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性视角下我国家庭金融行为的动态稳定性研究

2019-09-16 03:00莹,李军,贺
云南财经大学学报 2019年9期
关键词:沙堆风险性净资产

刘 莹,李 军,贺 丽

(1.湖南商学院 数学与统计学院,长沙 410205;2.湖南师范大学 商学院,长沙 410012;3.广东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广州 510220)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我国居民可支配收入的不断增长与金融市场的不断发展,我国居民家庭的金融行为日益活跃,更多的家庭参与风险性金融资产投资、房产投资等来实现家庭财富的保值与增值,且家庭的负债规模也屡创新高。近10年来我国居民家庭金融机构贷款以23.11%的速度递增,居民家庭债务与可支配收入之比年均增速高达13.86%;若假定我国居民家庭贷款的平均偿还期限为18年,贷款基准利率按5.0%进行测算,可计算得出我国城镇居民家庭债务负担率达到13.39%,高于12%的国际平均水平。

居民家庭适度的负债有利于平滑收入与消费,但家庭过快的负债增长速度与过高的风险性资产及负债比重则会削弱家庭资产的流动性,影响家庭金融行为的稳定性,并有可能使得家庭陷入财务危机。单个家庭又可通过借贷在社会关系网络中传递财务危机,对社会消费产生挤出效应及增加银行系统的脆弱性,进而殃及宏观经济发展。因此,如何有效配置家庭的各项投资结构,合理的控制家庭负债的增速,对家庭金融行为与宏观经济发展都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二、研究回顾

家庭金融一词虽在2006年才由Campbell首次提出,国内外学者对其的关注却由来已久,从早期的西方消费-储蓄理论框架下对居民或家庭储蓄与消费行为的研究,到Modigliani的生命周期理论以及Markowitz的资产组合理论框架下家庭户主年龄、受雇佣状况、婚姻状况、抚养子女数等生命周期特征[1~2],以及充分考虑家庭财富水平、家庭成员劳动收入、房产持有等背景风险因素等对家庭金融资产选择产生影响的讨论[3~4],并有研究者通过加入负债与还贷行为扩展了家庭金融行为研究的内涵[5]。

然而上述研究多是建立在传统的理性人假定基础上,无法解释家庭行为中存在诸多“有限理性行为”现象,于是近期有很多研究者将行为学理论纳入家庭金融行为研究框架,并得到了比传统理论更具说服力的结论。研究者发现受过良好的数学、金融、经济学教育的家庭更有能力实现家庭的金融福祉[6~8],其不仅对金融资产配置的多样性有积极影响,还可促使家庭积极合理的使用金融服务[9]。此外,家庭积极参与社会互动,会扩展居民家庭获取外部信息的渠道,促使家庭共享信息并降低交易成本、提升预期收益[10]。

以往研究中无论是对家庭资产配置探讨,还是对家庭金融行为异质性原因的剖析,均是从资产静态的视角进行分析;而我国家庭金融行为的过程中房产价值、负债规模的增速过快导致的风险,现有公开研究成果中较少涉及。

三、家庭净资产结构变动的沙堆模型构建

本文将家庭金融行为定义为获取收入、资产配置、投资房产、管理负债等行为形成的复杂系统,借助复杂理论中经典的沙堆模型对其动态稳定性进行分析。

(一)家庭金融行为系统自组织临界性验证

自组织临界性是复杂系统具有的一个重要特征[11],它指的是复杂系统能够不借助外力而在系统内部自发调控,形成有序行为并抵达系统稳定性的临界点,突破临界点后复杂系统的内部结构将随之发生突变,并在系统自发调整下形成新的稳定系统。家庭金融行为可以被看作是一个能够根据家庭成员自身需求不断与外界交换资金、知识、信息与物质,并在系统内部进行自我调节、自我管理、自我控制的自适应的开放式系统,具有显著的自组织临界性特征。具体表现为家庭金融行为具有动态开放性、非均衡非周期性以及随机突变性。

1.家庭金融行为具有动态开放性

家庭金融行为得以顺利进行的前提条件是家庭与家庭成员从外界获得收入,家庭获得的收入满足家庭当期的消费后以各种不同形式构成家庭资产,这一过程需要与各类金融机构产生必然的资金交流,并且需要通过金融机构、互联网或是社会关系网络等渠道获取必要的信息与金融知识。此外,家庭在借贷关系建立过程中有时还需要利用物质进行抵押。资金、信息与物质的交流均使得家庭金融行为成为一个动态开放的系统。

2.家庭金融行为具有非均衡非周期性运动轨迹

家庭金融行为与系统外界之间不断产生交流,目的是推动家庭金融行为朝向新的状态不断进步,不会也不能自发反转回到原始状态,因此系统运动轨迹不具备周期性。与此同时,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在整个变化过程中,资金或物资分配是不均衡的,会流向当期家庭认为最合理的方向;家庭也无法控制整个系统使之完全匀速的变化,因此系统运动轨迹也是非均衡的。

3.家庭金融行为存在随机突变现象

家庭金融行为全过程是家庭财富不断积累以及家庭资产不断优化配置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复杂系统由内力驱动产生结构变化直至临界状态。达到临界状态附近后系统内局部的微小涨落均有可能会通过内部路径放大,导致系统打破现有稳定状态向新的临界状态转化。因此,系统的突变是对初始值敏感且具有随机性。

由此可见,家庭金融行为具有自组织临界性的基本特征,可以借助于复杂性系统理论中非常典型的“沙堆模型”来对家庭金融行为的动态稳定性进行研究。

(二)“沙堆模型”及其扩展应用

“沙堆模型”(Sand Pile Model)建立在Brunk提出的社会崩溃理论之上,是研究复杂系统自组织临界性理论的重要模型之一。模型将复杂系统看作是由内部动力学机制推动整体突变的沙堆,随着时间的流逝,沙粒不断增加导致沙堆形状改变,最终演变到临界状态,再添加微小的沙粒也会引发整个沙堆的崩塌。沙堆崩塌后会形成新的沙堆,并达到一个新的稳定状态[12]。沙堆模型已经被广泛的应用到地震、核裂变、电力系统、突发群体性事件的研究中,近年来更是被广泛地应用于经济学、管理学、金融危机预警等领域的研究中。

沙堆模型在管理学中最著名的应用是Nakane[13]提出的一个包含四个沙层的制造行业企业竞争优势界定沙堆,由产品质量、企业可靠性、企业灵活性、企业价格效率等四个沙层由内至外堆积而成;Ferdows 和 De Meyer(1993)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将制造行业企业定义为一个复杂系统,并根据其自组织临界性对沙堆性质进行了重新定义[14],如图 1。模型表明:制造行业企业的管理者为实现可持续发展,应当首先关注如何提高产品质量上,其次再关注企业可靠性的提高,再致力于企业灵活性改进,最后再将中心放在成本效率上。要想使整个企业得到稳定良好的发展,即稳定的扩展沙堆规模而不引发整个沙堆的崩塌,必须首先重视内部基础;从沙堆的体积形状上来看,即是意味着沙堆体积扩展的过程中,内部沙层体积增加速率必须大于外部沙层体积的增加速率,四个沙层体积之间要保持一定的比率。通过计算可得到沙堆稳定的基本条件[14]为:提高10%的最外层成本效率沙层体积,需要以提高15%的第三层企业灵活性沙层体积、第二层25%企业可靠性沙层体积以及40%的核心沙层产品质量沙层体积为基础。若内部沙层提升不够而一味追求外部沙层体积的增加,会破坏原有沙堆的稳定性从而导致整个沙堆的崩塌,即企业可持续发展将受阻。

(三) 家庭金融行为沙层与堆积顺序确定

家庭金融行为可以被看作为是一个复杂系统,因此可类比制造行业企业构建沙堆模型,并进一步研究家庭金融行为的自组织临界状态。

本文选择家庭净资产表征家庭金融行为的沙堆大小,由构成家庭净资产的各项数据堆积形成,主要包括居民手持现金、本币与外币储蓄、购买的有价证券、房产、耐用消费品以及农村居民家庭的生产性固定资产(如拖拉机)等[15]。根据沙堆模型的定义,内部的沙层应具有更高的稳定性与更低的风险性,因此最终定义各沙层由内至外分为:家庭非风险性金融资产价值作为沙堆基底,家庭风险性金融资产价值、家庭房产价值与家庭负债规模依次堆积,形成四层沙堆模型,如图 2。

四、我国家庭金融行为的动态稳定性分析

(一)数据来源与沙层指标选取

本文数据来自于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ISSS)实施的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4、2016年的最近两次正式调查的有关数据。

表1追踪调查样本变化表

根据样本数据的可得性,表征沙堆的家庭净资产为家庭现金、存款、金融资产总价值、房产价值之和减去家庭待偿银行贷款与待偿亲友、民间借款的最终结果。模型中四个沙层指标的计算方法如下:①家庭非风险性金融资产价值包括家庭的现金与各类存款之和;②家庭风险性金融资产价值包括家庭购买的股票、基金、综合保险、外汇、期货等金融产品的总价值;③家庭房产价值为家庭现有住房与其他住房市值的总和;④家庭负债规模为家庭待偿银行贷款、亲友借款以及民间借款之和。

经过数据清洗,去除拒答及不符合逻辑回答后的两次正式访问的有效家庭数目分别为13405户与13219户,分别占全部追踪访问家庭数目的96.12%与94.20%,表明了调查具有较好的质量,具体调查家庭数量如表 1所示。进一步匹配两次调查家庭,最终获取有效访问家庭数目为10652户。

(二) 沙层描述性统计分析

选取表征沙层的各指标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如表 2,所有数据均呈现局部集中度较高的低偏分布类型,且将家庭的净资产构成抽象成为沙堆后,无论是沙堆的大小,还是各沙层的构成均发生了显著变化。家庭净资产均值由39.7万元增长到53.48万元,均值大幅增加的同时标准差、偏度、峰度数据均显著减小,说明家庭财富积累的同时家庭财富的差距也逐步缩小。

从各沙层来看,家庭净资产的最重要组成部分均为家庭房产价值,数据的标准差也远远大于其他家庭资产,且2016年较2014年标准差数值下降幅度较大,充分表明我国家庭对房产投资存在一致偏好;虽然家庭房产价值仍存在较大差异,但越来越多的家庭增加了这一投资的比重,从而造成家庭之间的差异性呈现下降趋势。家庭所持有的金融资产以非金融资产为主,由于我国金融市场投资的参与率在2016年有所提高,家庭风险性资产价值的均值与标准差均呈现扩大趋势。而我国家庭负债规模均值较小,且均值、标准差等各项数据变化也均最小。以上数据表明家庭拥有风险性金融资产与房产价值的差距在逐步缩小,拥有非风险性资产数额的差距在进一步扩大,也从一个侧面反应了居民家庭金融行为的不断丰富。

表2沙层与沙堆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表(单位:万元)

(三)沙层的动态变动分析

进一步对调查家庭的沙层变化情况进行计算,结果如图 3所示。我国各金融行为类型家庭的沙堆大小与沙层形状均有改变。从沙堆总体积的变动幅度来看,家庭净资产沙堆的总增速在2014—2016年间达34.71%,四个沙层中增幅最快的是家庭风险性金融资产价值,为62.83%;其次是家庭非风险性金融资产价值,达56.73%;房产价值增幅达31.07%;值得注意的是家庭负债规模的总增速虽然在沙层中变化幅度最小,总增长速度仅为17.15%,但年平均增长速度达8.24%,这一数据高于我国人均GDP与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期增速。

从整个沙堆形状改变的占比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如图4所示,家庭净资产沙堆总体积的改变,起到最大作用的是风险性相对较高的外部沙层家庭房产价值的变化,占比78.70%;最为稳定的核心沙层家庭非风险性金融资产价值体积改变仅占比17.68%。因此整个沙堆的动态变化呈现出极为不稳定的状态,很容易引起整个家庭净资产沙堆的“崩塌”。

(四) 沙堆稳定性测度与评价

按照沙堆稳定的基本条件,沙堆形状改变过程中10%的最外层体积改变需要以提高15%的第三层体积、25%的第二层体积以及40%的核心沙层体积为基础。可通过计算调查家庭的净资产沙堆体积改变中各层所占比重,并与上述稳定性条件进行比较。可定义家庭净资产沙堆稳定性系数为

(1)

其中:ωi为家庭净资产沙堆第i沙层的变动比率,ωi0为稳定性条件下第i沙层变动的比率常数。稳定性系数取值越小,家庭金融行为导致的家庭净资产变化过程越稳定,因此可界定稳定性系数取值范围如表 3。

表3家庭金融行为稳定性界定

(五) 结果分析与评价

按稳定性系数公式计算可得到调查家庭金融行为稳定系数,描述性统计特征如表 4。由表中数据可以看到,家庭净资产结构变动的稳定性系数均值为2.17,标准差达30.11,说明我国家庭金融行为存在较大的差异性,平均稳定性偏低;稳定性系数的偏度为29.44,峰度高达1016.29,说明家庭资产结构变动稳定性系数呈极端低偏分布形态。对比我国城镇与农村家庭可以看到,城镇家庭不稳定性平均水平略高于农村家庭,但差异性也较农村家庭更为明显。

表4稳定系数描述性特征

按照表3定义对家庭金融行为稳定性系数进行分组,结果如表 5。由表中数据可以看出我国家庭金融行为稳定性欠佳,相对稳定的家庭占比不到20%,约有75.4%的家庭在资产管理决策过程中处于较不稳定的状态,而不稳定与极不稳定的家庭占比接近10%。进一步对比我国农村与城镇家庭,可以看到农村家庭的不稳定程度更甚于城镇家庭,这可能是由于我国农村家庭的收入水平偏低及通过正规借贷难度大于城镇家庭的原因造成的。

表5家庭金融行为稳定性分组结果

五、结论与建议

通过对家庭金融行为引致的家庭金融资产结构变动的分析可以看到,我国家庭由于对房产投资的一致偏好,导致家庭房产价值增长过快,由于房贷促使家庭负债规模增长速度过快,且导致我国家庭风险性金融资产投资参与率长期偏低,从而使得家庭金融行为整体呈现较高的不稳定性。这一现象普遍存在于我国城镇与农村家庭中,且农村家庭的不稳定水平略高于城镇家庭。

家庭金融行为的不稳定性会推动家庭净资产沙堆达到自组织临界边界并引发其“崩塌”,家庭可以通过借贷、转让资产等行为改善家庭资产结构达到新的临界状态,但这一过程必然会导致家庭的净资产总值产生损失。因此家庭在资产管理决策中除了注意各项资产的合理配置之外,还应注意到各项资产变化过程中的合理占比,保证家庭金融行为的相对平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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