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工业、想象力与社会基础
——论中国科幻电影的驱动因素

2019-11-12 11:21◆孟
长江文艺评论 2019年3期

◆孟 君

1968年,科幻电影《2001太空漫游》上映,导演库布里克以宏伟瑰丽的宇宙视效与气势磅礴的交响音乐拉开了影片序幕,确定了当代科幻电影充满哲思和想象力的风格与特征。影片开篇的交响诗配乐《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体现了科幻电影的雄心,即电影与哲学、音乐一样,能够从人类整体的宏大视角思考人类的命运,想象宇宙的未来,这是科幻电影有别于其他电影类型的根本之处。2019年,《流浪地球》上映以来赢得了巨大的赞誉,也引发无数关于中国科幻电影的聚讼。对于中国科幻电影的未来发展,无论是怀有乐观预期,还是抱持保守心态,都应基于科幻电影的本质特性、世界科幻电影史以及中国电影的发展状况来审慎思考和判断。

一、中国科幻电影的三重属性

科幻电影也称为“科学幻想电影”,是以科学幻想为内容和题材的故事片,是针对目标受众而设计的、在长期工业化生产过程中不断成熟的类型片种。科幻电影在本质上是类型电影,类型电影的“特殊模式是其集体性,因为电影生产与消费是一项商业活动,在市场取向的经济环境下,必须注意‘一般物质生产基础’,也就是要顾及电影制作成本”。类型电影是欧美电影工业体系基于商业逻辑而建构的电影制作模式,科幻电影严格遵循类型电影在生产模式和观众期待上的标准和规范,在主题、叙事、影像等方面形成独有的类型范式。这里所说的类型范式是指,“类型片实际为一种微型电影传统。新的电影必须符合该传统先前所有电影所创造的‘世界’”。作为一种重要的电影类型,科幻电影在一百多年的发展史上始终遵循在主题、叙事、影像等方面形成的“微型电影传统”。

1902年,法国导演乔治·梅里爱拍摄的《月球旅行记》开启了科幻电影的序幕,自此先后诞生了《大都会》(1926)、《弗兰克斯坦》(1931)、《奇爱博士》(1964)、《2001 太空漫游》(1968)、《星球大战》(1977)、《异形》(1979)、《E.T》(1982)、《银翼杀手》(1982)、《终结者》(1984)、《变蝇人》(1986)、《侏罗纪公园》(1993)、《黑客帝国》(1999)、《阿凡达》(2009)等经典科幻电影作品。近年来《地心引力》(2013)、《星际穿越》(2014)、《火星救援》(2015)、《太空救援》(2017)、《阿丽塔:战斗天使》(2019)等科幻电影俘获了大量观众。可见,电影史上的科幻电影始于欧洲,最终在美国发展成熟,成为当下最具市场号召力的电影类型之一。

事实上,近三十多年来中国也在不断进行科幻电影的尝试,中国科幻电影的发展历程大致包括三个阶段。1980年代是中国科幻电影的第一个发展时期,包括《珊瑚岛上的死光》(1980)、《霹雳贝贝》(1988)、《魔表》(1990)、《大气层消失》(1990)、《毒吻》(1992)等一批电影作品。这一批电影强调科学教育,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采用科幻题材的儿童电影,靠情节驱动故事,故事的科幻色彩不足。第二个时期是2010年左右,出现了《超强台风》(2008)、《长江七 号》(2008)、《机器侠》(2009)、《未来警察》(2010)、《全城戒备》(2010)等一批电影作品。这一时期的“科幻电影”多由内地和香港合拍,是科幻电影和灾难片、警匪片等类型片种的混合,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科幻电影。第三个时期是2019年由《流浪地球》开启的中国科幻电影新时期,除了《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以外,这一年上映的还有《拓星者》《上海堡垒》《明日战记》等电影,自此中国科幻电影的崛起广受期待。上述三个发展阶段表明,中国的科幻电影并不完全遵循单一的商业逻辑,而是受到历史、社会、文化和商业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因此,本文将中国的科学幻想题材电影称为中国科幻电影,而非作为商业类型片的科幻片。

有别于其他电影类型,科幻电影是最具想象力的电影类型,它致力于对人类世界的审视和对宇宙空间的探索,开启观众对未来世界和宇宙世界的探索和思考,其价值并非仅囿于商业性层面,其驱动因素也不止于经济因素。大体来说,科幻电影具有三重属性,它既是一种追求商业价值的类型电影,也是具有哲学意味的艺术电影,还是凝聚社会系统的想象共同体。因此,科幻电影的发展状况取决于电影工业的成熟度、科幻想象的自由度和当下社会的发达程度,正是这三个因素的保障促使中国在2019年开启了科幻电影的全新阶段。

二、完善的电影产业链

自2003年中国启动产业化改革以来,经过十多年的发展,中国电影产业取得了可观的成绩。自2012年开始中国电影票房快速增长,居世界电影第二,2018年屏幕总数达60079块,居世界第一。与此同时,中国不断完善包括电影制作、电影发行、电影院线、影院放映等环节在内的工业化流程,形成了较为完善的电影产业链,这是中国科幻电影崛起的电影工业基础。

《流浪地球》便是其中的一个典型案例。《流浪地球》获得了商业上的巨大成功,并形成广泛的社会影响力,被认为是开启中国科幻电影新时期的标志性电影作品。《流浪地球》取得的成绩首先应归因于中国电影产业链各环节的合力作用。回顾《流浪地球》从小说改编成电影的历史,可以发现其制作过程体现出完整的一体化产业流程。2012年,大型国有电影企业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购买了科幻小说《流浪地球》的版权,并于2014年正式启动《流浪地球》电影项目。导演人选方面,在经过与中外多位导演协商未果的情况下,2015年中影最终确定由青年导演郭帆担任该片导演。郭帆曾于2014年11月作为国家广电总局组织的“中美电影人才交流计划”选派的五位青年导演之一,前往美国派拉蒙影业观摩学习,了解好莱坞电影尤其是科幻电影的工业化制作体系。《流浪地球》的编剧是由八人组成的团队,他们通过编剧软件分工协作,这款软件可以统计出每个角色说了多少对白,每个场景用了多少遍,还能看到每个人物戏份的曲线。《流浪地球》最令人惊叹的地方是其制作技术精良,前期筹备、摄影棚拍摄和特效镜头都是按照工业化流程进行全面统筹,中外多家特效公司共同完成该片的数字特效,最终影片的视觉效果可媲美好莱坞大片。《流浪地球》的发行由该片的主要出品方中影和北京文化负责,选定国内的春节档,并且在美国同期上映。《流浪地球》上映后国内院线排片从初一的11.4%,靠观众的口碑传播在初二提升至17.4%,最终票房大获成功。

从《流浪地球》的上述制作流程可以看出,与强调作者特色的艺术电影不同,中国科幻电影已发展出较为完善的电影产业链,从项目筹备、制作团队、制片管理、技术支持到发行放映,充分体现了资本力量和团队协作的特色。事实上,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至今,好莱坞科幻大片始终采用大制片厂制度,以商业上的成功为最高目标。1977年由乔治·卢卡斯导演的《星球大战》从B级制作升级为A级大制作启动了科幻电影的商业之旅,1982年由斯蒂文·斯皮尔伯格导演的《E.T》创造连续14周北美票房冠军的纪录,1993年由斯蒂文·斯皮尔伯格导演的《侏罗纪公园》用数字特效技术让早已灭绝的恐龙在银幕上复活,2009年由詹姆斯·卡梅隆导演的《阿凡达》不仅开启了科幻电影的3D时代还创造了全球票房纪录。无疑,中国科幻电影正在全面学习和借鉴好莱坞的电影工业制作方式,重点发展科幻电影这一最具市场号召力的电影类型,以在商业竞争和文化博弈上能与好莱坞科幻大片抗衡。

尽管《流浪地球》的成功表明中国的电影工业体系已初具规模,为中国科幻电影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还需认识到,中国与好莱坞在电影工业体系的成熟度上还存在较大的差距,而这是中国科幻电影后续发展的基础驱动因素。

三、不羁的科幻想象力

“科幻电影的传统目的,即探索因科学发展将会出现的未来冲突之后果,使这种影片成了观念性电影类型。”可见,科幻电影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探索性和想象力,这是科幻电影的核心驱动因素。

科幻电影的幻想自由不羁,但大致集中在如下几个主题:一是对科学技术的想象,科幻电影对这一主题的态度较为复杂,有对科技进步改变世界的乐观,也有对科技发展危及人类自身的恐惧;二是对宇宙世界的探索,太空旅行、地球灾变、星际文明等题材是科幻电影进行宇宙探索的多种表现;三是在过去和未来之间的时空里穿梭,这是科幻电影对现实时间限制性的质疑,也是人类对客观时间的挑战;四是表现生态环境的恶化,科幻电影往往与灾难片混合来表现这一主题,反映了对现有世界危机的不安,并探讨解决环境问题的方法。上述主题的叙述动机均源于现实匮乏,科幻电影的幻想根植于当代社会陷入的根本性困境以及人类面临的普遍焦虑,由此科幻电影的想象力具有迥异于其他类型片的多重特征。

科幻电影的想象偏重宏大的题材,诸如探索浩瀚太空、直面人类困境、沟通外星文明、预测生态灾难等都是科幻电影的常见选题。相应地,科幻电影的主题充满形而上的哲思,从非个体性的人类视角立足大地、仰望星空,探讨星际宇宙、非人类文明、现代社会对人的异化、人与科技的主客体关系等命题,这是科幻电影不符合类型片讲述封闭故事、塑造圆形人物等常规范式的特点。《流浪地球》获得的肯定很大程度上与影片探讨人类整体命运的宏大命题有关,中国对太空的探索和对人类命运的使命感在影片展现了罕见的想象力,以至于故事、人物、技术上的瑕疵都被忽略了。也正因为如此,科幻电影的想象常常大多指向未来,在抽离现实的叙事时空体里提出宏大命题,从而寻求人类解决问题的可能性。相对而言,《疯狂的外星人》引发的争议在于其对宏大命题、形而上哲思和未来想象等科幻电影核心要素的背离,影片偏离了原著《乡村教师》关于星际文明的宏大命题,变成一个带有科幻色彩的当代社会故事。

科幻电影的叙事依托虚构故事中的科技因素,创造令人惊叹的想象时空,科幻电影的想象力在很大程度上是对虚构时空及其视觉化呈现的想象。从类型电影的商业逻辑而言,主题建构、时空建构和视觉特效是科幻电影赢得观众的关键,《星球大战》《侏罗纪公园》《阿凡达》《流浪地球》都是遵从这一逻辑的典范例证,而《蒸发太平洋》《逆时营救》等近期中国科幻电影的失败作品,也从反面证明了商业逻辑和类型范式的有效性。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电影技术的发展,科幻电影在数字特效方面的表现力越来越强大,技术保障使得科学技术想象的自由度也越来越大,技术和想象力的结合对观众具有巨大的号召力,这也是科幻电影能成为当下最重要的类型片片种的原因。

想象力是科幻电影的核心驱动因素,《流浪地球》的改编证明了想象力在科幻电影中的决定性作用。影片仅仅截取了刘慈欣原著中关于地球经过木星的两个自然段落,情节改而循用好莱坞式的面临危机、发生冲突、奇迹激励和温情结局的故事模式,但是刘慈欣的宏大主题和故事背景对影片的科幻理念架构起到决定性的支撑作用。《流浪地球》的成功证明了中国在科幻电影构想上所拥有的想象力,这种想象力的爆发是偶然现象还是因为中国科幻电影的整体水准提升尚有待观察,不可否认的是,在科幻电影中展现中国的想象力已具有一定的现实基础,并有巨大的发展空间。首先,中国有具备充足想象力的科幻作家和科幻作品,这是科幻电影故事改编的重要资源。除了刘慈欣以外,郝景芳、王晋康、韩松、何夕、星河、柳文扬等科幻作家及其作品在题材高度和主题深度方面都广受赞誉,具备改编成科幻电影的潜力。其次,经过十多年的发展,中国电影在工业制作流程和特效技术方面具有一定的工业化水准,并向重工业方向推进,这是将中国科幻电影的观念性想象转化为视听觉呈现的必要条件。再次,除了太空探索、外星入侵等题材之外,中国科幻电影还有许多有待开掘的领域,譬如时空旅行、人工智能、星际文明、乌托邦社会等方面均有巨大的创作空间。此外,中国科幻电影在科幻电影与其他类型的融合方面做了许多尝试,譬如《流浪地球》和灾难片的融合、《疯狂的外星人》和喜剧片的融合、《拓星者》和武打片的融合,这些尝试有助于拓展科幻电影的市场空间。

科幻电影从本质上是人类对现有世界范畴的不满和突破,进而对宇宙世界和未来世界展开想象。具有想象力的科幻电影可以开启观众对未来世界甚至是宇宙的想象力,也能激发观众对于高科技和宇宙世界的探索和思考,2019年开启的中国科幻电影新时期关键在于拓展科幻想象力,而自由不羁的科学幻想建立在社会现实基础上。

四、国家的社会现实基础

电影是“想象的共同体”,是国家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的组成部分。科幻电影的想象虽然天马行空,但从未脱离社会现实的需求,科幻电影始终以现实世界为映照,表现关乎人类整体命运的危机事件。无论是科学技术的想象或宇宙世界的探索,还是多维时空的穿梭或生态环境的恶化,科幻电影的多元主题都是基于人类的整体危机与社会的现实困境而进行的突破和求解。事实上,不仅科幻电影的创作与现实世界相关,科幻电影的整体状况都与现实社会的发展状况密切相关,就中国科幻电影而言,科幻故事、主题、制作、传播与接受均取决于当下中国社会的现实基础。

因科幻题材的独特性,科幻电影的发展水平取决于其所在国家的社会发展水平,尤其是该国的经济与科技实力。以太空题材为例,今天能够独立发展航天技术、探索外太空的主要是中美俄三个国家,美国和俄罗斯拥有的先进航空技术是它们拍摄太空题材科幻电影的保障。现在,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国航天技术处于世界领先位置,因此中国电影探索宇宙世界具有可信的现实基础。只有经济与科技实力强大的国家去想象太空、探索宇宙才能让观众信服,除了中美俄三国外,日本、韩国、印度等国家也拍摄科幻电影,但是在涉及到航空硬核技术时它们的电影没有说服力。譬如2018年印度上映的太空科幻电影《炸星记》,故事讲述印度面临即将受到一颗小行星撞击的危机事件,解决危机的方法是用核弹在太空将其引爆,恰好中国在空间站上藏有20万吨核弹,于是印度军方请来几个神偷上太空站偷中国核弹。在这个印度科幻电影里,这个国家因航空技术的落后而导致其缺乏科幻电影的宏大视角和瑰丽想象,最终成为一个低劣的偷盗情景喜剧。

正因为科幻电影与国家实力相关,科幻电影不可避免地被赋予强烈的意识形态功能,其中充斥着政治观念、国家形象、科技水平等富有意识形态意味的情节或冲突。科幻电影常常通过探索太空、解决世界危机、指明人类困境等宏大使命来表现现代国家在其中承担的责任,并以此来突显国家民族的功能与力量。对追求商业利益的美国好莱坞电影来说,意识形态从未缺席,“政治利益,尤其是商业驱动总是占据上风,推动了标准化的、皆大欢喜型的以及保守的电影的制作”。好莱坞科幻电影也充分运行了这一意识形态编码机制,在由美国人参与、主导的科幻故事中体现了美国的国家利益,从二十世纪初到今天的好莱坞科幻电影始终隐晦地通过激动人心的故事讲述国家神话。也应注意到,随着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世界政治格局的变化,科幻电影的意识形态话语也在发生变化。2013年,阿方索·卡隆导演的好莱坞科幻电影《地心引力》中出现了中国的“天宫一号”空间站,最终搭载美国飞行员驾驶中国神舟飞船返回地球,这是美国的太空故事里借助他国作为激励事件的少见案例,原因自然在于中国经济和科技水平的提升。科幻电影的故事虽然虚构性很强,但是故事情节中的激励事件却往往具有现实因素。罗伯特·麦基认为,“故事一旦缺乏可信性,移情作用便会消融,我们便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然而可信性并不是指现实性。赋予故事一个当代的环境并不能保证它的可信性;可信性是指一个内部连贯的世界,其规模、深度和细节都能自圆其说。”《地心引力》中中国元素之所以可信是源于中国的社会现实。也正因为如此,2019年《流浪地球》之所以能得到不同国家观众的认同,中国的现实发展是人们信服这个由中国人参与、主导的太空故事的现实基础。《流浪地球》凸显了中国在全球治理中的主导作用:在中国人构想出的全球治理体系中,中国占据主导地位,俄罗斯次之,而美国几乎是隐形的;在地面救援队伍中,由中国人、日本人、印度人、印尼人、意大利人等组成的人类救援队也体现了中国人的主导作用。《流浪地球》表明,中国有能力解决全球性的危机事件,并且在其中占据主导地位,这是中国日益发展成为经济和科技强国的现实基础在电影中的体现。

除了故事题材以外,电影的传播与接受所涉及的市场和受众因素也体现了社会现实基础对科幻电影的影响。一方面,电影市场的成熟度对科幻电影的发展有重要影响。自2003年中国电影启动产业化改革至2018年,中国电影市场的增速独步全球,单部国产电影票房和年度电影总票房不停刷新纪录。良好的电影市场发展态势是中国科幻电影发展的保障,成熟的电影发行、放映制度可以规避不良因素的影响,有利于科幻电影的良性竞争,避免“劣币驱逐良币”等问题的出现。

另一方面,就电影的接受而言,通过长期的观影培育,观众的电影媒介素养在不断提升。2018年以来,中国电影观众不再将电影宣传作为唯一的观影凭据,而是将宣传、票房、网络评分、口碑等多元因素作为观影的参照。2019年春节档的预估与实际值之间的差异便是上述变化导致的结果,仅就科幻电影而言,《流浪地球》与《疯狂的外星人》从初一到初二戏剧性地体现了口碑对影院排片比和电影票房的决定性影响,观众对《流浪地球》的支持和肯定表现了观众在对电影的接受上不再盲目、审美水平正在提升。

法国社会学家埃德加·莫兰将电影视作“现实与想象的中转器”,认为电影在进行现实与想象之间的“沟通、转变和置换”之后,同时呈现为社会现象和美学现象两种形式。可见,电影与社会现实无法割裂,电影的发展无法脱离中国社会的现实基础,无论是电影的制作还是电影的传播和接受,中国科幻电影都裹挟在社会的潮流中向前发展。

结语

作为展现民族想象力和国家形象的电影类型,中国科幻电影比其他电影类型承担了商业功能之外的更多功能,因此受到广泛的期待,也因此更迫切地需要得到发展。中国科幻电影受电影工业、想象力和社会基础三个因素所影响和驱动,在电影产量、质量和效果上已取得明显的成绩,但是也应看到目前存在的种种局限。譬如,在科幻故事中人物塑造相对简单,缺乏在冲突激烈的故事中塑造丰满的人物形象。再如,特效技术与好莱坞尚存在较大差距,需要进行技术提升。又如,科幻电影常常与其他电影类型混合,导致对科幻故事的偏离甚至是走向反面,《疯狂的外星人》和喜剧片的融合、《伊阿索密码》和惊悚片的融合、《最后的日出》和青春片及灾难片的融合都削减了科幻的想象力和探索能力。

中国科幻电影应在类型电影范式的基础上克服现有局限,就科幻电影的宏大主题和自由想象与其他国家展开对话。中国科幻电影应当从人类整体的视角,去想象星际文明、未来世界、时空旅行、改变历史,反思现代性、技术伦理、科技禁区问题,预测地球环境危机并探讨解决方法,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说中国科幻电影真正开始仰望星空。

注释:

[1]郑树森:《电影类型与类型电影》,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9页。

[2][3]【加】张晓凌、詹姆斯·季南:《好莱坞电影类型:历史、经典与叙事》,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31页,608页。

[4]【法】雷吉斯·迪布瓦:《好莱坞:电影与意识形态》,李丹丹、李昕晖译,商务印书馆2014年版,第32页。

[5]【美】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周铁东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192页。

[6]【法】埃德加·莫兰:《电影或想象的人:社会人类学评论》,马胜利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