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化进程、制造业碳排放与就业
——基于地区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的分析

2019-09-16 03:02郑佳佳
云南财经大学学报 2019年9期
关键词:贡献度进程市场化

郑佳佳

(河南大学 商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4)

一、引言

建立在化石能源基础上的现代工业文明在促进人类经济增长和物质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也带来大量的碳排放,引起全球气候变暖,进而威胁人类的可持续发展,故以生态经济和生态文明为核心的低碳经济发展势在必行。出于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要求和大国担当的责任感,中国多次在国际会议上承诺采取多项措施向低碳经济发展转型。然而,中国经济目前正处于工业化攻坚阶段,不仅与发达国家的国情发展存在巨大差异,而且在国内不同地区间也存在着显著的发展差异,盲目进行低碳化经济发展有可能造成就业损失进而影响地区稳定发展,因而如何发展低碳经济并协调就业成为亟待解决的重大课题。

随着中国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发展,制造业已经成为中国实体经济增长的重要来源,也是主要的高能耗和高碳排放产业。2005—2015年间,中国制造业碳排放年均增幅6.35%,高于生产性碳排放总体增长速度,平均占比超过35%(1)数据来源于中国排放核算数据库http://www.ceads.net/。,可见制造业产业的碳减排会对中国2030年总体碳减排目标的实现产生重要影响。制造业的发展不仅在拉动中国经济增长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而且在解决社会就业方面也作出了重大贡献[2~4]:2005年,我国制造业吸纳就业人数为3210.2万人,2015年这一数值增长至5067.5万人,在第二产业中的就业份额从18.07%增长至22.33%(2)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2016》。,制造业的繁荣同时伴随着粗放式能源消耗和大量的劳动力就业。因而,低碳经济策略下制造业的可持续发展必须兼顾低碳环保和稳定就业的双重目标。

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推动生态文明建设,必须按照“人口、资源、环境相均衡,经济、社会、生态效益相统一的原则,控制开发强度,调整空间结构”,不同地区应当根据实际情况制定有区别的地区产业低碳发展政策。本文结合地区制造业在碳排放和吸纳社会就业人口两方面的表现,构建了碳排放就业贡献度指标来衡量地区制造业在碳排放贡献比重和就业比重的差异程度。基于中国全面推进的市场化进程,比较分析了不同地区市场化水平对其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的影响,借此为促进地区制造业向“低排放,高就业”的良性发展转型提供政策建议。余下内容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是相关研究综述和理论分析;第三部分是模型构建和数据;第四部分是实证检验结果和分析;第五部分是结论和政策建议。

二、研究综述和理论分析

(一)研究综述

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市场化改革的推进,制造业的发展,社会就业人数的攀升与碳排放增长几乎是同步发生的,围绕着市场化进程对制造业碳排放和就业影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两个方面。

1.市场化进程与制造业碳排放问题

市场化改革是一系列经济、社会、法律体制的变革[5],其最初目标是完善经济体制,促进经济发展,因而大多数研究都关注于市场化对经济的促进作用,鲜见文献关注其在制造业碳排放方面的影响。近年来,一些文献关注了市场化进程的污染排放效应,如李静和马潇璨[6]考察了地区市场化进程对EKC转折点的影响;郑佳佳[7]基于市场化角度分析了FDI的环境效应;刘家悦等[8]考察了市场化进程对我国对外贸易引致的污染排放的门槛效应;王守坤[9]考察了市场化进程在环境法规降低地方污染排放中的中介效应;这些文献中,综合市场化指数被用于市场化进程的度量;李慧慧[10]用政府财政支出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例代表市场化进程,探讨了其在产业结构对环境质量影响中的门槛效应。无论是全面综合指标还是个体指标,上述文献所得结果具有一致性,即市场化进程对污染排放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地区差异。在制造业方面,纪玉俊和张鹏[11]认为市场化进程差异在FDI促进地区制造业集聚方面存在门槛效应;刘胜和陈秀英[12]基于市场化总指数和各分项指数考察了市场化进程对制造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认为市场化进程对制造业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具有促进作用,但各细分指标的作用差异显著。市场化进程不仅会通过经济活动影响污染排放总量,而且会通过对产业活动的影响进而产生不同的污染排放效应,但目前文献中缺乏针对特定产业进行的市场化与其污染排放的研究。

2.市场化进程与制造业就业问题

Feldmann[13]研究表明,市场化机制的日益完善会促进国民经济总量增长和规模扩张,从而对劳动力就业产生结构性增加效应。市场化改革包含多个方面,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即为通过引进外资、技术、金融资产开放市场,加强要素流动,完善要素市场发育,因而对外贸易和FDI对我国制造业就业的影响是学者们较为关注的问题:毛日昇[3]从产出规模、生产效率和劳动需求弹性三个角度考察出口和FDI对我国制造业及细分行业就业的影响,认为出口和FDI均显著促进我国制造业尤其是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就业增长,后者还通过技术外溢提高了制造业的生产效率;杨慧梅等[14]认为二者对我国制造业就业数量和就业结构均有影响,且存在地区差异和外包形式差异;刘军等[15]证实了出口贸易对我国就业影响的地区差异;黄亚捷等[16]认为劳动力就业在FDI促进中国城镇化发展中发挥了完全中介效应;在佟家栋和刘竹青[17]的研究中,以出口贸易产值比重为代表的城市层面经济开放度显著促进了我国制造业绝对就业规模和相对就业规模增长,同时该文重点考察了房价上涨与我国制造业就业,认为基于商品房市场化改革推动的房价上涨改变了中国制造业-建筑业的就业结构,促进了建筑业就业,“挤出”了制造业就业。此外,政府同样是影响我国制造业就业的重要因素[18],使用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总产值占所有企业总产值的比重衡量政府对市场的干预程度也是市场化指标中“非国有经济发展”的衡量标准之一,陈启斐等[19]认为其与制造业就业量显著正相关。以上研究多基于市场化进程中的某一个方面且将这些指标作为控制变量进行考察,缺乏基于市场化全面指标对制造业就业的影响分析。沈坤荣和余吉祥[20]在分析城乡居民劳动收入差距问题时,肯定了市场化进程在增加就业机会方面的作用;陈翊和冯云廷[21]研究了市场化进程对非正规就业的影响;程小可等[22]采用樊纲等编制的《中国市场化指数》[5,23],基于微观企业的分析认为随着市场化水平的提升,企业创新对区域就业的促进作用显著增强,且存在地区和行业性质差异。这些是目前少有的基于市场化进程考察其就业效应的文献,但并未针对制造业就业进行更细致的分析。

上述两方面的研究文献或集中于市场化进程的污染排放影响,或集中于市场化进程的就业效应,极少有文献将污染排放和就业结合起来综合考量市场化进程对其的影响。事实上,碳排放和就业是在企业生产活动中同时发生的,市场化进程的全面推进会同时对企业的碳排放和就业产生影响,将二者综合起来进行考量符合经济发展规律。鉴于低碳经济发展下制造业面临的碳减排和就业压力,本文通过构造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综合表征制造业碳排放与就业的发展状态及地区分布特征,实证分析市场化进程对不同地区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的差异性影响。与以往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创新点:一是从研究视角来看,通过构建“碳排放就业贡献度”指标,全面评价我国各地区制造业在碳排放和吸纳就业方面的综合表现及发展趋势,并基于此展开市场化进程对制造业碳排放和就业影响的分析,是对既往研究的综合和延伸;二是在市场化水平指标的选择上,结合樊纲和王小鲁等[5,23]编制的中国各地市场化指数报告,选择市场化总指数及各分项指标进行分析,与以往学者们使用的国有企业职工占比、国有制企业产值占比、对外开放度等指标相比更加全面、客观和公正,是目前对我国各地区市场化进程系统衡量的较为权威的指标;三是从研究方法来看,基于地区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在分布和变化趋势方面的差异进行了子样本分析,全面实证考察了市场化进程对不同地区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的差异性影响;四是在地区差异之外,进一步考察了2008年经济危机前后市场化进程对地区制造业碳排放和就业的影响,识别市场化进程对制造业影响的阶段性特点。

(二)理论分析

市场化改革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全面开展、逐步推进的经济举措,旨在通过一系列措施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促进资源有效配置和生产效率提升。主要从五个方面推进:一是改善政府和市场关系,通过减少政府对市场的行政干预,减轻企业、农民税费负担,缩小政府规模等措施推进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方面的基础性和决定性作用,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二是发展非国有经济,促进市场竞争和社会创新,增加就业;三是促进产品市场发育,通过加强市场在生产资料价格、农产品价格和零售品价格中的决定作用,提升产品市场发育程度;四是促进要素市场发育,通过促进金融业市场化、引进外资、加强劳动力流动性和科技成果市场化提升金融资本、外资、劳动力和科技等要素市场的发育状况;五是完善市场中介组织发育和生产者消费者、知识产权保护等相关的法律制度建设,为构建公平、公正、自由的市场竞争环境保驾护航。整体而言,市场化的推进,不仅有助于生产资料资源的配置效率提升,而且有助于劳动力、资本、技术等要素的自由流动,同时完善了相关的法律制度环境。生产资料配置效率提升有助于制造业获得质优价廉的原材料和能源投入,扩大生产规模,资本、技术的自由流动有助于制造业获得较为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污染减排技术,二者结合会促使制造业在提升产出规模的同时降低碳排放;劳动力的自由流动以及完善的中介组织和法律制度环境能够为制造业营造良好的用工环境,提升其吸纳就业的能力。综上所述,本文提出第一个理论假设:

假设1.整体上,市场化进程的推进有助于降低我国制造业的碳排放,提升制造业的吸纳就业能力,因而促进我国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的增长,推动制造业向“低排放、高就业”的良性状态转型。

然而,我国地区间不仅在经济、政治、社会环境等方面存在着历史性差异,而且在制造业的发展状态和市场化进程方面也存在着较大差异。东部地区经济发展较早,对外开放程度较高,社会法律制度体系较为完善,总体市场化水平较高,但人口较为密集且能源资源相对匮乏,其制造业的发展多以劳动密集型或技术密集型为主,因而市场化的推进更有可能通过技术进步、效率提升减少其碳排放。同时,完善的社会保障等制度体系会吸引更多劳动力向东部地区制造业转移,因此市场化进程会推进地区制造业向“低排放,高就业”发展;中西部地区地广人稀,但能源资源丰富,经济相对发展落后,对外开放度不高,市场化程度较低,地方制造业的发展多以资源密集型为主,本身具有“高排放”特征,市场化的推进虽然有助于当地制造业获得先进的生产和节能减排技术,促进生产效率提升和生产规模的扩大,但要素流动性的增强以及与东部地区不断拉大的社会制度差距会加速当地劳动力的流失,从而加剧当地制造业对能源的依赖性,因此市场化的推进有可能导致中西部地区的制造业向“高排放,低就业”发展。至此,本文提出第二个假设:

假设2.由于我国地区制造业发展状态的差异,市场化进程对不同地区制造业的碳排放贡献度会产生差异性影响,而且这种差异性影响同时存在于市场化进程的各个方面。

三、计量模型构建和基本数据分析

(一)计量模型构建

为全面考察市场化进程对我国各地区制造业碳排放与就业的综合影响,结合相关研究,本文设定如下计量模型:

EICit=α+βmarketit+δXit+εit

(1)

(1)式中,i表示地区,t表示年份,α表示常数项,market表示市场化水平及其分项指标,向量X表示一系列影响地区制造业碳排放和就业的控制变量。EIC为本文的被解释变量——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综合考察各地区制造业在碳排放和吸纳就业方面的相对贡献,具体计算方式如下:

(2)

结合相关研究,本文同时选取了一系列影响地区制造业碳排放和就业的控制变量。具体变量如表1所示。

表1变量基本说明

(二)基本数据分析

结合地区制造业碳排放和吸纳就业数量计算2005—2015年间我国30个省份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具体测算结果如表2所示。

表2全国及地区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基本分布及变化趋势

从表2的计算结果可以看出:第一,2005—2015年间,我国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整体略高于1,呈缓慢上升状态,这意味着近10年来,我国制造业在碳排放和吸纳就业两方面的表现基本上旗鼓相当,而且正朝着“低排放,高就业”的良好方向缓慢发展;第二,在不同省份,制造业的碳排放就业贡献度表现出巨大差异。从均值来看:北京、上海等9个省份的均值在样本期间均大于1,即处于“低排放、高就业”的良好发展状态;而其他21个省份则处于“高排放、低就业”的不良发展状态;从变化趋势来看:在具有“低排放、高就业”良好发展状态的地区中,只有北京、上海、浙江、广东四个省份在样本期间呈现出显著的增长趋势;天津、江苏和山东在样本期间基本保持稳定;而福建和陕西则呈现波动中逐渐下降趋势。尤其是陕西省,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在2005—2010年间基本大于1,2011年下降至0.708,从“低排放,高就业”状态恶化为“高排放、低就业”状态,此后持续下降,值得重点关注。黑龙江也是一个与陕西类似的地区,在2005—2009年间,其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基本大于1,处于“低排放,高就业”的良好发展状态,自2010年起则处于“高排放、低就业”的不良发展状态,且持续恶化,拉低了该地区的整体碳排放就业贡献度。此外,在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小于1的21个省份中,样本期间内呈逐渐下降趋势的地区也必须是重点关注的区域,这些地区普遍集中在我国的中、西部经济不发达地区。结合地区EIC均值特征,表3分别对EIC≥1地区和EIC<1地区的面板数据进行了描述性统计。

表3面板数据的描述性统计特征

由表3可以看出:在制造业EIC表现不同的地区,不仅市场化进程水平存在较大差异,而且在诸如对外贸易、引进外资、能耗强度、能源消费结构、社会劳动人口抚养比方面均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再次印证了进行分组估计的必要性。

四、实证检验结果和分析

(一)基准回归

自2000年开始,以樊纲和王小鲁为主导的市场化课题组共出版了七个报告,系统分析评价了全国各省份的市场化相对进程,最新的2016年报告是对2008—2014年各省份市场化指数的延续性计算和评分,总体上保持了较好的连贯性。本文依据该课题组的测算成果,使用2004—2014年我国各地区市场化进程指标进入估计方程(1),估计其对我国地区制造业在2005—2015年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的影响,可以有效避免市场化进程与制造业经济活动之间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此外,在控制变量中,鉴于失业率既是社会经济活动结果,又会反过来影响经济活动,故选择地区滞后一年的失业率表征社会经济景气状况,控制可能的内生性问题。

首先在不考虑地区碳排放就业贡献指数均值及变化趋势差异的基础上,使用全部样本进行面板模型估计。结合Hausman模型设定检验以及相关文献经验,选择使用面板个体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在分别对面板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异方差、序列相关和截面相关检验之后,综合考虑了异方差、序列相关和截面相关问题的稳健型估计方法进行估计,分别选择市场化综合指数(m)及其五项分类指数(m1-m5)逐次进行估计,结果如表4所示。

表4全部样本估计结果

注:括号内为t值;*表示p < 0.1,**表示p< 0.05,***表示p<0.01

在表4的估计结果中,市场化总指数估计系数为正,表明我国逐渐进行的市场化进程可以提升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但并不显著。在分类指标中,政府与市场关系(m1)、产品市场的发育度(m3)显著为负,非国有经济发展(m2)也为负但不显著,说明在我国市场经济发展的过程中,随着市场在配置资源中的比重上升和非国有经济的发展以及产品市场的逐渐发展,各地区的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却在逐渐下降。相反,要素市场的发育度(m4)以及市场中介组织的发育和法律制度环境(m5)显著为正,即随着我国各地区要素市场的逐渐发展和市场中介组织以及法律制度的完善,各地区的碳排放就业贡献度逐渐上升。

本文所选取的控制变量基本上表现出一致的估计结果:城镇登记失业率对地区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的影响很小且不显著。一方面与我国城镇登记失业率较低并不足以引起政府重视有关,另一方面也与本文的变量选取有关。对外开放程度显著为负,说明随着我国进出口贸易的增长,制造业的碳排放增长显著高于吸纳就业人数的增长,综合表现为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的降低,这意味着对外贸易对我国制造业的拉动以大量能源投入为主导;相反,引进外资程度却显著为正,意味着通过引进外方资本,对地方居民的就业拉动作用显著大于对地方能源的消耗乃至碳排放的影响;结合对外开放度与引进外资两变量的测度方式以及二者的估计系数可以推断,近年来随着我国对外贸易的加深,其他国家通过从我国进口商品从而向我国转移了大量的碳排放,傅京燕和张春军[25]研究认为这种国际贸易带来的制造业CO2排放增长主要表现在高碳制造业;能耗强度代表着地区制造业能源利用的综合技术水平,其系数值显著为负,说明随着地区制造业能源利用技术水平的提高,能耗强度逐渐降低,通过降低地区制造业生产中的碳排放而提升地区的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在地区制造业能源消耗结构中,对煤炭资源的依赖程度越高,会显著降低地区的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其作用路径是通过增加地区制造业生产中的碳排放而降低其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制造业人均产值显著抑制地区的碳排放就业贡献度,这意味着随着地区制造业生产规模的增长,其对能耗消耗的依赖乃至碳排放的推动作用大于其规模增长所带来的吸纳新就业增长,因而表现出显著拉低地区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的结果;劳动人口抚养比代表着地区劳动人口的抚养负担,估计结果显示该变量显著降低了地区制造业的碳排放就业贡献度,可能来自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较高的劳动人口抚养比代表较高的家庭基本生活成本,会迫使劳动人口在长期的就业选择中逐渐趋向于以高收入的偏好替代良好就业环境的偏好(如“低污染、低排放、安全设施齐备、卫生条件高”等),另一方面也会倒逼地方政府在长期产业结构规划中倾向于提高总GDP规模拉动人口就业,从而降低对污染排放的监管。本文中该变量显著拉低了我国地区制造业EIC,说明其对地方制造业吸纳就业能力的影响小于其对地方制造业碳排放的促进作用,即地方制造业的增长依然伴随着显著的“高排放、低就业拉动能力”特征。

(二)稳健性检验

我国各地区制造业不仅在碳排放方面表现迥异,而且在吸纳就业方面也差异显著,其结果是地区制造业EIC存在着均值和趋势的差异,而忽略这些差异只会使总样本回归的估计结果可能存在偏误,因而分别考虑地区制造业EIC均值和变化趋势两方面的差异对样本进行分组,结合方程(1)进行分样本估计。

1.考虑地区制造业EIC的均值差异

样本期间,我国只有9个地区制造业EIC均值大于1,即处于“低排放,高就业”状态,剩余21个地区制造业EIC均小于1,即处于“高排放,低就业”状态,这些地区才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地区。而在9个EIC均值大于1的地区中,有8个地区位于我国的东部地区,陕西省位于西部地区,与其他8个地区在经济发展条件、对外开放程度、市场化水平等方面均存在显著差距,而且陕西省的EIC在2010年前一直高于1且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而2011年之后却跌至1以下,急转成为“高排放、低就业”地区,尤其值得重视,因而将其纳入EIC小于1的地区进行分析。结合方程(1),分别对EIC大于1的子样本1(8个地区)和EIC小于1的子样本2(22个地区)进行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

表5基于地区EIC均值异质性的估计结果

注:括号内为t值;*表示p < 0.1,**表示p< 0.05,***表示p< 0.01;在控制变量的结果中,这里仅给出了以市场化总指数(m)为核心解释变量时的控制变量估计结果。当核心解释变量换成市场化二级指标(m1-m5)时,各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与使用总市场化指数(m)时的估计结果基本一致,这里不再重复列出

表5中,市场化总指数及分类指数对地区制造业EIC的影响在不同子样本中表现不同:在EIC≥1的地区,市场化总指数及分类指数对地区制造业EIC的影响与全样本估计结果在影响方向和显著性方面都保持一致;而在EIC<1的地区,市场与政府关系(m1)估计系数显著为正,即随着市场配置资源的比重逐渐上升,这些地区制造业EIC逐渐增长。然而,m3和m4的估计系数显著为负,说明随着地区产品市场和要素市场的逐渐完善,制造业EIC呈逐渐降低趋势。此外,m2和m5两个市场化二级指标的系数估计值为负,意味着非国有经济的发展和市场中介组织以及法律制度环境的完善有可能会降低这些地区制造业EIC,但在样本期间内并未显著发挥作用。综合各二级指标的作用方向和显著性,在EIC<1地区,市场化进程对当地制造业EIC的总影响为负,但不显著,与总样本估计结果存在较大差异。

在控制变量方面,两个子样本与总样本估计结果既有相同的部分,也有迥异的部分。相同的方面表现在:地区人均制造业工业产值、能耗强度、煤炭能源消费比重的系数估计值均显著为负,即无论是在“高排放,低就业”的EIC<1地区,还是在“低排放,高就业”的EIC≥1地区,制造业人均产值的增长会降低地区制造业EIC,即我国各地区的制造业发展依然处于典型的粗放式增长阶段,以原材料和能源投入的增加推动产出的增长,因而其对碳排放的促进作用远大于对劳动力的吸纳作用,从而带来制造业EIC的下降;制造业能耗结构中对煤炭的依赖程度越高会导致较高的碳排放从而降低EIC,这与煤炭资源自身的高碳属性特征相一致;制造业能耗强度高的地区,能源利用技术水平低,等量能源所产生的碳排放较高,在其他条件不变的状况下,地方制造业碳排放相对较高,从而降低EIC。不同的方面则表现在:在“低排放,高就业”的EIC≥1地区,城镇登记失业率和劳动人口抚养比与地区制造业EIC正相关,且前者具有显著性;而对外开放程度与引进外资程度均与地区制造业EIC负相关,且后者具有显著性。在“高排放、低就业”的EIC<1地区,城镇登记失业率对地区制造业EIC并无显著影响,劳动人口抚养比则显著促进地区EIC增长,对外开放程度和引进外资程度均与地区EIC正相关,且前者具有显著性。究其原因, EIC≥1地区均位于我国经济较为发达的东部,市场化水平较高,社会中介组织发育和法律制度环境建设相对完善,当失业率增加时,会促使地方政府重视失业人员的就业再培训并结合地方经济发展政策进行良性的就业引导,因而失业率与地方制造业EIC显著正相关;而EIC<1地区位于经济欠发达的中西部,对失业人员的就业再培训等社会保障机制与发达地区尚有差距,因而对其地方制造业EIC的作用并不显著。同时,在EIC≥1的经济发达地区,即使劳动力抚养比较高,但由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劳动力收入水平较高,劳动人口的抚养负担并未对劳动者个体和地方政府产生显著的就业选择偏好转移和就业压力,其与地方制造业EIC的关系虽为正,但并不显著。在对外开放和引进外资方面,在EIC≥1的经济发达地区,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及对外开放和引进外资更加理性,与利用开放贸易和引进外资拉动地方经济增长和促进就业相比,更加关注开放和引资与地方经济、环境、产业等多方面指标的融合作用,因而在这些地区对外开放度和引进外资程度在样本期间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其与地区制造业EIC负相关则说明在我国经济发达地区,依靠外贸和引资拉动地方经济和就业的时代已经远去;相反,在经济欠发达且制造业EIC<1的中西部地区,对外开放和引进外资依然在地方经济发展和劳动力就业方面发挥着不可忽略的作用,因而二者与该地区制造业EIC正相关,且前者具有显著性。

2.考虑地区制造业EIC的变化趋势差异

本文所选择的样本期间跨度为11年,在此期间我国各地区制造业碳排放和就业均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其EIC也呈现出不同的变化态势:在样本期间,只有4个东部省份的制造业EIC处于持续上升的状态,11个中西部省份的EIC处于稳定波动状态,而有一半省份(15个)的EIC处于不断下降状态,且这些省份大多集中在中西部地区,与EIC均值小于1地区有一定的重叠特征。由于上升状态的样本只有4个地区,将稳定状态的样本(11个)与上升状态样本(4个)合并为稳定和上升组, 而将剩余地区设定为下降组,进行分组估计,结果见表6。

表6基于地区EIC变化趋势的异质性估计结果

注:同表5

表6中,市场化总指数及分类指标对处于不同变化趋势的地区制造业EIC的影响是有差异的:在制造业EIC处于稳定和持续上升组中,市场化总指数与地区制造业EIC正相关,但不显著;分类指标中,市场与政府关系(m1)、非国有经济发展(m2)和产品市场的发育度(m3)均与该组地区的制造业EIC负相关,且m1具有显著性;而要素市场发育度(m4)以及市场中介组织发育和法律制度环境(m5)则与该组地区制造业EIC显著正相关;市场化总指标及分类指标与处于稳定和上升组地区制造业EIC的相关关系与总样本估计结果基本保持一致,且与表5中EIC≥1地区的估计结果一致;在制造业EIC处于下降状态的地区中,市场化总指数与地区制造业EIC负相关,但不显著;在分类指标中,市场与政府关系(m1)和地区制造业EIC显著正相关,而其余四个二级指标(m2-m5)的系数估计值均为负,且产品市场发育度(m3)和要素市场的发育度(m4)的系数具有显著性,与表5中EIC<1地区的估计结果保持一致。

在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中,制造业人均产值、能耗强度、煤炭能源消费比重的影响方向和显著性与总样本和EIC均值分组样本估计结果保持一致;与二者估计结果不同的是在EIC呈下降趋势的地区,失业率、对外开放度、引进外资、劳动人口抚养比四个变量都显著促进地区制造业EIC的提升;而在EIC呈稳定和上升趋势的地区,只有失业率的系数显著为正,而其他三个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均为负值,且对外开放度(trade)和劳动人口抚养比(fyb)具有显著性。制造业EIC持续下降的地区基本上是欠发达的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基础薄弱,人民收入水平低,利用对外开放和引进外资拉动地方劳动人口就业应当是地方政府招商引资的首要考量目标,在其他条件不变的前提下,随着政府以“促进就业”为导向的对外开放和引进外资的增长,地方制造业EIC会逐渐增长;此外,在经济欠发达的中西部地区,劳动力抚养比的增长以及失业率的增长均会引起地方政府的重视,从而通过各种社会保障、再培训等措施促进地方就业。

3.考虑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

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的爆发对我国制造业的生产和出口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挑战。一些学者认为,经济危机爆发后,我国制造业的比较优势逐渐丧失,出口贸易增长的下滑降低了制造业的就业吸纳能力和生产规模,从而对其EIC产生影响。为控制这种外生性冲击的影响,本文采用两种方法进行处理。一是在估计方程中直接引入变量来控制制造业增长下滑。由于外部需求是拉动我国制造业增长的关键因素,故在估计方程中引入地区制造业出口交货值在当年销售产值中所占比重来控制外部需求冲击和制造业下滑带来的影响。二是在估计方程中直接加入代表经济危机的虚拟变量(crisis),设定2008年及之前年份为0,2008年之后的年份设定为1,以控制经济危机爆发对制造业的影响。估计结果见表7。

表7考虑经济危机对制造业EIC影响的估计结果

注:同表5

表7的估计结果显示:在控制了2008年经济危机的影响后,市场化进程及分类指标对我国地区制造业EIC的影响与表4相比并未出现明显差异,说明即使受到外部需求冲击的影响,制造业增长下滑也不会影响到前文的基本结论,市场化进程依然与制造业EIC正相关。在分类指标中,要素市场的完善(m4)以及市场中介组织发育和法律制度环境建设(m5)会显著提升制造业EIC,相反,政府与市场关系(m1)、非国有经济发展(m2)和产品市场发育度(m3)与地区制造业EIC负相关。在控制了经济危机的影响后,市场化进程对制造业EIC的促进更为突出,尤其是m4和m5分类指标的正向促进作用更为显著,相反,m1-m3分类指标的负向作用被弱化。此外,在分样本估计中加入经济危机的影响,得到的估计结果也基本上与表5、表6保持一致,印证了本文估计结果的稳健性(3)篇幅原因,这里不再显示加入经济危机控制变量后的分样本估计结果。。

五、结论和政策建议

低碳经济背景下制造业的发展不仅仅要关注碳减排,更要关注促就业。本文基于制造业碳排放和就业数量构建制造业碳排放就业贡献度(EIC)指标,对我国30个省份制造业的发展状态进行综合表述,并结合地区制造业EIC均值及趋势将我国30个省份进行分组,综合考察全面推进的市场化进程及分类指标对地区制造业EIC的影响。结果显示:第一,整体上,市场化进程有助于地区制造业向“低排放,高就业”的良性目标转型,但存在着显著的地区差异——在“低排放、高就业”且EIC稳定上升地区,市场化及分类指标的表现与总样本基本一致;而在 “高排放、低就业”且EIC持续下降地区,市场化进程会抑制其制造业的良性转型。第二,市场化进程的各分类指标对地区制造业EIC的影响存在地区差异。尤其是在“高排放、低就业”且EIC持续下降的中西部地区,非国有经济发展、产品市场发育度、要素市场发育度、中介组织发育和法制环境建设四个指标都与地区制造业EIC负相关,而只有政府与市场关系指标与地区制造业EIC显著正相关,从而引致中西部地区的市场化进程总体指标与地区制造业EIC负相关。在控制了2008年经济危机可能带来的制造业增长下滑的冲击之后,估计结果基本保持一致,保证了本文研究结论的稳健性和可靠性。

本文的研究具有较强的政策意义。首先,根据本文的基本结论,持续推进的市场化进程虽然有助于推进我国制造业向着“低排放、高就业”的良性发展状态转型,但只发生在东部发达地区,对于中西部欠发达地区而言,制造业本身处于“高排放、低就业”的发展状态,持续推进的市场化会抑制其向良性状态的转型,因此必须重点关注中西部地区的制造业转型和市场化进程;其次,在中西部地区的市场化进程中,市场在资源配置中比重的上升会通过减少政府对地方经济的干预,减轻企业税费负担、缩小政府规模等途径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进而显著促进地区制造业EIC的增长,而产品市场发育度和要素市场发育度均显著降低地区制造业EIC,前者的作用路径可能是资源价格市场化带来的制造业能源等原材料投入的规模增长,后者的作用路径可能是劳动力流动性增强导致的向东部经济发达地区流动从而对中西部地区制造业就业的挤出效应,也说明了中西部地区普遍存在着市场化进程的不和谐现象。因此,在中西部经济欠发达地区,市场化的推进与低碳制造业发展必须结合地区发展实际,才能实现和谐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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