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山西民间剪纸的美学价值

■赵中梁/ 山西省文化和旅游厅政策研究中心

我国剪纸艺术渊源流长，无论是南方玲珑剔透的剪纸，还是北方淳朴浑厚的窗花，都已它们独特的风格，世代相传，立足于中华民族艺术之林。山西地处黄河流域中部，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山西剪纸，有着自己独特的古老文明发展史和黄河文化艺术传统，深深根植于全省民众之中。

山西的剪纸艺术，从风格来说，基本分为粗犷、质朴的单色剪纸和婉约柔丽的彩色点染刻纸两大类。在表现手法上，地处雁北东北部的广灵，流行于刀刻制后而后点彩的染色剪纸，其他地区则以单色剪纸为主。从艺术来说上，晋中一带剪纸纤巧清秀，细中藏巧。吕梁一带剪纸粗狂朴实，气质浑厚，意形并美。晋南一带剪纸气质雄壮，丰富多姿。在技法表现上，有的纤巧细密如工笔白描，有的大刀阔斧如国画写意，也有粗狂似碑刻石雕的，无论细密还是粗犷，都注重于对描绘对象的神似二不拘于形式，重意象而不拘泥于表现，注重变形、夸张、写意却不失民族特色与乡土气息。有些变形的剪纸作品也仍然保留着中国民间传统美术淳朴的风格与其特有的艺术魅力。

一、广泛运用谐音

艺术丰富了民俗，民俗滋养了艺术，山西民间剪纸艺术的盛行，也是与本省各地的风俗习惯有密切联系的，因此，山西的剪纸，大抵是作为逢年过节、新婚嫁娶、生日寿诞等民俗与生活实用的需要而在民间延续发展。其题材内容非常广泛，有人物、走兽、花鸟、鱼虫、亭台楼阁、预言童话等等。山西的民间剪纸中，有不少纹样，使用谐音手法设计。如用“鸡”、“馨”、“如意” 表示“吉祥如意”，用“莲”、“鱼”表示“连年有余”，用“莲花”、“桂花”等形象表示“连生贵子”等。还有的纹样使用传说中的象征物表示，如“鹿“、“鹤”表示长寿，用“龙”、“凤”组合在一起表示婚喜，即“龙凤呈祥”。《刘海戏金蟾》象征纯洁真挚的爱情，《柿子和如意》《喜鹊登海枝》寓意四时如意、喜事盈门，《喜报三元》三元即状元、榜眼、探花。公鸡、牡丹象征光明富贵等等，表达了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愿望。

二、艺术造型夸张简练

在山西的剪纸艺术中，艺术形象比原型更突出，更引人注目。这是由大的历史文化背景和生存环境所决定的，源于充实丰富的人生生活。同时，对生活素材进行去粗取精、删繁就简的处理，也是山西民间剪纸造型的基础。形象要夸张、简洁、优美，富有节奏感，就不能采取自然主义的写实手法，要求抓住形象的主要部分，大胆舍去次要部分，使主体一目了然。形体要突出，形成朴实、大方的优美感，物象姿态要夸张，动作要大，姿势要优美，就像舞台上的亮相动作一样，富有节奏感。剔除非本质的东西，突出有特征、有性格的部分，化复杂为单纯进行艺术再创造，即民间剪纸的夸张。夸张是在省略的基础上强调对象的特征，对物象最特殊的部分作扩大、缩小、伸长、加粗、变形等处理，使形象更具特征性和艺术魅力。线造型的运用丰富，线线相连与线线相断的作品由于是在纸上剪出或刻出的，因此必须采取镂空的办法，由于镂空，就形成了阳纹的剪纸必须线线相连，阴纹的剪纸必须线线相断，如果把一部分的线条剪断了，就会使整张剪纸支离破碎，形不成画面，由此就产生了千刻不落、万剪不断的结构，这是山西剪纸艺术的一个重要造型特点。

三、对农村生活的赞美

农耕社会结构是中国民俗文化的基本构架。在农耕经济支柱下，形成了中国长期的农耕社会结构。“农耕社会结构的基本要素按照范围大小依次包括以人伦和血缘纽带维系的家庭单位、以宗祠祭祀保障的家族统治、以地缘特点聚集而居的社区形式等。在这一由小到大的关系链条上，居于基础地位的是自给自足的家庭经济，处于外围的是以土地拥有和共生求存为情感基础的村落空间。正是在以传统婚姻家庭和家族制度为根本支柱的社会秩序运行中，形成了中国独特的占支配地位的农耕社会结构。也正是在这种结构模式支配下，促使民众形成了一套独立于域外的特殊心理结构、行为习惯与生活方式。”山西民间的众多文化习俗包括剪纸民俗也是在这种结构支配的影响下建立起来的。“受到农耕文化的影响，山西人表现出朴实的生活态度和对美好生活的祈愿追求。人们内心深处的渴望，人格魅力的塑造，通过各种剪纸纹样表达出来，蕴藏着丰富的吉祥寓意，深刻表达出劳动人民内心中共同拥有的审美情感。”满足了人们丰衣足食、健康长寿、儿孙满堂的美好愿望。人们终其一生，那种对生活饱含着热情的审美情感，对大地给予的恩赐的感激之情，格外真挚而纯朴。剪纸作为劳动人民自己独有的艺术语言，处处洋溢着人们积极向上、乐观入世的精神气质，表现出理想和浪漫的美学风格。大胆借助于想象和联想，将天地万物吸纳进来，不羁于事物的固有形态，赋予其美好的寓意，构造了一个异彩纷呈的艺术世界。

山西剪纸中最朴素、最本质的精神要义存在于这种以农耕生活为中心的民间社会里。在农耕经济听天由命、自给自足、守土重迁的文化背景上形成了自然随意、自适无为、自我满足、自得其乐的生存境界。“剪纸为兔，锄禾杂沓，竞逐得脱。创作者们始终自觉地守护着他们朴质的精神和“心灵故乡”，在这种直觉意念引导下，灵感无论是直接来自周边可感可触的真实生活，还是通过记忆显现再度虚拟的故事形象，都以抽象性的方式呈现在剪下。蕴藏着极其丰富的思想材料，积累了劳动者大量的审美规律和生活经验。自然、真实、朴素、厚道，成为民众不变的人格信念; 自由生存、自然释放、自在自观、自我实现也就成为百姓心中最大的人生理想。

色彩强烈、对比鲜明的山西剪纸，张贴或悬挂于窗户、墙面、窑顶、炕边、门楣等处，反映耕田种植，纺线织布，磨面做饭等生产生活。以鲜亮色彩增添喜庆气氛，强化出吉祥夙愿与艰难农耕生活下的强烈反差效果，同时也以图案化的结构形象作为内心世界的反应，形成深层的预示和祝福。虽然其中含有一定文化传承与环境需求因素，但总体上是率性的、本能的直觉意念的表露。祈求神灵降福、祖宗保佑，预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万事大吉、五福临门，达到心理平衡与精神的慰藉。这种生存风格和审美取向正是因厚重而苍凉的黄土高原大山而滋生，是古老而坚挺的黄土精神在人格世界的投影。

四、阴阳相生的形式美

山西剪纸的艺术表现形式有着独特的造型规律即：虚实相生、阴阳互补。它的创作方式是运用剪刀或刻刀对平面材料进行剪裁、镂刻。山西剪纸采用的方法有阴刻法、阳刻法和阴阳混合刻法，不同的地区采用不同的方法。这种阴阳刻法产生了镂空形式，使作品有了空白的形和实体的形，空与实构成了一幅完整的作品。空与实如同白与黑，这种造型方法暗合了长期影响中国老百姓的阴阳观念。阴阳观念是中国朴素的传统本源哲学思想，阴阳结合达到艺术的完美之境。阴阳观念是中华民族先民们长期探索世界，探索宇宙得出的原始的哲学文化思想。这种队世界朴素的认识首先从男女生殖、生命繁衍开始，在逐步的探索中认识到日与月、昼与夜、天与地、阴与阳、黑与白等等这些事物或现象具有对立统一关系，运用这种朴素的哲学思想认识人类社会、世界万物、浩瀚宇宙。阴阳哲学观念体现在民间艺术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阴阳图案。阴阳图案中的两个相对立的图形同时又互补形成一个统一完整的图形，表达了阴阳相克相生的朴素的辩证的哲学思想，同时也体现了中华民族特有的审美意识。在山西剪纸的艺术造型中深受这种思想的影响，创造了阴阳剪刻的造型方法，以达到独特的审美意蕴。

五、讲究团圆和谐

中国民俗文化把“圆”作为一个重要的象征符号来对待。圆是和合的象征。“和”指和谐、和平、祥和，“合”指结合，融合，合作。受到农耕文化的影响，山西剪纸表现出朴实的生活态度和对美好生活的祈愿追求，热爱生命、追求和美。以及女性剪纸人本身的特质：柔和妩媚、谦恭温良、倾情生命，追求简单的圆满生活。所以在传统吉祥图形的画面当中，对称与圆满既体现了剪纸人的意识形态也体现了中国民俗传统观的本质与内涵，是一种平衡的状态，是一种结构关系的表达。从表面看给人以古典式的宁静和谐，而其形式背后积淀着一个充满了苦难、冲突、争斗的过程，无论是“自然的人化”，还是“人的自然化”，她不是为上天堂解决痛苦的，而是对现实生活的艰辛与痛苦的转化。

作为具有丰富美感的艺术，剪纸不仅仅满足于寓意和观念的表达，也在处处营造着一种感人至深的意境之美。将雕刻、绘画、书法等多种艺术形式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的山西剪纸，以生活指导艺术，以艺术再现生活，是人们用约定俗成的象征符号，以通俗易懂又富有美感的图案形式构建的艺术长廊。把夸张、抽象、象征等艺术手法运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状态的山西剪纸，将其特有的视觉效果发挥的淋漓尽致，造就了山西剪纸简约、单纯、古朴、明朗的艺术特色。一幅幅具有形式美感和象征内涵的山西剪纸，是人们幸福观、艺术观和思维最直接的艺术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