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
人的速度在等于光速时,人的灵魂会在短时间内脱离肉体,看到物质世界的本源,甚至可能依附到别人的肉体上。
一
夜里凌晨三点,墨西哥人还沉浸在自己闷热而冗长的睡梦中。而此时,城郊墨西哥监狱的高墙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嘶吼。犯人和看守疯狂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很快发现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竟然就出自于自己的胸腔,在这点缀着蓝色电网和彩色玻璃碎渣的高墙内,爆发了一场监啸。
熟悉与陌生的面孔,棍棒敲碎骨头的闷哼,无论是身穿囚服的犯人还是配着警徽的狱警,他们都被这股啸声灌进彻骨的豪气,眼睛不眨地撕裂啃噬着彼此的血肉,在腥甜和酸臭中彻夜狂乱。
直到,唯一没有陷入监啸的人——茉莉拉响了警报!这声警报响彻监狱的时候,他们的魂仿佛刚刚醒来,全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当杰克到达墨西哥监狱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月光冷冷地洒在场院上,十三具尸体像是被野狗撕咬过一样,被扯下的皮肉还拽着筋,耷拉在尸体硕大的头颅上。泅在衣服上的血液干涸后变得坚硬板结,尚未冲洗干净的血水里还漂浮着带着血肉的头皮和指甲,在月色下反着细碎的光。
阿明把手里的资料递给杰克:“头儿,死了十三个,受伤的犯人已经被送往医院秘密治疗,犯人恢复正常后,都说……”
杰克看着一脸难色的阿明:“说什么?”
阿明无意间瞟过杰克脚旁边的一片被拽下来的指甲:“说是监狱阴气重,有厉鬼害人,他们要求转移到别的监狱。”
杰克把脚边的指甲捡起来,月光在指甲圆润的弧度上流转,像是一片带着瑰色的琥珀:“是监啸。”
监啸是长期狱压下的产物,也就是说犯人长期的负面情绪,比如压抑、愤怒等等,会在这个群体间产生负面磁场,也就是所谓的阴气。
从专业角度来讲,监啸一般是由一个犯人发狂而引起的集体性精神癫狂,类似病毒传播,在发狂(负面磁场释放)的过程中他们的神经元会变得迟钝,几乎失去了痛觉和恐惧,他们用互相殴打、怒号来释放压力,不受任何恐吓和管制,换句话说,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等他们自己耗尽体力。
可是,有人拉响了警报。这意味着,那个人的意志力很强大,或者,那个人就是这场监啸的策划者。
杰克皱着眉头,问阿明:“是谁拉响警报的?”
阿明迟疑着把一沓照片递给他:“看了监控,茉莉是唯一没有卷入监啸的人,也是她拉响了警报。”
“又是她”,杰克把烟屁股扔在地下,狠狠地用脚碾在上面,“先把她带到审讯室,把她的监房钥匙给我。”
杰克审犯人有一个习惯。他会先让助手阿明把犯人带到审讯室,自己会去犯人住的地方了解犯人的习惯,然后再审问犯人。
阿明有些疑惑:“头儿,你真的觉得她是策划者?”
杰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阿明不屑地回答:“我觉得不太像,她平时连话都说不清楚,脑子好像有点傻。”
杰克面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不见得。”
二
杰克推开茉莉的监门,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与其它监房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石灰墙上布满了杂乱的指甲抓痕,抓痕上还带着一丝丝血的颜色,像是久置的蚊子血,呈现出暗红的颜色。
那些抓痕杂乱无章,甚至还不如学步幼童的随手涂鸦,可是却仿佛生出一种魔力。这种魔力驱使杰克从口袋里拿出那片指甲,鬼使神差地沿了墙上的抓痕,一点点、慢慢地刮过。
杰克回忆起一个月前他刚当上墨西哥监狱的监狱长。一个才毕业几年的毛头小子就能当上墨西哥监狱的一把手,无非得益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规则。
芙洛拉是墨西哥市警察局长艾德蒙的独生女,他哥哥保罗是芙洛拉的未婚夫。而杰克,就是这个规则里最大的受益者。
新任监狱长要对犯人做例行讲话,说实话,他对这种形式主义十分反感。当时他在讲台上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目光却无意问与一个女犯人的目光相撞,他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女人的眼神。
那个在台下盯着自己仿佛见到厉鬼般一脸惊恐的女犯人。
正当他深深陷入回忆,阿明敲了敲监房的铁门:“头儿,茉莉还在审讯室等着。”
杰克看着手中那片带血的指甲,指甲上面沾了些许墙上的石灰,墙上的那些杂痕变得更深。杰克把指甲放回口袋,冲站在门口的阿明点点头,走向审讯室。
杰克坐在审讯室主位的时候,发现与他一桌相隔的女人正是一个月前与自己对视的那个女人!她很瘦,整个身体像虾一样蜷缩着,蓬乱的头发枯草似的遮住大半张脸。
杰克坐在转椅上,故意压低椅子,年久失修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茉莉听到声响时身子猛烈地一震,却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缩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杰克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子,把监控照片推到她面前:“报警铃,是你按响的?”
茉莉紧紧捏着照片的边缘。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辨认上面的人是不是自己。茉莉呆呆地看了半晌终于点头。
“很好,”杰克走到茉莉身旁,压低身子看着她,“你知不知道,监啸的发生是被一阵尖利的吼声引发的?包括狱警,所有的人无一幸免。而没有卷入监啸的人,只有你一个。你应该知道,不被卷入监啸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意志力特别强的,另一种是监啸的策划者,也就是发出最初那声嘶吼的人。不知道,你是哪一种。”
茉莉感到身前的压迫,缓缓抬起头看他,眼底露出不可掩饰的恐慌,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不肯说一句话。
杰克伸出右手撩起她的碎发,发现她被头发遮住的半张脸上布满了细碎的伤口。是被人打伤的么?杰克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可随即他就察觉到这极有可能是茉莉的苦肉计。
杰克还记得档案中被茉莉杀害的那个教授,颈部爆裂的血管模糊了五官,黏稠的血液在教授瞪大的双眼的眼白处结了深紅色的痂。所以,茉莉怎么会任人宰割?
杰克目光变冷了许多:“你很清楚,你是唯一的嫌疑人。不过,假如你是策划这场监啸的人,你为什么不趁机装疯卖傻,反而拉响警报主动让我们发现呢?”
茉莉像是刚回过神,猛烈地摇着头。
“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杰克边说边用大拇指摩挲着她脸上的伤口,有意无意地用指甲在破皮的地方来回刮蹭。看到茉莉眸色渐深,他用小指上的指甲把血丝一根一根往出挑。血丝被拉长,变细,在断裂时发出微弱的呻吟。
杰克似乎很满意茉莉脸上痛苦的神色。他一下子擎住茉莉的脖子,又猛地把她的头磕在坚硬的桌角上:“告诉我,监啸是怎么发生的?”
茉莉的喉咙深处突然发出“嗬嗬”的怪声,像是一口快要干涸的古井在垂死挣扎。
杰克用力摁着她的脑袋:“说啊!”
杰克忽然感觉手下一空,接着自己的身体一转。
“嗵!”,茉莉此时占了主导,竟然将杰克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杰克的眼神一变,他觉得,此时的茉莉的力气大得像个男人。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杰克,黒沉的眼睛散发着死气。
杰克偏过头,敏锐地发现她眼睛里的嗜血与癫狂。杰克心中一喜,他知道一个人发狂的时候就是他催眠成功的时候,是最容易说出事情的真相的!可是,正当杰克想发问的时候,阿明把茉莉从杰克身后拽了过去,茉莉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而正是这一摔,让茉莉恢复了平静。
杰克遗憾地看着蜷缩在地上、恢复正常的那个懦弱的茉莉,无奈地冲守在门口的阿明做了个手势:“带她回去。”
他打开抽屉,茉莉的档案静静地躺在里面。
茉莉,女,28岁,2011年11月9日因犯故意杀人罪被投入墨西哥监狱。茉莉之前给一个物理学教授当助理。那个教授叫做尤金,平时研究量子物理,痴迷于自我实验,茉莉在协助教授做实验时杀死了他。可是作案动机那一栏却是一片空白。
而空白总是会引发人无尽的想象。就如人们乏味于所有一看就明明白白的事情,可对于那些尽力遮掩、暧昧不明的事情却总是有着异乎寻常的好奇心。
那个叫做尤金的教授,死前曾经发表过一篇颇受争议的论文,叫做《灵魂超体》,前面引用了相对论——大致是人在接近光速的情况下会去到未来,在超越光速的情况下会回到过去,这些东西连杰克这个外行都觉得老套。
可是在这篇论文后半段,尤金提出了一个新的理论。他认为,人在等于光速时,人的灵魂会在短时间内脱离肉体,看到物质世界的本源,甚至可能依附到别人的肉体上。尤金不断进行自我实验——把自己作为实验体,想要证实自己的理论。遗憾的是,那个实验也随着他的死亡无疾而终。
杰克掐掉刚点着的香烟,喉咙里还残留着窒息时的腥甜与不适。
“咚咚”阿明敲敲门,看着咳个不停的杰克皱起眉头给他倒了杯水。
杰克抿了一口,声音有些低沉:“阿明,说说茉莉在你印象里的样子。”
“弱不禁风,胆怯,”说到这里阿明忽然摇摇头,“可是,有时候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刚才她甚至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你!”
杰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平时连话都表达不清楚,可是第一次对她例行私审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准确描述出杀死尤金的每一个细节。”阿明脸上显出疑惑的样子,“她确实很奇怪,可是又怎么都想不通。”
杰克似乎已经确定了什么:“我在美国进修时听说过一个案子:一个人被一个凶手反复催眠,让他相信自己杀了人,实际上那个人不是他杀的。可是,在催眠之下,那个人承认了不属于自己的罪行,替别人顶了罪。后来,一个精神科医生在对他进行心理治疗时发现了端倪,并且成功找到催眠他让他顶罪的真凶,他很幸运,最终洗脱了嫌疑。”
阿明以为杰克在讲笑话:“那这个犯人可真够幸运的。”
“可是,在他的余生卻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杀人犯,一看到警服警车就浑身发抖。”杰克看着他,目光灼灼。
“头儿,你认真的?”阿明有些意外。
“你说呢?看好茉莉。”
杰克站在窗前,额头上的淤痕隐隐绰绰。刚才在审讯室里,他试图催眠茉莉,试图逼她说出监啸的真相。可是,当时茉莉的反应让杰克怀疑,茉莉是否也被催眠承认了自己没有犯过的罪。作为一个二流催眠师,杰克知道,被反复催眠过的人会有精神问题,反复无常。而这点,和茉莉很像。
杰克摆弄着手机,终于输入一串号码:“哥,我回国了。”
一开始是漫长的沉默,良久对面终于传来低沉的男声:“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哥,来墨西哥监狱一趟吧。”杰克的腔调多少有些谄媚的意思。
“想都别想。”
杰克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拒绝,赶紧亮出底牌:“这里有一个犯人,我怀疑她的案底有问题,可能被催眠……”他顿了顿,“可能更严重,也许是记忆植入,好,我等你。”
保罗最终还是来了。当保罗进入诊疗室为茉莉诊断时,杰克就站在诊疗室门口。
杰克忽然想起半年前自己还在在美国时,保罗打给自己的那通电话。
当时保罗的开场白很特别,他说:“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杰克正在泡脚,笑着打哈哈:“结婚好事儿啊,说什么对不起?哥你乐傻了吧?”
保罗似乎害怕杰克不懂,补充道:“她是局长的独生女,芙洛拉。”
杰克用肩膀夹着手机,拿起毛巾擦脚:“哥,怎么着,存心酸我啊?”
“我,我打算退出警察系统。”
杰克手一松,毛巾掉在水盆里,原本淡蓝色的毛巾在触水时颜色一点一点变深:“抱歉,我没听清。”
“芙洛拉不希望我还继续干这种工作,所以,哥希望你加油,连同我的……我的遗憾。”
诊疗室的绿灯亮起,杰克收回思绪。啪嗒,杰克点燃一根烟,烟雾袅袅上升。他想,如果哥哥不曾遇到芙洛拉,会不会依然是警察?毕竟,不管保罗是出于爱情还是别的什么,警界精英从此就只剩两个字——遗憾。
刚从诊疗室走出来的保罗阴沉着脸,一把揪住还在神游的杰克冲他吼道:“杰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杰克甩开他的手,笑得玩世不恭:“火气这么大,芙洛拉要和你分手啊?”
保罗死死地盯着他,慢慢吐出一口气:“这里不是美国!你知不知道没有跟上面打报告私自对犯人催眠是什么后果?就算是想得知案情真相,也不行!”
“我知道,不过她防备心太强,我没成功。”杰克把手搭在保罗肩膀上,轻描淡写地解释。
保罗突然间松了口气,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的粗暴。他缓和了口气:“催眠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杰克不甘心:“记忆植入呢?”
保罗摇头:“记忆植入?那又不是简单的催眠。催眠只是暂时迷惑的程度,而记忆植入是把本来没有的记忆强行种植在一个人的思想里,这种思想会伴随他一辈子。我考虑过了,国内现在几乎没有人能掌握这种技术,再加上具体实施的风险。所以,不会是植入,这种表现应该是狱压下的精神疾病。”
保罗看着杰克逐渐黯淡的眼睛:“很累对吧?你也明白,人生其实有很多选择的。”
“比如你为了做局长的乘龙快婿辞去警察职务?”杰克像是被触及到底线,毫不掩饰地嘲讽。
保罗眼神有些躲闪,喷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很多事没有那么简单,还有,下周五是我和芙洛拉的结婚典礼。”
“我不会去的。”
三
“杰克啊,最近工作方面是不是不太顺利啊?”电话那边的艾德蒙像个老狐狸。
杰克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凌晨五点。
杰克回答:“局长,如果您指的是监啸的事情,我相信我能解决好。”
“说说,你打算怎么解决?”
杰克沉吟了半晌:“找出真相。”
电话那边并没有沉默太久:“杰克,警校最近跟我要几个优秀警官搞讲座,休息一段时间吧。”
杰克窝在被子里苦笑。保罗真不愧是局长的女婿,怕他捅娄子影响他做驸马,隔天就干脆罢了他的职。也罢,调到警校做讲座也好,乐得清闲,只是,茉莉那张发狂时的脸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场监啸仔细想想也很滑稽,死了的犯人一定程度上也算逃出了监狱,活着的犯人还得受着,甚至要求调到另一个监狱继续受着。而清醒的人最痛苦,不管茉莉是不是引起监啸的人,为了平息流言,她要为一切负责。
这个规则在监狱内外通用,毕竟,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个人在集体和社会面前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何况只是一个本来就有罪的犯人呢?众人都习惯了这种解决方式,这种希冀于维持表面的详静平和的方式已经成为血液里延续下来的历史记忆。
杰克的车停在警校门口。他看到立在中央的警徽,光荣榜上还有保罗的名字,只不过已经褪色。五年前哥哥刚考上警校,那个时候,哥哥是警校的光荣,也是他一直以来前进的方向,一定程度上他是因为哥哥才考警校的。
杰克再次想起哥哥的话——“芙洛拉不希望我还继续干那种工作,所以,哥希望你加油,连同我的……我的遗憾。”
杰克知道哥哥从小就以当一名优秀的警察为目标。可是,芙洛拉以结婚为条件,逼迫哥退出警察系统。
“那种工作”,杰克几乎可以想象出芙洛拉说起这几个字时的厌恶。又是所谓的上流下流,上流人与凤凰男叫做下嫁,攀高枝,上位,有时候还真的是佩服汉语的博大精深。能把爱情包裹上糖衣,明码标价。
杰克叹了口气步入校园,警校的教学楼还是没变。除却外面新刷的油漆,走在走廊里的熟悉感还是让人很亲切。正当他陷入回忆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肩头一沉。
杰克一回头,惊喜地看着老教官向他伸出的手。看着来人苍老了不少的面容,他的鼻子有些酸:“老师,我来看你了!”
“杰克你小子還知道回来!走,到家里说,让你师娘做点好菜,咱爷俩喝两盅,你师娘老念叨你和你哥。”老人嘴上损他,手上却拉着不撒手。
“怎么,工作上碰到难事了?”
杰克笑着摇头:“哪能哪,你教出来徒弟能有那么怂?倒是应了你老当初的那句话——犯人们虽然不好对付,可领导更不好相与。”
老人叹了口气:“看得出,你和你哥不一样,他和局长的丫头……”
“要结婚了。”
老人看着杰克,欲言又止:“哎,不说这些不高兴的,来,到我办公室给你看个好玩意儿。”
墙壁上挂着一副十寸左右的图腾,形状很奇特,是罕见的同心圆,外圆是由橙绿黑组成的漩涡状,内圆里面有一个类似十字的蓝色符号。不需要任何解释,杰克站在那里,整个图案仿佛已经在向他诉说着什么了。
杰克呆立在那里,眼睛直直盯着那个仿佛在缓缓转动的蓝色符号。他觉得这个符号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人把图腾取下来交给杰克:“老朋友送我的,喜欢就送给你。”杰克连忙推回解释:“不是,只是觉得中间的这个符号很特别,所以有些入神了。”
“中间的这个“卍”叫做万字符,说起来也不是咱们民族的。”
杰克的脑中忽然闪现出茉莉房间墙壁上的杂乱刮痕。他忽然意识到,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分明是万字符!还有茉莉入狱以来的精神失常,以及挣脱自己时异于常人的力气!
“老师,您知道这个符号的意思么?
“是永世轮回的意思。”
永世轮回,难道尤金的实验——《灵魂超体》成功了?人在等于光速时,灵魂会在短时间内脱离肉体,看到物质世界的本源,甚至可能依附到别人的肉体上……杰克不禁攥紧拳头,额头侧面的青筋突起,这不可能!
四
当杰克把镇静剂注射到茉莉静脉中的时候,阿明的眼睛充满不解。
阿明提醒杰克:“头儿,新任监狱长快到任了,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犯人得罪局长值得吗?”
杰克把仪器终端连接到茉莉的太阳穴:“茉莉对我的防备心太强,催眠已经失败过一次,入梦是得到真相的唯一方法。”
阿明迟迟不肯出去,眼睛里满是担忧。
杰克笑着摇头:“记住,二十分钟后如果我没有出来你就切断电源。”
杰克深吸了一口气。严格说来,入梦比催眠的风险更大,催眠的难处在于使人入梦,一旦被试者对催眠者产生怀疑,催眠就无法进行。而如果直接进入别人的梦境监测信息,可以用进来容易出去难概括。入梦者即使获得了自己所要的信息,但假如被试者防御系统过于强大的话,入梦者就有可能困在里面再也无法苏醒,变成植物人。
理论上,粒子在接近光速时会位移到未来的时间。粒子超越光速则可以回到过去,但是必须满足质量无穷大。也就是重量无限小,速度无限大。
而这种情况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杰克又不得不承认,茉莉反抗自己的时候分明就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除非,尤金的灵魂进入了茉莉的体内!
随着仪器里的电流逐渐进入杰克的身体,杰克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昏沉。直到一片眩晕的感觉像潮水一般将杰克包围的时候,他进入了茉莉的梦中。
黑暗中,一个咖啡馆出现在杰克的眼前。透过玻璃,他看到茉莉在和一个男人交谈。男人的肢体动作很丰富,不时地跟茉莉讨论着什么。中间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最后茉莉点点头,似乎妥协了。他们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杰克发现这个男人竟然是死去的物理学教授尤金。
杰克跟着他们进了一个公寓。他们却对杰克熟视无睹,仿佛看不见他。
尤金和茉莉进了公寓之后,他们开始准备实验。实验正是开始的时候,尤金躺到装满蓝色溶液的浴缸里,向茉莉微笑告别。
让杰克震惊的是,这时芙洛拉却突然出现在浴室里,她发疯似的和茉莉厮打在一起,却不小心触发了电路装置。几万伏的电霎时通到尤金身上,当茉莉要阻止她的时候,尤金死了。!
一幕幕加速播放的片段像是老旧的黑白电影戛然而止。杰克似乎被旋入下水管道的那个“卍”字漩涡。在一阵强烈呕吐感袭来的时候,杰克听到了一个粗嘎的男声“嗬嗬”。
那个发出怪声的怪物似乎发现了杰克的偷窥,得意地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杰克暗叫糟糕,入梦者被发现的后果就是——杰克的意识会被永远封存在茉莉体内!而杰克自己的身体会变成植物人!杰克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都陷入了麻木。
他感觉自己处于海洋深处,到处都是水,无边无际,他的意识逐渐被压制到身体的最深处。当胸腔里的空气几乎快要被榨干时,杰克忽然被一股暖流推上岸边。是茉莉帮了他,她说:“求你,救我。”
这时,杰克才听到了阿明焦急的声音,他终于逃出了茉莉的梦!杰克知道,这是案发当天茉莉的回忆。
也就是说,尤金的实验因为芙洛拉意外触发电路装置,成功了!尤金的灵魂成功地进入到了茉莉的体内。现在茉莉体内,有两个灵魂!这正解释了茉莉怪异的行为!
杰克握紧了拳头。他不明白芙洛拉为什么会出现在茉莉的记忆里。芙洛拉和尤金是什么关系?
茉莉还在沉睡。杰克把从老师那里得来的那副图腾放在茉莉枕边,离开了监狱。临走时,杰克偷偷备份了茉莉案件的所有档案。
杰克回到家,发现指控茉莉杀人的证词正是芙洛拉提供的。
芙洛拉在证词中,声泪俱下地控诉茉莉杀了她的男朋友。据芙洛拉供述,茉莉和尤金有矛盾,一直想杀害尤金。茉莉苦于没有机会,于是在帮尤金做实验时杀了尤金。芙洛拉进去的时候目睹了这一切!
可是,茉莉却对子虚乌有的罪行供认不讳,甚至描述了杀死尤金时每一个细节。
也就是说芙洛拉的证词是假的。而且芙洛拉通过某种渠道,对茉莉强制信息植入,篡改了茉莉的记忆,让茉莉代替她坐牢。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毕竟她的父亲是墨西哥警界一把手。
杰克想不通,为什么芙洛拉的男朋友刚死,她就急着嫁给保罗?芙洛拉是为了掩盖她是杀死尤金真凶的事实,还是还有其它隐情?
现在,保罗辞去公职入赘到陆家,芙洛拉找到新的依靠。可是,无辜的茉莉却在遭受牢狱之灾。
杰克开车行驶在国道上。雨水不断地打在车窗上,模糊了杰克的视野。如果一直以来的猜疑以及局长的权势让他犹豫不决的话,那么刚才阿明的电话让他决定,去保罗和芙洛拉的婚礼说明一切。
阿明告诉他,这次监啸死了十三个人。新任监狱长授意把监啸的事情推到茉莉头上,两罪并罚月底执行死刑。
杰克不能放任不管!他必须救茉莉,他要在保罗面前揭露芙洛拉的真面目。
杰克走进婚礼现场,就看到了芙洛拉。面容姣好的女人身着大红喜袍,凤冠霞帔,美得不可方物。
芙洛拉一看到他就笑着迎过来:“杰克来了,看来保罗想给我个惊喜,他骗我你工作太忙来不了。”
杰克冷笑道:“芙洛拉,你还记得尤金么?”
芙洛拉的笑容僵在臉上,不知道这个未来的小叔子想要说什么。
杰克紧盯着她:“现在住在监狱里的人不应该是茉莉,其实应该是你吧?”
芙洛拉愣了一下,笑着嗔道:“哦?那不知道我未来的小叔子,有什么确实的证据呢?”
见杰克无话可说,芙洛拉咧开红色的嘴唇:“不识抬举。”
保罗正好走过来,看到两个人剑拔弩张,冲杰克使了个眼色:“愣着干吗?叫嫂子啊!”
杰克冷哼了一声,甩掉保罗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芙洛拉配我叫她嫂子么?”看到哥哥脸色渐沉,杰克亮出底牌:“芙洛拉,尤金成功了!他现在在茉莉的身体里。”
芙洛拉伪装的镇定一瞬间有些崩塌,她摇着头:“不,不会的!他已经死了!”
后半句话她几乎是喃喃自语,杰克逼近她:“你为什么要陷害茉莉?”
芙洛拉鄙夷地看着他:“是么?证据呢?我只知道,茉莉对她的罪行可是供认不讳!”
杰克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很恶心,他嫌恶道:“那是因为你通过某种渠道对她强制进行了催眠,信息植入。”
“你想怎么样?”芙洛拉的眼神有些慌乱。
杰克乘机拉过站在她背后的保罗:“她为了逃避惩罚找人替她坐牢!这种女人犯不着你为她放弃做警察!”
保罗眼神很复杂,冲芙洛拉摇摇头,似乎在恳求。
芙洛拉看着杰克,忽然得意地大笑,美丽的脸显得格外狰狞:“哈哈,可笑,从你哥哥答应我给茉莉催眠时他就和警察没有关系了吧?他帮我脱罪,我和他结婚,再合适不过了!”
杰克看着羞愧的哥哥,难怪他坚决否定茉莉是记忆植入,原来他就是给茉莉植入记忆的人!原来茉莉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酷似哥哥的这张脸!
杰克坦然地看着芙洛拉:“尤金在茉莉身体里,你意外触发电路,尤金却成功了。”
“不可能!保罗,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他编出来的!”芙洛拉疯了一般抓住保罗的胳膊。
保罗无奈地点头:“他说的是真的,监啸的事情可能也和这件事有关。但我因为想跟你在一起,瞒了你。”
虚伪和欺骗筑起的华美大厦瞬间塌陷,谁都无法独善其身,门内的司仪声音渐渐远去“非常抱歉,由于一些原因保罗先生和芙洛拉女士的婚礼改期,再次表示……”
杰克在心里对茉莉说着对不起。现在,把茉莉救出监狱的唯一方法就是证明茉莉有精神病,那样的话就可以保外就医。可是,杰克被挂职,只能借助芙洛拉之手救出茉莉,这是当下让茉莉保住性命的最好方法。
杰克之所以放心让芙洛拉带走茉莉,是因为他知道,尤金还在茉莉身体里,至少,芙洛拉不会对茉莉轻易下手。
杰克正在沉思,一阵短信提示音传来。短信的内容有些没头没脑,甚至让他诧异,是保罗发来的,他说放心。
杰克盯着手机上的两个字,“放心”。难道,保罗要做什么弥补他的错误么?
五
一个礼拜后,杰克在街上遇到茉莉。茉莉穿衣很中性,与他擦肩而过,却似乎不认识他。杰克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
当杰克看到茉莉对着刚从专卖店里走出来的芙洛拉微笑,并且轻轻搂着芙洛拉的肩膀时,一个可怕的念头让杰克头皮发麻。茉莉在自己入梦时就很虚弱了。保罗的催眠技术很高,他既然可以催眠茉莉承认不属于自己的罪行,那么也可以催眠茉莉,让尤金占领茉莉的身体!难道说,现在控制茉莉身体的,其实是已经死去的尤金?
杰克想冲上去问清楚,却突然被保罗拽进酒吧。保罗的衬衫看起来又脏又皱,熟练地摇着酒杯冲吧台边的美女调笑。
杰克一拳打在保罗的颧骨上:“你知不知道你杀了茉莉!你杀了人!”
面对弟弟的质问,保罗似乎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保罗偏过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依旧不慌不忙地倒着酒:“所以,无法挽回的情况下,作为警察,举报还是怎样,随你。”
杰克笑得有些绝望:“我当然会亲手抓你进去!你认为你还有教我的资格么?你现在就是芙洛拉的一条狗,是不是她让你死你也会去?”
保罗没有回答,他的侧脸被隐匿在阴影里,有几分落寞的味道。
杰克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叫卖声盖过街道上臭水沟的味道。凌晨四点半,天快亮了,霓虹还未停歇。
杰克想不通,保罗那天给自己发的短信说让自己放心,是什么意思?
杰克转身返回酒吧准备追问保罗,却发现保罗的座位已经空了。杰克颓然地跌坐在那个位置上,看着吧台前盛满了酒的杯子。杰克做不到举报自己的哥哥,即使保罗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三个月,杰克一直通过酒精麻痹自己,麻痹自己尚未完全丧失的良知。直到阿明将他从满是空酒瓶的地上拖起来,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头儿,三个月了,你还要堕落到什么时候?”
杰克傻笑着,一说话就酒气冲天:“阿明啊,来来来,再陪我喝会。”
“头儿,”阿明盯着他:“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么?”
还没有结束么?茉莉死了,他一直要救的人已经死了。还要他怎么样,真的去举报保罗么?
杰克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是啊,事情怎么会结束呢?杀人偿命,杰克自嘲地抽动着嘴角,自己的原则也不过如此,透明的蛛网不知不觉将他包裹在内,麻痹全身。
杰克决心查清一切!档案里说尤金在东华大学供职,他可以先去那里了解情况。杰克开车到东华大学门房,把头探出车窗:“大爷,请问尤金教授的实验室在哪个房间?”
门房大爷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摇头:“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你找错了。”
“不可能,他是这里的教授!”杰克耐着性子解释。
“我都在这工作二十年了,说了没这个人!”
杰克站在拥挤的路口,四面八方的人不断地将他碰撞着,怎么会?根本就没有尤金这个人!可是,自己明明亲眼在档案里看见尤金的尸体的照片!
還有芙洛拉的口供录像……
不,那都是档案里的东西。
难道说,自己一直绞尽脑汁调查的案子,根本就不存在?
尤金根本不存在,芙洛拉却承认自己杀了人,那自己在茉莉梦里看到的场景究竟是什么?
脑子里的疑问多得快要爆炸,杰克开车冲向档案中所说的尤金死亡的案发地点。当杰克看到门上贴着封条时,不得不暗叹芙洛拉心思缜密,连造假都如此逼真。
杰克撕掉上面的封条,推门而入。一种茉莉花的香水味混合着厚厚的尘埃一股脑钻进他的鼻腔。
床头的一个大相框用白布遮着,杰克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他拽住白布的一角,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哗”,白布被掀开的时候,杰克整个人都呆住了。
两个女孩子互相搭着肩膀,笑得很甜,正是芙洛拉和茉莉!相框下面的日期写着2007年,怎么可能?今年是2012年!
那是在五年前,芙洛拉和茉莉,她们怎么可能认识?而且,她们看彼此的眼神,明明是看爱人的眼神!
杰克仓皇失措地看着有些发黄的旧相片,掏出手机打给保罗:“尤金不存在对么?为什么案发房间里会有芙洛拉和茉莉的合照?”
保罗似乎一直在等这通电话,嗓音有些沙哑:“杰克,来尼泊尔吧。”
尼泊尔,杰克默念着这个名字。茉莉监房墙壁上那些杂乱的符号,还有从老师那里得来的图腾。记忆碎片一点点在杰克脑海中拼凑,事件逐渐明晰。
所有的秘密,都将在尼泊尔揭开。
六
杰克见到保罗的时候,保罗正背对着他。杰克看到大厅中央的纯白色的绸花包围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棺材。透过透明的棺盖,杰克可以清楚地看到棺中的女人眼尾曳著细长的黑色眼线。那是芙洛拉,脸上有着浓重而艳丽的妆容。她抿着薄薄的嘴唇,像极了一个在沉思应该怎么进行开场白的演员。
保罗告诉杰克,茉莉出狱没多久芙洛拉就带她去了尼泊尔。原因不难想象,无非是避开杰克这只讨厌的苍蝇。
杰克想不通,芙洛拉和茉莉(尤金)在尼泊尔呆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死了?
保罗背对着他,温柔的眼神落在水晶棺的女人身上:“知道么,芙洛拉从来都没有杀过人。”
“我知道,因为根本不存在尤金这个人,这个人是你们虚构出来的!为什么?”
“不,他曾经存在过,被茉莉杀死了。”保罗扭过头,眼眶下面有些红肿。
杰克神情愕然:“不!这不可能!”
他递给杰克一张诊断书,上面写着:茉莉,分裂型精神病,第二人格期间自称尤金,与女性有暧昧关系。
茉莉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在十八岁时分裂出第二人格尤金。后来,那个自称物理学教授的人格——尤金压制了主体,与芙洛拉相爱。
直到有一天,茉莉利用第二人格沉睡的机会来到精神病医院,请求治疗。治疗很顺利,尤金的人格被消除掉的时候,芙洛拉正好赶来。
芙洛拉为了阻止尤金消失,疯狂地扯断所有仪器的电线,所以在茉莉的梦境中才会出现那一幕。
尤金消失了,剩下的人格是原本的茉莉。但芙洛拉不甘心,她把茉莉囚禁起来,找到曾经追求过自己的保罗,求他帮忙。
当时,保罗告诉芙洛拉,精神病具有反复性。如果让茉莉相信自己体内还有一个灵魂,那么,尤金的人格很有可能会再生。前提是,这场戏足够逼真。而保罗之所以愿意帮助芙洛拉,是因为芙洛拉承诺,她会嫁给保罗。
于是芙洛拉在保罗的指导下,利用局长权力伪造了一场根本没有存在过的谋杀,一场漏洞百出的冤案。保罗先在茉莉意识中植入她杀了尤金的信息,这个过程很简单,因为茉莉潜意识里是承认自己杀了尤金人格这件事的。
之后,芙洛拉建议局长将杰克从美国调回,开启整个迷局。
杰克眼中带着不可掩饰的伤痛:“为什么是我?”
“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我催眠茉莉时她已经对我产生的巨大的排斥。而你,与我三分相似的容貌作为施压的善意警察,刚刚好。”保罗似乎很满意自己策划的一切,他一向了解自己的天才与疯狂。
“监啸死了十三个人!”
保罗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你还不明白么?我退出警界的真正原因……”他顿了顿,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保罗近乎神经质地摇头:“它不干净了。”
所以,什么冤案,误杀,灵魂超体实验,通通都是芙洛拉和保罗的一个个圈套。当杰克步入墨西哥监狱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一枚棋子。
精神分裂唯一的治疗办法就是消除副人格。在接茉莉出狱时,芙洛拉请求保罗消除茉莉主人格。这样,她就可以和再生的第二人格尤金永远在一起。
保罗答应了她,一如既往地满足着她。而她却马不停蹄地带着尤金飞往尼泊尔,那个她早就购置好的别墅里。
可是芙洛拉没想到,保罗骗了她。当时保罗已经开始悔悟。保罗消除的人格根本就不是茉莉,而是尤金。
所以,当芙洛拉得知真相的时候,她选择了自杀。
杰克看着保罗,终于明白保罗发的那条短信的意思。保罗当时在暗示自己,茉莉没有消失,消失的只是那个本来就不应该再次出现的第二人格——尤金。
保罗很精神,整个葬礼的流程都做得一丝不苟。他脸上偶尔露出的笑容会让人以为他真的得到了幸福。当保罗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在芙洛拉僵硬的指节上时,杰克忍不住问他:“你真的爱她么?还是为了得到一具尸体?”
保罗愣了一下,眼睛里的伤痛一闪而过。他答非所问地让杰克看芙洛拉手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你看,很适合呢。”
东窗事发,当葬礼结束的时候警车把大厅堵了个水泄不通。毕竟,十三条人命要有人来负责。保罗被抓走的时候杰克偏过头,红了眼眶,他不想看见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狼狈的样子。保罗笑了,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被套上一个黑色布袋踉跄着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杰克离开尼泊尔的时候见到了茉莉。她穿着尼泊尔服饰,脸上的伤已经全好了,笑盈盈地递给他一个包裹。
杰克打开包裹,是他当时让阿明留给茉莉的尼泊尔图腾,中间的那个蓝色的“卍”字符号依旧在慢慢旋转着。
茉莉平静地诉说着,感激多过怨恨:“我不恨你哥。”
杰克有些奇怪:“为什么?”
茉莉解释道:“当时艾德蒙发现芙洛拉的计划后,大发雷霆,不但把你调走,还想让我为所有的事负责。艾德蒙暗示新任监狱长除掉我,是你哥把那副图腾给了你的老师,提点你明白真相。你去找芙洛拉谈判,让芙洛拉得知尤金已经在我身体里,这才救了我!”
杰克眉间氤氲着淡淡的愁绪:“既然他那么爱芙洛拉,为什么杀死了再生出的尤金人格?”
茉莉摇了摇头:“尤金的出现并不在保罗一开始的计划之中。从监狱里保释我的时候他和我做了个交易,他要让我扮演尤金,慢慢疏远芙洛拉,之后离开。可惜,我的身份被芙洛拉发现了。芙洛拉在发现一切之后并没有回到保罗身边,她选择了自杀。”
杰克眼中的浓雾渐渐散开,这是一个蝴蝶效应,茉莉失去了尤金的人格,芙洛拉为了救回爱人联合保罗设计陷阱,失去了自己的品格。杰克意识到,这场监啸的本质就是一场人间失格。
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想要追寻的美好而奋不顾身,却恰恰走到了与期待相反的对立面。芙洛拉是这样,保罗也是这样,杰克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茉莉的脸上,自己,或许也早已陷入其中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