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圣华 朴银哲
随着东西方冷战体制的瓦解,朝鲜半岛的国际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中俄与韩国建立了外交关系,朝鲜也陆续与日韩举行了首脑会谈,朝鲜半岛局势曾一度出现历史性的缓和势头。但朝核试验导致朝鲜半岛局势陷入核试验与国际制裁之间的恶性循环,围绕朝核问题的国际博弈也进入了空前的白热化状态,如何突围国际制裁造成的困境是朝鲜面临的战略抉择。对朝核问题相关国家博弈而言,既有大国之间战略博弈也有邻国间博弈,对朝鲜而言与中美俄等大国之间的博弈固然重要,但与日韩等邻国间的博弈也同样重要。朝鲜2018年的“冬奥外交”显示,在与大国之间的博弈陷入焦灼状态时,通过邻国间博弈来寻求困境的突破口是一种务实的外交手段。对朝日韩三国而言,各自对对方存在政治、经济等领域的相对需求,也存在各种矛盾和难点亟待解决。朝鲜半岛南北双方在半岛统一问题上存在谁主导统一的竞争关系,日本则通过参与朝核问题谈判来提高自身的国际政治地位和争取其在朝核问题上的发言权。而朝鲜对日韩存在其政治、经济领域的诉求,但绑架问题和朝核问题的悬而未决阻碍了朝鲜与日韩双边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朝日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在影响东北亚国际政治秩序的同时,也阻碍了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向更高层次的合作发展。
朝鲜战争结束之后,朝鲜与日韩之间的双边政治关系发展模式和进展呈现出不同的特征。目前,绑架问题和朝核问题是阻碍朝日关系不可逾越的鸿沟,而朝核问题成为朝鲜半岛南北统一进程中的最大绊脚石。
1.20世纪50年代
虽然朝日之间的建交问题一直悬而未决,但这并不代表两国之间缺乏改善外交关系的动机。早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两国之间就出现过试图改善关系的势头,1955年新年会见中日本首相鸠山一郎表明日本有意愿与苏中实现邦交正常化,同年10月日本社会党议员访问团先后访问朝鲜,并在10月20日和29日分别发表第一次和第二次《有关日朝邦交正常化的两国议员共同声明》(简称《日朝共同声明》)。
第一次《日朝共同声明》发表之后,以韩国政府的反对为由日本政府在10月24日决定禁止与朝鲜的贸易和其他方面的交流。但不顾政府的反对,民间的贸易往来迅速扩大,1965年6月《日本国与大韩民国基本关系相关条约》的签订使日朝之间政治外交领域的交流基本中断,但民间交流一直延续下来。[注]虽然此时东北亚冷战格局已经形成,但朝日两国在政治经济领域相互有各自的需求。在经济领域,日本需要从朝鲜进口矿产资源,朝鲜则把日本视为重要的出口市场和技术进口国;在政治领域,朝鲜通过改善与日本的关系来确立与韩国的体制竞争中保持领先地位,日本则为了与苏联实现邦交正常化需要造成舆论环境。1956年,苏日邦交正常化之后,虽然朝鲜的重要性不如之前,但到20世纪70年代为止日本舆论界对朝鲜基本保持友好态度。
2.20世纪90年代
20世纪80年代末,随着冷战体制的瓦解和韩国“北方外交”的推行,日朝关系迎来了新的历史机遇。1990年9月,以日本自民党和社会党金丸信与田边诚为代表的两党代表团访问平壤,会谈之后与朝鲜劳动党三党联合发表旨在推进邦交正常化的《日朝关系相关日本自由民主党、日本社会党、朝鲜劳动党共同宣言》,这是两国执政党的第一次接触。在此基础上,从1991年开始到2006年为止日朝两国共进行了13轮邦交正常化谈判。
1991年1月到1992年11月,这一阶段日朝共进行了8轮会谈。会谈的议程主要集中在有关殖民统治的历史问题和赔偿问题、朝鲜接受国际核查问题、双方侨民的地位问题等领域。会谈中双方的对立主要呈现在赔偿问题和核查问题上,但第8轮会谈中日本提出绑架问题致使会谈决裂。
1993年第一次朝核危机发生之后,1994年美朝签订《关于解决朝鲜核问题的框架协议》,阻碍日朝邦交正常化的重大因素被排除,双方开始新一轮的接触。[注]郑义炜:《日朝邦交正常化的动因、过程与前景》,《日本研究》2017年第1期,第35页。1995年3月,日本执政三党代表团访问朝鲜,与朝鲜劳动党共同签署《关于恢复日朝邦交正常化的协议》。1997年11月,联合执政三党代表团访问朝鲜,围绕恢复邦交正常化会谈进行讨论。对此,韩国是一如既往地表示反对,但美国的立场发生了变化,从朝日刚接触时的反对立场,到此时转变为支持立场。
3.进入21世纪以后
1999年9月,美朝柏林会谈在有关经济制裁和导弹试验问题上达成共识;2000年,朝鲜半岛南北双方举行首脑会谈,并宣布《南北共同宣言》。在此背景下,2000年4月至10月朝日进行第9、10、11轮邦交正常化会谈。会谈在清算历史、导弹试验以及绑架等问题上双方意见严重对立,并在没有取得任何成果的情况下决裂。
2002年9月,朝日举行第一次首脑会谈,并签署《朝日平壤宣言》。双方虽然在一系列邦交正常化的基本问题上达成共识,但绑架问题从悬疑变成既成事实,绑架问题成为日朝邦交正常化之间不能逾越的鸿沟。当年10月举行的第12轮会谈,因朝鲜浓缩铀计划和被绑回国人员问题而未取得进展。2004年5月,朝日举行第二次首脑会谈,会谈在被绑人员家属回日本和朝鲜再调查被绑人员问题上达成协议,但双方在绑架问题上的意见对立依然尖锐。
2006年2月,朝日第13轮邦交正常化会谈在北京举行。会谈与以往不同,是在“六方会谈”框架内进行,虽然未取得实际进展,但双方在再次确认分歧的同时,表示今后将对相关议题进行“捆绑式”协商。2006年,朝鲜进行第一次核试验以后,邦交正常化会谈彻底中断;2018年6月,美朝举行首脑会谈之后,日本国内以此为契机开始出现尽早实现日朝首脑会谈的声音。
1.2000年之前
1948年8月和9月,朝鲜半岛南北双方分别建国,致使朝鲜半岛实际上被分裂。朝鲜战争的结束,使南北对峙和分裂的状况维持至今,半岛分裂问题成为朝鲜半岛诸多问题中的核心问题。
1960年,李承晚政府垮台之后,韩国新任政权表示废除武力统一政策。1961年,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朴正熙政权虽然加强反共体制,但继承放弃武力统一的政策,并在1965年提出“先建设,后统一”的新主张,表明政府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方面。
20世纪70年代初,随着中美关系改善和中国恢复联合国席位等国际形势的变化,南北双方也相应调整对外政策,并提出一系列“和解政策”。1971年,朝韩进行第一次红十字会会谈;紧接着1972年通过南北历史性对话,并在7月4日发表《南北联合声明》。《南北联合声明》就统一问题确立了三项原则,即统一要自主解决、和平解决和实现民族大团结,三大原则成为之后朝鲜对南统一政策的基本原则。1973年6月23日,韩国总统朴正熙发表《关于和平和统一外交政策的特别宣言》,表示对有着不同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的国家实行门户开放政策。该宣言还包括南北双方共同加入联合国等内容,对此朝鲜表示不接受,并中断了所有对话。
1979年1月19日,朴正熙在年初记者会见上呼吁南北当局在无条件的前提下进行直接对话。作为回应1月23日朝鲜祖国统一民族战线中央委员会提出了四项提案,即遵守《南北联合声明》原则、停止诽谤和中伤、无条件停止军事行动、召开南北全民族大会。1月26日和27日,韩国政府和朝鲜祖国统一民族战线中央委员又分别发表声明予以相互肯定。到20世纪70年代末为止,虽然南北双方各自调整统一政策,但并未取得实际进展,相互之间的武装挑衅频发,依然打不破对峙僵局。[注][日]木宮正史:《朴正熙政権の対共産圏外交——1970年代を中心に》,《現代韓国朝鮮研究》2011年11月,第6页。
1984年1月10日,朝鲜向美国和韩国提出举行美朝韩“三方会谈”的建议,内容包括缓解朝鲜半岛紧张局势、美朝缔结和平协定、签署南北之间不可侵犯宣言等。该建议遭到美韩的反对,从此之后尽管始终遭到反对,但朝鲜关于与美国签订和平协定的立场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
1984年8月,韩国遭受洪灾;9月,朝鲜宣布向韩国提供物质援助。此举开创了分裂之后的首次南北物资交流,随着朝鲜半岛南北关系的改善,1985年9月首次举行了离散家庭代表团互访,并在1988年开始进行南北之间的相互贸易。1988年7月7日,卢泰愚总统发表《有关南北统一问题的特别宣言》,内容包括积极推进南北同胞间交流和南北交易,以及终结竞争性对抗外交等内容。可以说20世纪80年代开始朝鲜半岛南北关系出现了一些实质性的变化。
进入20世纪90年代之后,朝鲜半岛南北关系进一步得到发展。1991年9月,南北双方同时加入联合国,同时朝鲜半岛无核化也被提上议程。1991年11月8日,卢泰愚总统发表《为朝鲜半岛无核化及实现和平的宣言》,首次明确宣布韩国将核能只用于和平目的,不制造、不拥有、不使用核武器,遵守《防止核扩散条约》等。同年12月13日,南北双方签署《南北和解、互不侵犯和合作交流协议书》,并在1992年1月20日签署《有关朝鲜半岛无核化的南北共同宣言》。虽然这些协议在后来执行中并不顺利,但至少表明双方在有关统一和朝鲜半岛南北关系的认知上发生了新的变化。1993年,第一次朝核危机出现后,朝核问题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问题,朝鲜半岛南北关系进程遇到新的瓶颈。
2.2000年以后
1998年,金大中上台之后对朝鲜实施“阳光政策”,并于2000年6月前往朝鲜举行了半个世纪以来南北双方的第一次历史性首脑会晤。6月15日双方共同发表了《南北共同宣言》,《南北共同宣言》开启了南北和解合作的新时代,但是受到国际形势的恶化和双方的武力冲突等不确定因素的影响,朝鲜半岛南北关系基本保持时断时续的状态。
2003年,卢武铉政府执政后出台“和平繁荣政策”,继续秉承金大中的对朝政策积极推动南北和解合作。2007年10月,卢武铉赴朝鲜举行第二次南北首脑会晤,并在10月4日发表了《朝鲜半岛南北关系发展及和平繁荣宣言》。金大中和卢武铉两届政府在十年时间里,双方在军事协商、人员交流以及经贸合作等广泛领域使朝鲜半岛南北关系取得了很多实质性进展。
2008年,李明博政府上台之后提出所谓“无核、开放、3000”和“共存共荣”的对朝政策,主张对朝援助必须与弃核挂钩。[注]魏志江:《李明博政府对朝政策调整及其影响》,《现代国际关系》2008年第8期,第48页。针对韩方强硬的对朝政策,朝鲜宣布朝鲜半岛南北关系进入全面对抗期,半岛局势急速恶化。朴槿惠执政之后出台“朝鲜半岛信任进程”等对朝政策,对朝鲜采取了“施压·对话”并行的政策。朴槿惠执政期间虽然朝鲜半岛南北关系恢复了部分交流,经贸关系也有所改善,但朝鲜认为朴槿惠政府的对朝政策与上届政府没有区别,朝鲜半岛南北关系基本上处于紧张状态。
2017年5月,文在寅执政之后朝鲜半岛南北关系开始出现缓和迹象,加上平昌冬奥会为朝鲜半岛南北关系的突破提供了历史性机遇。2018年4月27日,金正恩和文在寅在板门店举行首脑会晤,发表《为实现半岛和平、繁荣和统一的板门店宣言》(简称《板门店宣言》)。双方就改善朝鲜半岛南北关系、缓和军事紧张状态、半岛无核化等问题达成共识。5月26日,双方在板门店再次举行首脑会晤,就履行《板门店宣言》、实现半岛无核化和朝美峰会等问题交换了意见。9月18日,文在寅访问朝鲜举行年内第三次南北首脑会晤,并于19日双方共同签署《9月平壤共同宣言》,《9月平壤共同宣言》就南北共建无核武器、无核威胁的和平家园达成共识。
朝鲜战争结束后不久朝鲜和日本就开展了经贸往来,直到朝鲜进行核试验之后日本对朝鲜进行制裁,断绝了两国间经贸关系。而朝韩之间南北交易从1989年开始正式开启,但是南北合作项目成为围绕朝核试验南北角力的牺牲品,目前处于基本停滞状态。
1955年,朝日两国为了改善相互之间经济关系而开始接触之后,两国民间经济交流随即开启。1955年10月,日本东工物产等三个贸易商社和朝鲜贸易公司北京事务所在北京举行洽谈,并签署朝日民间层次的第一个贸易协议书。1956年3月,日本成立“日朝贸易会”,并于同年6月日本贸易代表团访问平壤与朝鲜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签署贸易协议。[注]协议规定进出口贸易上限为600万英镑,经由大连进行间接贸易。日本从朝鲜主要进口无烟煤等23种商品,向朝鲜出口电器器材、医疗器材和纤维类等。1956年9月27日,经由大连的装载无烟煤的第一船驶入日本港口,开启朝日之间间接贸易。[注][日]三村光弘:《現代朝鮮経済ー挫折と財政への歩み》,東京:日本評論社,2017年,第71页。
从1961年4月开始日本实施“政经分离”政策,朝日贸易从间接贸易转变为直接贸易,并建立直接贸易结算制度;从1962年11月开始可以进行直接结算,定期货船开始运行。1963年9月和1964年6月,日本三井银行和住友银行分别与朝鲜贸易银行签署代理协定,进入20世纪60年代之后,朝日贸易开始蓬勃发展起来。[注]受1965年日韩邦交正常化的影响,1966年和1967年的日朝贸易额大幅度下降,从1968年开始出现持续上升趋势。这个时期日本从朝鲜主要进口铁矿石和无烟煤等矿产品,主要出口机械类、钢材和化学产品等重化学产品。
进入20世纪70年代之后中美、中日先后实现关系正常化,受冷战局势缓和的影响朝日经济关系进一步扩大。1972年1月,朝日缔结《两国有关促进贸易的协议书》;3月,创设“朝·日进出口商社”;12月,日本许可实施银行融资和贸易保险业务。从1972年开始日本对朝出口额超过进口额,贸易顺差一直持续到1986年为止。除了朝日贸易规模扩大之外,朝鲜还在20世纪70年代从西方国家引进13亿美元的贷款和设备,但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之后朝鲜国际债务偿还能力下降,使其陷入债务危机。从1974年开始朝鲜拖延对日本的贸易结算,1977年日本成立“日朝贸易结算委员会”同朝鲜进行交涉。1979年10月,朝鲜偿还日本的一部分债务并开始实行现金结算,朝日贸易受此影响持续发展,1980年两国贸易额达到历史最高峰值1 259亿日元。[注]日本财务省贸易统计,http://www.customs.go.jp/toukei/suii/html/data/d42ca001.csv。
进入20世纪90年代之后,朝日举行邦交正常化会谈,受此影响两国间经济交流取得一定的发展。从进出口商品品种来看,20世纪80年代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日本从朝鲜主要进口金属制品,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主要进口纤维制品,进入21世纪以后水产品的进口成为最具竞争力的品种。
进入21世纪以后,朝日虽然举行了两次首脑会晤,但绑架问题造成两国关系极度恶化。2006年朝鲜进行导弹试验和第一次核试验之后日本对朝鲜实施单边制裁,从2007年开始全面禁止从朝鲜的进口。随即对朝鲜出口也迅速缩小,据日本财务省贸易统计,2007年至2009年的对朝出口额分别为10.7亿、7.9亿和2.6亿日元,2009年朝鲜进行第二次核试验之后日本加大对朝鲜制裁力度,从2010年开始全面禁止对朝鲜出口,从此朝日经济关系全面中断。[注]日本财务省贸易统计,http://www.customs.go.jp/toukei/suii/html/data/d42ca001.csv。
由于南北对立的原因,到20世纪70年代为止南北之间经贸关系一直处于中断状态。进入20世纪80年代之后双方经贸往来有所好转,20世纪80年代初期南北之间偶发性地出现过经由第三国的贸易和赈灾物质交流等货物往来。南北交易推进的契机是1988年卢泰愚总统发表的《有关南北统一问题的特别宣言》,并且从1989年开始韩国先后制定实施《南北交流合作指针》《南北交流与合作法》《南北合作基金法》等法律条例,南北交易从1989年开始正式开启。
朝韩贸易在整个20世纪90年代是处于缓慢发展的阶段,进入21世纪之后双边贸易取得迅速扩大。需要注意的是朝韩贸易额不仅包括商业性贸易(一般贸易、委托加工贸易和经济合作事业),还包括非商业性交易(对朝经济援助)。从1989年到1996年为止朝韩贸易以一般贸易和委托加工为主进行,而且一般贸易规模远大于委托加工贸易规模。期间朝鲜对韩国主要出口钢铁·金属、矿产品、纤维和农产品等,从韩国主要进口纤维、化学制品、机械电子产品等。在一般贸易领域,朝鲜在此期间除了个别年份基本上保持贸易顺差。[注]林今淑、权哲男:《现代朝鲜经济》,延吉:延边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360页。
委托加工贸易始于1992年,初期规模比较小,之后基本保持增长势头,并在2009年达到最高峰值4.09亿美元。[注]林今淑、权哲男:《现代朝鲜经济》,延吉:延边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370页。委托加工贸易中最主要的产品是纤维类,其次是电子电器制品、农产品、生活用品和钢铁·金属制品等。
南北经济合作事业主要包括金刚山旅游合作和开城工业区合作,开城工业区和金刚山旅游区是与南北铁路公路连接并称之为朝鲜半岛南北双方三大经济合作项目。金刚山旅游合作始于1998年11月,1999年韩国现代集团对金刚山进行大量投资修建所需基础设施。2002年,朝鲜宣布成立金刚山旅游区,是朝鲜境内首个对韩国开放的旅游地,对南北民间交流和缓和半岛紧张局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2008年金刚山枪击事件后,朝鲜废除金刚山旅游区,2011年宣布成立金刚山国际旅游特区,引进外资的对象面向全世界。[注]李圣华、朴银哲:《朝鲜外资引进与开发区建设探析》,《亚太经济》2015年第3期,第82页。
开城工业区在2002年成立,与金刚山旅游区一同被外界评价为韩国阳光政策的重要成果。开城工业区是朝韩联合开发运作,目标是以生产功能为中心,集金融、商贸、旅游、服务业为一体的综合型的经济特区。2003年6月,开发区第一阶段开发工程动工;2004年6月,首批15家韩国企业入驻工业区。从2004年开始开城工业区正式运转。开城工业区主要交易纤维类、电子电器制品和机械类等产品。2010年3月,天安舰事件发生之后,韩国李明博政府对朝实施“5·24制裁措施”,导致南北之间经济合作事业除了开城工业区以外其他双方在民间救助、贸易和旅游业等领域的交流全面中断。[注]李圣华、朴银哲:《国际制裁对朝鲜经济的影响分析》,《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5期,第20页。2016年,朝鲜进行第四次核试验和弹道导弹试验之后,韩国政府在2月10日宣布从开城工业园区撤离,对朝鲜进行经济制裁,并在3月8日公布对朝单边制裁措施。从2016年开始南北经济交流几乎彻底中断。
非商业性交易始于1997年,韩国对朝鲜提供重油、粮食、药品和化肥等经济援助。金大中执政时期韩国进一步扩大对朝援助,2002年对朝援助达到最高峰值,非商业性交易占南北交易总额的42.7%。从1997年到2007年是南北非商业性交易稳定发展时期,但2008年李明博政府上台之后中断了对朝粮食援助,随着朝鲜半岛南北关系的恶化,非商业性交易迅速下降。期间,韩国对朝援助主要集中在粮食、化肥、药品、服装等物资方面。
通过上述分析就可以理解进入21世纪之后南北交易迅速扩大的原因,一般贸易和委托加工贸易在2010年“5·24制裁措施”之前都有稳定的发展,加上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开始的韩国对朝援助,以及开城工业区等经济合作事业的开展使南北交易得到迅速扩大。开城工业区运行之后立即成为牵引南北交易的主力军,特别是“5·24制裁措施”实施以来,在南北民间交易中断的情况下,开城工业区交易引领南北交易继续扩大,并在2015年达到历史最高峰。2016年,韩国从开城工业区撤离之后,南北交易额就此基本中断。
通过上述分析发现,朝鲜与日韩之间改善双边政治关系的动机和方式明显不同。对朝日双边关系改善的动机而言,朝日双方都存在相互之间的政治诉求,朝鲜通过改善朝日关系在朝鲜半岛统一问题上争取主动权,日本则通过改善与朝鲜的双边关系来提高日本在半岛问题上的影响力。朝鲜和韩国之间双边关系的发展主要围绕朝鲜半岛统一问题而展开,朝韩之间双边关系的发展是针对统一问题的直接诉求,朝韩双边关系改善的动机比朝日之间改善关系的动机更强烈。同时,日韩两国受美国对朝政策的结构性约束,日本是美国对朝政策的忠实执行者,而韩国则主动寻求变化;对朝鲜而言当朝美关系陷入困境时,日韩提供打破僵局的突破口,通过改善与日韩之间的关系来侧面推动朝美关系。
在改善双边关系而采取的方式上,朝日两国是通过进行邦交正常化会谈的形式来推动双边关系,朝韩之间则通过签订各种宣言和首脑会谈来推动南北关系。但韩国政党之间没有形成统一的对朝政策,导致随着政权的更迭对朝政策发生明显变化,南北关系改善充满不确定因素。围绕朝核问题,日韩解决问题的方法明显不同,韩国主张以朝鲜半岛无核化来推进南北关系发展,而日本则利用六方会谈“捆绑式”解决朝日之间的历史、绑架和朝核问题。
总的来说,日韩在受美国结构性约束的条件下,朝鲜与日韩之间双边关系的进展很大程度上受制于朝美之间博弈结果的影响。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发现,朝鲜和日本之间的经贸关系是由民间主导的经贸往来,而朝鲜和韩国之间经贸往来主要是由政府主导的经贸合作。因存在相互之间的经贸需求,朝鲜战争结束后不久朝鲜和日本就开启了双边贸易,日本从朝鲜进口矿产品、金属制品、纤维制品和海产品等;而朝鲜从日本进口机械类、钢材和化学产品等。为了促进朝日贸易的发展,日本实施“政经分离”政策,建立直接贸易结算制度,并实施银行融资和贸易保险业务。朝鲜则视日本为重要的投资和技术进口国,虽然朝鲜债务危机的发生曾一度影响朝日双边贸易,但到20世纪90年代为止朝日双边贸易发展保持一定的规模,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朝鲜从日本曾引进过一定规模的直接投资。2002年,首次朝日首脑会谈中绑架问题变成既成事实之后,两国关系并没有按照首脑会谈所期望的预期目标发展,反而急速恶化,再加上朝鲜进行核试验,日本决定对朝实施单边制裁,双边贸易随后完全停滞。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以一般贸易和委托加工贸易的形式南北贸易缓慢发展,2000年南北举行历史性首脑会晤之后南北经贸合作开始迅速扩大。开城工业园区、金刚山旅游区和南北铁路公路连接被称之为朝鲜半岛南北双方三大经济合作项目,在韩国金大中和卢武铉执政时期,南北经贸合作虽然经历波折,但保持持续发展的势头。之后随着政权的更迭,李明博政府上台之后南北经贸合作迅速陷入低谷,随着“5·24制裁措施”的实施,南北经贸关系几乎全部中断。脆弱的南北经贸关系成为朝韩政治博弈的牺牲品,政治博弈主导着南北经贸合作方向。文在寅政府上台使南北关系转圜很多,但在对朝国际制裁尚未解除的情况下南北经贸合作的再开启困难重重。
朝鲜与日韩之间的经贸关系,不管是民间合作还是政府合作,最终都受制于双边政治博弈的约束,朝核问题、绑架问题以及历史清算可能今后将继续困扰朝鲜与日韩之间双边经贸关系的发展。
通过分析朝鲜与日韩之间双边关系的变化,可以发现对双边关系的改善朝韩日都有各自的诉求。对朝鲜而言,通过与日韩之间双边关系的改善寻求在半岛统一问题上争取主动权和突破其外交困境是其主要的政治诉求,但朝核问题和绑架问题等成为目前朝日双方无法逾越的鸿沟,两国关系处在对峙之中。对日本而言,在绑架问题上政府不能违背国内强大的舆论压力,只能对朝鲜实施强硬措施。而朝核问题以及六方会谈又给日本提供推动军事大国化和政治大国化的理由及平台,包括朝日之间历史清算问题,“捆绑式”解决朝核问题和绑架问题是日本的主要目的。
对朝韩关系而言,经历七十多年的长期对峙积累下来的“恩怨”不可能在短期内提高彼此之间的互信程度。虽然韩国文人政府执政以来朝鲜半岛南北关系曾出现过“蜜月期”,但韩国对朝政策因政党而异,缺乏对朝政策的连贯性。每届韩国政权的更迭对朝鲜半岛南北关系进程都产生迥异的影响,南北经贸合作也成为南北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2018年,朝鲜利用“奥运外交”找到了打破孤立困境的突破口,并在外交领域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在朝鲜半岛南北关系好转的情况下,与日本之间双边关系的改善也应该被提上议程。朝鲜和日韩之间双边关系笔者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展望:
第一,朝日双边关系。在朝核问题上日本追随美国对朝政策,不断对朝施压,对朝鲜实施最为彻底的制裁,并把六方会谈看成是有利于自身发展的一个平台,通过绑架问题来搅乱“六方会谈”的进程。因此,朝日双边关系的改善,对日本来说只是自己外交领域的补充和延伸,朝鲜半岛的动荡局面更符合自身的战略需求。如果朝鲜对日本的逼迫采取更强硬的态度,则可能陷入圈套,更难打破其孤立困境。如何利用相互妥协换取更大的援助是朝鲜对日本的关系改善上面临的抉择问题。
第二,朝韩双边关系。朝鲜半岛分裂问题是南北之间的核心问题,南北双方一直围绕争取统一问题上的主动权而进行博弈。朝核问题虽然成为推进朝鲜半岛南北关系进程的绊脚石,但是韩国政党之间对朝政策的显著差异才是阻碍半岛统一进程的最大影响因素。在围绕统一要自主解决、和平解决和实现民族大团结的三大基本原则下,韩国需要制定各个政党统一的有关统一纲领。而且南北双方在祖国统一政策路线上要保持一致态度,即使政治博弈上出现矛盾,也不应把南北民间交流当作牺牲品。
第三,朝鲜的立场。2018年,朝鲜宣布2013年制定的《核·经济并进路线》的伟大胜利,并把经济建设指定为新的战略路线。新的战略路线的实施不仅需要外部政治环境的改善,还需要从外部引进资金和技术等。之前朝鲜试图改善与日韩之间双边关系的目的中自然包括争取援助,因此,与日本在绑架问题和历史清算问题上不要过分表明强硬态度,通过“秘密外交”、首脑会谈等方式争取日本的官方援助是值得探讨的问题。在与韩国的经贸合作上,应尽快重启开城工业园区和金刚山旅游特区,并在各个特区和经济开发区建设上积极引进韩国资本,应以民间经贸合作促进朝鲜半岛南北关系进程。
第四,朝鲜与大国间的博弈。朝鲜半岛是目前世界上仍然存在冷战状态的地区,围绕半岛统一问题或者是朝核问题的国际博弈错综复杂,使半岛局势一直处于动荡状态。其中,美朝之间的博弈是最为关键的博弈之一,而且日韩的对朝政策受美国对朝政策的结构性制约,因此,朝鲜与日韩之间的关系改善必须把美朝之间关系改善作为重要的前提条件。与此同时,朝鲜也可以通过改善日韩的双边关系寻觅与美国对话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