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鑫
(山东师范大学 齐鲁文化研究院,山东 济南250014)
春秋社会的整体形势较于西周已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礼乐征伐自天子出逐渐让位于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周室衰微,意味着周王室对诸侯统治力的削弱,这就直接打破了西周时期诸侯之间的平衡格局;诸侯纷纷崛起逐渐走向独立发展的道路,诸侯间的争夺开始进入实质性阶段。 此时诸侯开始成为历史舞台上的主角,而诸侯之间的关系则成为春秋社会的主要关系,而齐鲁关系更是其中的非常重要一环,值得深入研究探讨。 目前,不少学者在文献记载基础上已经做了一些具体研究,如,王珏的《春秋初期齐鲁交兵考论》①王珏:《春秋初期齐鲁交兵考论》,《管子学刊》2010 年第4 期。、任中峰的《春秋时期的齐鲁关系——基于会盟视角的探讨》②任中峰:《春秋时期的齐鲁关系——基于会盟视角的探讨》,《浙江理工大学学报》2018 年第2 期。、刘爱敏的《春秋时期齐鲁关系变化的原因探析》③刘爱敏:《春秋时期齐鲁关系变化的原因探析》,《山东社会科学》2005 年第4 期。、晁岳佩的《春秋时期齐鲁关系变化述论》__④晁岳佩:《春秋时期齐鲁关系变化述论》,《山东社会科学》1989 年第5 期。、晁福林的《孔子何以赞美〈齐风·猗嗟〉——从上博简〈诗论〉看春秋前期齐鲁关系的一桩公案》⑤晁福林:《孔子何以赞美〈齐风·猗嗟〉——从上博简〈诗论〉看春秋前期齐鲁关系的一桩公案》,《东岳论丛》2005 年第5 期。等。 综合来看,或是从军事、会盟的角度分析,或是从背景成因方面探讨,或是对齐鲁关系作整体的论述,亦或是结合出土文献解决齐鲁关系中的个案问题,这些研究的内容和视角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本文以前人的研究成果为基础,将历史范围定在春秋前期,这个时期的齐鲁关系为整个春秋齐鲁关系定下了基调。 春秋前期的齐鲁关系既受制于齐、鲁之间不断变化的格局形势,又多受齐鲁联姻的影响,本文将齐鲁关系的发展演变统一到齐鲁格局的转变与联姻的影响之中,以期将其动态的、多维度的发展轨迹整理清晰。 文章不当之处,愿请方家不吝指正。
春秋前期齐鲁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渊源可以追溯至西周时期。 武王克商,封建亲戚,以藩屏周。 齐国始封君姜太公,作为周武王伐纣的功臣而被首封,“于是封功臣谋士,而师尚父为首封。封师尚父于营丘曰齐”(《史记·周本纪》)。 鲁国的始封君周公,为武王之弟,作为姬姓宗亲,被分封于“少昊之虚”。 蜿蜒泰山横亘其间,齐鲁毗邻而望,作为东方的两个大国,齐国和鲁国一开始被赋予的分封使命就是作为东方的屏障,抵御来自东夷部族和殷商旧部的威胁,维护周王室的安危。但需要指出的是,周朝实行的是宗法分封制度,根据血缘亲疏关系决定政治等级地位,同姓为尊,异姓次之,鲁为同姓封国,而齐为异姓封国,《国语·晋语四》云:“异姓则异德,异德则异类。”虽然齐鲁位置关系紧密同时又累世姻亲,但随着历史的不断演进,异姓则异德,进而异心、异志,齐鲁作为异姓诸侯,其关系的发展趋势暗含着诸多的变数,也在很大程度上加剧了齐鲁之间关系的不稳定性。 同时,齐、鲁始封君就封之后所采取的治国之策对两国关系的深远影响也值得我们注意。姜太公立即就封,并采取了一系列治国之策,“太公至国,修政,因其俗,简其礼,通工商之业,便鱼盐之利,而人民多归齐,齐为大国”(《史记·齐太公世家》);而周公受封后没有就封,使子伯禽代自己就封,伯禽“变其俗,革其礼”(《史记·鲁周公世家》),按照周礼重塑鲁国新秩序。 对比齐鲁两国的治国方针会发现,齐国的政策是开放的、兼容的、平顺的,以工商农兼顾的模式很快使齐国富足壮大;而鲁国的政策是保守的、封闭的、激进的,以农业为主的模式使鲁国保持稳定。 在周天子“天下共主”的权威之下,诸侯之间包括齐鲁两国都会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随着周王室衰微,齐鲁两国的关系也会随之改变。 齐国依仗其富足的国力,在开放的政策之下会不断寻求对外的发展扩张,而鲁国则依仗其优越的政治地位,在政治特权的庇护之下会坚决谋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毗邻的两国在潜在的矛盾斗争中会走向不和甚至是对抗。
目前,考古发现亦或出土文献中反映西周时期齐鲁关系的史料记载甚少,仅存一些能反映此时期齐鲁联姻关系的青铜铭文,且不能够完全断定。 西周晚期的齐姬簋(《殷周金文集成》3816),西周晚期齐叔姬盘(《殷周金文集成》10142),以上两件皆是已嫁往齐国的姬姓女子所作之器,这就表明了齐国与姬姓国家的联姻关系,但是根据铭文内容,还无法判定联姻的具体国家①徐倩倩,戴尊萍:《从青铜器铭文看齐、鲁两国对外婚姻关系》,见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曲阜市文物局、曲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编:《保护与传承视野下的鲁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 年版,第133 页。,若从区域地理角度分析,鲁国的可能性很大。 另外一件春秋早期的青铜器——齐縈姬盘(《殷周金文集成》10147)可以作为当时齐鲁联姻的有力证据,铭文内容显示,作器者以齐縈姬之侄自称,这也就表明了当时“侄媵婚”的存在。 《左传》有3 处关于“侄媵婚”的记载,且只在齐鲁两国之间发生②曹晓伟:《春秋时期媵婚研究》,《理论学刊》2014 年第4 期。,则可以断定縈姬的母国就是鲁国。传世文献对此时期齐鲁关系的记载亦不多见,但一些零星的记载已印证了上述西周时期齐鲁关系的大体格局。 《左传·隐公六年》云“盟于艾,始平于齐也”,杜注云:“春秋前,鲁与齐不平,今乃弃恶结好,故言始平于齐。”③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北京:中华书局,2009 年版,第49 页。杜预直接明言春秋之前的齐鲁关系是存在间隙的,进入春秋两国关系才开始缓和。 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中考据史料也得出同样观点,“鲁在春秋前本为郑之敌国,郑、齐在春秋前已为盟国,鲁与郑敌自亦与齐不睦”④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 年版,第45 页。。 这些直接佐证了上述的观点。 至此缓和后的齐国和鲁国开启了春秋历史两国关系发展的新篇章。
春秋初期,齐鲁格局大体处于均势的平衡状态。 此时的齐国已成为诸侯大国,“平王之时周室衰微,诸侯强并弱,齐、楚、秦、晋始大,政由方伯”(《史记·周本纪》),甚至出现“齐庄、僖小伯”的盛况。 需要指出的是,庄僖小霸的地位主要是依靠武力征服获得⑤王阁森、唐致卿主编:《齐国史》,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2 年版,第177 页。,齐国的大国地位主要依托于齐国的经济军事实力,而齐国作为异姓诸侯,“周之宗盟,异姓为后”(《左传·隐公十一年》),政治地位则列于同姓诸侯大国之后,更不及鲁国。 反观鲁国,立国之初在诸侯中就享有极高的政治地位和威望,有“望国”之地位,这种地位一直延续至春秋初期;且此时鲁国的国力与齐相比也在伯仲之间,“春秋初,鲁时常侵犯杞、邾、戎、莒等周围小国,而这些小国亦常朝鲁,纪甚至一度成为鲁之保护国,据此以观,鲁诚春秋初一强国矣”①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第45 页。,“南边为鲁国,国力较卫略强,在春秋初年颇有与齐争雄之势”②童书业:《春秋史》,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1987 年版,第113 页。。 齐鲁之间相对均势的格局,加之齐鲁相邻的地缘关系,这就决定了春秋初期齐鲁关系发展的复杂性:一方面,时来已久的历史渊源及齐鲁两国为谋求各自发展而形成的竞争性,这些因素促成了齐鲁之间的争衡;而另一方面,齐鲁之间在军事、政治上有着明显的互补优势,鲁国在政治上仍然有着毋庸置疑的影响力,齐国需要利用这一点来提高自己在春秋初期的政治地位,而鲁国也需要开展与齐国的合作来稳固、扩张自己的势力,则共同的利益驱使之下合作共赢成为这段时期齐鲁关系发展的主旋律。
公元前717 年,《左传·隐公六年》记载“盟于艾,始平于齐也”,齐鲁两国会盟,表明了两国关系开始走向缓和。 同年冬,“王室来告饥,公为之请籴于宋、卫、齐、郑,礼也”。 周天子需要援助,首先是告知鲁国,然后由鲁君出面接洽其他诸侯,春秋初期鲁国“诸侯之首”的政治地位对包括齐国在内的其他诸候国都是望尘莫及的③晁佩岳:《春秋时期齐鲁关系变化述论》,《山东社会科学》1989 年第5 期。。 齐国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主动加强与鲁国的联系。于是第二年,齐国为展现修好的诚意而来聘,“齐侯使夷仲年来聘,结艾之盟也”(《左传·隐公七年》)。 “结”,《广雅》注为“续”,《战国策·秦策》释为“固”,意谓续艾之盟而固之也④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第54 页。。 此次聘鲁,齐国加深了两国艾之盟所修好的关系,又借助鲁国来提高齐国的政治影响力。 公元前715 年,《左传·隐公八年》记载,宋、卫、郑三国之间多有争端,齐国从中斡旋说和,化解了三国之间的矛盾,之后齐僖公派使者前来告成,从中可以看出齐国对鲁国政治地位的认同,同时也表达了齐国想要进一步增进与鲁国之间关系的诉求;另一方面,通过鲁隐公对齐僖公的回复,“君释三国之图,以鸠其民,君之惠也。 寡君闻命矣,敢不承受君之明德”(《左传·隐公八年》),可以看出隐公对僖公做法的称赞和认同,进一步隐射出鲁国示好齐国并有意深化两国关系的态度倾向。 以此为基础,齐、鲁之间来往愈加密切,参与会盟,共同征伐,诸如“防之会,谋伐宋”(前714 年)、“邓之盟,为师期”(前713 年)等等,两国关系不断升温,联姻便提上日程。 联姻不仅是两国友好关系的巩固,更是两国关系持续发展的保证。
公元前709 年,《左传·桓公三年》载:“会于嬴,成昏于齐也。”“成昏”意即定婚,《论语·先进》“春服既成”之“成”言为“定”。 《仪礼·士婚礼》记载,古代婚姻仪式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六礼。 纳币即纳征,“纳征,玄纁束帛,俪皮,如纳吉礼”,《仪礼注疏》注云:“征,成也,使使者纳币以成昏礼。”⑤郑玄注,贾公彦疏:《仪礼注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年版,第97 页。“成昏于齐”,即鲁桓公与齐公室女已行订婚之礼。 “嬴”是指现莱芜东北地区,当时为齐国地界,鲁桓公出国界往嬴与会,足见鲁桓公对这次联姻的重视。 那不禁要问,既然此时鲁国的地位是高于齐的,那桓公为何还会如此重视呢? 这要追溯到桓公的继位问题。鲁桓公为嫡子,在以嫡长子继承制为核心的宗法社会秩序统治之下,嫡子继承君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鲁惠公薨时桓公尚年幼无法主持国政,由其庶兄隐公继位代行君政。 隐公十一年,桓公年长,在羽父(公子翚,鲁惠公庶子)的挑唆之下,桓公弑杀其兄隐公而继位为鲁君。 实则,隐公原意并未想长期霸占君位,《左传·隐公十一年》记载:“公曰:‘为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 使营菟裘,吾将老矣。’”待桓公加冠成人便将君位相让,奈何桓公采取了一种极端的手段,“弑父杀兄”实为大逆不道之举,何况鲁国又是礼仪之邦,桓公继位之初面临严峻的国内形势和国际舆论压力,所以,桓公急需通过联姻的方式结盟强大的伙伴来改善当前所面临的困境。 遍观鲁国的联姻史,桓公之前的隐公、惠公、孝公皆与宋国联姻,可谓鲁宋累世姻亲。 但是,结合春秋社会形势及鲁国国内形势,宋国不再是第一的选择,究其原因,经过几世的联姻,宋国势力在鲁国已扎根很深,且桓公继位不久,政治经验不足,很容易受宋国势力影响而左右朝政,因此,鲁桓公放弃与宋国的联姻继而将视线转移到东方,地缘临近且实力不俗的齐国便成为鲁国联姻的首选。
当年秋,鲁国便开始积极准备与齐国的联姻事宜,“秋,公子翚如齐逆女,修先君之好”(《左传·桓公三年》)。 公子翚去齐国迎接的即是齐僖公之女文姜。 齐国对此次联姻也变现出了相当的重视,“齐侯送姜氏于讙,非礼也”(同上),讙为鲁国之地,齐僖公亲自将文姜送至鲁国境内,违背了“公子,则下卿送之。 于大国,虽公子,亦上卿送之” (同上)的礼仪规定,更甚至超过了礼待天子的规格,“于天子,则诸卿皆行,公不自送”,《仪礼·士婚礼》贾公彦疏为“尊者无送卑者之法”,杨伯峻进一步解释为“诸侯嫁女,更不自送,故以自送为‘非礼’”①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第99 页。。 齐僖公送文姜至鲁地的违背礼制的举动折射出了齐国对此次齐鲁联姻的高度重视,其背后隐藏的目的就是要通过与鲁国的政治联姻来提高齐国的威望和政治地位。
联姻既定,“蜜月”随行,两国关系在联姻的粘合之下得到进一步的深化。 《左传·桓公六年》记载,北戎侵扰齐国,齐僖公向当时实力强大的郑国求救,郑太子忽帅军前来帮助齐国驱赶了北戎。 这时,各国都派兵前来助齐国守卫边境,齐国有所回赠,便让鲁国来定诸侯的先后顺序,把郑国排在了后面。 这一事件对齐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一方面,诸侯戍齐,说明了齐国借助齐鲁联姻来提高自己在诸侯中的政治地位已初见成效,齐国在诸侯之中已有相当的号召力;另一方面,“班”,次也,齐国回赠诸侯各国,请鲁国来定诸侯之先后次序,而不是对齐国有功劳的郑国,证明了此时鲁国至高的政治地位仍然是诸侯所公认的,以及齐国仍需保持与鲁国的合作来提高自己的政治影响力。 此后,齐国多次与鲁国进行会盟,如,艾之会(前697 年)、黄之盟(前695 年)等,这些事件无疑会进一步密切两国的交往,加深两国的关系。 可见此次齐鲁联姻将齐鲁关系推进了到一个新的高度。
此次联姻将齐鲁两国联系在一起,皆因齐鲁两国在均势的平衡格局之下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若齐鲁两国之中任意一国的势力发展打破了这个平衡的格局,那两国的利益诉求就会产生分歧,进而两国之间的关系势必会走向破裂,远远不是一次联姻所能维系的,毕竟大国联姻也只是攫取政治利益的一种工具而已。
率先打破齐鲁均势平衡局面的是齐国,这一点在桓公六年郑师救齐时就已经表现出来。 郑太子忽救齐有功,齐僖公为表达谢意,欲将此时还未嫁的文姜许配于太子忽,郑太子直言拒绝,其拒绝的理由为“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耦同偶,匹也配也②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第113 页。 此时的郑国难与齐国相提并论,不足与齐国相匹配。 又根据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云:“郑在春秋及战国初始终为强国。”③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第42 页。这足以证明僖公时期的齐国依托其广域的疆土及强大的经济军事实力,实现了小霸,史称“齐庄、僖于是乎小伯”(《国语·郑语》),“齐僖屡主盟,且有灭纪之志,又能使诸侯之兵戍其国,此非‘小伯’之证乎?”并且齐国将这种强势的国力延续到了齐襄公时期,“齐襄继位,颇熊杰有为,齐势愈强”④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第44-49 页。。 随之而来的是,齐国扩张的野心不断膨胀,并将矛头指向了与齐国有着世仇的纪国。 而纪国与鲁国又有着密切的联系,纪国一直是鲁国的保护国并与鲁国保有联姻关系。 那么齐国对纪国的争夺就演变成为齐鲁两国之间的利益纠葛冲突,两国之间的关系随之走向了对立面。
公元前707 年,齐国突袭纪国未遂,但被纪人发现,纪国遂多次求救于鲁国,鲁国为此责难齐国,这就造成了齐鲁两国的矛盾。 公元前699 年,鲁、纪、郑三国与齐、宋、卫、燕四国展开一场大战,战争的主要原因是郑、宋两国的矛盾,但鲁国与齐国分属两个阵营,“其中恐怕也包含着齐、纪的问题”⑤童书业:《春秋史》,第122 页。。 公元前695 年,鲁国斡旋于齐、纪之间,意图调和两国的矛盾,《左传·桓公十七年》云“春,盟于黄,平齐、纪,且谋卫故也。 夏,及齐师战于奚,疆事也”,不曾想鲁国的强加干涉致使齐国对其更加不满,一心欲吞并纪国的齐国违背盟约而出兵攻打鲁国边境,兵戈相向。 这就造成了齐鲁关系的严重恶化。
鲁国感受到了来自齐国的压力,欲主动示好来缓解两国紧张的边境氛围。 翌年,鲁桓公携夫人文姜出访齐国,本欲修好与齐国关系,却因文姜与齐襄公私通而导致鲁桓公葬身齐国,这势必会予两国关系以致命打击,致使两国关系的走向破裂,而整个事件的导火索就是齐鲁联姻的主角——文姜。
文姜与齐襄公淫乱之事在《诗经》中有记载,《诗经·齐风·南山》篇借以讽刺襄公和文姜的淫乱无耻:
鲁道有荡,齐子由归。 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鲁道有荡,齐子庸止。 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左传》《史记》中记载更为详尽,鲁桓公与齐襄公相约于泺地相会,桓公带着夫人文姜一同前往齐国赴约。 却不曾想,齐襄公与桓公夫人文姜私通,桓公发现后斥责了文姜,文姜于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襄公,齐襄公便密谋置鲁桓公于死地。 于是,齐襄公设宴邀请鲁桓公,桓公最后酩酊大醉,襄公便命公子彭生扶持桓公登车,在车内将桓公杀害。 鲁国前来问罪于齐,仅仅是以惩杀“替罪羊”彭生为代价。 这个事件明显地折射出了齐鲁关系的历史走向:齐鲁均势的平衡格局被打破,齐强鲁弱的格局初见端倪,齐国逐渐在齐鲁关系的发展中占据主动。
鲁桓公亡命齐国,因文姜而襄公所杀,这势必会使齐、鲁关系陷入决裂,正所谓“成也文姜,败也文姜”。 可以看出,联姻在齐鲁关系中的作用是多方面的,联姻所带来的影响不仅仅有积极的、正面的,锦上添花;反之,则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齐鲁关系的破裂使两国对纪国争夺更为激烈,最终纪国被齐国吞并,以鲁国失败而告终,这也明晰了鲁国实力弱于齐国的历史事实。 鲁庄公继位后,认清了齐鲁之间的形势,并没有贸然采取报复行动,而是潜心国政,谋求鲁国的强大。 公元前686 年,齐、鲁共伐郕国,但郕国单独向齐国投降,公子庆父请求庄公攻打齐国,而庄公不以为然,“不可。 我实不德,齐师何罪? 罪我之由。 姑务修德以待时乎”(《左传·庄公八年》)。 可见,鲁庄公实已认清在齐鲁关系中鲁国所处的形势,并暗下决心大修德政以昌运国势,以等待时机与齐国再次争衡。 而不久之后齐国的内乱为鲁国提供了机会。
齐襄公因暴政被公孙无知诛杀,随后齐国因君位争夺而陷入内乱,公子小白在鲍叔牙的护送之下逃亡莒国;公子纠也在管仲、召忽的辅佐之下逃奔鲁国。 公子纠之所以奔鲁,还要追溯到齐僖公初期的一次齐鲁联姻。 《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次弟纠奔鲁,其母鲁女也。”鲁国为公子纠母舅国,有了这一层的姻亲关系,鲁国自然不会放过利用公子纠来控制齐国实施报复的机会。 第二年,公孙无知被杀,齐国陷入了无君的混乱状态,鲁庄公出兵送公子纠如齐,“夏,公伐齐,纳子纠。桓公自莒先入”(《左传·庄公九年》),不料却被公子小白抢先入齐,夺得君位,继位为齐桓公。 鲁国没有就此作罢,欲以武力干预,双方战于乾时,鲁师败绩,鲁国的复仇计划宣告破产。 从公子纠奔鲁到鲁拥护公子纠返齐,可以充分体现出联姻关系在齐鲁关系发展进程中的重要作用。 而鲁国对齐国一系列的失败,从战争的目的和战争的影响来看,齐鲁均势的平衡已被打破,且齐鲁格局的发展走向已渐趋明显。
及齐桓公初立,社会形势已不可与春秋之初同日而语。 周室宗法体系崩塌,周天子仅存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诸侯间相对均衡的状态逐渐被大国崛起乃至争霸所取代,其结果就是诸侯之间因国家实力而非传统的宗法血缘关系形成新的等级秩序,齐、鲁两国就是在如此历史背景下走向了悖向。 齐桓公当政,在管仲的辅佐之下,在经济、政治、文化、军事、外交等方面实施全方位的改革,并在桓公的全力支持之下深入贯彻执行,齐国迅速崛起成就春秋第一霸主,“兵车之会三,而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史记·封禅书》);而鲁国,面对风云变幻的社会形势,依然恪守礼乐,循规蹈矩,保守经国,至到昭公二年(前540 年)晋韩宣子聘鲁时犹能说出“周礼尽在鲁”(《左传·昭公二年》)的话,足以见得鲁国的保守。 另外鲁闵公时期前后,鲁国接连发生两次内乱,严重的消耗了鲁国的国力,加速其衰落的步伐。 春秋之乱世,社会形势瞬息万变,齐、鲁两国在各自不同的治国道路上渐行渐远:齐国愈发强大最终成就霸业号令诸侯,而鲁国逐渐衰落沦为二等诸侯不得不听从霸主齐国的调遣。
公元前681 年,《左传·庄公十三年》云:“会于北杏,以平宋乱。”杨伯峻先生注释为,以诸侯而主天下之盟会以此为始①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第194 页。。 以往皆由天子主持诸侯会盟,而如今齐桓公开启了诸侯主盟的新时代,足以见得齐国的霸业业已初步形成。 此次会盟对齐桓公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但齐桓公并没有邀请鲁国参加,考虑到齐鲁两国依旧紧张的关系,桓公大有孤立鲁国、迫其就范的意味。 会后,齐桓公以遂国不与盟会为由将其灭国,遂国并入齐国版图使得齐国的势力扩张至汶水北岸,迫近鲁国都城。 面对齐国咄咄逼人的气势,鲁国深感威胁,同年冬,“盟于柯,始及齐平也”(《左传·庄公十三年》),在齐国的武力威压之下与其言和,妥协于齐。 然此时的鲁国在诸侯之中仍具有十分高的威望,能否充分利用鲁国的政治优势并将其转化为齐国的政治力量,这将直接关系到诸侯对齐国的向背,更关系到齐国在诸侯中地位的稳固,事关齐国霸业的深入开展。 鉴于此种利害关系,齐国逐渐转变了对鲁国所采取的策略,由孤立、压迫转为安抚、拉拢②郭克煜:《鲁国史》,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年版,第94 页。。 《国语·齐语》记载:“桓公曰:‘吾欲南伐,何主?’管子对曰:‘以鲁为主,反其侵地棠、潜,使海于有蔽,渠弭于有诸,环山于有牢。’”管仲劝齐桓公归还齐国侵占的鲁国棠、潜之地,拉拢鲁国,将鲁国作为齐国向南扩张的主要据点,并进一步将鲁国纳入齐桓公霸业的组成部分。 由此可见,齐国拉拢鲁国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公元前679 年,《左传·庄公十五年》:“十五年春,复会焉,齐始霸也。”《史记·齐太公世家》:“诸侯会桓公与甄,而桓公于是始霸焉。”“鄄”“甄”为同一城邑,卫地也,这次会盟标志着齐国霸主地位的正式确定。 而对齐国来说如此隆重的会盟,鲁国却没有参加。 这表明鲁国拒绝了齐国的好意拉拢,不甘心屈居于齐国之下,还未完全放弃与齐国相争衡的野心。 鲁国采取这种策略的底气皆源于齐桓公初期齐鲁两国还未十分悬殊的国家实力,鲁国尚且具备对抗齐国的实力与政治影响力。 鲁国虽参加齐桓公主持的会盟与征伐,但庄公不亲往,只是派卿大夫与会,显示其与齐桓公平起平坐并高于其他诸侯的政治地位。 公元前677 年,郑国不朝齐国,表露出叛齐之意;遂地遗民背叛齐国,尽歼戍守于遂的齐兵。 鲁庄公认为这是大好时机,便多次联络莒国,欲与莒国联合叛齐。 鉴于鲁国在齐国霸业中的重要作用,齐国在外交上拉拢鲁国没有成功,便决心采取军事手段迫使其屈服,公元前675 年,齐国联合宋、陈攻打鲁国边境,以武力强权逼迫鲁国就范。 而鲁国最终认清了当前齐鲁之间的形势,放弃了与齐国争衡的幻想,最终承认了齐国的霸主地位。 在齐国霸权的强势之下,齐强鲁弱的齐鲁格局最终形成。是后,鲁庄公改变了策略,承认齐国的盟主地位,积极讨好齐国,成为追随齐桓公争夺霸权的忠实与国③郭克煜:《鲁国史》,第94 页。。
齐鲁关系随着齐强鲁弱格局的定型由对抗走向和睦,而维系并巩固国家间友好关系的重要方式——联姻——便势在必行。 《左传》详细地记载了鲁庄公对此次齐鲁联姻的重视,并对迎娶哀姜做了精心的准备,列举如下:
冬,公如齐纳币。
二十三年夏,公如齐观社,非礼也。
秋,丹桓宫之楹。
二十四年春,刻其桷,皆非礼也。夏,公如齐逆女。 秋,哀姜至。 公使宗妇觌,用币,非礼也。④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第219-230 页。
《左传》详细地记载鲁庄公为迎娶齐国哀姜做出了多达四次的违礼行为,现悉举如下:
其一,鲁庄公以鲁国国君的身份亲自前往齐国纳币,杨伯峻先生解释道:纳币不自往,此庄公亲往纳币,则不合当时之礼可知。 另《公羊》《谷梁》两传俱云:“亲纳币,非礼也。”⑤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第220 页。
其二,翌年,庄公观社于齐,“观社”之解,《墨子·明鬼》篇有云:“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云梦也,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属”意谓相聚,“男女之所属而观”意指男女相约一起共往观社,而这“观社”具有特殊的隐含深意①江林昌:《“桑林”意象的源起及其在〈诗经〉中的反映》,《文史哲》2013 年第5 期。。 《左传》谓之“非礼”,连同《公羊传》与《谷梁传》指出其为非礼,其中《谷梁传》解释其非礼的原因在于“以为尸女也”。 郭沫若《释祖妣》一文据《说文解字》“尸,陈也,象卧之形”的训释,以为尸女即是通淫②郭沫若:《释祖妣》,《甲骨文字研究》,北京:科学出版社,1962 年版,第41 页。。 如此,则鲁庄公以国君之尊如齐观社行淫乱之举,大违为君之礼数③韩高年:《〈春秋〉“鲁隐公矢鱼于棠”发微》,《先秦文学与文献论考》,北京:中华书局,2017 年版,第233 页。。
其三,鲁庄公将供奉桓公的太庙的立柱全部漆成朱色,并将其音角之处精心雕琢,如此在太庙之地大兴土木实属非礼之举。 据《谷梁传》记载:“礼天子之桷,斫之礲之,加密石焉。 诸侯之桷,斫之礲之。 大夫斫之。 士斫本。 刻桷,非正也。”依照古礼,自天子以至大夫士,皆不刻其桷、丹其楹。 而庄公为之,属“非礼”无疑。
其四,庄公亲往齐国迎接哀姜回鲁,哀姜到达鲁国后,按照礼节,宫室之妇人要与哀姜相见,而庄公要求这些妇人执玉帛等贵重之物赠予哀姜,这实属违礼之举。 据鲁大夫御孙所言,凡第一次见面,女子手执一些榛、栗等干果和干肉表示诚敬即可,而庄公则要求他们要持玉帛等男子应执最高规格之物,这一举动在当时是非常违背礼制规范。
综上所述,在此次联姻之中,鲁庄公为迎娶哀姜做出了高达四次“非礼”之举,这背后暗含的深意值得认真思考。 一方面,鲁庄公娶哀姜与鲁桓公娶文姜,两次齐鲁联姻却有着鲜明的对比,而鲁庄公的如此表现,鲜明地突出了其对此次联姻的重视及其对齐国的示好、甚至攀附;另一方面,鲁国攀附齐国的背后,是齐鲁格局的更迭和春秋形势的变化的历史真相。 齐国崛起称霸诸侯,鲁国渐衰沦为次等诸侯,鲁国承认齐国的盟主地位并寻求在齐国的保护之下的自身发展。 齐强鲁弱的齐鲁格局折射出春秋前期社会的发展趋势:在王权衰落、霸权兴起的时代背景下,国家实力逐渐取代宗法血缘政治关系在春秋社会中占据主导地位④刘爱敏:《春秋时期齐鲁关系变化的原因探析》,《山东社会科学》2005 年第4 期。。 强国争夺霸权,弱国只能屈从强国并在强国霸权的夹缝中谋求艰难的生存和发展,且强国霸权更迭,都是国家经济军事实力的体现。
联姻进一步深化了齐鲁关系,齐鲁同盟更加稳固,两国利益关联,休戚相关。 一个鲜明的例子,《左传·庄公二十八年》记载,由于气候异常、天气严寒导致鲁国发生饥荒,鲁国便派大夫臧孙辰前来告知齐国,前来齐国请谷,这是遵礼之举。《国语·鲁语上》记载更为详尽,“鲁饥,臧文仲言于庄公。 曰:‘夫为四邻之援,结诸侯之信,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固国之艰急是为。’文仲以鬯圭与玉磬如齐告籴,齐人归其玉而予之籴。”齐鲁两国已成婚姻之亲,已有盟会之誓,鲁国因饥荒奉名器如齐求助。 齐国不仅帮助鲁国度过难关,还不计回报的予以援助,则更能体现出两国联姻基础之上所建立的政治同盟关系。 鲁国承认齐国的盟主地位,作为盟国,在自己遇到危难时向盟主请求援助,齐国作为盟主,积极帮助鲁国度过危难以彰显自己的霸主威严,这正是此时齐国关系的一个缩影。
此外,鲁文仲持鬯圭与玉磬等名器前往齐国以此购买粮食谷物,虽然齐国退还玉器并将粮食赠与鲁国,但这也是齐鲁两国进行经济交流的一种官方形式,而民间商业贸易才是两国之间更广泛、更深入的经济联系。 自从姜太公确立的“通工商之业、便鱼盐之利”的工商立国方针后,为“来天下之财,致天下之民”(《管子·轻重甲》),齐国商人通过各种方式,奔走四方互通有无,极大地活跃了齐国的商业市场,促进了齐国的商品贸易,加强了齐鲁两国的经济贸易往来,甚至出现了“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联袂而往朝焉”(《史记·货殖列传》)的盛况,足以见得当时两国之间商业贸易的繁荣。 与此同时,两国之间还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经济关系,即齐国对鲁国战略上的经济控制。 《管子·轻重戊》篇记载齐国为控制鲁梁两国的经济命脉采取的经济手段,“鲁梁之民,俗为绨。公服绨,令左右服之,民从而服之。 公因令齐勿敢为,必仰于鲁梁,则是鲁梁释其农事而做绨矣。”管仲运用轻重之法,使鲁、梁全境皆弃农而为绨,“鲁梁之君闻之,则教其民为绨”,待时机成熟,管仲建言齐桓公,“公宜服帛,率民去绨。 闭关,毋与鲁粱通使”。 结果不足三年时间,鲁、梁之君请服。 管仲运用经济手段在战略上实现了齐国对鲁国经济的控制,已达到使鲁国归服的目的。
鲁庆父与哀姜私通祸乱鲁国国政,齐桓公对此次事件的处理则最能展现齐鲁关系的发展走向。 《左传》《史记》对此有明确记载,尤以《史记·鲁周公世家》记载最为详细,如下:
闵公二年,庆父与哀姜通益甚。 哀姜与庆父谋杀闵公而立庆父。 庆父使卜龉袭杀闵公于武闱。 季友闻之,自陈与闵公弟申如邾,请鲁求内之。 鲁人欲诛庆父。 庆父恐,奔莒。于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为釐公。 哀姜恐,奔邾。 ……齐桓公闻哀姜与庆父乱以危鲁,乃召之邾而杀之,以其尸归,戮之鲁。
庆父与哀姜私通更加猖獗,甚至谋求作乱,谋划杀掉闵公而立正庆父为君。 庆父便设计将闵公杀害,这激起了鲁国人的愤怒,庆父与哀姜先后逃跑。 这给鲁国的内政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作为政治联盟,齐国不能坐视不理,齐桓公将危害鲁国政权的哀姜杀掉并将尸体归还鲁国,帮助鲁国平息国内叛乱。 《列女传·孽嬖传》可为之辅证,“齐桓公立僖公,闻哀姜与庆父通以危鲁。 乃召哀姜酖而杀之,鲁遂杀庆父”。 鲁国内乱使齐、鲁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清晰。 一方面,齐国没有趁鲁国内乱侵吞鲁国,而是两次援助助其内乱得以平息,这其中固然有“(鲁)犹秉周礼。 周礼,所以本也。鲁不弃周礼,未可动也”(《左传·闵公元年》)的原因,但先前以联姻为纽带所联结的齐鲁同盟关系在此时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并得以加深;另一方面,王权渐衰,霸权行盛,周天子失去了“天下共主”的地位,诸侯间的秩序由王权向霸权过渡,齐桓公作为诸侯霸主,要维护诸侯稳定的秩序,就要发挥等同于王权的作用以及履行其相应的职责。 而从齐国处理鲁国庆父与哀姜内乱的事件上看,齐桓公发挥了其诸侯领袖的作用,稳定了诸侯间及诸侯内部的秩序,提升了诸如鲁国这样的追随者的忠诚度。 同时,这也强化了齐鲁之间的同盟关系,使鲁国更加积极地追随齐国,成为齐国称霸的坚定拥护者。
在这段时期内,还有一位齐国宗女嫁入鲁国,为鲁僖公夫人。 《春秋经·僖公十一年》记载:“夏,公及夫人姜氏会齐侯于阳谷。”杨伯峻先生注解为:夫人姜氏当即声姜,声姜疑为桓公之女而非妹①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第337 页。。 声姜何时嫁鲁以及嫁入鲁国时的情景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联姻对齐鲁关系的发展也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齐桓公霸业时期,鲁国庄公、僖公先后来聘迎娶齐国宗室女子,以两次联姻为纽带联结的齐鲁关系,在齐为鲁强的既定格局之中,在齐桓公的睦邻政策和鲁国的忠心追随之下,维持了长达三十余年的友好和平状态,不仅仅促进了两国政治关系上的友好和睦,同时加强了两国经济上的密切交流,由此将齐鲁关系推向了又一个新的高度。
由全文可知:春秋前期齐鲁关系的发展轨迹是动态的,多维度的,既受制于齐、鲁之间不断变化的格局形势,又多受齐鲁联姻的影响,所以,愈将其梳理清楚,就应该将齐鲁关系的发展演变统一到齐鲁格局的转变与联姻的影响之中。 总的来说,春秋乱世,时代变迁,种种制度都在逐渐瓦解、重构,这是齐鲁关系复杂多变的前提条件。 就主次深度而言,齐鲁格局的转变对齐鲁关系的走向是具有决定性的。 春秋初期,齐鲁格局大致处于均势的状态,齐国经济军事实力有余而政治地位不足,而鲁国则享有极高的政治地位,两国势力伯仲之间,优势互补,在共同的利益驱使之下,齐鲁关系呈现合作共赢的友好局面,在文姜嫁鲁桓公的齐鲁联姻的推动下,两国关系上升了到一个新的阶段;而庄襄小霸时期,齐国势力上升逐渐打破了齐鲁均势的局面,齐鲁格局的倾斜导致了齐国关系的破裂,具体表现为齐国与鲁国在纪国上的争衡,并且由文姜引发的祸乱最终使齐鲁关系走向敌对的反向;齐桓公霸业时期,齐强鲁弱的齐鲁格局最终形成,齐国自然在两国格局中拥有绝对话语权,鲁国则承认齐国的盟主地位,追随齐国的霸权,并在齐国的庇护之下谋求自身的发展,在鲁庄公娶哀姜的齐鲁联姻的影响下,两国关系迈向了新的高度。 从这一复杂的历史进程中我们可以发现,齐鲁之间的两次联姻对两国关系的走向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文姜嫁鲁,缓和之后齐鲁关系有了新的进展,带来了齐鲁之间的和平共处,而后由文姜引发的祸乱使齐鲁关系走向了对立面;鲁庄公迎娶哀姜以后,两国政治友好往来、经济联系密切,始终维持着友好和平的关系。 概括来说,在春秋前期齐鲁关系的发展过程中,齐鲁格局始终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齐鲁格局的转变势必会引起齐鲁关系的巨变,联姻对两国关系的影响仍局限在齐鲁格局的范围内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