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防沉迷的生态构建起来”

乌梦达

腾讯对《王者荣耀》实施最严格实名制，健康系统再次全面升级

“全民上网”，带来如何预防青少年网络沉迷这个社会性话题。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近期专访了腾讯互娱成长守护平台总监郑中，试图从另一个视角来探寻青少年网络防沉迷的难点和出路。

和自己过不去？

《瞭望东方周刊》：腾讯互娱成长守护平台是一个怎样的平台？

郑中：我们在2016年12月开始准备这个项目，2017年2月正式上线。至今，有差不多20次的版本更迭，健康系统今年差不多有七八十次更迭，成长守护平台的注册用户已经超过2000万。

我们希望可以做一个长线的关怀产品。从企业管控到家庭守护、学校守护，变成线上大家能够互相沟通的地方，成为一个具有一定社会公共性的公益平台。

《瞭望东方周刊》：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游戏企业要出一个平台限制孩子玩游戏？这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吗？

郑中：中国不同地域、不同家庭的情况差异很大。比如调研发现，城市家庭中，父母觉得最大的问题是孩子不跟我说真心话，孩子觉得最大的问题是缺乏父母的陪伴;在农村，儿童对互联网的依赖可能更强，特别是留守儿童，但家长对互联网的认知就明显偏弱。

深挖这些问题，无论是网瘾还是其他沉迷，每一种瘾，都是因为爱的缺失。我们觉得中国家庭真不容易，他们也很需要得到一些帮助。

可能家长觉得孩子玩游戏没办法管。我们做一个成长守护平台，家长就可以把孩子的游戏账号绑定到平台上，可以设置限玩时段、限玩时长，甚至限制它的消费情况，这些管控都可以在平台上实现。

在成长守护平台上，家长可以根据家庭实际情况，对孩子的单次消费和每月总消费设置限额，超过限定额度即会被系统禁止消费。

“全民上网”，带来如何预防青少年网络沉迷这个社会性话题。图为北京某网吧

《瞭望东方周刊》：外界很关注，平台的限制会对公司收入带来多大影响？

郑中：外界有误解，感觉游戏是挣孩子的钱。实际上，在游戏消费里，未成年人消费占比非常低。另外，在采取了严格的限制措施以后，大家也可以從财报中发现，去年腾讯公司的相关业务收入仍然在增长。

最严方案，四个大招

《瞭望东方周刊》：经常会有媒体报道某个设置又被“熊孩子”破解了，那么你认为管控的有效性如何？

郑中：我们也经常听到这样的说法，比如说刚把这个小孩的账号管住了，可这个小孩又用了别人的身份证，或者用了好几个小号，只管控了A账号，孩子又用了B、C小号，等等。

后来我们下了决心，用了最严方案，主要有四个大招。

一是公安实名认证。以前规范不严格，拿一个身份证就可以认证，但现在是这个身份证填了之后必须和公安部数据库进行比对。如果你叫张三，填了李四的身份证号，人证不对应，在公安部过不了，就连游戏端都进不去。这个实名认证，只有腾讯做了。

二是自然人账号共享时长。每个人只有一个身份ID，用这个身份ID注册多少个账号，都是合并在一起计时。因此，现在游戏内不可能用一个身份证注册多个小号了。

第三是人脸识别。如果在公安部实名认证中，孩子使用了家长的或者其他成年人的身份证被认证为成年人，但是他的游戏行为疑似是未成年人，就要拉起人脸识别。我们每个月都会发起超千万次的人脸识别。

第四个大招是游戏消费管理。游戏消费失控给家庭带来的困扰很大。成长保护平台的做法是，家长可以对孩子的单次消费和每月总消费设置限额，超过限定额度即会被系统禁止消费。

这四个大招都是动真格的办法。

自去年9月开始从最流行的《王者荣耀》试点，一年来几乎全部移动游戏都已经完成了健康系统的接入，客户端游戏的接入目前也正在进行中。无法接入健康系统的游戏，全部下架停止运营，涉及的游戏有几十款。由此，可以看见我们的决心。

虽然对我们会有影响，但公司的高层还是坚决拍板用了最严方案，将未成年人保护当作一种常态行为。

《瞭望东方周刊》：这个最严方案上线以后效果如何？

郑中：我用两个数据来说明情况。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7月，腾讯游戏旗下94款手游、17款端游，共111款热门游戏产品已接入健康系统，82%被绑定账号的游戏时长出现不同程度下降。

第二个数据是，日活跃用户超过4000万人的《王者荣耀》游戏，未满13周岁的未成年用户平均游戏时长下降约59.8%，13周岁及以上未成年用户平均游戏时长下降40.3%。

期望多元共治形成合力

《瞭望东方周刊》：在成长守护平台运行过程中最难的是什么？

郑中：可能是沟通和理解。

比如，玩家吐槽现在去银行取个钱都没有人脸识别，在你这里玩个游戏至于这么严吗？但即便是这么严格了，也还是有不少家长不认同，认为没有管住孩子玩游戏，就是企业不负责。

我们建议家长也能和我们一起行动起来，共同保护孩子。

近期，我们到一个欠发达地区的小学去做随机调查，几乎所有小学生都知道成长守护平台，因为小朋友都吐槽被人脸识别、实名认证等命中过。但我们询问家长和老师，绝大多数家长和老师并不知道这个系统。抽样调查显示了解这个系统的家长只有27%。

我们希望政府相关部门、行业、学校和社会共同努力，把未成年人网络防沉迷的生态构建起来。

成长守护平台的公众号是一个约2000万关注的大号，我们经常在平台上投放一些亲子关系的文章和建议，希望给家长一些分享。但会发现往往留言的都是孩子。

《瞭望东方周刊》：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期待？

郑中：我们期待和所有相关方一起形成合力。之前说了《王者荣耀》的青少年游戏时长出现了下降，但是第三方调研发现，小学生的整体游戏时长没有降低。

因为这个游戏管得很严格，1小时就不让玩了，但是其他游戏限制不严，就都去玩其他游戏了。对孩子的保护墙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结果就是我们这里限制很死，但是孩子到别处去玩了。

《瞭望东方周刊》：目前行业内其他企业的情况如何？

郑中：现在行业内一些公司陆续在应用防沉迷系统，比如网易也有自己的防沉迷系统。但不同公司的标准不太一样。

《瞭望东方周刊》：有没有必要统一行业标准？

郑中：我们希望有。一家独言、独大都不好，也不能形成一个规模化的未成年人保护生态。

我们希望政府相关部门、行业、学校和社会共同努力，把未成年人网络防沉迷的生态构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