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显禄
新中国成立70年,中国电影与共和国同步,披荆斩棘,风雨兼程。抚今追昔,回溯峥嵘岁月,中国电影磕磕绊绊一路走来,在中国电影人辛勤耕耘和海内外广大华人观众的共同支持下,新中国电影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在实现中华民族复兴梦想的征程中作出了自己卓有成效的伟大贡献。
“影以载道”,电影本身就是一个输出价值观的文艺载体。在新中国成立70年的过程中,中国电影始终是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存在的,它承担着传播主旋律价值观、弘扬和传承中华民族文化、彰显当代文化软实力、推动国家走向繁荣富强等等的历史重任。故此,“主旋律”是电影人潜意识里必须首先注入并书写的文化底色。从新中国成立70年的电影创作和发展历程看,作为“影以载道”电影的主旋律也随着时代的不同而适应着环境的变迁和转型。为推动中国电影产业“走出去”,重塑中国电影的国家新形象,争取全球文化话语权,总结和研究新中国电影主旋律流变是十分必要的。
笔者通过研究发现,新中国成立70年中国电影主旋律经历了三个不同寻常的发展阶段,同时每个阶段都有其各自的时代特征。尤其21世纪是主流电影的世纪,倘若按照这个时代所呈现的特性来搞创作和拍摄电影,对中国电影“走出去”,实现中华民族的电影强国梦是非常有意义的。
这一阶段的时间是1949-1977年,这个阶段主要围绕“革命斗争主旋律”创作电影,表现出单一文化守望的特质。这一阶段又可以分为三个小阶段:一是从1949年到1966年,这就是通常人们讲的“十七年”革命英雄主义电影时期[1],或者叫中国创建“社会主义人民电影”的历史时期。[2]这“十七年”的中国电影,不仅仅是中国当代电影史的一个特殊断代的时间概念,其背后隐含着一整套历史观念和价值判断。[3]这个时期毛泽东对文艺问题表现出特别的关心,从《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开始,引发的是政治运动,如果从电影批评发展的视角来看,1949年至1966年的政治批评可以分为五种模式,即政治索隐式批评、主题批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批评、典型形象批评和电影特性批评,这五种批评模式的批评目的,总体方面来看都是为特定的政治服务的。[4]二是从1966年到1976年,即“文化大革命”10年,这是“中国大陆电影最黑暗的时期”[5],林彪,江青等人以中央的名义指出,社会主义社会还存在着“阶级”和“阶级斗争”,在文艺战线上“兴无灭资”,是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个阶级、两个道路、两个意识形态之间的阶级斗争。[6]此时期以“样板戏”为主的电影霸占整个电影银幕,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路线指引下,电影创作的“斗争味儿”非常浓烈。代表作有《智取威虎山》《红灯记》《红色娘子军》《沙家浜》《奇袭白虎团》《龙江颂》《白毛女》《海港》《杜鹃山》《平原作战》和《决裂》等等。三是从1976年到1978年,这是一个徘徊期,这是“浩劫后的艰难起步”阶段[7],适逢百废待兴,需要对“文革”彻底翻转,需要对“两个凡是”的思考,电影界也展开了“对文艺黑线专制论”的批判。此时的电影题材主要有三种,即揭批“四人帮”的电影、革命历史题材片和反特惊险片,用“斗争”和“革命”主旋律引领电影创作的思维模式尚未脱胎换骨。
这一阶段的“革命斗争”主旋律电影主要表现出以下两大特征:
一是承先启后性。因为在此之前,由于共产党领导革命运动的需要,“革命斗争”成了电影创作最需要表达的主题:一方面,即1931年到1937年,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电影文化运动的时期,开始出现左翼电影运动。这个时期有表现工人、农民、妇女和知识分子生活和斗争的影片,也有“围剿”和“反围剿”斗争影片,到后来就出现了抗日救国的国防电影运动。[8]另一方面,即1937年到1949年,这是进步电影运动和人民电影的兴起阶段。电影工作者的斗争目标非常明确,即,1937年到1945年为抗日民族解放战争服务;1945年到1949年为人民民主革命的最后胜利而斗争。新中国成立后,需要巩固“革命斗争”成果,围绕“革命斗争”题材开展电影作品的创作是符合逻辑的应有之义。
二是单一排他性。中国电影作为一种文化,它需要看护这个民族或者这个国家的灵魂,只要“灵魂”在,文化就会长存,这个国家就会有希望,就会兴旺发达。中国电影的单一排他性就是指只高扬一种主旋律的文化坚守。“坚守”就是一定时期这个民族或者这个社会所亟需的一定的思想价值取向。新中国成立后为什么要围绕“革命斗争”这个“政治”主旋律来搞电影拍片和电影创作,做单一的文化守望?这是有其文化历史渊源的。首先,跟国家危机有关。1840年后,中国国门被帝国列强强行打开,中国思想混乱,思想危机四起,尤其在“五四”时期,在围绕“新旧文化”问题上,“革命斗争”针锋相对,十分惨烈。其次,跟国家主权有关。鸦片战争后,中国逼迫签订很多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国土被列强争相瓜分,到1937年,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中国国土面临被日本侵占的危险,“革命斗争”是形势所迫,是保家卫国之需。第三,跟政治或者意识形态有关。电影是最重要的艺术武器,建国初期,决策层意识到“电影是最有力和最能普及的宣传工具,同时又是一个复杂的生产企业[9],中央的电影政策也处处体现出党对于电影工作的绝对领导地位,突出党的思想政治领导是电影生产中压倒一切的首要目标,电影局对电影创作的领导,主要是大的政治方向正确,还不宜过分强调艺术性。[10]“矛盾斗争哲学”盛行是这一阶段的主要特色,一方面是巩固革命的胜利果实需要;一方面是跟“地富反坏右”和“走资派”作斗争的需要,由于此种原因,信奉“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座右铭成了当时风行社会的一种时尚。
这一阶段的时间是1978-2000年,这个阶段不再围绕“革命斗争主旋律”创作电影,电影主旋律出现了多姿多样的特征。这一阶段又可以分为三个小阶段:一是1978年12月到1982年,这是个转折期。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宣布“以阶级斗争为纲”路线的结束,思想大解放,电影事业获得了新的发展机遇和活力。此阶段明确提出“文艺为社会主义服务为人民服务”,同时,重申要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创作方针。二是1983年到1989年,这是新突破时期。这个阶段各种思潮风起云涌,思想比较解放,电影创作除传统历史题材“红剧”外,现实题材的电影创作有相当的比重,文学名著改编的电影也大受欢迎。此时对“异化”“资产阶级自由化”“人性论”和“姓资姓社”等问题,展开了激烈的大讨论;在影视领域,其题材、样式和风格也出现了“百花齐放”的景象,电影创作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三是1990年到2000年,是中国电影的成熟期。此时是众口难调已是“观众的口味”,而“必调众口,尽力出精品”是电影人创作的努力方向。时代变迁,电影创作主题多样化的时代格局正呈现在世人面前,与时俱进的电影艺术创作潮流已经不可逆转。
这个阶段中国电影主旋律的发展主要呈现出三个特点:一是主旋律的时代性。电影创作强调与时俱进,与改革开放的时代脉络基本相一致。二是主旋律的类型化。过去的主旋律限于战争片和历史片,而现在包括了更多的电影类型,如生活片、喜剧片、爱情片、科幻片、恐怖片、歌舞片和纪录片等等。三是主旋律的多元化。这是这个阶段电影主旋律发展的最大特征,笔者在此重点予以阐释。
到底存不存在电影主旋律的多元化呢?如果说,当下存在“电影批评的多元化”,大家肯定是认同的。因为它“意味着对各种新思潮、新观念和新方法以及各种电影批评模式的成功借鉴和运用……意味着电影的每一种批评范式都不拒绝吸收其他批评范式的概念和方法。实际上,批评范式的兼容、共存就是电影批评多元化的题中之意”[11]。而提出“电影主旋律的多元化”,有的学者就不一定赞同了。理所当然地,笔者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首先,从“主旋律”的定义看,关于“主旋律”,一般认为是1987年3月由时任广电部电影局局长的腾进贤在全国故事片厂长会议上正式提出来的[12],但其具体而准确的内容并不是十分清晰。从政治的意义上具体界定这一含义的应该是江泽民,在1992年11月上海教育、文艺、新闻、出版各界人士参加的座谈会上,他响亮地提出:“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应当成为我们社会的主旋律。”[13]接着,在 1994年1月的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的讲话中江泽民更加具体地指出:“弘扬主旋律,就是要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党的基本路线指导下,大力倡导一切有利于发扬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社会主义的思想和精神,大力倡导一切有利于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思想和精神,大力倡导一切有利于民族团结、社会进步、人民幸福的思想和精神,大力倡导一切用诚实劳动争取美好生活的思想和精神。”[14]江泽民讲的主旋律也不是单一的,它包含了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社会主义,以及有利于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有利于民族团结、社会进步、人民幸福和倡导诚实劳动致富等多重内容。这里,江泽民作为当时的国家领导人,他更多地强调了主旋律和政治、社会意识形态的因缘关系。
其次,邓小平关于“主旋律”的本质内涵。在1987年就电影创作问题,邓小平说过一句颇为经典的至理名言:“一切宣传真善美的都是主旋律电影。”[15]真善美是什么?真与假相对应,应该包括真心、真言和真行。“真”要求对人不讲大话、空话,做人要诚实,敢讲真话,为人民办实事。“善”就是不损害他人利益,要做善人,要有善心善言善行。美是比真善更高的境界,要求能给人们带来幸福和快乐。可见,邓小平并没有把“红色经典”或者“革命斗争”当作电影“唯一”的主旋律,他的“主旋律”明显带有“多元化”的特色。习近平总书记把追求真善美看作文艺创作的最高境界,他强调指出:“追求真善美是文艺的永恒价值……就是让人动心,让人们的灵魂经受洗礼,让人们发现自然的美、生活的美、心灵的美。我们要通过传递真善美,传递向上向善的价值观、引导人们增强道德判断力和道德荣誉感,向往和追求讲道德、尊道德、守道德的生活……只要中华民族一代接一代追求真善美的道德境界,我们的民族就永远健康向上,永远充满希望。”[16]
再次,中国电影学者是隐形地承认多元主旋律的。有学者认为:“主旋律电影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中国电影的传统,它首先选择的不是‘郑正秋—蔡楚生—谢晋’这一文化传统,而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这一革命传统。这个选择,实际上部分地割裂了主旋律电影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有效联系。”[17]这里实际上讲到了文化传统和革命传统两个“主旋律”。张同道对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纪录片进行探讨后认为,中国纪录片的文化形态与美学特质是“多元共生的纪录时空”。[18]学者陈山先生也认为,20世纪八九十年代,现代电影的范式正在悄悄地发生变革,世界艺术图景中的东方现代电影已经出现“多元的范式”。[19]原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研究所所长章柏青总结了中国大陆20世纪90年代电影的新趋势,认为中国电影发展,已经从题材、样式和娱乐功能的单一性走向多样性和丰富性,审美形态多元化“使得20世纪90年代电影多姿多彩”。[20]何建平从中国转型时期的社会语境——意识形态、叙事和修辞层面上探研后,认为20世纪90年代中国电影具有明显的后现代特征,“在20世纪九十年代多元化的电影格局”[21]已经形成。
最后,来看看国外主旋律电影给我们的启示。在国外,尤其是美国也是有“主旋律”的,而且是“多元主旋律”。“比较中美两国的文化传播,尤其是电影创作方面……美国主流大片正是美国式‘主旋律’的真实写照,并且这种‘主旋律’已经成功在全世界唱响。”[22]民主、自由、平等、博爱、科学、人权、“美国英雄”和基督精神等,就是美国电影的多元而非单一的“主旋律”,也是美国电影的精神和留在影像艺术里的集体烙印。在西方发达国家,允许个人价值观的存在,但并不欢迎个人主义,那些表现自私自利的作品全社会都会唾骂的,凡能在国际上获得大奖的,也absolutely(毫无疑问地)是对社会有积极意义的电影作品。
跨入新世纪后,我国经济跃进式的发展有力地推动了电影体制的转型,加上国家文化政策扶持,中国独立电影的合法身份浮出水面,电影被视作文化产业看待,电影“走出去工程”开始布局,合拍片方兴未艾,中国电影经历了历史上最辉煌的蓬勃发展的好时期。新世纪新形象,此间的中国电影打破了以往传统的主旋律电影的创作模式,在创作理念的运用、意识形态的表达、人物真实性的书写、叙事特征的追求等等方面形成了新主流电影的创作特征,为此也迎来了主流电影主旋律时代。
“主流电影是支撑一个国家电影产业的重要支柱”[23],自21世纪起,电影学界就用“主流电影”来描述这个时代的中国电影特征,这一时代或称阶段,始于2000年,迄今也经历了三个不同的阶段:一是2000年到2002年,这是一个中国电影产业新旧交替的缓冲期。在经过20世纪90代末中国电影低迷期后,中国电影需要“整理好心情再出发”,此间出台的一系列中央文件和法规政策为主流电影主旋律时代的电影产业提供了思想指导准备。如2000年《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个五年计划的建议》首次使用“文化产业”这一概念。2002年10月,党的十六大报告首次将“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相提并论,国家正式将中国电影纳入到了国家产业发展的轨道上。2001年,中国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国家广电总局颁布了《关于广播影视走出去工程的实施细则》,正是提出广播影视“走出去工程”。2001年12月,国务院公布了《电影管理条例》,并于2002年2月1日出台了《电影管理条例修订版》,国家鼓励企业、事业单位和其他社会组织以及个人以资助、投资的形式参与摄制电影制片。同日,《关于取得〈摄制电影许可证(单片)〉资格认证制度的实施细则》开始实施。当年中国共同制作出品电影100部,其中社会单位制作的电影当年就达到了32部。[24]这个阶段不得不提两部电影,即李安执导的《卧虎藏龙》(2000年中美合拍)和张艺谋执导的《英雄》(2002年大陆和香港合拍),这两部电影的出品标志着中国主流电影的来临和中国电影走向世界不仅是一种可能,而且完全可以变成现实。二是2003年到2009年,这是新世纪纯国产电影和合拍电影并行发展的改进和调整期。这个时期为了促进文化产业和电影发展,国家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和规定。例如,《关于进一步推动电影院线公司机制改革的意见》(2003)《电影制片、发行、放映经营资格准入暂行规定》(2003)《电影数字化发展纲要》(2004)《电影企业经营资格准入暂行规定》(2004)《关于加强文化产业进口管理的办法》(2005)和《文化产业整形规划》(2005)等。由于政策到位和产业激励机制给力,此间的国产片由2003年的140部到2009年增加到450部,共计制作了2200部,平均每年是314.3部。[25]这个阶段鼓励中外企业合作制作电影,对中外合拍电影制度作了进一步的规范和规定,尤其《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外商投资电影院暂行规定》和《中外合作制作电影片管理》等三个文件和规定影响最为重大。此间的合拍片共计制作了291部,平均每年是41.57部。相比纯国产片,合拍片数量少,但票房却占了五成以上,其最高年份是2008年达到了76.6%。[26]三是2010年至今,这是中国电影和境外电影全面互动期。这个时期跨度相对长一些,有许多政策文件和法律法规出笼,主要呈现为三大亮点:第一是政策文件多,如《关于促进电影产业繁荣发展的指导意见》(2010)《关于促进电影制片发行放映协调发展的指导意见》(2011)《关于返还放映国产影片上缴电影专项资金的通知》(2012)《关于支持电影发展若干经济政策的通知》2014)和《关于开展电影市场秩序专项治理活动实施方案》(2012)等等。第二是从2011年《电影产业促进法》征求意见稿,到2015年的草案,再到2017年《电影产业促进法》的正式通过,中国终于有了自己专门的电影方面的法律,这是电影行业的一件重大事件,使弘扬主旋律价值观做到了有法可依。第三是国际间电影的交流与合作加强了,至2017年,中国已与20多个国家签署了电影合拍协议,除了与香港、澳门、台湾进行了合作制片外,还与巴西、俄罗斯、印度、南非、美国、澳大利亚、英国、英属开曼群岛、英属维京群岛、新西兰、哈萨克斯坦、法国、马来西亚、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日本、塞尔维亚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实现了合作制片。[27]香港电影人纷纷“北上”,台湾电影人也争相“西渡”,好莱坞六大片商相继成立中国办事处,中国电影的海外商业发行也有重大突破,华狮公司和Well Go USA在海外发行华语片的发行网络业已形成初步格局,这些对实现中国电影“走出去工程”都是有极大帮助的。
国家的电影政策和法律法规对主旋律的界定和呈现有极大的影响。新世纪以来的这个阶段,中国主流电影的主旋律发展因国家电影政策和法律法规的不同和国家要求的变化而呈现出与之前两个阶段不一样的三大特点:
一是电影主旋律多元化呈现的内涵和外延比以前扩大了。党的十八大提出和倡导24字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即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如果将这24字融入到电影主旋律的创作中去,就是12个方面的要求。新世纪有个流行词叫“正能量”,指的是一种健康乐观、积极向上的动力和情感,是社会生活中积极向上努力进取的行为。如果运用于电影创作,它是非常接地气的主旋律的一种大众化的表述,它要求电影人必须把有积极的、健康的、催人奋进的、给人力量的、充满希望的人和事作为创作素材。目前,它已经上升成为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符号,与国家的血脉相连,与老百姓的情感相通。陈犀禾和翟莉滢认为,如果从国家形象建构的视角来梳理主旋律电影,具有代表性的题材有四个,即革命战争题材电影 (包括军事动作片)、革命领袖题材电影、革命英模题材电影 (包括历史人物和当代人物)和国家统一题材电影。这种多样性是1978-2018年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主旋律电影发展的一个重要的方面。[28]
二是电影主旋律商业化。进入21世纪以来,是中国社会、经济和文化全面转型时期,国家一直在推动电影产业化的进程,不仅电影商业属性和产业属性得以确立,而且电影这种以技术为基础具有“高智能、高投入、高产出”的文化产业定位也被明确下来。[29]新世纪利用传统叙事艺术拍摄的主旋律电影,如《毛泽东与斯诺》(2000)《毛泽东在安源》(2003)《邓小平》(2003)《刘伯承市长》(2012)和《周恩来的四个昼夜》(2013)等影片,市场影响的向度有限,恰恰相反,利用“高概念”叙事艺术方法拍摄的融入了商业元素的主旋律电影,如《云水谣》(2006)《集结号》(2007)《建国大业》(2009)《建党伟业》(2011)《中国合伙人》(2013)《湄公河行动》(2016)《建军大业》(2017)《战狼2》(2017)《红海行动》(2018)和《流浪地球》(2019)等影片,在获得了极大的经济利益和票房收益的同时,也实现了商业和主旋律的成功对接。
三是电影主旋律的普世性。新世纪以来,国家实行文化“走出去工程”,电影充当了十分重要的角色。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为中国电影走出去提供了良好的契机和互动交流的平台。21世纪不仅是中国电影走出去的世纪,也是中国合拍片世纪。合拍片是促进中国电影产业发展以及适应电影全球化潮流的重要手段,也是中国实现电影“走出去”战略的主要方式。[30]中国电影要走出去、要全球化、要合拍,电影主旋律的普世性就成了最基本的要求。2012年11月习近平明确提出要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要求在面对世界经济的复杂形势和全球性问题时,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处理国家间的问题时要以“命运共同体”的新视角,寻求人类共同利益和共同价值的新内涵。[31]可见,电影合拍与走出去都讲究国内国外观众都能接受的“共同价值”,即普世价值,或者叫普世主旋律。合拍片一定要有中国元素,具有中国身份,这是没有错误的,但一定要考虑到双方都可以接受的话语和语境。例如,为何《战狼2》和《红海行动》在国内创造了票房的新高度,在国外市场却遭到了冷遇甚至猛烈的批判呢?尹鸿教授认为,外国观众之所以不能接受中国新主流电影,是因为里面表现了太强烈的国家意识:一是缺乏人道主义对生命的关怀;二是缺乏更多和平主义观点,文化传播需要互相尊重,只有在彼此平等和相互尊重的基础上才能进行。[32]中国电影要“走出去”,逾越某种体制或意识形态的话语常规,弘扬普世性的主旋律就显得颇为重要。周安华教授曾指出:“电影需要矩尺,而电影大师的‘规范意义’与‘标准性质’,说到底不是体制或意识形态所为,不具备权力意义,而是广大观众通过票房‘钦定’的,一个富有价值的社会立场或一个独具特色的艺术探索,赢得了大批观众喝彩,就会迅速成为社会公认的电影审美标准。”[33]这就是说,电影的审美标准或者说电影需要弘扬的“主旋律”,只有获得了世界观众的认可和追捧,才会转变为世界的社会价值或者艺术价值。
电影是一种文化,电影里讲的故事,尽管有“虚构和想象”的超现实主义的成分,但归根到底都源于现实生活,都是现实生活的反映。电影,实际上是要纪录创作者,即拍电影人或者写作故事的人想法的,它是一种表达人的智慧、思想和价值观的影像记忆档案。
“主旋律”一词最早源于音乐,每首歌曲有每首歌曲的主旋律。就电影而言,亦同此理。每部电影作品有每部电影作品的“主旋律”。每个时代的电影有每个时代电影主旋律的内涵和外延。“主旋律”随着电影作品或者时代的不同而不同,尊重事实,需要承认“主旋律”的差异性和多样性。
“影以载道”,唱响主旋律、弘扬正能量应该是中国电影的重要使命,或者说它是中国电影人的一种永恒不变的追求。中国电影主旋律是“变”和“不变”的对立统一,中国电影的时代文化特色和“影路”历程就是通过这种辩证关系展示出来的。
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中国电影主旋律由单一文化守望到主旋律多元化呈现,再到主流电影主旋律时代,这是中国电影与时俱进的一种历史必然,它鼓励中国电影人随着时代的变迁创作出风格多样的对社会有意义和价值而又非浅薄、堕落、随意和放任的正能量电影。
正能量电影是一种社会的担当和社会的责任,它是绝对拒绝低俗、庸俗、下流、暴力和凶杀的,尤其它敢对“黄色”和“反动”说“不”!鞭挞社会不良现象,不回避贫富差距,敢于揭露贪污腐败恶行,强烈关注老百姓关心的社会热点和现实矛盾,歌唱正义和善良,同时又不过分渲染社会阴暗面,不过分传输负面情绪和迷茫感,这是中国电影回归到一种符合电影发展规律的自然状态的表现。
中国电影发展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而得到滋养,在新世纪电影的不断探索中得到充实和提升,在追随时代的脚步中得到完善和进步。当下的我们正处在一个电影人相互互动、互融、互惠、互利的“全球化”的环境之中,这个世界是一个多元文化共存的世界,文化碰撞、融合、相互接纳是时代的呼唤和迫切要求。因此,中国电影发展只有与世界同步才能赢得世界观众的认可,也才能融入到世界电影的文化大家庭中去,否则,就会有被全球化的滚滚洪流淘汰出局的危险!
新世纪中国主流电影的主旋律特征,即电影主旋律多元化、商业化和普世性是我们电影人需要认真对待和彰显的电影品格!惟其如此,中国电影才能走向世界,获得世界话语权,让中国电影强国梦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