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少女的卵巢恶性畸胎瘤

闻强

“放心吧，她的病是可以治的。”我连忙安慰她，但是多年的从医经验告诉我，她的病并不简单，因为卵巢肿瘤越大，恶变的概率越高。“您女儿的病应该有不少时间了吧，怎么这么晚才来看？”我问道。“哎，我们家孩子就是什么都不肯说，一直到肚子胀得受不了了才告诉我们。”小奚的妈妈回答，眼里充满怜爱和责备。

她说得不无道理，许多年幼的患者正是由于无知和父母的疏忽，耽误了治疗。小奚的爸爸则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是个渔民，文化程度不高，许久才用低沉的声音问道：“闻医生，我听说畸胎瘤是娘胎里带来的，我们家闺女的病不会是我老婆传给她的吧？”我停顿了一下，尽管这个问题我已经记不清回答过多少次了，但我还是耐心地解释：“卵巢畸胎瘤并不是娘胎里带来的，它是卵巢生殖细胞发生异常引起的，多发生于青少年，所以您女儿得这个病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这种肿瘤95%以上都是良性的，所以不用太担心，只要把肿瘤切了就行了。只可惜您女儿的肿瘤太大，恐怕不能做腹腔镜手术，只能开腹，所以切口会比较长……”还没等我说完，小奚的妈妈连忙说道：“没关系，我们只要毛病看好就行，刀疤难看点就难看点吧。”

话语虽然坚定，但透露着无奈，天底下哪位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漂亮点，只是在健康和美丽之间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只能放弃后者。当然，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腹腔镜虽然创伤小、恢复快，但在处理较大肿瘤时存在暴露困难、无法取出标本等问题，如处理不当，可能导致肿瘤破裂，造成腹腔内肿瘤播散等情况。因此，对于直径超过10厘米的卵巢肿瘤，特别是一些有恶变可能的卵巢肿瘤，一般来说不适合腹腔镜手术。

入院后，我给小奚开出了盆腹腔和胸部CT以判断肿瘤的部位、大小、有无周围组织的侵犯以及有无远处转移等情况，这对于选择治疗方式具有重要价值。同时我还为她开出了妇科肿瘤标志物，其中的AFP也就是甲胎蛋白对于判断是否为生殖细胞来源肿瘤有很大帮助。此外，还给她开了胃镜和肠镜。这是因为卵巢肿瘤中有一小部分是胃肠道来源的转移性肿瘤，又称库肯勃瘤，它的治疗方式和卵巢原发性肿瘤完全不同。最终，小奚的检查结果高度支持卵巢畸胎瘤的诊断，CT结果显示盆腹腔内有一巨大的囊实性肿瘤，直径约25厘米，而她的AFP值接近100，这样的结果让我不禁有些担心，因为卵巢良性畸胎瘤的AFP值一般正常或轻度升高，如此之高的AFP值提示肿瘤存在恶变可能。

就在手术前一天晚上，意外发生了。患者突然出现下腹隐痛，并逐渐加重，同时伴有恶心等不适。这提示肿瘤可能已经出现破裂或蒂扭转，这是卵巢大肿瘤容易出现的危急情况，会导致剧烈腹痛甚至休克，往往需要急诊手术。好在患者症状并不严重，且血压、心跳等都还平稳，经过处理和观察后，第二天一早手术顺利进行。

手术切口一直从小腹延伸至肚脐上方，打开后只见腹腔内大量血性液，左卵巢上长了一个直径约25厘米的囊实性肿块，表面还有一个直径3厘米的破口，里面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果然是“肿瘤破裂”，情况危急，容不得我多思考。由于已经没有正常的卵巢組织，且肿瘤还在大量出血，因此我决定：切除患侧卵巢和输卵管！

事实证明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术中快速冰冻病理报告提示：卵巢未成熟性畸胎瘤。果不其然，肿瘤中的部分细胞已经出现了恶变，可以诊断为卵巢恶性生殖细胞肿瘤，也称为恶性畸胎瘤，非常罕见。于是，我为小奚做了保留生育功能的卵巢恶性肿瘤分期手术，也就是只切除患侧附件、大网膜，并做盆腹腔的多点活检，保留另一侧健康的卵巢和输卵管以及子宫。这是因为卵巢恶性生殖细胞肿瘤的恶性程度相对较低，且对化疗较为敏感，因此大部分患者都可以保留生育功能。

术后一周收到病理报告，显示患者的肿瘤局限在左卵巢，没有转移到其他地方，属于早期，预后非常好，但遗憾的是，小奚的肿瘤已经破裂，分期为Ic期（第一期卵巢癌又分为Ia、Ib、Ic期，其中Ia、Ib最为早些，而且骨盆腔内的腹水也找不到癌细胞，Ic期则略为严重些，指骨盆腔内的，腹水中可以发现癌细胞，然而肿瘤仍然局限在卵巢内并未转移），术后需要接受化疗。

小奚的父母起初非常担心化疗可能带来的副作用，反复地询问我：“闻医生，能不能不要化疗啊，我怕我女儿身体吃不消。”这个问题似乎每个患者家属都会问，但其实随着医学的进步，许多化疗副反应已经可控、可防、可治，无需过度担心。经过耐心解释，小奚的父母终于打消了顾虑，坚持让小奚完成了全部4次化疗，出院时各项指标全部正常。

目前，小奚已经手术治疗了两年多。每次父母带小奚来复查，看见她健健康康的样子，我都会对他们说：“你们家女儿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所以要好好珍惜，做好定期复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感叹：小奚是幸运的，但还有许许多多个和小奚有同样遭遇的女孩，她们的命运又会怎样？肿瘤的防治不仅仅要靠医护人员，也需要大家增强防癌的意识，相信科学，做好普查，为了我们的下一代，也为了我们自己。

编辑/叶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