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之初,过的都是游牧式生活,随着生产力和技术的进步,逐渐形成了城市与乡村,人们定点生活在固定的建筑空间之内。科技的进步使得地域之间的交通联系更为便捷,网络的发展也使传统的物理距离隔阂变得不再是问题,人与人之间联系更为紧密。人们可以远程见面、远程工作,甚至可以在不长的时间段里往返多个地方,完成多项事情。新鲜事物的不断涌现,不断影响着人们生活方式的选择。
信息和网络使得人类和社会的流动性不断加强,像以往一个人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城市、一个地方、做一份工作的情形将越来越少见;人们频繁地迁徙,在不同地域工作,这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已司空见惯。社会的流动性将越来越普遍,城市之间的流动、地区之间的流动、人群尤其是年轻人群的流动将越来越常见。流动给个人带来了许多新的选择,也使得城市自身的发展更有活力。由于当前城市的居住模式中,房屋为传统的不动产,人们若换居住地,将涉及到买卖及出租房屋、搬迁、装修等大量繁琐的事情,还不算政策及市场因素带来的额外因素,这对人员尤其是年轻人的流动及社会自身的流动造成了阻力,削弱了社会流动带来的发展活力。同时,由于城市化及人口的快速膨胀,城市有限的居住生活空间受到了挤压,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城市的生活品质。资源的紧缺自然带来了居住成本的上升,在中国,很多城市的高房价使得大多数人望而生畏,如何才能缓解城市居住空间资源紧张的危机?增加居住空间资源的办法并不只有将建筑建得越高或者越大这一种选项,增加居住空间的流动性及提高利用效率同样也是解决之道。建筑在以往的印象中都是固定的、不可移动的,这也导致了城市的更新速度极为缓慢,对于社会变化的反应也较慢,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人们的流动,降低了城市空间的利用效率。同时,由于建筑的固定式特性,导致建筑的建造、拆除都得花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也进一步挤压和消耗着城市有限的空间资源。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移动式的居所模式来缓解这一矛盾,来适应社会的发展需求,来给人们新的生活选择呢?可以设想:①这种居所必须是模块化的,这样可大量快速生产,可形成完整产业链条,也可衍生出系列产品;②这种居所必须是低造价的,这样普通居民能负担的起,这样才能形成市场积极效应;③这种居所必须是容易运输的,这样才可满足随人流动的需求,即随提随走;④这种居所必须满足人的生活需要,有完整的配套系统,即随装随用。
当前,建筑的可移动性理论在学术界还是一个非常新的课题,其探索实践时,常出现在一些较为前卫的展览及学术会议之中;此外,在一些新潮的建筑设计中也有部分体现。现在有许多学者致力于微型居住空间及模块化空间的研究,比如清华大学的刘鲁滨尝试了微型居住模块的研究,并进行了1:1的实体展示,这种模块可组合,可快速拆卸,属于典型的城市移动居所类型(图1)。因此,模块化及单元化是实现居住空间移动模式的前提条件。
上世纪5 0年代,法国著名建筑师和理论家尤纳·弗里德曼(Yona.Friedman)提提出“移动建筑”(Mobile Architecture)的概念,并在1 9 5 8年出版的《移动建筑》一书中阐述了其对于建筑可移动性的看法。弗里德曼所说的“移动性”指的是居住者的移动性,即给予居住者以新的选择自由[1]。他始终认为“建筑应该是可以移动的,建筑的用途可以由于居住者的愿望而改变”。只要通过“不确定”的基础设施,才能实现“不确定”的“移动建筑”,“移动建筑学”因而成为“移动社会”的建筑学[2](图2、3)。
图1 可快速组合的微型居住模块
图2 尤纳·弗里德曼的移动建筑概念模型及草图
进入6 0年代,英国建筑电讯小组(Arc hgram)掀起了一起对未来建筑的畅想思潮,他们把使用建筑的人看成是“软件”,把建筑设备看成是“硬件”,是建筑的主要部分。“硬件”可依据“软件”的意图充分为之服务,至于建筑本身,最终将被建筑设备所代替[3]。在他们的研究中,建筑单元的可移动性是其中最为精华的部分。他们提出过著名的“插入城市”(Plugin City)概念,一个个居住箱体单元可以自由插入在巨构的建筑结构中,并可以自由运输和整体安装,可以说是完美诠释了城市移动居所的特征[4](图4、5)。此外,像日本新陈代谢学派(Metabo lism)的黑川纪章、丹下键三等,在其作品中出现的一些单元式建筑和腔体建筑或多或少都体现了建筑可移动性的影子(图6)。尽管由于技术限制和社会因素的影响,这些前瞻思维在当时来说可能是天马行空,但在当前拥有足够的技术手段和相应社会需求的驱动下,建筑的移动模式将逐渐变为现实。
随着工业化技术水平越来越高,建筑功能的复合化及部品集成化程度越来越高,智能化及生态化技术结合模块化设计理论使得建筑单元的移动与安装变得非常便捷,且建筑单元本身功能也已完全能满足人类需求[5]。早在上世纪6 0年代,建筑师乔·科伦坡(Joe.Colombo)就设计了“Total Furnishing Unit”项目,将人们居室中的起居、餐饮、住宿、卫浴、娱乐等功能单元都整合在几个集成单元内,这些单元就像一个个家具一样,可以非常便利地移动与安装[6](图7)。此外,目前社会上出现的集装箱酒店、胶囊旅馆、微住宅单元等项目,尤其是集装箱体在建筑上的应用,已经越来越普遍,许多钢铁企业都开始转型从事集装箱建筑的建造,这在技术上已经非常成熟,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移动居所技术实施性的前景是非常乐观的。
图3 尤纳·弗里德曼的移动建筑概念中,居住单元自由安放在巨型结构空间之中[1]
从社会及市场的角度来看,要实现城市移动居住模式,就必须将移动居所产品化、商品化,打破以往居住建筑为不动产的概念,使其成为可移动资产,就像其他普通商品一样,能够形成与市场匹配的产业链体系。打造移动居所就应该像做产品一样,引入系统化及模块化的设计思维,快速建造、多样建造、个性建造。居住产品应能根据市场因素快速反应和适应,不受当前房产商建造、买卖周期长及使用权受限的束缚(在当前的中国,房屋所有者会受到土地使用权的时间限制)。
图5 “插入城市”概念的剖面示意图[3]
图6 黑川纪章设计的中银舱体大楼
图7 乔·科伦坡设计的“Total Furn ishing Unit”项目
理想的城市移动居所应该具有以下特征:①移动居所为私人财产,属于个人;②移动居所可由商家以产品的方式生产、出售、转让;③移动居所可形成标准基本型,也可根据顾客个性需要定制,形成产品系列;④移动居所为可移动的,不同传统住房的不动产模式,不受使用权年限限制;⑤移动居所价格应大幅低于普通商品房,以吸引年轻人及低收入者;⑥移动居所的水电等服务系统应能与相应市政服务无缝配套衔接;⑦移动居所产业应形成一个设计、建造、销售、服务、回收各个环节完善衔接的体系。
在城市移动居所模式构建中,政府的职能作用至关重要。在中国,高房价使得政府不得不大量推行保障房来减轻市民压力,但由于建造周期及土地因素的考量,并没有快速解决问题。政府推行的保障房政策若能结合移动居所模式,则是大有裨益。首先政府可免费提供地皮,集资建造移动公寓大楼的支承结构,提供个人移动居所单元的空间位置;政府则根据位置的优劣以不同价格收取大楼内居住空间单元位置的租金,同时提供标准的适应各个移动居所市政服务设施的接驳,并由市政收取相应市政服务费用。由于标准化及工业化建造,移动居所大楼不但成本远低于普通住宅楼,而且可以便捷移动、可拆卸重复利用、建造速度快,因此,可缓解政府花大成本建设传统保障房的压力,短时间内既可解决住房压力,又可收取一定的财政补贴。一旦该地区普通房屋的居住人群饱和,居住在移动公寓内的人数量较少,可将大楼拆除或转移,将大楼所在地皮转换成其他用途,如公园或商业地皮等。政府可根据市场情况整体调控移动公寓的位置和数量,这样既保证了资源不被浪费,又可以保持地区发展的可持续性和灵活性。
在中国,高房价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地价的高昂。由于中国的城市土地是属于集体所有制,土地使用期限的买卖很大程度上推高了商品房的开发成本。在城市移动居所模式下,土地使用期限的买卖转化为空间使用权的出租,由于移动居所的产品化,人们可以像选产品一样选择不同档次的居所,而政府则可以根据地域情况调控空间的出租价格,以便于有效管控房价,避免当前的中国房地产市场出现房价涨势不可控的现象。因此,在城市移动居所模式下,政府可以通过灵活的土地政策来管理房地产的发展,通过移动式居所和固定式居所的结合,在满足不同人的居住需求的同时,有效实现城市有限居住空间资源的轮转分配。
对于城市移动居所的模式构建来说,移动居所的设计与建造很重要的一点是必须充分市场化和工业化。如表1所示,移动居所必须采用预制型产品单元,并在设计上使用模块化的创新设计,尺寸单元及配套接驳应该有相应的国内甚至国际标准,以适应于多种交通方式的运输。模块化的设计使得居所的建造成本大大降低,预制化及工业化也使得居所安装和拆卸时,能源消耗和环境污染较小,并可重复循环使用,形成产业链循环体系。城市移动居所采用模块化的设计思维,使得移动居所的安装和建造具有相当的适应性,可以适应城市不同地域和空间环境;同时,由于配套设施的标准化设计,使城市市政服务与居所的居住功能需求得以无缝衔接。
居所的形式可以在模块化的基础上进行个性设计,满足不同人群的多样性需求。同时,也可以利用相应设计,让使用者自己进行居所的设计和组合。比如尤纳·弗里德曼曾提出过“住宅书写器”(The Flatwriter)概念构想,通过预设相应的空间模块形式,通过计算机程序让用户根据不同步骤的选择实现自己设计和组合符合自己个性和需要[1](图8)。可以设想,在城市移动居所模式下,建筑师不再完整设计整个建筑的全貌,而只需设计建筑的结构框架、配套服务、景观及交通系统;建筑采用钢结构系统,便于安装和拆卸,居所单元运输至大楼,通过提升系统安放到住户制定的框架单元内,并根据住户需要选择其所处的位置形态。大楼的立面不是一成不变的,根据住户的个性和居住情况呈现不同的面貌,也随时反映了社会生活的变迁(图9、1 0)。
城市移动居所模式的构建离不开生态与智能化设计。其中,生态性主要体现在材料与建造的低碳模式,采用可重复利用的材料,同时保证居所良好的热工围护性能。此外,由于智能化和部品集成化技术的应用,使得居住单元更加契合使用者的需求。类似于产品设计,移动居所要实现生态与智能化,除了相应的硬件配套,还得有相应的软件支撑,类似智能家居的设计理念应该引进到移动居所的设计当中来。随着无线技术和传感器网络的发展,将来可以非常方便地对光线、通风、空间及热环境进行智能调控,这样有利于节能减排。同时,也可以通过家用电器设备和人体穿戴设备的系统连接与整合,使得建筑可根据人体的生理需求进行环境调节,令移动居所单元成为适宜的居住空间[7]。
表1 城市移动居所设计与建造类型
图8 尤纳·弗里德曼提出的“住宅书写器”构想[1]
图9 香港理工大学“U R B A N T O P I A”展览中的移动居住大楼为固定框架加移动居住单元时垂直与水平面域的变化
在城市流动性的社会背景下,城市移动居所模式的构建将很大程度上缓解城市居住压力,改变人们的生活观念和生活模式。城市移动居所模式必须是一个自循环的完整体系,必须形成完整的产业链体系,使社会、市场、政府、建造、使用、回收等环节都发挥相应的作用,这样才能形成良性的可持续发展模式(图1 1)。
随着城市内空间资源的日益紧缺,以及城市流动性生活的逐渐兴起,城市移动居所将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城市中。中国属于典型的人均资源较少的国家,近年来的国家政策都反复强调了环境友好型、资源节约型的发展方略,尤其是在居住领域方面,先后出台了大量相关政策。城市移动居所模式的构建对当前中国社会发展有积极效应,对于如何有效利用城市空间资源和优化人们的生活品质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虽然目前只是探想,但是城市移动居所的前景非常令人期待的,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种模式很快会在各个城市得到实现,成为现实。
图1 0 由青山周平设计的“4 0 0盒子社区城市”方案中移动居住单元在水平面域的变化
图1 1 城市移动居所模式构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