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鱼

2019-12-13 01:32ByJamesWright
英语学习 2019年12期
关键词:生者毕晓普赖特

By James Wright

All right. Try this,

Then. Every body

I know and care for,

And every body

Else is going

To die in a loneliness

I cant imagine and a pain

I dont know. We had

To go on living. We

Untangled the net, we slit2

The body of this fish

Open from the hinge of the tail

To a place beneath the chin

I wish I could sing of.

I would just as soon we let

The living go on living.

An old poet whom we believe in

Said the same thing, and so

We paused among the dark cattails3 and prayed

For the muskrats4,

For the ripples below their tails,

For the little movements that we knew the crawdads5 were making under water,

For the right-hand wrist of my cousin6 who is a policeman.

We prayed for the game wardens7 blindness.

We prayed for the road home.

We ate the fish.

There must be something very beautiful in my body,

I am so happy.

好吧,這么着吧。

那么多人,我认识的,

我不认识的,我在乎的,

我不在乎的,都终将

死去。那孤独

我不敢想象,那痛苦

我也未曾知道。只能

这样活下去。我们

解开网,剖开鱼肚,

刀口从鱼尾一直拉到

鱼嘴。我真希望

我能歌唱,如果我能

让生者生。这话,

一位受人敬仰的老诗人也说过。

茫茫香蒲间,

我们停下动作,祈祷。

为水边的麝鼠祈祷,

为它们泛起的涟漪祈祷,

为水中的龙虾祈祷,

为我表弟的右手腕祈祷,

他是一名警察。

我们祈祷管理员不要发现我们,

祈祷回去的路上一切顺利。

我们吃了那鱼。

我体内有了什么美丽的东西吧,

我真开心。

1. northern pike: 白斑狗鱼,一种体形较大的肉食性鱼类,性凶猛,也不太好宰杀。

2. slit: 撕裂,切开。

3. cattail: 香蒲,长在水边的草本植物。

4. muskrat: 麝鼠,北美洲一种半水栖的老鼠。

5. crawdads: 即crayfish,龙虾。

6. cousin: 未查到此处cousin究竟指诗人的哪位亲戚,但正确地翻译为“亲戚”未免离原文太远,且失了诗味,故权且处理为“表弟”。

7. game warden: 渔猎巡警,负责保护野生动物,打击偷猎者。

评价

这首诗进入得相当突然(正如我们这篇文章),上来就是“好吧”,可见诗人在前面已经经历了一番挣扎,最后才痛下决心:就这么着吧。而下决心的原因,则是因为人人都会死的,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在乎的不在乎的,最后都会在无以名状的孤独和痛苦中死去。

是什么样的事,会让诗人联想到生死,陷入这么悲观的状态呢?往后看,我们发现,原来只是杀鱼而已。区区一条鱼,就能想到死之必然与生之必须;仅仅是杀鱼这个动作,都要痛下半天决心。这样的人,内心一定十分敏感吧。所谓不敢想象的孤独和未曾知道的痛苦,大概是因为孤独过,痛苦过,才不敢再深想。

接下来我们看到,杀鱼的过程写得非常详细。为什么呢?因为在乎。诗人几乎是怀着一颗敬畏的心,虔诚地观察着这一幕。他要把每一帧画面都刻在脑海里,他要为这条鱼的每一次痛苦而哭泣,而歌唱。

可是他不能歌唱,因为他杀了这条鱼——“我真希望我能歌唱,如果我能让生者生。”想让生者生,多么单纯而美好的愿望啊,可是他不敢承认,只能假托前人之口。我们有的时候也是这样吧,心怀善意,反而怕被人说“傻”,说“不切实际”,说“异想天开”。坏一点,丧一点,倒像是给自己掘了一个安全的窝:反正我已经这样了,谁还说得着我?于是诗人只能假装不经意地说出这个愿望,然后用更多琐碎的细节掩盖内心的波动。

他为麝鼠祈祷,为龙虾祈祷,甚至为表弟的手腕祈祷。这碎碎念之语,多么像海子的“关心粮食和蔬菜”“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细到不能再细,因为刚才那句大而化之的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诗人提到表弟的时候,语气多么生疏啊。他明明可以假装听者都知道此人,唠家常一样地说出这句话。可是他不,他一定要郑重其事地加上“他是一名警察”,和读者的距离一下就拉开了。仿佛在说,“我讲的人,你自然不认识,我还是解释给你听吧”——那么陌生,那么疏离。

有人说,自1963年出版诗集《树枝不会折断》(The Branch Will Not Break)后,詹姆斯·赖特(1927—1980)的诗色彩变得明亮了。这个明亮,得看怎么理解了。就像高音也能唱出哀婉的曲调,寒冷的白雪也能让人眼前一亮,意象再温暖,底色还是悲观的。他小心翼翼地去寻找生命中的可爱之物,每找到一处就欣喜若狂。不知道是尝过多深的苦,才能对一丝丝的甜念念不忘。

赖特的另一首诗《赐福》(“A Blessing”),写的是诗人在公路旁与两匹马驹的相遇。它们是那么欢快,那么温柔,清风和畅,万籁俱静,小马驹沉静细腻的触感让他感动不已。他真想此刻就跃出身外,绽放成一朵漂亮的花。多么容易满足的可怜人啊。面对时人过度的解读,他一再强调这首诗“只是描述而已”。可他的心分明早已沉入了景中,那朵花是苦痛生活中的意外之喜,是一朵绽放在绝望中的花。这样的诗再好,我也不愿读。我宁愿幸福的人强说愁绪,也不愿欢欣下埋着痛苦的灵魂。

相比之下,伊丽莎白·毕晓普的《鱼》可以算得上是气势如虹了。她上来就说,“我抓到了一条大鱼”(I caught a tremendous fish)。然后她开始打量这条鱼——它的颜色、它的腮、它的眼睛——那是一种征服者的凝视。鱼是她的战利品,是她光明磊落、通过正当竞争抓到的。她没有什么对不起鱼的,她强于鱼的地方,就在于她那无所畏惧的生命力。她最后放走了鱼,因为她已经赢了。

可是赖特做不到。他是和同伴一起来钓鱼的,他先是拿不准要拿那条鱼怎么办,拿不准就杀了呗(也有可能不便与同伴争),杀了就吃了呗。可是他又放不下,又说服不了自己。多大点事儿呀,但他一定要赋予吃鱼这件事更多的意义,他要让自己相信,这条鱼吃得值。所以在诗的结尾,他强行让鱼成为美好的化身,强行让自己高兴起来。这哪里是人吃了魚,简直就是鱼吞走了诗人那颗小小的、脆弱的心脏。

赖特和毕晓普的缘分还不止于此。1979年10月,毕肖普去世后一周,哈佛大学举办了悼念她的诗会,赖特也出席了。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公共场合读诗,他又读了《赐福》。1965年他就读过这首诗,1968年又读过一次。11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珍视那个动人的瞬间。他的声音很紧,常常颤抖,还不时清清嗓子,像是咽炎很严重的样子。然而那不是咽炎,是喉癌。几个月后,喉癌带走了他的生命。两年后,他的妻子安妮(Annie)出版了他的绝笔之作《旅程》(“This Journey”),诗中写道:“总归,美好还存在于这世间。”(Still, / There are good things in this world.)

猜你喜欢
生者毕晓普赖特
疫 后
又到乡间
麦田群鸦
毕晓普 澳外长“删涉华文字”引党内不满
邻家球星
Reflections on Elizabeth Bishop’s The Fish
世界
离去
谈谈墓地,谈谈生命
伊丽莎白·毕晓普与玛丽安·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