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张里籍与生平考析

2019-12-06 11:25周海生
管子学刊 2019年4期
关键词:曾子弟子论语

周海生,刘 璐

(曲阜师范大学 孔子文化研究院,山东 曲阜273165)

《史记·孔子世家》曰:“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①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北京:中华书局,1982 年版,第1938 页。 按,《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曰:“受业身通者七十有七人,皆异能之士也。”《汉书·地理志》亦云:“孔子弟子受业而通者,七十有七人。”所言人数与《世家》不同。 举其成数,则通谓“七十子”,如《孟子·公孙丑上》:“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于此七十二贤之中,子张作为孔门后进,无疑是一位极富特色而又值得研究的重要人物。 子张才高意广,个性突出,《论语·先进》中有“师也辟”之语,言其气质之偏。 然子张颇具好学精神,闻圣之教,进学不已,晚年造诣精深,日进高明,被孟子赞为“有圣人之一体”(《孟子·公孙丑上》)。 孔子卒后,子张居陈,传扬孔子遗说,形成了自己的学派——子张氏之儒,被韩非子列为“儒家八派”之首。 宋度宗咸淳三年,升子张为十哲。 于此可见,子张在孔门后学中的地位极为尊崇。 但关于子张之里籍、生平,文献记载却颇为简略,且有争议。本文基于史志文献的比较分析,对子张里籍问题及家世、生平做一探讨,以期于子张研究有所补益。

一、子张里籍考

关于子张里籍,文献有两种不同的记载,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见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颛孙师,陈人,字子张。 少孔子四十八岁。”《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同。 另一种说法则是《吕氏春秋·尊师》篇所云:“子张,鲁之鄙家也。”一云陈人,一云鲁人,此为子张里籍之分歧。

然历汉至清,史志大多沿袭司马迁之说,认为子张是陈人。 如:郑玄《孔子弟子目录》曰:“颛孙师,阳城人。”②郑玄:《孔子弟子目录》,清王谟辑:《汉魏遗书钞·经翼四集》,清嘉庆三年(1798)金溪王氏刻本。司马贞《史记索隐》云:“阳城,县名,属陈郡。”③司马迁:《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第2204 页。此后,明郭子章《圣门人物志》、陈镐《阙里志》、吕元善《圣门志》、薛应旂《四书人物考》、夏洪基《孔门弟子传略》,清朱彝尊《孔子弟子考》、孔继汾《阙里文献考》、沈德淐《圣门志考略》、林春溥《孔门师弟年表》、冯云鹓《颛孙子书》等皆持“陈人说”。 与此相应,唐宋以降,对子张的封赠如“陈伯”“宛丘侯”“颍川侯”“陈国公”等,皆与陈地有关。 不得不说,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官府对“陈人说”的肯定。 从历史上看,子张里籍的主流观点就是“陈人说”。

其间,虽有学者主张子张为“鲁人”,惜未引起后人更多关注。 如宋人郑樵《通志·氏族略·以字为氏》就将“颛孙氏”列入“鲁人字”,并云:“颛孙师字子张,仲尼弟子。”①郑樵撰,王树民点校:《通志二十略》,北京:中华书局,1995 年版,第108 页。蒋伯潜:《十三经概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392 页。时至清初,崔述对“子张陈人说”明确提出质疑,认为《史记》记载孔子弟子国邑存在错误,他说:

子张乃颛孙之后也,颛孙于庄二十二年自齐奔鲁,历闵、僖、文、宣、成、襄、昭、定,至哀公凡十世,子张之非陈人明矣。 盖因其先世出自陈,而传之者遂误以为陈人耳。 若子张为陈人,孔子亦将为宋人乎? 孔子弟子,鲁人为多;其次则卫、齐、宋,皆邻国也;吴之去鲁远矣,若涉数千里而北学于中国,此不可多得之事。②崔述:《洙泗考信余录》卷三《孔门弟子通考》,《崔东壁遗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年版,第404-405 页。

颛孙为陈国公子,《左传·庄公二十二年》载:“春,陈人杀其大子御寇。 陈公子完与颛孙奔齐,颛孙自齐来奔。”颛孙之所以逃奔鲁国,是因为陈国发生了内乱。 《史记·陈世家》载:“二十一年,宣公后有嬖姬生子款,欲立之,乃杀其太子御寇。 御寇素爱厉公子完,完惧祸及己,乃奔齐。”颛孙、公子完皆御寇之党,故相与奔齐,而颛孙又从齐国转而奔鲁。 其后,颛孙即不见于传文。据宋人邓名世《古今姓氏书辩证》引《风俗通》曰:“陈公子颛孙仕鲁,因氏焉。 其孙颛孙师字子张,为孔子弟子。”③邓名世:《古今姓氏书辩证》卷九,《丛书集成新编》第99 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 年版,第121 页。《世本·氏姓篇》亦言“颛孙氏,陈公子颛孙仕鲁,因氏焉”④秦嘉谟辑:《世本》卷七,《四库未收书辑刊》第3 辑第14 册,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年版,第117 页。。 这一记载,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即颛孙奔鲁之后,仕于鲁,并以颛孙为氏。 据此,陈公子颛孙乃子张之先祖。 但是,颛孙仕鲁之后,究竟是长居于鲁,还是重返陈国,甚或另赴他国,史无明言。 揆诸当时情势,似以居鲁为是⑤《通志·氏族略》云:“颛孙氏,妫姓。 陈公子颛孙仕晋,子孙氏焉。”参见郑樵撰,王树民点校:《通志二十略》,第108 页。 冯云鹓《先贤颛孙子传》按曰:“《通志·氏族略》云‘仕晋’,盖字之误。”参见冯云鹓:《圣门十六子书·颛孙子书》卷首,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儒藏·史部》第7 册,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5 年版,第543 页。 “仕晋”之说,究竟是字之误,还是实有此事,限于史料,难以断定。 结合《左传》“自齐来奔”的记载,相较而言,“仕鲁”之说,更具可信度。。 若从庄公二十二年(前672)算起,至哀公时,颛孙氏居鲁已170 余年,谓之鲁人,当不为过。 由此而言,崔氏之疑,不无道理。

实际上,明清时人虽多主子张“陈人说”,但其记载,也间有矛盾之处。 明人薛应旂《四书人物考》于子张记为“陈人”,于子张之子申详则曰“鲁人”⑥薛应旂:《四书人物考》卷二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第157 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 年版,第151 页。 按,申详,《孟子》作“申详”,《礼记·檀弓》作“申祥”。。 若申详为鲁人,其父子张亦必居鲁。故而,崔述有言:子张之子申祥,亦仍居鲁,固世为鲁人矣,安得以为陈人也哉!⑦崔述:《洙泗考信余录》卷三《孔门弟子通考》,第405 页。梁玉绳亦曰:“《史·索》引郑玄《孔子弟子目录》谓‘阳城人’,县固属陈地。 而《吕氏春秋·尊师》云‘子张,鲁之鄙家。’考《通志·氏族略三》‘颛孙氏出陈公子颛孙’,《左·庄廿二》‘颛孙来奔’,张盖其后,故又为鲁人。”⑧梁玉绳:《汉书人表考》卷三,《丛书集成新编》第110 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 年版,第503 页。冯云鹓虽赞同“陈人说”,但又曰:“子张子,其先陈人,世居宛丘之下。”⑨冯云鹓:《圣门十六子书·颛孙子书》卷五,第559 页。“其先陈人”四字,已曲折显示出其对子张“陈人说”的谨慎态度。

自崔述倡言子张“鲁人说”以来,近代学者多有赞同者。 蒋伯潜言:“颛孙氏以陈公子徙鲁,故子张有鲁人、陈人两说也。”⑩蒋伯潜:《诸子通考》,长沙:岳麓书社,2010 年版,第97 页。但他又说:“子张为颛孙之后,而颛孙于庄公二十二年奔鲁,则子张明为鲁人矣。 其先世出自陈,犹孔子先世出自宋也。”⑪钱穆以《吕氏春秋·尊师》篇和崔述之言为据,得出“子张果鲁人”⑫钱穆:《先秦诸子系年》,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年,第67 页。的论断。 丁原明、高思新、冯建辉、宋立林等学者皆从其说⑬参见丁原明:《子张之儒对原始儒学的继承和偏离》,《中国哲学史》1994 年第6 期;高思新:《子张身世探索》,《沙洋高等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4 年第4 期;冯建辉:《子张生平考述》,《濮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0 年第6 期;宋立林:《“儒家八派”的再“批判”——早期儒学多元嬗变的学术史考察》,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13 年版,第94—96 页。。

但是,子张“鲁人说”并未得到学者的一致认同。 以李启谦、王钧林先生为代表,一些学者仍持守“陈人说”①参见李启谦:《子张研究》,《中州学刊》1986 年第6 期;王钧林:《中国儒学史》(先秦卷),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1998 年版,第171页;秦崇海:《孔子中州弟子传论》,《河南教育学院学报》2001 年第3 期。,其证据主要源于《新序·杂事》的记载:

子张见鲁哀公,七日而哀公不礼。 讬仆夫而去,曰:“臣闻君好士,故不远千里之外,犯霜露,冒尘垢,百舍重趼,不敢体息,以见君。 七日而君不礼,君之好士也,有似叶公子高之好龙也。 ……今臣闻君好士,故不远千里之外,以见君,七日不礼,君非好士也,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 ……敢讬而去。”

子张“不远千里”见鲁哀公,明系远道而来。从通常意义来说,子张所谓“不远千里”云云,当是由外地而入鲁,自不待言。 当然,鲁国人自外而返,也可以说是来自千里之外。 对此,李启谦先生说:“如果子张是鲁国人,回国见哀公,就是回到了家,到家住七天,一般不会等得发急,更不会又马上离家他求。”所以,他由此断定,子张不是鲁国人。 但关键的问题在于,《新序》之记载,其可信度尚有疑问。 崔述《辨千里见鲁哀公之说》就认为“其语乃战国策士之习,盖纵横家之所托”②崔述:《洙泗考信余录》卷二《子张》,第387 页。。如此,则《新序》之记载实不足为凭。 即使《新序》可信,也难以就此否认子张是鲁人。 观其记载,子张见哀公当在孔子殁后。 孔子卒时,子张年方二十五岁,“哀公不礼”,亦在所难免。

那么,司马迁为何说子张是陈人呢? 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来看,明著国邑者凡七人:颜子,鲁人;子贡,卫人;子游,吴人;子张,陈人;公冶长,齐人,皆以国著;曾子,南武城人;子路,卞人,皆以邑著。 对此记载,崔东壁谓“惟颜子、子贡为不误”,尽管不免怀疑过甚,但至少表明,《史记》关于孔子弟子里籍之记载尚有讨论的空间。 其实,司马迁上距孔子已300 余年,虽然他“作《弟子传》时根据的有古文《弟子职》之类的文献,比我们现在所能见到的材料自然为多”③王博:《中国儒学史》(先秦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年版,第154-155 页。,但时远事邈,实已难得其详,此由《弟子传》记弟子77 人,而著其国邑者仅7 人,即可略知。 之所以说子张是陈人,大概如《孔子世家》所言“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其先宋人也”,只不过指子张是陈颛孙之后而已。 依孔子自称“予始殷人”之例,云子张为陈人自无不可。 清人钱大昕在回答弟子关于子张里籍“或陈或鲁,二说孰是”的问题时,曾云:“皆是也。 《春秋传》:‘陈公子完与颛孙奔齐,颛孙自齐来奔。’子张当是陈颛孙之后,以字为氏者,故称陈人。 子张既从孔子游,而其子申详为鲁缪公臣,则居于鲁非一世矣。”④钱大昕撰,吕友仁校点:《潜研堂集·文集》卷九《答问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年版,第128 页。显然,钱氏认为“陈人说”与“鲁人说”于理皆通,二者并无冲突。 不过,既然强调“居于鲁非一世”,自当以“鲁人说”为洽。

综上所述,关于子张里籍问题,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子张为陈公子颛孙之后裔,而生于鲁,长于鲁,是为鲁人。

二、子张家世生平

在讨论子张里籍之后,我们来探求其家世生平。

子张为颛孙之后。 《左传·庄公二十二年》:“陈公子完与颛孙奔齐,颛孙自齐来奔。”既言“公子”,颛孙为陈国贵族,自无疑义。 “颛孙自齐来奔”杜预注:“不书,非卿。”⑤左丘明撰,杜预注,孔颖达正义:《春秋左传正义》,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年版,第306 页。依《左传》例,非卿不得书名,则颛孙奔鲁之前应为大夫。 《世本》又云:“陈公子颛孙仕鲁。”由此推测,奔鲁之后,颛孙在鲁国亦具有大夫身份。 邓名世《古今姓氏书辩证》于“歂” 字下云“此氏必鲁大夫颛孙之后”⑥邓名世:《古今姓氏书辩证》卷九,第120 页。,则明言颛孙为鲁大夫。 冯云鹓《颛孙子书·年表》略载其世系云:“生子颛孙强,强生健,健生齐,齐生姜,姜生三子:曰子张、曰子莫、曰子英。”⑦冯云鹓:《圣门十六子书·颛孙子书》卷一,第544 页。 按,冯氏又引《堀坊志》曰:“颛孙子莫,子张之弟也。”并云:“《孟子》称:‘子莫执中。’赵岐以为‘子莫,鲁之贤人也,其性中和专一者也’,第其学无所考。 惟《说苑·修文》篇载公孟子高问礼一事,而曾子称之,即此三言,而性之中和专一概见矣。 《通志》言颛孙子英见《说苑》,今本无之,或一人而异其名乎? 《堀坊志》以为子张、子莫、子英兄弟三人,子莫为子张之弟。 家乘之言,当必有所受矣。”见《圣门十六子书·颛孙子书》卷四,第555 页。 钱穆《子莫考》则认为:“核其年世,疑即子张之子申详其人也。 莫者疑辞,详者审察之辞,详字子莫,正符古人名字相反为训之例。”见氏著《先秦诸子系年》,第260 页。自颛孙至子张,历六世。 唯其所记,于传世文献无徵,难以遽信。 至子张之生,颛孙氏已衰败。 《吕氏春秋·尊师》篇载:

子张,鲁之鄙家也;颜涿聚,梁父之大盗也,学于孔子。 段干木,晋国之大驵也,学于子夏。 高何、县子石,齐国之暴者也,指于乡曲,学于子墨子。 索卢参,东方之钜狡也,学于禽滑黎。 此六人者,刑戮死辱之人也。

“鄙”,其意为“小”。 所谓“鄙家”,即地位低微的小户人家。 在这里,《吕氏春秋》将子张与“大盗”“大驵”“暴者”“巨狡”者等卑贱而有罪的“刑戮”之人相提并论,可见其社会地位之低下,必非贵族矣! 另外,《尸子·劝学》也有如下一段记载:“子贡,卫之贾人;颜涿聚,盗也;颛孙师,驵也。”①尸佼:《尸子》,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年版,第2 页。驵,《说文》曰:“牡马也。”《史记·货殖列传》云“节驵会”,《集解》引徐广曰:“驵,马侩也。”②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第3277 页。即马贩子。 也就是说,子张年轻时曾从事过贩卖牛马之类的贱役。 无论是“鄙家”,还是“驵”,尽管称谓不一,但都显示出子张出身微贱。

子张的生年,相对较为明确。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云“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岁”,由此反推,即可明晓。 而孔子生年,《公羊传》《谷梁传》谓鲁襄公二十一年,《史记》则谓鲁襄公二十二年。 今从《史记》孔子生于鲁襄公二十二年(前551 年)之说,则子张生于鲁定公七年(前503 年)。 而其卒年,文献则语焉未详。 关于子张之卒,文献记载主要有以下三条:

《礼记·檀弓上》:“子张病,召申祥而语之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 吾今日其庶几乎!’”

《檀弓上》:“子张之丧,公明仪为志焉。褚幕丹质,蚁结于四隅,殷士也。”

《檀弓下》:“子张死,曾子有母之丧,齐衰而往哭之。 或曰:‘齐衰不以吊。’曾子曰:‘我吊也与哉?’”子张病重之时,仍念念不忘戒勖其子,“欲令子执治其丧,每事从礼,使我得成君子”③郑玄注,孔颖达疏:《礼记正义》(十三经注疏),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年版,第198 页。。 子张去世后,弟子公明仪主持丧礼,取崇俭尚质之意,用殷之士礼以葬其师。 曾子闻讣,哀痛不已而往哭之。三条材料,皆与子张之卒有关,但却都未言其卒年及终于何处。 从第三条史料来看,子张去世时,曾子正为母服丧,遂“齐衰而往哭之”。 有人说,自己有齐衰之服,不必去问丧。 对此失礼之讥,曾子反问说:“我仅仅是去慰问生者吗?”就丧礼而言,曾子与子张为朋友一伦,无服,不应往哭。 但曾子与子张同为孔子弟子,志意相得,犹如兄弟,“故援有殡哭兄弟之义而往哭之,非吊也”④孙希旦撰,沈啸寰,王星贤点校:《礼记集解》,第249 页。。 吊者所以慰人之戚,哭者所以自致其哀。 曾子往哭之缘由,除了痛失益友之外,更深一层的原因可能在于痛惜子张之不寿。 因为曾子与子张年龄相仿,子张去世之时,曾子有母之丧,自然以子张未能得享高寿为憾。 据冯云鹓《颛孙子书·年表》载,子张卒于周贞定王二十四年(前445 年)、鲁悼公元年,丙申⑤冯云鹓:《圣门十六子书·颛孙子书》卷一《年表》,第545 页。 按,周贞定王二十四年,时当鲁悼公二十二年,冯氏所云“鲁悼公元年”,误。,年仅五十七岁。 若此,正符曾子往哭痛惜之意。

子张居陈教授,究竟是卒于陈还是卒于鲁?《礼记·檀弓下》言曾子“齐衰而往哭之”,曾子为南武城人(今山东嘉祥),孔子卒后,曾子长居洙泗之间,其以母丧之身往哭子张,据情理推断,子张可能卒于鲁。 但是,《礼记·檀弓上》又有“子夏丧其子而丧其明,曾子吊之”“曾子吊于负夏”之语,我们知道,子夏于孔子卒后居西河教授,而负夏乃卫地,曾子既然能赴西河、负夏而吊,当然也可能赴陈而哭子张。 所以,子张也可能卒于陈。因史料有限,姑且两说并存。

关于子张的家庭情况,文献资料极为缺乏,仅有冯云鹓《颛孙子书·年表》有零星记载。 据其所载,子张二十岁时娶曾氏,二十二岁有父丧,二十三岁生子申详⑥冯云鹓:《圣门十六子书·颛孙子书》卷一《年表》,第544 页。。 此为子张家庭之大略。 据《孟子》载:“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孟子·公孙丑下》)由此可知,申详曾仕鲁缪公。 子张之子何以称申详? 郑玄注《檀弓》“申祥”云:“《太史公传》‘子张姓颛孙’,今曰申祥,周、秦之声,二声相近,未闻孰是。”孔颖达正义曰:“谓周国秦国之人,言申与颛声音相近,今不知颛是,不知申是。”①郑玄注,孔颖达疏:《礼记正义》(十三经注疏),第198 页。钱穆:《孔子传》,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 年版,第52 页。梁玉绳则认为郑说似非,“此乃氏而非姓,父氏颛孙,子氏申,父子别氏,古人多有之,不足为异”②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二十八,北京:中华书局,1981 年版,第1216 页。。 古代姓氏制度较为复杂,郑樵言其演变之大概曰:“三代之前,姓氏分而为二,男子称氏,妇人称姓。 氏以别贵贱……故姓可呼为氏,氏不可呼为姓。 姓以别婚姻。 ……三代之后,姓氏合而为一,皆所以别婚姻,而以地望明贵贱。”③郑樵撰,王树民点校:《通志二十略·氏族略序》,第1-2 页。战国时期,因生赐姓和胙土命氏制度逐渐消亡,已有姓氏合一的趋向。 顾炎武《日知录》言“战国时人大抵犹称氏、族,汉人则通谓之姓,然氏、族之称犹有存者。 ……姓、氏之称,自太史公始混而为一”④顾炎武著,黄汝成集释:《日知录集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年版,第1278-1279 页。,故《史记》中常有“姓姒氏”“姓赵氏”“姓芈氏”“姓刘氏”“姓孔氏”之类的记载。 因此,钱穆指出:“梁氏以父子别氏说之,误矣。 颛孙之与申,犹田之与陈也。 故田仲子亦称陈仲子,犹申详称颛孙子莫也。”⑤钱穆:《先秦诸子系年》,第260-261 页。按照钱穆之说,颛孙合言为申,二者声近,则所谓“申详”,亦即颛孙详。 另,冯云鹓《颛孙子书·宗子世表》云:“母曾氏以哀公十四年庚申生,因名申。 当西狩获麟之异,原名祥,后书今名。”⑥冯云鹓:《圣门十六子书·颛孙子书》卷六《宗子世表》,第560 页。此说甚为奇异,姑置不论。

关于子张葬地,冯云鹓《颛孙子书·祠墓古迹》引《江南通志》曰:“先贤颛孙子墓在萧县南三十里,春秋致祭。”又引《堀坊志》云:“(子张)从学孔子,往来邹鲁,道经萧子国,览山川云物之盛,遂卜居萧西南二十里冒陵山之阳,筑室而处。 孔子没,子张在鲁心丧三年毕,与其友闵子骞同归于萧。 厥后,闵子徙宿,子张与子申详守萧不变。 及终,葬于堀坊村。”⑦冯云鹓:《圣门十六子书·颛孙子书》卷五《祠墓古迹》,第558-559 页。志书所载子张终葬之萧,为战国初年宋国属地。 其记载真伪如何,尚难定论,暂附于此,以备一说。

在子张的人生经历中,从孔子问学当为极其重要而灿烂的人生篇章。 子张学于孔子,“由此为天下名士显人”⑧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第94 页。,辉煌至极。 从子张与孔子的年龄差距来看,与孔子其他弟子相比,子张进入孔门问学的时间比较晚。 钱穆认为,孔门弟子有前后辈之别:“前辈者,问学于孔子去鲁之先,后辈则从游于孔子返鲁之后。 如子路、冉有、宰我、子贡、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原宪、子羔、公西华,则孔门之前辈也。 游、夏、子张、曾子、有若、樊迟、漆雕开、澹台灭明,则孔门之后辈也。”⑨钱穆:《先秦诸子系年》,第84 页。那么,子张是否如钱穆所言在孔子归鲁之后才进入孔门呢?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载:“他日从在陈蔡间,困,问行。”司马迁自言《弟子传》之“弟子名姓文字悉取《论语》弟子问并次为篇”⑩司马迁:《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第2226 页。,此处所记应取材于《论语·卫灵公》“子张问行”,而定其为孔子厄于陈蔡之时师徒之问答。 孔子周游列国,抵达陈国时约在鲁哀公三年(公元前492 年),孔子60 岁。 居陈三年,后自陈赴楚,曾遭陈蔡绝粮之困。 按照司马迁的记载,孔子师徒在陈蔡受困之时,子张随行。 据钱穆的考证,孔子在陈绝粮,时当鲁哀公六年⑪。 此时,孔子六十三岁,子张年仅十五⑫林春溥《孔门师弟年表》载,哀公六年,子张“十六岁,从在陈蔡”。 参见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儒藏·史部》第51 册,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7 年版,第649 页。 按,林氏依《公羊传》《谷梁传》之说,取孔子生年为鲁襄公二十一年,故云十六岁。 若从《史记》孔子生年鲁襄公二十二年之说,则哀公六年子张十五岁。,能否以如此年龄跟随孔子问学?

对此问题,前人多有疑问,如梁玉绳曾云:“是时子张才十五岁,恐未必从行也。”并引《滹南集·辨惑》曰:“子张问行,孔子语以忠信笃敬,此平居所讲明,《史》谓因陈、蔡之困而发,何所据耶?”⑬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二十八,第1217 页。翟灏释《卫灵公》“子张问行章”曰:“先儒疑首三章为一时之言,因《史·世家》文也。 若然,则据《弟子传》,此章亦一时言矣。 陈、蔡之厄,孔子年六十三,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岁,时才十五岁耳。 《先进》篇备录从陈、蔡者十人,未有子张,史文可尽信哉?”①翟灏:《四书考异》(下编),《续修四库全书》第167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年版,第268 页。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第126 页。亦认为司马迁之说不可尽信。 子张究竟有没有随行于陈、蔡? 我们来看《论语·先进篇》的记载: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 言语:宰我,子贡。 政事:冉有,季路。 文学:子游,子夏。

对于此章之分合,唐以前人不乏异论,陆德明《经典释文》于“德行”下注曰:“郑云以合前章,皇别为一章。”②陆德明:《经典释文》卷二十四《论语音义》,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350 页。朱熹《集注》则合为一章,并曰:“弟子因孔子之言,记此十人,而并目其所长,分为四科。”又引程子曰:“四科乃从夫子于陈、蔡者尔,门人之贤者固不止此。”③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第123 页。黄怀信先生据皇疏“德行”前无“子曰”二字,认为:“正说明此节本合前为一章,不然,则独言此无义。 皇氏别分为一章,今多从之,非是。 此节记者所附,非孔子之言,故称字不称名。”④黄怀信:《论语汇校集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年版,第960 页。既然为记者所附,则所记弟子不免有所疏误。 毛奇龄曰:“即冉求一人,明明于哀公三年为季康子所召,又三年而后及陈、蔡之难,其实冉求正仕鲁,至哀公十一年尚为季氏帅师战清,见于《左传》,则此一人显然不从陈、蔡者。”⑤毛奇龄:《论语稽求篇》,《四库全书》第210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年版,第175 页。程树德亦言:“从于陈、蔡者,据《世家》有颜渊、子贡、子路,《吕氏春秋·慎人》篇有宰予,他皆无考。 然《弟子传》 尚有子张……不应漏未列入。”⑥程树德:《论语集释》,北京:中华书局,1990 年版,第741 页。综合起来看,《论语·先进》所记十人之中,除子路、闵子骞诸人较为年长外,子游、子夏比子张仅大三、四岁,子游、子夏既从孔子于陈蔡,子张随行,也有可能。 其由有三:

一是孔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论语·述而》)对于“束脩”的理解,学界自来歧义纷纭,难有定谳。 主要观点有两种,一种是贽见薄物。 朱熹曰:“脩,脯也。 十脡为束。 古者相见,必执贽以为礼,束脩其至薄者。”⑦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第94-95 页。一种是束带脩饰,代指年龄。 黄氏三云:“自行束脩以上,谓年十五以上能行束带脩饰之礼。 郑君注如此,汉时相传之师说也。”⑧黄式三:《论语后案》,《续修四库全书》第155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年版,第483 页。孔子创办私学,有教无类,办学不分贫富贵贱,故笔者倾向于束脩应指束身修行而言。 孔子“十有五而志于学”,子张年十五从孔子问学,孔子当不会拒之门外。

二是孔子素抱行道之志,上下求索,流离四方,蒙难匡蒲、宋人伐木、陈蔡绝粮皆其周游列国羁旅生涯中备极艰辛者。 “陈蔡绝粮”作为孔子坦然直面厄运,“守死善道”的标志性事件,以今人的眼光来看,更为值得珍视的是其象征意义,因此,“我们可以把它看做是孔子周游列国这条‘长线’上的一个点”⑨冯建辉:《子张生平考述》,《濮阳职业教育学院学报》2010 年第3 期。。 所谓“从我于陈蔡”,自不必仅仅局限于孔子厄于陈蔡的“短时段”,而是可以理解为孔子居陈到适楚期间的“长时段”。 虽然我们依据现有材料,无法确知子张拜师的具体情形,但子张于孔子居陈之时或离陈适楚之际,入学孔门,还是有可能的。 清人冯云鹓就主张子张受业的时间为“孔子在陈”之时⑩冯氏云:“因孔子在陈,遂受业习礼容。”参见冯云鹓:《圣门十六子书·颛孙子书》卷一《年表》,第544 页。 惟其将子张入孔门时间定为十岁时,又似觉太早,未敢遽从。。

三是《论语·先进篇》所载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皆学有专长者,其受业孔门,自非一日。若以子游、子夏之年论之,《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记子夏少孔子四十四岁、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岁,孔子厄于陈蔡之时,子游十八、子夏十九,其从孔子问学,当在此前。 因此,子张以十五岁的年龄,拜师孔子,也不为太早。

以上分析,仅属据现有史料所作之推测,并非定论。 总体而言,子游、子夏、子张固属孔门后学,但其入门时间,当在孔子归鲁之前。

在孔门后期弟子中,子张是一个极为聪明而引人注目的人物。 他志向远大,才华横溢,朱子以“才高意广”⑪四字称之。 今人蔡仁厚亦言:“子张在孔门后期弟子中,志量最宏大,而才亦最高。”①蔡仁厚:《孔门弟子志行考述》,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5 年版,第114 页。康有为:《论语注》,北京:中华书局,1984 年版,第291 页。从子游、曾子、子贡对子张的品评来看,我们更能有深刻的感受。

《论语·子张》篇载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前人多以为子游之言为先美而后讥。 如皇侃《义疏》引袁氏云:“子张容貌难及,但未能体仁也。”②皇侃撰,高尚榘校点:《论语义疏》,北京:中华书局,2013 年版,第506 页。朱子曰:“子张行过高,而少诚实恻怛之意。”③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第191 页。钱穆以为:“子张务为高广,人所难能,但未得为仁道。 仁道,乃人与人相处之道,其道平实,人人可能。 若心存高广,务求人所难能,即未得谓仁。”④钱穆:《论语新解》,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 年,第491—492 页。“未仁”究属何意? 是否意在贬低子张呢? 三千弟子中,孔子惟赞扬颜回“三月不违仁”(《论语·雍也》),既然为仁如此之难,恐怕子游亦难以此苛责于子张。 实际上,子游之语重点在论子张之材德。 难能,称扬其才能难及。盖爱重其才,特以仁相期许。

《论语》又记曾子之言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论语·子张》)对于曾子之语,何晏《集解》引郑曰:“言子张容仪盛,而于仁道薄也。”⑤何晏注,邢昺疏:《论语注疏》(十三经注疏),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年版,第296 页。皇侃、邢昺皆同此说,朱子更指斥子张“务外自高,不可辅而为仁,亦不能有以辅人之仁”⑥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第191 页。。旧解以容貌、容仪说堂堂,蔡仁厚认为“义嫌偏狭,平常虽亦说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然子张之堂堂不止乎是也”⑦蔡仁厚:《孔门弟子志行考述》,第114 页。。 黄怀信先生也说:“堂堂,指其人不同凡响,不必专指形貌。”⑧黄怀信:《论语汇校集释》,第1690 页。据此,下句“难与并为仁”当非指子张仁行浅薄。 程树德引王闿运《论语训》曰:“亦言子张仁不可及也。 难与并,不能比也。 曾、张友善如兄弟,非贬其堂堂也。”并云:“如旧注之说,子游、曾子皆以子张为未仁,摈不与友,《鲁论》又何必记之? 吾人断不应以后世讲朱陆异同之心理推测古人。 况曾子一生最为谨慎,有口不谈人过之风,故知从前解释皆误也。 王氏此论虽创解,实确解也。”⑨程树德:《论语集释》,第1328 页。程氏所论,可谓独具慧眼。 为什么这样说呢? 我们来看《孔子家语·弟子行》所载子贡对子张的评价:

美功不伐,贵位不善,不侮不佚,不佚可佚,不傲无告,是颛孙之行也。 孔子言之曰:“其不伐则犹可能也,其不弊百姓,则仁也。”《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夫子以其仁为大也。⑩杨朝明、宋立林主编:《孔子家语通解》,济南:齐鲁书社,2009 年版,第139 页。所谓“不弊百姓”,是说子张能关爱百姓,故孔子以其仁为大。 康有为甚至认为:“孔子许子张,几比于颜子。”⑪假若孔子尚且称许子张之仁,那么,子游所言“然而未仁”、曾子所言“难与并为仁”,非贬抑子张,其理甚明。

由以上两则记载,我们不难发现,子张之才德卓立乎众人之上,在孔门弟子中独标高格。 而子张之好学,亦极富吸引力和感染力:

子张问行。 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 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 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 (《论语·卫灵公》)

子张问行,是因为他关注到现实的道德实践,其意在得行于外。 孔子则反其身以教诲之,告诫他说话要忠实守信,做事要笃实恭敬。 子张听闻教言,“书诸绅”,其敬谨奉行、不敢失坠之意,何等恳切! 朱子引程子曰:“学要鞭辟近里,著己而已。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言忠信,行笃敬;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只此是学。”⑫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第162 页。对子张的好学精神给予极高的推崇。

子张不仅好学深思,而且兴趣广泛,极富探索精神。 “他对最尖锐且最困难的道德问题充满兴趣”⑬金安平:《孔子:喧嚣时代的孤独哲人》,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年版,第154 页。,对现实政治有深切的关怀。 子张总是能够提出困难的问题,有些问题还带有独创性,比如:何谓“善人之道”? 什么是“明”? 如何“辨惑”?如何“崇德”? 士如何才能称之为“达”? 诸如此类的问题,多不见于孔子与其他弟子的问答中。对孔子而言,子张称得上是一个极富挑战力的对谈者。 而孔子关于为政、修身、行仁、为学、崇德、忠信等等看法,很多都来自于与子张的对话。 而子张在孔子的引导教育下,亦能反躬自省,日进其德,观其“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论语·子张》)之语,全无虚浮务外、好为高远之失,更强调从己身上切近功夫,尤具博大之气象。

孔子归鲁之后,潜心于古代典籍的整理,子张亦“从孔子叙书传礼记,釐定乐章”①冯云鹓:《圣门十六子书·颛孙子书》卷一《年表》,第544 页。。 大概在此时,子张也开始授徒讲学,弟子公明仪等受业于门。 鲁哀公十六年(前479),孔子去世,诸弟子皆服心丧三年。 其间,“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孟子·滕文公上》),后遭曾子反对,其议遂息。 三年心丧毕,弟子相决而去。 《史记·儒林列传》载:“自孔子卒后,七十子之徒散游诸侯……故子路居卫,子张居陈,澹台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贡终于齐。”②司马迁:《史记·儒林列传》,第3116 页。由此可知,孔子卒后,子张离鲁居陈授徒传经,开展教学活动。 实际上,在孔子去世之年,陈已为楚所灭,司马迁所谓“居陈”,当指陈地而言。 因楚国乃战国初之大国,幅员广阔,故子张在楚传播孔子儒家学说,辐射甚广。 战国末期的韩非子将子张之儒列为“儒家八派”之首,足见子张之学在当时有相当大的影响。

子张虽然出身卑微,但气度宏大,聪明好学,随侍孔子,勤问深思,德业精进,深得孔子赞许。孔子言“自吾得师也,前有光,后有辉”③王钧林、周海生:《孔丛子》(译注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 年版,第27 页。,并将其与颜回、子贡、子路视为四友,器重之意,可谓溢于言表。 而子张也没有让孔子失望,于孔子卒后,居陈讲学,致力于对孔子之道的传扬,为儒学的发展和传播做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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