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佳(西北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陕西 西安 710072)
作为好莱坞近几年的商业动作电影,《疾速备战》系列在一开始并没有收获理想的市场反馈,许多观众都将这一充满个人英雄主义的动作电影同传统的好莱坞电影工业生产出的作品归为一类。但是从该系列电影的第二部开始,这种归类的方法似乎不能再完全概括这一电影的全部特征,虽然这个系列的作品依然属于好莱坞的工业产品,但是却总是令人欲罢不能。这实际上离不开电影文本的创作,为美国电影工业已经为一众工业电影产品所打上的烙印拓展出了新的含义,从电影文本的内容上看,就是通过对杀手组织的反复指认以及神秘关系的层层揭露,实现一种新的文化语境的生成,再加上电影文本中迥异于西方经典表现手法与价值观念的使用,为整部电影带来了新的风气。这种特异与西方文化观念的使用,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源自于东方,但是由于力图摆脱西方的传统文化语境,这种观念就会不自觉地与东方的文化语境发生呼应,从而为这一系列的电影文本赋予更陌生化的观看体验。
从整体上看,疾速系列电影文本中的人物关系、尤其是族裔关系规模庞大、情况复杂,但是回顾该系列之前的两部电影作品,这种情况较之第三部而言并不明显,甚至在前两部电影文本中,族裔的复杂情况十分少见,故事的背景仅仅被限定在一座美国城市中,但是随着前两部电影在市场的反响日渐强烈之后,接踵而来的第三部电影不得不为了故事的完整以及悬念的设计努力挖掘以前作为基础的情节线索。也就在这时,由复杂族裔参与的社会空间在文本中真正形成了。
实际上在电影中,真正意义上的西方文化背景,尤其是美国文化背景的人物少之又少。作为贯穿整个系列电影的主要人物仅有两例,一是杀手组织在纽约的代表人物和其助手,两人是主人公的至交,在很多重要的情况下对主人公施以援手;另一个则是不隶属于杀手组织的地下情报网络的领导者。前者在最新的这部电影中最终背叛了主人公;后者则在对抗杀手组织失败后,意图东山再起因而救回了濒死的主人公。之后系列电影的情节走向暂且不谈,仅仅从目前的人物关系上看,似乎主人公处在一种不断背叛、不断复仇的过程当中,如果类似的叙事轨迹还会在下一部电影中继续,主人公对于编剧而言,似乎只有一死或者引进大量的新人物才能挽救千疮百孔的叙事漏洞。不过快意恩仇的处事法则和尔虞我诈的江湖规则,确实使这部电影在整个系列电影中尤其具有了中国的武侠风格。
从空间的特点上来看,在电影描绘的精致空间中,处处可以看到东方文化的装饰,这些装饰并不是这一系列电影文本真正具有东方风情的主要原因,而是以这些东方化装饰为线索的背后所体现出的一种仪式感[1]。在整个系列的作品中,不同于其他美国的动作电影,主人公与其说是一位铁血硬汉,不如说是一个谙熟杀手世界规则的绅士,他坚定地贯彻着这一社会空间内的规则,当然在贯彻的同时他也因为自我原则突破着这一社会空间内的种种要求。社会规则的建立、自我与社会规则的冲突不仅反复强调着自我寻找的冲动与权利规训冲突之间的悖反,同时也使人物具有了一种东方侠客的特质,他们熟识特定的江湖社会的规则,但是同时又时刻按照自我的意志处理与社会之间的矛盾,在进行社会活动时时刻注重自我道德原则建立的礼仪,并对其他冒犯礼仪的人进行复仇,这似乎成为疾速系列电影的一个主题,那就是对社会空间与自我原则之间的不断重构与不断辩证。这种情况随着该系列电影逐步深入,呈现出了一种广阔的社会空间,在这一空间中仪式的重要性被不断凸显,以显示这一社会空间的真实与广阔,当然也显示着人物在这种社会空间的选择与立场。
在此基础上,在电影文本发生叙事的主要空间背景中,实际上没有完全在东方文化集中的空间特征,不过由于电影文本叙事的特殊性,空间的建构虽然没有东方的文化特征,但是在电影文本展开叙事的场景中却无时无刻不充满着东方的文化符号。场景与空间之间的区别,本质上并没有区别,但是对于现实的表现程度上来看,场景往往是文本创作者主动选择之后的结果,它可以看作是文本创作主体的主观经验与客观世界,也就是所谓的空间之间互动产生的结果。而作为电影文本场景的主要构成思路,如何通过镜头使电影文本中的场景具有一定的文化属性,就成为最重要的电影创作理论之一。
或亦如上文所说,在疾速系列的电影文本中实际上并没有文化指向非常明确的东方化空间,甚至电影文本往往会刻意回避对不同文化空间背景的人物之间的关系做隐喻性的书写。但是作为对另一种社会空间建构的努力,疾速系列电影确实建构了一种非常明确的另一种地下社会的运作模式,也就是主人公所在的杀手集团。这种社会形式以一种隐秘且无处不在的形象出现在电影文本中,吊诡的是,这一杀手组织在该系列最近的电影中主要的领导人物都是东方族裔,这就让这种社会空间的建构与族裔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族裔与族裔结成的社会空间从另一个方面为电影文本提供了新的叙事思路。前述的第三部电影文本所结成的江湖社会在整个系列电影的叙事中是一种必然,但是另一方面也是一种开拓文本内在空间的尝试。然而从整体上看,当这种变化被放置在系列电影的社会空间创作中之后,作为一种朝东方文化靠拢的努力就显而易见了。就人物而言,第一部当中孤胆英雄式的主人公,具有一种明显的抗拒社交的性格特征,这种性格的形成不是由于他事业上的隐退,而是这个人物的基本特点之一。但是随着系列电影的拍摄,这种具有西方观念特点的人物性格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这种变化为人物带来了在合法性和正面形象建立等方面的依据,主人公更加富有正义感,进行抗争的动机也逐渐由个人原因走向了更加具有社会意义的高度[2]。
在《疾速备战》电影文本中,叙事在世界电影市场迅速获得成功的关键因素是对族裔描写过程中融合的东方化因素。首先作为电影文本中的次要人物大多数都是东方面孔,其中甚至包括最重要的反对者,也是一位日本刺客。在电影文本最开始的格斗镜头中,第一批刺客基本都是亚洲族裔,这些人物往往以集团化、群体性的特点集合在一起,使主人公的活动处在一种令东方观众非常熟悉的环境中,当然次要角色大量使用亚洲族裔的情况在很多西方、尤其是美国的电影文本中并不鲜见,但是由于本文的主人公是一位俄裔背景的杀手,作为美国的商业电影很少见地在电影中其他人物的安排上使用了大量的亚裔演员,将之理解为一种隐喻似乎都有可以理解的空间,更遑论是出于一种对东方文化进行想象的创作动机。其次是武术格斗的场景也都以东方的格斗竞技风格为主。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在一座博物馆里的打斗场景,飞刀的搏斗充满了东方的风情,尤其是在一众东方面孔中,这种格斗场景似乎为电影彻底赋予了东方的文化色彩,封闭空间内的技击以及人物的刻画建构起了一种在文化意义层面上的对立场景,不同族裔,或者简单来说只有两种族裔在狭小的空间中展开决斗,确实容易让东方观众更加亲切。最后是这种人物的东方化并不完全是指向中国或者日本等主要的东亚国家,其中也包括西亚等地区的人物,这种人物的塑造与人物之间达成的关系,也因此具有了一种令人解读与想象的空间。
东方的文本创造过程中,原本是不存在叙事这一复杂的艺术理论观念的,但是这不是说中国的艺术文本就不存在叙事的历史源流。因为在中国古典的艺术创作时期,有关叙事的文本往往是历史著述,小说和传奇大概也是要到唐代才真正形成高峰,逐渐在之后的历史发展中走向成熟,不过即使这一类的艺术文本不断得到发展,但是总体上看依然不能受到主流的艺术批评的关注,也就难以形成具有影响力的文本创作理论观念。或者说,因为艺术文本创作理论概念的缺位,历史文本叙事的传统就逐渐成为艺术文本创作的主要创作理论视野。
不过上文论述的格斗场景确实具有一种东方的技击特点。这种特点就是一种对技击的浪漫化理解。东方的技击理解绝少拳拳到肉的铁血场景,也不是花哨的动作设计,而是大多数以具有艺术性的形式展现在观众面前。在疾速系列的电影中大部分动作的设计都是类似于这种浪漫化的表现,比如在第三部电影中,主人公在决战前临时组装一把旧式的手枪,而仅仅是为了打出一枪。这并不是一种符合实战经验的设计,反而突出了主人公的品位与对格斗的浪漫化理解。又比如在该系列的第二部电影中,主人公定制格斗装备时,大多数武器都是以极具浪漫化的形式出售的,似乎对于战斗而言与其说是一场决死一战不如说是展示主人公能力的舞台。最具有这种特征的是在该系列第三部电影中的最终决战,创作者首先设计的是一场过关斩将的叙事规则;其次,电影中的决斗设计了充满东方哲学式的与空间融为一体的技巧,在这场战斗中浪漫化尤其突出。
就情节而言,随着完整的江湖世界的展现,权力关系逐渐进入情节中,随着一众悬念的不断凸显,情节呈现出了一种独特的景观,文本不再是像传统的情节那样逐渐贴近矛盾的核心,而是围绕着已知核心不同角度设计矛盾,这与东方正邪较量的情节安排更加接近,因为在东方的设计中,正邪的双方都是已知的,双方的矛盾都是集中在高潮部分集体爆发,而不是随着逐渐的探寻最终发现矛盾的核心。
总之,西方的商业电影因为其历史上所具有的殖民身份,在全世界都占有着一定的市场消费份额,这其中当然就包括曾经属于其殖民地的大部分东方国家。而随着这些国家在战后的经济恢复与发展,本国的文化体系重新在当下社会中确立起来,这些文化中有的就与西方所一直秉持的文化有所龃龉,因此,为了继续保持这种市场的占有,西方电影的创作逐渐开始朝东方的审美文化靠近;另一方面,东方的文化在战后的崛起,使世界文化展现出了一种更加丰富多元形态,在这种多元的语境下,西方文化在文本创作中很难继续保持传统的一元属性,势必需要走出保守的文化立场,接受来自异域尤其是东方文化的影响[3],因此在电影创作中势必会创作符合东方审美、面向东方市场的文本作品。
通过对人物、场景、叙事以及市场多重视角的理解,来考查《疾速备战》这部电影,就不难发现,这部电影作为整个系列电影中的一环,并没有彻底脱离系列电影的语境。虽然这部电影更加直观地使用了东方的文化特点作为电影表达的重要部分,但是与其说这部电影集中体现了东方化对于西方文艺作品的影响,不如说是整个系列电影都在自觉或不自觉地应用着东方文化的丰富内蕴。当然,并不能说一味地应用东方元素与文化观念进行电影的创作就是西方电影发展的唯一归宿[4],而是需要注意到以这部电影为中心,整部系列电影都在紧紧围绕着自我与救赎的这一话题,虽然这一中心被许多动作场景包裹其中,但是依然可以看出西方文化作为一种影响深刻的观念渗透在电影文本中。不过依然需要强调,这一系列电影的成功就是在西方文化价值的基础上,引进并融合了东方文化的思想内核,最终使这一系列的电影呈现出一种特异于工业生产商业电影的气质,并且在国际市场受到了广泛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