秘节祭。严格意义上讲,它和纯粹的民俗有着质的区别,是为了迎合新的旅游需求而“打造”的节庆活动,是商品化的民俗,已经失去民俗生活所具有的传统感与历史感。
2.2.2 人为破坏
据调查显示,一些旅游硬件往往在开发的过程中遭到严重损坏。比如,戛洒镇投资对花腰傣“祭竜”场地进行平整硬化的做法是值得商榷的。新农村建设中整齐划一的“硬化、美化、亮化”工程,已经使某些古朴传统的花腰傣村寨与汉族村寨毫无二致,特别是改变少数民族祭祀场所,打乱了祭祀活动时原有的布局,使需要摆放的物品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从而也失去了祭祀的意义。城市的发展需要改变,但如果这种改变是建立在破坏民族传统文化的基础上的,就值得我们认真思考。一些出于保护初衷的行为,其实是对民族原生形态的损害,而这种保护性损害往往是不可逆转的。因此,也需要文化旅游部门彻底反思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
2.2.3 传统文化被弱化甚至中断
坚持手工制作技艺和传统工艺流程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保护的重要工作。面对项目的开发与利用问题,确实需要我们保持一种理性的思维,在保持敬畏之心的同时,把握好开发利用上“尺度”。而在现实的生产实践过程中,大量粗制滥造、以假乱真的工业产品充斥行业市场,传统工艺面临着技艺失传、生产萎缩的窘境。非遗载体传承人年岁渐长,年青一代急功近利、无心继承手艺,手工艺品面临传承断层的危险。
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和发展,挖掘、继承、保护、弘扬具有特色的地域文化是一个重要途径,要想实现这个途径,首先要做的就是加强民族民间文化传习馆建设。
传习馆是民族文化保护的手段,需将民族文化整体作为保护对象。不仅需保护传统静态形式的民族文化,还需保护动态民族文化。从民族文化现状入手,结合文化发展历程和变迁内容,促进民族文化在社会进程中的活态发展。基于目前的实际情况,有关部门应提高公众在民族文化传承中的参与度,以乡土文化、乡间手艺及乡居生活等内容为基础,加强乡村文化创意产业发展,促进文化与经济的融合,实现馆村协调发展,推动民族文化的可持续发展。当前,许多传习馆继承了历史类博物馆将器物从其发现地搬到陈列室的展示方式,把民族文物搬进室内做陈列。这种展示无形中把文化与人们的生活割裂开来,当人们进入博物馆中,从感受民俗变成了观赏民俗、追忆民俗,使民俗从生动变得僵硬,从现实变为遥远的回忆。以馆藏标本的方式保护、展示传统文化固然重要,但绝不可把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的保护割裂开来,如果只保护物质文化部分,那么非物质文化成分就会渐渐消失,这一文化也就失去了生命和灵魂。因此,以“生态博物馆”与“社区博物馆”的思路来架构传习馆,不局限于搞自成一体的馆舍建设,应采取民族文化保护村、民族生态村等模式,使传习馆的藏品空间、展陈内容与陈列形式得到更为广阔的拓展和延伸,真正让传习馆“走出馆舍天地、走向大千世界”,让民族民间文化再次完整地回到民众中间。
当前展示民族民间文化的场所包括两类:其一是将文物保护为主的“历史类博物馆”;其二是将盈利为主的“旅游类民族民间文化博物馆”。第一类更为广泛,但缺少旅游策划,在市场竞争方面稍显不足,难以有效传承并弘扬民族文化,运行推广被动性较强,仅单纯等待观众出现。在“历史类”博物馆民族文化展示中,大都将文物展览为主,呈现的民族文化较为抽象,具有显著曲高和寡特征,难以使观赏者体会民族文化的魅力。第二类的民族文化宣传推广力度较大,但其呈现的内容缺乏文化底蕴,后续乏力。民族民间传习馆建设的重要性在于:①传习馆在民族文化的传承、保护与弘扬中有重要作用,需改变传统的单纯保护模式,提高对文化景观和氛围创设的重视,结合旅游产品的开发,推动旅游业和民族文化的协同发展;②自力更生求发展,传习馆需提高对民族内涵的认识,在民族文化旅游产品开发中,渗透民族文化的底蕴,将民族文化保护、传承与开发相结合,在民族文化传承与市场发展间构建良好关系,发挥传习馆的作用,绝不以牺牲自己的传统文化作为社会发展的代价。
综上所述,民族民间文化传习馆在民族文化保护传承中具有显著作用,需受到政府部门的重视。通过本文的分析可知,新平县花腰傣民族民间文化保护传承取得一定成功,值得借鉴。政府部门需加强民族民间文化传习馆的建设,并注重建设中的与时俱进、因地制宜,顺势而谋借力而进,切实发挥出传习馆的优势,促进我国民族文化的长久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