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松爽
每天经过那个刻碑人
乌黑身体俯于青石
一点一点用刀子刻出名字
刻出“春霜秋露动情深”的颜体
我从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父亲自吾母亡故后
每日埋头于城市的公园扫地
他没有为谁立起过一块石碑
又没了。我拍打着空空的铁罐。
忽然,我看到,你的头像,暗红的、斑驳的,锈蚀在铁管底部。
簌簌,抖落几颗盐粒。
你仿佛在说话。说出一个大陆的怆怆;说出北方河流枯水期的沙哑。
多少个世纪的匮乏岁月啊——父,你在哪里?
你,独自躲在井底,熬盐。脊背完成弓,带着一痕微白的赞赏。
天空闪光。密集着盐粒,结晶的声音 ——
新雪落于旧雪
由不安的瑟瑟
转成一种白,一种沉默
我们从雪地走过
咯吱咯吱,脚掌缠绕的音响
仿佛母亲和故人们
由足底,慢慢升至
足踝,膝盖
挨近脸庞
在我们的头顶环绕
走在拥塞的街道
与擦身而过的打着招呼
许多的人注定成为亲人
而在寒彻的清晨
我们走出城市
来到郊野凝视
无尽的纯白
原野空旷
没有一张遗容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