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是一个好词,但就现状而言,许多人恐怕并未真正了解它的含义。
爱国的含义是分情境的,与大势紧密相关。
当整个国家、民族面临生存危机,倘若国人不能团结就会面临亡国灭种之虞的时候,爱国就是一个极具攻击性的概念。此时,爱国高于一切,它的必要性,来自集体和个人连为一体的存亡状态,是一种斗争立场。比如五四运动时期,或者抗日战争时期,又或是后来中国南联盟使馆被炸,在类似情境下,中国人有一个特定的、外在的目标,必须齐心协力反对它,国才能存续和维持。
如果一国之政权以及国界以内的民族存亡并不存在毁灭性威胁,而仅仅是关乎如何更好地存在与发展,内部如何沟通与协调的问题时,那么爱国,便应该是防御性的。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人们的观念与行为,应该更多地具备包容性、发展性,爱国是一根胡萝卜,不是一根大棒。就像我们用浅显的教科书给孩子们描绘阿里山、日月潭的景色,目的在于给他们心灵里留下美好的印记。
“爱国”作为攻击性武器或者防御性措施,是有明确界限的。倘使国家危亡之际,那么人人当以爱国为己任。这必然是攻击性的,不可妥协的。假如并非存亡攸关时刻,爱国仅仅是一种姿态宣示,停留于口头并且谁也无法自证,那么我们就不能被姿态迷惑,因为于人于己都无法取信。教条意义上的高尚或者卑下,都仅仅是一种未经试验的表象。
民族危亡时刻的爱国,是装不出来的,因为那是一种“玩命”行为,就像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的中国共产党人一样,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尽忠,那些投机者是不敢用脑袋来开玩笑的。然而,当国家民族发展步入稳定上行通道,爱国就有条件转变为一种投机行为。也就是说,一旦爱国没有成本,就可能有人会以“爱国”作为道德制高点,去争取话语权,维护或扩展自身利益。而他们的话语权,是建立在他人话语权灭失的基础上的。所谓道貌岸然,是之谓也。
人一旦道貌岸然起来,就自认具有某种免责权,因为道德证明了手段正確—尽管没有什么能证明道德存在。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打着“爱国”的旗号,砸毁作为同胞私人财产的车辆,或者以“爱国”为名包围外国企业在本国开办的超市,让其中的本国同胞失业下岗。还有一种普遍存在但却比较隐形的情形,就是同样以“爱国”为名,把其他人到了嘴边的话噎回去,压制思想和言论自由,让真话不敢说,假话不怕说,废话天天说。凡此种种,对国家有害无益。
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们,除了对他人生存的破坏以及对社会生活的毒害以外,从来没有起过其他作用。而糟糕之处在于,这样的人层出不穷,他们往往举着“爱国”的招牌,干的却是损害这个国家的事情。而那些真正的爱国者,既不肯举牌子,也不善于说漂亮话,常常是干着好事,却背着骂名。
这种例子,不胜枚举。爱国没有错,但不能把爱国只当成口号,更不能举着“爱国”的招牌干坏事。真正的爱国者从来不把爱国挂在嘴边。
爱国,在今天的国际政治语境下,跟民族主义之间很难分离,甚至在很多时候爱国就是民族主义。民族主义也无妨,从现代民族国家建构的历程看来,民族主义在这个过程中是个好东西,对于殖民对象国更是如此。但即便在最敌对的两个国家之间,清醒的人们也不会承认极端民族主义无害。因为那就是一种你死我活的逻辑,它甚至不能兼容“我活你也活”这种情况。极端民族主义会认为,淘汰他人乃是天经地义,当然,预设的前提是自己决不会也绝不容被淘汰。
2019年的世界很不平静,特朗普的贸易大棒、约翰逊的脱欧行动以及西方对一些资源大国的制裁行动等等,让全球无论在经济上、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动荡不安。然而其中的每一个参与者都有个共同特点—都自认为是确定无疑的爱国者。无论在哪个国家,爱国天经地义。
在中国,爱国主义是中华民族民族精神的核心。区别在于,真正的爱国者在默默地为这个国家的明天而奋斗,而有的人却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同胞。
我们更需要默默奋斗的爱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