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源
摘要:对于《文心雕龙》中“体”的内涵有着不同的理解,其文体论在全书中也有着深刻的意义。刘勰在文学批评中遵循“通辩”的思想,他的文体论受到了历史研究方法的影响,注重发展的趋向,时代性的特征可以从某些方面看出来。《文心雕龙》文体论的注释上有很大的进步,但在评点方面取得有限的成果。文体论是研究的重点,不仅注释更加的完善,更在理论研究上取得长远的进步。
关键词:《文心雕龙》;文体论;时代性
《文心雕龙》在文体论方面有着十分清晰而严密的理论体系,是中国古代文体学的集大成者,自《明诗》至《书记》二十篇以及《辩骚》中所论文体,代表了魏晋时期文体分类的基本情况,也代表着中国文体学在魏晋时期的兴起和不断成熟。《文心雕龙》中,其“体”之含义覆盖甚广,文体论渗透全书。本文旨在将刘勰文体论研究的相关问题纵向放在历史中,探究刘勰在文体论构建过程中展现出的时代性。
一、文体论的“当代”性
这里的“当代”指的是刘勰生活的六朝时代。研究刘勰的文体论,先要探究刘勰构建其文体论过程中的主观目的性以及时代环境对他的影响。
从《序志》中可以看出,刘勰撰写《文心雕龙》的出发点一开始是为了“树德建言”“敷赞圣旨”;而后文“而去圣久远,文体解散,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鞶帨,离本弥甚,将遂讹滥。……于是搦笔和墨,乃始论文”则表明刘勰愿意在前人的基础上继续论“文”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改变当时“言贵浮诡”“离本弥甚”的浮靡文风。而《文心雕龙》文体论部分,即广为认知的“论文叙笔”部分的二十篇文章是全书尤为关键的部分,没有文体论就没有创作论、鉴赏论等,也就没有文之枢纽,没有《文心雕龙》。因而这两个写作目的也可以看作是刘勰创作文体论的目的,是基于改变当时文风的浮靡,与时代是密切相关的。
刘勰所处的宋齐梁时代,政权更迭,社会动荡,豪门世族占据着政治和经济的权力中心地位。刘勰出身并非显贵,因而他迫切希望通过“论文”以实现“树德建言”的人生目标。
另外,刘宋时代,“文学”开始逐渐成为独立的学科,“中国文学,至两汉魏晋而大盛。然斯时文学,未尝别为一科。……具以‘文学特立一科者,自刘宋始”。刘勰选择研究“文章之用”的方向,是因为文体这一概念在刘勰所处的时代是有现实价值的,当时的文风流弊日益严重,文学创作大多追逐新奇,看重浮靡,“形式”“讹滥”之风盛行,刘勰全面周到地研究各种文体,意图挽救当时的文风流弊。在刘宋之前论及文体的书中,《典论论文》仅谈到八种文体,“夫文本同而末异。伴随着刘宋时期“繁文缛节”的时代风气,“笺”“启”“碑”“志”以及“谐隐之文”等多种文体得到繁衍和发展,原来这些论文体的著作所覆盖的文体已不再完备,不能满足当时的需要,因而刘勰详论文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顺应时代的要求。
二、文体论的时代性特征
文学是反映时代的,时代的变化也会影响文学的变化。在刘勰之前,有部分文论家看到了文学的内容和形式不断变化的事实,但他们还没有能够把文学内容的变化与社会时代的发展联系起来。刘勰文体论的时代性特征,体现在他对文体的溯源过程中。《明诗》至《书记》二十篇中,刘勰一共论述了三十四类主要文体的发展演变,这些文体大都产生于礼乐文明的土壤中,且大都以实用性的功能而类分,施用于特定的场合,实现特定的目的,对国家、社会具有重要的价值意义。
《文心雕龙》中论及文体的篇章中,往往不单是辨别其文体,而差不多是成了一篇篇小规模的分体“文学史”。在此应提及童庆炳的“四层面说”,并希望据童先生的理论从“体制”“体要”“体性”“体貌”多方面来予以论证,现罗列几点,以证此说。
(一)“诗体”的时代性
《文章流别论》曾谈到诗:“古诗率以四言为体,而时有一句二句杂在四言之间,后世演之,遂以为篇。”意为古代诗歌以四言为主要体式,偶尔有一句二句间杂在四言之中,在不断的发展演变中,以此为 一篇篇诗文。《文章流别论》举例说明诗的特点,却并不深入。而刘勰在《明诗》篇谈到诗体的流变,则显得更为明晰,有了较大的进步。《明诗》说:“及大禹成功,九序惟歌;太康败德,五子咸怨:顺美匡恶,其来久矣。”意思是谈及夏禹治水成功便有诗歌颂;夏帝太康道德败坏,兄弟便作《五子之歌》来表示怨恨。刘勰抓住了诗歌用来歌颂功德和讽刺过失这种时代性的功用。刘勰充分看到了不同时代的政治、学术思想以及社会环境和社会心理对诗体流变产生的影响,具有较为鲜明的时代性特征。
(二)“论说”的时代性
《文心雕龙》的文体论部分把相近的两种文体合为一篇,因而《论说》篇也谈及了“论”和“说”两种文体。虽是两种文体,但其目的都是试图说服人的志意,最终所达到的效果与感发意志相通。其中对历代论说文的评述中,刘勰认为议论文要“弥纶群言,而研精一理”;提倡“师心独见,锋颖精密”;强调“辨正然否”,反对讲歪道理而主张以理服人等。刘勰以“悦”解“说”,抓住了先秦辩论家善用寓言服人的时代特点,正是汉魏以后的杂说对前代文学继承和发展出的时代精华。《论说》中提及商代伊尹、郑国烛之武、鲁国端木赐等多个演“说”家的先例,刘勰对“动言中务”“喻巧而理至”的辩说是予以肯定的,总结了古代“论”“说”体的文学的特点,也赋予了其新的时代解读:“是以论如析薪,贵能破理。斤利者,越理而横断;辞辨者,反义而取通;览文虽巧,而检迹知妄。唯君子能通天下之志,安可以曲论哉?”这对反对当时空洞而不实的浮靡文风有着相当重要的时代意义。
(三)“樂府”的时代性
刘勰将《乐府》单独列为一章,并不是将乐府和诗完全割裂开,把乐府作为独立文体和诗、赋等并列来讨论,而是注意到了乐府和诗之间的区别和联系,把乐府作为诗的一个大类别来讨论,其中从“夫乐本心术,故响浃肌髓,先王慎焉,务塞淫滥。敷训胄子,必歌九德;故能情感七始,化动八风”可以看出,刘勰一开始就看到了音乐用以表达心情的社会作用,并着重提到了当时历代帝王对乐府诗这一“体式”作品音乐教化作用的重视,这种富有时代性的观点一直贯穿整篇。论及元帝、成帝时的淫乐,究其原因是当时的时代,雅正的音乐不能适应一般人的爱好,所以难于发展。到曹魏时代,无论是叙述宴饮或哀叹出征,内容都不免过分放纵,句句离不开悲哀的情绪,这都是建安时代社会动荡而分化,士人追求功业无门,文人慨叹人生、寄情创作的时代缩影。
再有一点,《乐府》的选篇和议论中透露出刘勰对民间文学的轻视,“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这种评语也展现出刘勰在文学评论中的局限性,而对这种局限性,笔者认为恰恰是由于刘勰受其生活的时代所影响,注重“立言”,希望实现更为高远的人生理想,因而更注重文学的功用性。忽视民间文学价值的这种局限性也如其特别重视骈俪体的文体与修辞一样,反而展现了非常深厚的时代烙印。
三、结论
刘勰文体论继承了《汉书艺文志》考镜源流的方法,同时对《典论·论文》和《文章流别论》关于文体的分类进行了重新的界定,并对文体的演变和部分文体的基本要求提出了较为系统的观点。刘勰在对文体的“体貌”“体要”和“体性”进行系统的构建过程中,以时代的变迁为轨迹,充分考虑到每个时代的政治、经济、社及学术等各种不同因素对文体流变和发展过程中产生的影响,这正是刘勰文体论时代性意识的突出之处,其文体论鲜明的时代性思想也基本上存在于每一种文体、涵盖了刘宋之前的每一个朝代,丰富而详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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