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珂刚
(山东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全运会作为我国运动竞赛体系中竞技水平最高、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综合性体育赛事,以竞赛为杠杆,搭建不同利益主体通过竞技实现利益的平台,演绎了利益相关者关系演变的趋势与轨迹,展示了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对体育的影响,体现了体育竞赛所特有的窗口作用。第13届全运会田径比赛展现出与往届不同的竞赛风格。以此为基点,本文回顾我国田径运动的发展历史,结合新时期体育战略决策与布局,深入分析田径运动变革的原因,并对我国田径运动的发展提出建议。
深刻认识体育战略的内涵,首先要从“战略”一词入手。在每个历史阶段,国家、民族乃至个人都面对着多种选择,决策这种选择的就是战略[1]。在西方,“战略”一词最早出现在东罗马帝国时期,指的是“为将之道”,即将军在战争中的胜利之道。后来,英国军事理论家利德尔·哈特提出“大战略”的概念,或称高级战略,其任务就在于调节和指导一个国家或几个国家的所有资源,达到战争的政治目的[2]。随着历史的演进,战略的内涵逐渐从军事领域扩展到对国家全局及各个领域的筹划与指导等方面,其外延相应扩展到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就目标和方法而言,战略是一个整体,但应用时将其区分为不同的类别,每一类别适用于某一特殊领域[3]。在我国,体育被当成一种文化现象,因此,体育的战略布局被归为文化领域。由于战略在历史演进中被赋予不同的历史定义,因此,在不同历史阶段、不同国家的学者对体育战略的理解是不同的。但学术界一致的观点是:体育战略是对体育事业发展的全局性指导与规划,具有全局性、方向性、长期性、层次性等特点。
新时期,我国正在从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加速迈进。作为基础大项,田径运动的发展是其他项目发展的风向标。体育运动的发展理念应以体育发展的本源为起点,将其视为一种文化现象,从国民体质健康和奥林匹克体育精神入手,将重心转移到社会人本需求,扩展体育活动的趣味化、生活化和平民化,发展其健康、教育、休闲及文化服务的多元功能。
田径运动的起源伴随人类生存、生活和生命的全过程。田径运动是现代奥运会初期的主要运动形态。田径项目众多,又与其他运动项目有着密切的联系。体育战略作为具有全局性、长远性、宏观性的整体谋划,其布局的变更必然会对田径运动产生积极或消极影响。我国体育战略的转变表面上是围绕竞技体育和群众体育的转移进行,然而,其背后真正体现的是不同时期国家利益的转变,即不同时期体育领域中的国家政治诉求和社会人本诉求的转变[4]。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针对田径运动的体育战略部署都是围绕基础性和竞技性展开,大致经历了3个阶段。第一阶段(1949—1959年),出于生产建设和国防事业的需要,体育被认定为“增强人民体质,为国防和生产建设服务”,群众体育的发展为主要战略任务。田径运动在这个阶段主要发挥其基础性作用,党和政府投资兴建田径场馆和设施供群众使用,群众通过参与短跑、健步走和长跑等项目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第二阶段(1960—1978年),国家确立了打破体育封锁、振兴中华的体育赶超战略,提出“控制群众体育发展规模”“缩短战线与保证重点”的竞技体育发展战略。这一时期田径运动主要发挥竞技性作用,国家培养大量田径运动员参加国际比赛获得优异成绩,达到政治宣传和外交展示等作用。第三阶段(1979年至今),1979年我国的奥委会合法席位恢复,在竞技优先、奥运争光等战略推动下,体育战略重心整体偏向竞技体育,群众体育则“顺其发展”。北京奥运会后,我国体育战略转变为实现体育强国,战略重心逐步变为竞技体育与群众体育协同发展。
2014年,《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 促进体育消费若干意见》的出台,把全民健身上升为国家战略。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出实施“健康中国”战略,其中包括加强体育与医疗、卫生等领域的融合与协作,推动体育与健康事业协调发展。这一时期田径运动在发挥其竞技性作用的同时,也充分发挥其基础性作用。在竞技性方面,北京申奥成功后,国家体育总局对竞技体育的形势作出客观、准确的判断,提出“以着重发展田径、游泳和水上项目”为目标的具有战略意义的“119工程”;伦敦奥运会后,我国制定了“1516 突破行动计划”,以及“突出重点、突破次重点”的战略方针;里约奥运周期,我国逐步加大“请进来、走出去”的力度,外籍教练员带来的先进训练方法、技战术理念,不仅给运动员很大帮助,也很大程度上带动我国教练员执教水平的提高,我国竞技水平的提升走上了“快车道”。在基础性方面,城市马拉松赛事是最集中的表现形式,它既是群众体育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全民健身的重要平台。中国田径协会官方网站数据显示,2010—2017年,我国马拉松赛的参赛人数和参赛场次都呈井喷式增长[5]。
我国体育战略围绕不同时期的国家需要不断作出重心转移,不同阶段战略重心的转移与特定时期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相适应,在不断解决社会问题和体育问题的过程中日臻完善[6]。“十三五”规划把推进经济社会转型、构建生态文明、打造健康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方向。作为体育运动发展的“风向标”,田径运动在新时代的全运会比赛中进行了结构化变革。例如,从第13届全运会田径比赛的参赛人员可以看出,我国田径优秀后备人才的选拔,渠道增宽,培养力度加大,不再单纯依靠三级体系选拔,而是充分发挥“体教结合”的优势,设置青少年组参赛,通过全运会培养和挖掘优秀后备人才。从田径项目设置与竞赛规则来看,改革性与创新性大大增强:结合田径运动发展规律,设置跑游、跑跳2项全能比赛项目;在不违背田径运动竞赛原则的基础上,通过跨省组队、男女混合等形式,使田径比赛的观赏性提高,为我国田径事业注入新活力,使田径事业呈多元化发展趋势。从整体来看,田径运动“金牌至上”的体育观逐渐淡薄,功利色彩减弱,以竞技体育带动群众体育发展的战略方针在第13届全运会马拉松项目上成效显著。除了专业选手,第13届全运会还增设了群众马拉松赛,群众选手与专业选手首次在全运会赛场同场竞技,让更多的“草根”选手真正融入全运会。
当今中国体育的发展已从重点发展竞技体育阶段过渡到全面发展阶段。田径运动的竞技功能已达到顶点,体育战略的转型意味着应不断调整田径运动的发展思路,深刻认识田径运动的社会功能,提高田径运动在全民健身、体育产业、体育文化、体育教育等领域的基础性地位。
从我国成功举办2008年北京奥运会到成功申办2022年北京冬奥会,我国体育战略实现了从抓住机遇到创造机遇的历史转型,这意味着我国在体育软实力和硬实力上都在向体育强国迈进。具体到田径项目上,我国积极参加国际田径大赛,也成功主办了亚运会、北京田径世锦赛、上海田径钻石联赛和黄金大奖赛等多种高水平赛事。这都是田径运动积极响应从抓住机遇到创造机遇战略转型的体现,提高人民在体育运动中的参与度,加快我国向体育强国迈进的步伐。
以往我国的体育战略都是在被动适应经济环境、政治环境与文化环境,追求体育的发展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相适应。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步入新常态,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推动下,体育战略应主动适应、把握和引领经济发展新常态。田径运动对整个体育系统的支撑决定了必须促进其发展,才能使整个体育系统的根基不动摇[7]。因此,田径产业的主动适应与发展,是打开我国体育战略转型的“一扇窗”。
田径文化是奥林匹克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既沿袭了人类起源、发展中的文化符号,又继承了奥林匹克以体育为载体、以教育为核心、以西方文化为主导的多元的世界先进文化。反观中国田径运动文化的发展,重其政治意义,轻其人本价值,导致田径运动的基础性与竞技性本末倒置。因此,对田径文化的重塑是新时期我国田径运动发展亟待解决的问题。
新时期把推进经济社会转型,构建生态文明,打造健康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方向,田径运动应转变政府职能,打破政府垄断,简政放权,提高社会参与,挖掘其经济功能,促进其产业化发展。例如,举办国际黄金联赛、钻石联赛、世界田径挑战赛等品牌赛事,打造以城市马拉松为代表的国内比赛及各级别运动会和区域赛事,为提高我国田径运动水平,营造田径运动文化氛围创造了优良条件。多种形式发展各类田径俱乐部,俱乐部是社会办体育的必然结果,是市场经济发展的产物,是田径发展的客观需求,应大力支持并有计划地推动其发展,积极鼓励有条件的地区和单位建立田径俱乐部[8]。采用国家引导和市场自主的管理机制,不同人群在广泛参与田径运动的过程中产生价值感知并满足自身的价值需求,从而带动社会各系统的广泛参与,既可有效避免高水平竞技运动与群众体育的分化,还可以加强社会公众与体育的联系。
田径运动项目众多,练习内容丰富,训练方法和手段多样,场地设备简单,练习时不受人数、时间、性别和季节条件的限制。人们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和爱好选择不同的田径项目,运动量和运动强度则可根据自身的体能安排和掌握,适合不同年龄阶段、不同运动层次的人参与。在全民健身上升为国家战略的背景下,人人参与,人人健身,人人快乐,人人健康,人人幸福成为新时代的主题。田径运动作为基础性大项,有着良好的群众基础,具有易普及、花费和投资小、经济实用及健身作用价值大的优势[9]。因此,新时期应把田径推广成为一种百姓喜闻乐见的健康生活方式,降低其技术性、竞争性,增加其趣味性,从而有效地发展参与者的速度、力量、耐力、灵敏及协调性等身体素质,增强人民体质。
近年来,我国引入的体能训练来自于美国这个职业体育高度发达的国家。美国的体能训练又与健身行业有着密切的联系,再加上体能训练应用于我国竞技体育中,取得了良好效果,使得“体能”在中国体育圈成为最热的词。田径训练与体能训练在运动形态、运动方式、运动收益上高度相似。现代美国体能训练具有典型的体系化特征与丰富的文化内涵[10]。在我国,田径训练的健身价值并未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和认可,这与我国体育体制有很大关系。第一,田径训练的体系构建不够完整,各单项训练分散,各自之间的联系不够紧密。第二,我国田径运动的宣传力度不够,仅靠政府宣传,传播范围也仅局限于单位网站,忽略了主流媒体的宣传价值。因此,未来田径运动在社会大众的宣传中应该“去专项化”,从体能价值观入手,强调其健康价值及提高运动表现的作用,发挥田径文化原始层面和现代层面的作用,前者追溯为“生存、生活、生命”,后者诠释为“更高、更快、更强”。
学科建设的关键是师资队伍建设和人才培养[11]。涉及的人员有运动员、教练员、师资人员、体育科研人员。其中,体育科研人员包含国家体育总局、各省市体育研究所专业人员,以及专业院校体育硕士、博士。21世纪的竞争是人才和科技的竞争,因此,新时期对田径科研人员的培养和发展是重中之重,应加大培养力度并建立完善的人才保障机制。在运动员和教练员培养方面,提高运动员和教练员的科学文化水平,追求技术的精益求精和科学先进的技术手段,打造符合国情的竞技训练方式。在培养模式方面,发展“竞教结合”“教企结合”“政教结合”多元化培养方式,拓宽运动员选拔途径。在师资人员的教学模式方面,田径教育的内容应以人文精神内涵为主线,以田径运动项目为表现形式和载体,建立以培养全面发展的人、增进健康、培养运动兴趣、获取运动知识为目的的多元体系,变田径教学为“田径教育”,变技能传授为“文化传承”[12]。
文化自信是指文化主体通过对象性的文化认知、反思、批判、比较,对身处其中作为客体的文化的认同,进而形成对自身文化价值和文化生命力的确信和稳定性的心理特征[13]。一个项目有没有自己独特的文化,是衡量项目成熟与否的重要标志。从“刘翔现象”中可以看出,我国田径在文化自信方面缺失严重,只看重刘翔有没有取得金牌,而缺乏对田径文化价值的肯定。因此,应从历史的视角审视我国田径项目的发展优势和取得的重大成就与突破。在思想认识上,打破“唯奖牌论”,崇尚奥林匹克运动的精神内涵,确立我国田径文化的自尊心和自豪感。
新时期我国体育运动的发展理念是从国民体质健康和奥林匹克体育精神文化入手,将重心转移到社会人本需求。受此影响,我国田径运动发展的基本思路应以国家战略为统领,以全民健身为载体,以增强全民体能价值观为入口。在具体发展战略上,我国田径运动开始从重点发展向全面发展转型,从抓住机遇向创造机遇转型,从被动适应环境向主动适应环境转型,逐渐扩展田径运动的趣味化、生活化和平民化,开发其健康、教育、休闲及文化服务的多元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