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山水田园诗中禅意浅析

2019-12-06 07:39孟岩吴思瑶张晓娟
北方文学 2019年32期
关键词:田园诗禅意王维

孟岩 吴思瑶 张晓娟

一、禅意与山水田园诗关系浅谈

佛教起源于古印度,是古印度人们长期文化的产物和结晶,而禅宗是佛教进入中国后,与中国实际进行融合后而产生的一种佛教宗派,是中国化佛教的产物,是中国所特有的一种文化。从本质进行分析“禅”属于中国文化,它是有中国特色的佛教文化。

“禅”指的是“思惟修”、“静虑”[1],是印度很多教派进行修习的一种方法,在佛家体系的形成与传播发展中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传统的小乘佛教把“禅”定义为四种不同的阶段,并且将其简称为“四禅”[2],也就是说在进行修行的过程中修行人是要经历四个阶段的,这四个阶段有着不同的状态和要求,达到一定的境界才能够真正的理解禅意。第一禅是“离生喜乐”,在第一禅中主要是修习“离欲定”,指的是人们要学习摆脱种种欲望对自己的影响;二禅“定生喜乐”,主要修“定功”,指的是在修习的过程中人们要摆脱用语言思维对象的方法;三禅“离喜妙乐”,指的是在修习的过程中人们要摆脱欢喜的心情,要做到不喜不悲的境界;四禅是“舍念清净”,主要指的是要除掉“乐”的观念,将“苦”和“乐”看成是两种同等的状态,不应该将其看作是对立面,修习者要进入到清净寂灭的境界。

《诗经》可以说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次出现对于山水的描写——“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在随后的发展过程中,老庄的影响下我们开始发现了大自然的美丽,开始将这种朴素之美应用到诗词的创作过程中。中国文化在发展沉淀的过程中深受儒家思想道德影响,“天人合一”教导着中国人要和大自然保持一种“和”的状态。由于文人墨客本身就有着浪漫情怀,因此他们通常放浪山水、寄情山水,与大自然不分彼此,亲密无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山水田园诗开始成为了一种诗体。它被定义为通过描写山水田园而寄遇诗人情感的一种抒情诗。

在我国古代,禅与诗一直就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曾经有诗句这样描述——“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切玉刀”,古人常说不懂得禅就没有资格去评论诗,可见诗与禅关系之紧密。在我国古代的文化创作中禅意与山水诗的联系和影响非常的显而易见。佛家一直提倡的是大爱,爱自然,爱世界,因此他们崇尚的是热爱自然,佛学领域中的禅僧也总是以大自然中的山水景物来进行比喻进而说道,因此很多山水诗中都蕴含着禅意和佛理。如盛唐时期的孟浩然“樵子暗相失,草虫寒不闻”,常建“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刘若虚“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李商隐“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等诗歌都蕴含着禅意。

二、山水田园诗中意境与禅意的关系

佛教一直追求的是净心、顿悟,这种追求理念对于山水田园诗的意境有一定的影响。禅宗在理解佛意的过程中一直都是顿悟的思想,而这种思维方式在山水田园诗的创作过程中也给予了诗人更多的创作经验和创作灵感。在山水田园诗的创作过程中“悟”可以说是诗词创作的“灵魂”。在山水田园诗的创作过程中没有诗人仅仅是单纯的进行景物描写的,他们都是借景抒情或者融情于景,通过景物来表达自己的心中所想。因此一般在诗词学习过程中都要注重诗人的言外之意,要对所描写的景物仔细进行推敲,这也使得诗词更加的具有韵味。

在唐代的山水田园诗中诗人往往是借景抒情或者融情于景,将自己的生活從态度,心中的理想和抱负都蕴含在了诗人。我们可以通过拜读他们的作品感受他们恬然的生活态度和宽阔的胸怀。诗人在山水田园诗的创作过程中也能够领悟禅意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升华。唐代山水田园诗在创作过程中加入禅意的元素后不仅仅保持了原有的对景物、对大自然、对世界的热爱而且更好的扩充了作者的精神境界的创作,让他们的作品更加的具有哲理。

像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3]这首诗题咏的是佛寺禅院,抒发的是作者忘却世俗、寄情山水的隐逸胸怀。这首诗从唐代起就备受赞赏,主要由于它构思造意的优美,很有兴味。诗以题咏禅院而抒发隐逸情趣,从晨游山寺起而以赞美超脱作结,朴实地写景抒情,而意在言外。这种委婉含蓄的构思,恰如唐代殷璠评常建诗歌艺术特点所说:“建诗似初发通庄,却寻野径,百里之外,方归大道。所以其旨远,其兴僻,佳句辄来,唯论意表。”(《河岳英灵集》)精辟地指出常建诗的特点在于构思巧妙,善于引导读者在平易中入其胜境,然后体会诗的旨趣,而不以描摹和辞藻惊人。因此,诗中佳句,往往好像突然出现在读者面前,令人惊叹。而其佳句,也如诗的构思一样,工于造意,妙在言外。

在诗词的创作过程中作者一般都是通过描写宁静、清幽、淡远、空灵的环境进而更好的表现作者的心中所想,而这种思想与禅宗一直提倡的“不立文字”又“不离文字”的语言表达观念又十分的吻合。因此可以说山水田园诗与禅意总是想通的,两者所追求的精神境界是类似的。

三、幽幽的禅境与空灵的诗境

唐代的山水田园诗创作过程中大多以空寂、幽静为诗的基本格调,营造了一种幽美宁静的氛围,而在这种氛围之下不仅仅能够感受到大自然的美丽同时还能够感受到禅家悟道时的心境。在山水田园诗创作过程中诗人将自然景色与禅意很好的结合在了一起,产生了一种“更高的真实的假象”。诗人能够通过描写山水田园景色将心灵与自然界进行交契,在发现美景的同时也给予了美景更多的品格和情感,进而将自己的抱负、思想寄托在景物上。这种创作方式就是将自然景色与禅意完美的结合了起来,形成了意境上的一种“神趣”“禅意”。

禅意之所以能够被唐代山水田园诗人用于诗中主要是因为禅意与唐代山水田园诗对于大自然有着共同的审美观,因此两者能够相互依托,相互渗透,成为我国独特的一种灿烂文化。我国古代山水田园诗的创作从谢灵运开始就保持着一种追求宁静的境界。这种境界主要蕴含着两方面的意思。一方面是诗人对于自然景色、山水田园的欣赏和自我陶醉,另一个方面是诗人对于生活的一种平淡从容的心态,是一种生活智慧的表达。

在唐朝田园山水诗歌的研究过程中王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由于他的诗词比较独特并且禅意应用的非常广泛,因此后人将其称之“诗佛”。王维,字摩诘,是将山水田园诗与佛教思想紧密结合的一位杰出的诗人。王维从小就受母亲的影响,虔诚的信奉着佛教,在他的作品过程中我们也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诗歌里的佛学思想。例如他的一部作品——《山居秋鸣》“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3]”短短20个字就描绘出了一幅清爽宜人的秋天除夜图。雨后的天气是那么的舒畅,空气清新自然,月光凉爽照射在树林中,清清的泉水从小溪的石头上流过。短短几字就描绘了一幅美妙的画面,而且诗中还带着禅意。空山中的声音、山中的美景、水中的月亮以及石头与流水都形成了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意境。又如王维的《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3]”这首诗描写的十分幽静,给人一种空灵的感觉。这首诗意境中的空灵与佛教所追求的空,静有着非常相近的意思。

以禅入诗是唐代诗人王维在山水田园诗歌创作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特征,同时也体现出禅意对于山水田园诗的创作有着直接的影响。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在创作过程中总是将山水与禅趣结合在一起,这是他山水田园诗的魅力所在。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往往有着中国传统文人对山川大河的热爱之情和敬仰之意,其诗中有山有水,恰当的情景交融总是能够给我们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在这些诗人的手中山水田园诗与禅意想通,使得山水田园诗又更加有韵味。

又例如诗人韦应物的《滁洲西涧》“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3]”这首诗歌描写的是一种清幽、淡远的景色,有着远离尘世的超脱感,环境空旷又幽静,给人一种独立感,而这种独立感汇总又包含着“似有非有”、“无法名状”、“欲言又止”的一种幽静与禅意的静、远、玄妙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类似的还有孟浩然的《题终南翠微寺空上人房》、《宿夜师山房期丁大不至》、《登龙兴寺阁》等二十余首。储光羲的《题辨觉精舍》、《题慎言法师故房》、《题虬上人房》等。韦应物《赠李儋》中“心神自安宅,烦虑顿可捐”是《金刚经》的思想流绪。柳宗元政治上失意对佛文化、禅宗思想更是心驰神往。

四、禅心和淡泊的人生态度

山水田园诗是以山水为题材进行创作的一种诗歌,但是如果山水田园诗在创作过程中仅仅有山水而没有诗的意境和韵味就不能将其称之为诗。只要是诗就必须有着一定的情感抒发,就必须是作者因为一些原因而进行创作的。就像诗人纪伯伦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诗是一个伤口或者一个笑口涌出的一首歌。由此可见很多优美的诗的出现都蕴含着诗人的精神追求和理想的寄托。

在我国唐代出现了非常多的山水田园诗,大量山水田园诗的出现与当时唐朝的整体社会环境,诗人的生活环境以及其人生境遇都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从唐代山水田园诗的内容来看,不论是“诗佛”王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还是孟浩然的“看取莲花静,应取不染心”虽然都属于山水田园诗。但是两首诗歌都蕴含了作者淡泊名利的消极的避世思想。这种消极思想非常符合唐代士大夫的处事思想。

禅宗有着“无妄、无念、无相”的观点,他们在学习了中国的文化后将自己的思想与中国的传统思想进行了融合,把一直以来流传的无为的人生态度进行了放大,这与唐代的士大夫避世的思想相比较更加的超凡脱俗。禅宗认为“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他们认为世界万物之所以能够存在是人们的心中有太多的想法。

唐代山水田园诗歌广受人们的喜爱,人们之所以喜欢山水题材的诗是因为人们与山水田园诗之间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从诗的表面来看是人们与自然地对话,但是实际上人们借助自然景物而进行自我对话的一個过程。因为人们只有在孤独中才能很好的面对自己,而唐代山水田园诗最明显的特征是在创作过程中大多以空寂、幽静为诗的基本格调,营造了一种幽美宁静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下人们才能更好地反省自身,思考自己的价值。如刘长卿《送灵澈上人》“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全诗纯为写景,素朴秀美,意境闲淡,也体现出诗人幽独的情怀。袁行霈先生在由他主编的《中国文学史》[4](高等教育出版社)第二卷中,评价王维晚年隐居辋川别业时所写的著名组诗《辋川集二十首》时,袁先生引了《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之后,认为这一组小诗,“将诗人自甘寂寞的山水情怀表露得极为透彻。在明秀的诗境中,让人感受到一片完全摆脱尘世之累的宁静心境,似乎一切情绪的波动和思虑都被净化掉了,只有寂以通感的直觉印象,难以言说的自然之美”。

在表现手法上,山水田园诗在创作过程中可以描写一切的景物,也可能涉及到声音、香味等我们可以感受到的自然现象,但是在禅的理解中“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源于人们的内心,因此他认为通过自然景物我们可以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可以更好的认识到自己,进而找寻本真。

禅是佛教在结合中国本土文化而产生的一种宗教信仰,不管是止观禅法还是揭示佛心的无相佛法强调的都是要找寻真正的自我。因此山水诗与禅在本质上有一定的相通性,都是对自我的一个问答和反省。

在现在的生活中每次读到唐代山水田园诗我们总是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诗人的寥寥几笔就为我们勾勒出来了一幅美妙的画面,对于作者的一些观点我们也能够感同身受,这种思想就是因为我们同样也有人生的境遇,也有自己的欲望和困境。

禅宗慧远认为世界万物都有着一定的规律,都是上天对我们的馈赠,我们应该为拥有他们而庆幸,但是万物都有始终,太阳也会在从傍晚落下,我们应该在享受的过程中进行领悟,如果我们能够领悟到更多的东西那我们所看到的就不仅仅是山水了。从上面我们可以看到不论是山水田园诗还是禅意的领悟都需要从容不迫的精神态度。

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我们依旧和古人一样面对着一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要在追求与承受过程中辗转,我们依旧在妄念中寻找更出色的自己,只有偶尔才会想起自己的精神家园,去反省自身。虽然山水诗在今天来说已经很少有人写了,但是他所要表达的那种态度和氛围到今天还是影响着我们,因此也可以说禅意与山水诗从来没有过时,它依旧影响着我们的生活与发展。

参考文献:

[1]刘长久.中国佛教[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4.

[2]毛荣生.禅宗文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28.

[3]俞平伯等编著:唐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7.

[4]袁行霈.王维诗歌的禅意与画意[J].科学社会战线,1980,4(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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