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谭又英

谭又英

又是一年毕业季，学生们在校园里用相机留住美好和快乐，而我的思绪却飘向了三十多年前大山深处那个小学堂——恩施州建始县阴坡河小学。

我从记事起就常在小学堂里玩耍。一排低矮的泥巴瓦房，两间教室、一间办公室和一间伙房，办公室同时也是爷爷奶奶的休息室，备着午休的床铺。爷爷在这边教室讲数学，奶奶就会在隔壁教语文。

村里的小学在七八里路开外的乡政府，我们这里偏远，低年级的孩子要去村小学读书很不方便，乡政府就开办了简易小学堂，接受附近学龄孩子上一二年级。所以，方圆三里路以内的人们，几乎都是爷爷奶奶的学生，而许多人也通过读书走出小山村，在天南海北开始他们的美好生活。

对儿时的我来说，教师意味着权威，可以在学生的作业本上用红笔勾勾叉叉，标上分数;也可以挥舞着教鞭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小时候的耳濡目染，让我爱上小学堂，爱上教师这个职业，而爷爷奶奶就是我心中的榜样。

“你过来陪芬芬把《坐井观天》这个故事背熟。”奶奶站在教室门口冲我喊，我立刻扔掉手里的石子飞奔过去。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工作，感觉自己就是一名小老师！“青蛙坐在井里。小鸟飞来，落在井沿上……”，这篇课文昨天晚上我就学会了，芬芬也一遍遍念熟。

“当、当当”，爷爷拿着小锤子敲响了下课铃，操场上顿时沸腾起来。奶奶快步走向伙房，我也一溜烟地跟了过去，心想：准是锅里的玉米和红薯煮好了。小学堂的附近有几块村里分出来的校田，可以种一些瓜果蔬菜。到季节了，附近的村民都主动来下种和收割。农忙的时候，老师也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帮忙。这样一来，老师的吃饭问题得以解决，孩子们的零食也有了。伙房门口，爷爷招呼着大家洗手排队，我帮着奶奶把锅里的玉米和红薯捞起来放凉，院子里满是甜甜的味道。

下午放学后，奶奶开始准备晚饭，我帮着爷爷一起清扫教室和操场。饭桌上，奶奶对我们说：“等会儿你们先回去，我还要去趟东子家，他爹肯定又拿不出学费，开学几天了还不送他来。”我乖乖地点头答应着。

奶奶常常帮家境不好的孩子垫付学费，她说自己小时候也是受他人恩惠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奶奶5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她到一位团总家做工抵债，被安排为团总的孙女陪读，却意外接受了较好的启蒙教育。奶奶10岁时在日本侵略者的飞机轰炸下变成了孤儿，随着逃难的人流逃到了建始。收留她的曾祖父恰巧是一名私塾先生，看奶奶乖巧机灵，还会背书写字，便让她跟爷爷一起学习，这才有了后来的刘老师和谭老师，才有了我们大山深处小学堂里“夫妻档”的教育故事。耳濡目染了爷爷奶奶的“神话”故事，也才有了我日益丰满的教师“童话”。

高中毕业时，我毫不犹豫地在志愿书上填了一连串师范学校，教师就是我不二的选择。在爷爷奶奶的影响下，我的父辈有五人在教育战线工作，我们这辈人又有十几位老师，真可谓“教师世家”了。

时光匆匆，我远离家乡到洪湖从教一晃十八年。童年的那所小学堂虽已不复存在，但它在我记忆中却愈发清晰。如今回老家看望奶奶，奶奶都特别想听我说说现在的孩子们和校园生活：我第一届学生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也有学生出国留学已经毕业，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我也获得了不少荣誉，“洪湖市我最喜爱的好老师”“荆州市优秀教师”“师德标兵”……她听着听着就会开心地笑起来，摸着我的头说：“好样的！我要告诉你爷爷，让他在那边也高兴高兴。”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窗外的歌声一遍又一遍，诉说着我们的热爱。

（作者单位：洪湖市文泉中学）

責任编辑/潘静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